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两件外套,又去买了两件内搭,临走时,洛慈无意瞥见一件仿兔毛外套,目光停顿一瞬,很快将目光收回。
谁知道晚上回去后,江知呈神秘地递给他一个袋子。
洛慈打开,是一件软乎乎的外套,正好是他下午看见的那件。
“迟来的生日礼物。”江知呈半坐在桌上,单手支着下巴,笑看他。
洛慈有点毛绒控,这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连最爱他的奶奶在世时都不曾发现。
因为与大多数毛绒控不同,洛慈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里,没有一只玩偶,没有人给他买,他自己也不会买。
洛家都是男孩子,不需要这种女生才喜欢的玩具,更不能需要。
父母知道了,会骂他的。所以洛慈从不敢表现出来,直到现在,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曾喜欢过这些东西。
洛慈抬眸,神色怔仲地望向江知呈,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察觉到,如果是,那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奇怪一个男生为什么会喜欢这些东西。
幸运的是,江知呈并没发现,他道:“下午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怎样,喜欢么?”
洛慈放下心来,将衣服抱住,郑重点头:“喜欢。”接着:“谢谢。”
“瞎客气什么?”江知呈打个哈欠:“困了,洗澡去了。”
说完达拉着拖鞋,朝浴室走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洛慈将视线放在衣服上,侧着脸,脸颊很轻地蹭过衣服的毛毛,软软的。
*
张晏是下午五点的飞机,上午他约江知呈出来见一面,说有事跟他说,让他不要告诉洛慈。
于是洛慈的两个好朋友瞒着他见面了。
“说吧,张晏晏,找你爸爸作甚。”
“滚你丫的。”
……
两人见面先打了一场嘴仗,而后才开始谈正事。
“说真的。”张晏道:“我挺高兴慈宝儿能有你这么一朋友。”
“哦?”江知呈靠在沙发椅上,身体半陷下去,慢悠悠地喝口咖啡:“怎么讲?”
张晏:“你知道在你之前慈宝儿就我一个朋友。”
“咋儿?搁这儿跟我炫耀。”江知呈从桌上拿了块茶点。
“你能不能别打岔,我跟你说认真的。”
“行吧,我闭嘴。”江知呈咽下茶点,又喝口咖啡。
怕他再开口,张晏直接切入正题:“洛慈家是重组家庭,他的亲生父母是商业联姻,关系一直不和,而后在他七岁那年离婚,母亲再嫁,父亲另娶。”
“离婚时,他母亲走得干干脆脆,像是丢包袱一样把洛慈留在洛家。洛父对前妻生的这个儿子也没有感情,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儿子,和他初恋生的,他初恋在他结婚后做了他的情妇,最后终于登堂入室,成为洛家女主人。”
张晏言简意赅地说完洛慈的家世,接着看向面色已然严肃的江知呈,轻嘲一声:“很老套的故事,对吧?我当时听也觉得老套,但这却是一个少年人的真实过往。”
然后他叹口气:“你知道洛慈为什么性格孤僻,永远表现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微顿后他答:“因为他害怕,他不敢接近任何人。连父母都不爱他,又有谁会爱他?”
“他总是怕给人添麻烦,能自己做绝不假手于人,做不下来就咬牙硬抗。他觉得自己多余,怕他再添麻烦,就更不惹人喜欢了。”
“可是他添过什么麻烦?他比任何人都懂事,他懂事到多喘口气都怕打扰到别人。”
张晏把自己给说怒了,没忍住拍下桌子:“我就不懂了,这么好的慈宝儿,他爸妈怎么忍心对他不闻不问。”
抬头想要引得江知呈的共鸣,发现对方手指点着桌子,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喂,江知呈,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
江知呈缓缓点头,抬眸示意他:“接着说。”
“行。”张晏喝口咖啡,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其实不在高中,而是初二那年。”
“那年我表妹参加了一个省里举办的舞蹈大赛,很隆重,去了很多人。在那场比赛上,我第一次见到慈宝儿。”
“那时候他……”似想到什么,张晏笑了,他拿手比了比:“才这么高,一米七都没有,身材纤细,样貌精致,看着像个文静漂亮的小女孩。那时候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张晏思考一瞬:“哦哦哦小仙女,也可以说是小仙男,反正很好看就是了。所以他一上场,我就注意到。”
“再然后发现这个小少年不仅长得好,舞跳得也好。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一直把他记到高中。”
他的语气低落下来,回忆像搀着雾气,吐出口透出湿濡:“他是那场比赛的冠军。万众瞩目,百里挑一,所有人都在为他鼓掌,他看着台下,却像是谁也没看,整个人都显得沉默,游离在舞台上,却与属于他的热闹格格不入。”
“我开始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的高兴,我以为这是错觉,直到……”
张晏抬起头:“主持人叫他的家人上来。”
“连唤三声,所有人都静下来,都发现事情不对,最后还是慈宝儿接过话筒,用平静的语气说——他们没来。”
“主持人当时愣住,在场人都怔住。慈宝儿却只弯腰鞠了个躬,然后拿着奖杯平静离去。”
他的背影,在那一刻,让张晏生出错觉,仿佛这个少年已得到无数这样的荣光,又无数次独自离去。
他的荣光没人在意,也无法同任何人分享。
*
“江知呈,我看得出来,慈宝儿很信任你,与我不同,他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张晏语重心长。
江知呈忍不住打断:“什么就跟你不同,难道洛慈不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你这话要让他听到,他不得难过死。”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虽然是洛慈的朋友,但我明白,在他心里我比你要差一点儿。”
江知呈觉得这想法有点熟悉,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不也这么想过嘛。他刚想教育教育张晏,张晏又开口了:“能和洛慈做朋友,是因为我一直缠着他,最后把他打动,可你不一样……”
张晏停下,深深看了江知呈一眼:“你不用缠,我和他这么久的朋友,也算是了解。我感觉他好像对你有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甚至,张晏没说,他觉得那是种比亲近信任更深的情感,是慈宝儿对江