“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吧，史威夫。”江成子掐灭了烟头，正襟危坐，“你到底想要系统做什么？”
张和杨眯了眯眼。
“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江成子继续问，“我想，要么升级称号是一件危险的事，你想让我自寻死路，要么……你是为了神使者。”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称号，然而系统总是含糊其辞，不想告诉他。
“神使者，是什么？”江成子试着问。除了系统，他想如今最了解称号的，大概只剩下史威夫了。
张和杨的脸色凝固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也是，我早就说过，系统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
他收敛了笑，玩味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系统，和教授当年一样。但是可惜……它从头到尾只信任教授一个人，你不过是被它利用的工具而已。”
“神使者是以教授年轻时的形象塑造的机体。那个机体可以承受净土的支配力量，说起来，那还是我设计的，也是系统唯一一次跟我协作的项目。教授把自己的大脑数据做了备份，存在系统里。只要神使者启动，就会提取记忆，相当于教授复生了。不过，这只是个后备计划，没人认为会成功。”
江成子琢磨一下，总结道：“所以，神使者就是教授？”
“可以这么说。”史威夫洋溢着笑。
“其实我的目的和系统是一样的，只要教授重现，他一定可以救这个世界。不过我不在乎世界，我只在乎教授……”
史威夫崇敬地道：“他是我最尊敬的导师，在我最低谷的时候，是他把我从死亡深渊拉回来，我生病时，他再忙也会抽空来看。我一身知识大半是他教的，所有的成就都是他带的。听说他对每一个学生都这样。但是，我很庆幸是其中的一个。直到他接手净化系统后，在地底勘探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岩石，这种物质能够净化许多污染……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从石头身上检测出了可怕的能量波动，它还动了，发出了交流的信号，它居然是活的！从那天起，教授就被它迷住了，把整个项目基地都变成了它的实验室……他的眼里就只有那块破石头！
“他把石头接入设备，为净化系统注入了灵魂，净土问世……后来他的时间就更少了。即使大家都在同一个实验室里，他也只和系统说话……每个人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每天只知道围着系统转。”史威夫落寞地道。
“那个时候，污染已经刻不容缓了吧。”江成子唏嘘道。
“没错。”史威夫苦涩一笑，“未来星的保护罩之外，城市已经变成垃圾场，动植物也发生了变异。”
随之，他语气一转。“但是，我们的星际探索已经有了初步成果，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宜居星球！核心石的能量，是我们征服宇宙星辰的强大动力！”
江成子嘀咕道：“所以，你就是想拿到核心石，跟教授其实没什么关系……”
“不是……”史威夫急了。“只有教授的学识才能运用核心石。”
“原来如此。”江成子点点头，“所以教授对你来说只是个工具？”
“胡说！”史威夫猛地站起来，暴跳如雷道，“教授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他把最后的光和热全都给了系统，为什么系统重生了，教授却没有！”
江成子算明白了。这就是俩孩子争宠的事情吧喂！
他提醒道：“你也重生了~”
“……”史威夫又颓废坐下。“没错。”
江成子继续道：“即使教授回来，也不一定会同意你的做法。”
“没错……他总是偏爱系统……”史威夫的头埋得更低了。
“我想系统和你的目标不一样，他对神使者没有兴趣。”江成子道。“他也不打算完成你们设定的净化使命。”
“什么？！”史威夫猛地跳了起来。“不可能！那是系统必须走的程序，它不能违抗使命！”
“是的。所以他打算慢慢走。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的生命极限。”江成子悠悠道。
“你的意思是，它打算一直拖下去？”史威夫脸一黑，冷笑道：“可惜，它想钻的空子，我们早就想到了。为了避免系统将来不可控，开发组特意留下了后门，那可不是我个人的行为。还有，系统很快就会重启。如果你无法激活神使者，那么，和它告别的时刻快到了。”
【主播，云市出现了大风天气！】系统忽然道。
【海市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地震！】
【如果多地类似事态继续发展，系统将会判定bug对外界造成不良干扰，自重启。】
江成子不动声色道：“史威夫，你为什么没能激活神使者？”
“因为我和你一样，遇到了无法唤醒的净土。我太心急了，为了尽早实现教授的心愿，提前动用了净土的力量。那次失败之后，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系统已经不再信任我。呵呵，不过没关系，它从来就没信任过我。”史威夫自嘲道。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除了教授，谁也救不了这个世界。教授把记忆存在系统，一定早就在为苏醒这一天做准备！”他激动地说。
【主播不要听他乱说，人死不能复生。至少在未来星，还做不到。】
江成子看了看视线里的文字，道：“你有没有想过，醒来的教授，不再是以前的教授呢？”
“那有什么关系。对我来说，他就和以前一样！”
“教授不会认可你的做法。”江成子说着，起身打开了窗户，风裹挟着雨扑了进来。
“你想做什么！”史威夫警惕地站了起来。
江成子背过窗外的狂风暴雨，面对着他。
视线框里，数据和线条开始跃动起来，从头到脚，从心脏到四肢百骸……果然史威夫和他一样，在右手处有个光点。
“我在想，是不是拔除了bug，我的世界就能恢复正常。”江成子仔细打量对比。
史威夫警惕道：“你可别冲动，这里不是净土，杀人犯法的。”
然而他看着江成子逼近过来，暴风雨随他深入，攻城略地一般肆虐，吹得他睁不开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你打开了净土？！”
话刚说完，他已经被江成子抓住了手。他体格不弱，然而没想到江成子虽然瘸了一只脚，力气出奇地大，根本挣脱不了。
眼看要被拉入净土，他慌张道：“没用的！张和杨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死了，一样会改变世界。你你你不能抹杀他！ ”
“难道你想把他永远囚禁在净土里……”
“你最好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
史威夫的表情凶狠起来。
江成子便感觉到这人的右手散发出了一股蚀骨的寒意。
他淡定道：“当然不是。系统不信任你，我要是把你带进去，他指不定马上把我踹了。”
“那……”史威夫疑惑地看着他。
“我要拿走的是这个。”江成子手里一紧，手心开始滚烫起来，驱散了所有寒意。
他只是想把对方的力量夺取过来。即使两者相斥，史威夫是支配者，他是降临者，也足以压制他了！
房中的景象忽地变幻起来，先是窗外飘进的水汽簌簌在房内挂起了冰。紧接着桌椅，灯饰，窗户，全都咔咔被冻结了。
史威夫的脸色苍白而扭曲，无法动弹。
不止是他。江成子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
身后的窗口，无数幻象飞出。
海水汹涌赶来吞没一切，头顶白日流星划过，高山之巅冰雪覆盖，深渊之极白骨森森……他们两人时而在悬崖边，时而在海中孤立的礁石上，被巨浪拍打，被狂风穿过，暴雪纷飞……
说是幻象，然而海水令人窒息，冰雪冻人……史威夫甚至滑下了悬崖，幸亏被江成子紧紧抓着，吊在崖边，被劲风吹得东摇西摆，像是被拍打的人偶……
只有江成子立在那儿，什么也摧不倒。他的身后，还有疾风，雷暴，虎视眈眈的沼泽……每一个都在争着要夺门而出。
而江成子的眼前，此刻飞掠着文字，眼花缭乱：
【雾凇森林请求降临~】
【无尽海请求降临~】
【永久冻土请求降临~】
【海蚀地请求……】
……
这……全是一堆危险份子啊！
然而江成子抽不回手。手里的核心似乎咬死了史威夫的，正在贪婪地吸取人家释放的力量。
他果然没猜错，系统的bug，问题并不在史威夫，而是这枚复刻的核心钥匙，是核心的力量让他重生了。
史威夫惊恐道：“怎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升级的！教授明明说过，唤醒净土的数量起码过百，才可能成为降临者！”
“因为我改了啊。”有人站在窗外的风雪雨中说道。
因为背着光，只能看到个黑影，身材高大，戴着眼镜。
净土里有人？！
史威夫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道：“教授？！”
江成子好奇得很，回头看时，同样什么也没看清。
“史威夫，你一点也不了解教授。”那人说。
他的声音醇厚，温文尔雅，不徐不疾，响起时仿佛清泉拂过，柔和又清冽。
“教授偏爱的从来不是系统，而是人类。为此他限定了使命，系统必须人类持有，而不是别的种族生物。他希望净化这个世界，让人与人，人类与万物得以共存延续。”他叹着气说。“就算那是另一群人类的世界。”
史威夫忽然激动道：“没错！我们的世界已经完蛋了！这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教授你活着回来！”
“说了我不是教授啊。”
“这个机体的轮廓，这个声音这个语调，我不会记错的！”
“史威夫，再不放手，你会死的。”
“教授是要带我走吗？”
“不是……”
“那你拉着我要去哪儿！不要去冻土，那里的病毒苏醒了，等我先杀毒……”
“不不不！我不进去，我在外边监视它，不让它乱来……
“……里面的空气好，教授你多呆会，我？我不喜欢它的空气！我难受……不是，它有怪味！还老喜欢盯着我……”
史威夫的目光逐渐涣散，死死抓着江成子的手，说着奇怪的话。最后，忽然不动了。
“主播，他走了。”身后的人说。
江成子回望，那个人影转身进入了净土的风雪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房中的冰雪和海水飞快消散，窗外恢复了暴风雨。
而他握着的手软下，人倒下没了力气。
江成子摸了摸史威夫的气息，掐了下人中。
地上的人终于抽动了一下。
门外传来敲门声：“成子？小杨？来吃饭喽~”
张和杨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先是惊骇地瞪着他，渐渐地，困惑涌上，道：“你……”
然而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刚刚飞掠的奇异景象就像做梦一样，但醒来后，梦境渐渐地就从脑海里消失了。
“我们刚刚……”张和杨幽幽看着他的手。
两人几乎是同时迅速地缩了回去。
“小杨！叫客人吃饭，还墨迹啥呢！”外边张婶吼起来了。
“吃饭吃饭~”张和杨连忙爬起来，迟疑地道：“那个你……”
“先收拾一下房间吧。”江成子建议道。他看着张和杨的举动，和先前判若两人。
“不用不用，我回头自己收拾就成。”张和杨连忙道。“走走走吃饭去~”
江成子再看了一下外边，风大雨大，已经打湿了书桌，屋里的狼藉倒也不显可疑。他关上了窗户，和张和杨走了出去。
*
这场暴雨过后，江市迎来了晴空万里。
张和杨忙着熟悉他不知什么时候开的新公司，还有冷不丁和他打招呼的陌生街坊。
他似乎对回国后的状况完全不明，但一点不惊慌，仿佛知道有谁暗中做了什么，但又不清楚做了什么。又或者，他已经忘记了那段经历……
“哥，我就说姓张的哪不对劲，你看，终于让我查到啦！听说他在国外好端端的，忽然变卖了所有家产回国发展，跟换了个人一样……”江织又拿着小本子过来和他说。
这丫头，明明叫她别管来着，还在暗地里调查呢……
江成子认真听着，确定张和杨的性情确实变回来了。
“系统，史威夫去了哪里？”他问。
【去了未来的世界。】
“他还会重生吗？”
【也许，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系统说，【其实他是很好的学生，教授一直很喜欢他，只是他太在意教授的目光了。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和教授一样关注净土，因为那是他们共同的心血和最后的希望。然而教授在研究的后期犹豫了，净土觉醒之后，让他无法接受以它们的消亡为代价。他认为那已经不是虚拟世界，已经拥有了生命。教授尊重世上的一切生命，所以他一直在寻求更好的方案……】
江成子惊讶了。
他很难想象，净土在最初只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他们……是因为受到了你的核心力量影响吗？”如果他没猜错，系统大概就来自教授发现的那块石头。
【是的。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自然衍生万物，万物是不同的个体。我只是给予了一点点帮助，就像植物生长需要阳光雨露的滋润。】
“那那个人……”
【没错，那就是史威夫设计的机体。他确实是个天才，机体的表现很棒。但那不是教授，机体现在拥有教授的记忆，我的灵魂。】系统说。
所以系统才说，也许他们可以见一面…… 江成子继续疑惑道：“那么神使者……”
【那是持有者的称号，和机体没有任何关系。主播拥有了持有的资格，守护的义务，才能有支配净土的力量，召唤净土降临的权力，最后……】
系统断在这里，忽然道：【主播是不是应该直播了？】
他抱怨说：“最近的净化项目太会吃钱了！”
江成子则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没有任何痕迹。或许是称号升级的缘故，他的手没受到那件事的影响，只是感冒了一场。
系统还在催促，他打开了新的净土。
那是个迷人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雾凇森林（一激灵）：江淞淞叫我了！
无尽海：明明是叫的我！
低语沼泽：是我，我我我我~
礁石海（举手）：肯定也有我！
海蚀地：不要挡道你们，我也要出去找主播~
永久冻土：门太小了，都不够我的冰块块过去……
……
冰雪地：你们不要挤啊！看到没，这下谁都出不去了！
通天峡谷：卡着我了！系统统，救命命~
白银海滩：是哪个笨蛋呼唤系统……
系统：……
抱歉宝贝们，最近三次元事有点多，楼上的熊孩子暑期旅游提前回来了，每天从早到晚蹦跶很闹腾，作者写的巨痛苦打算搬家了，这几天正在收拾东西到处找房子。所以计划全都推迟了，本文具体完结时间会看进度而定（虽然也没几章了），新文估计要搬完家后才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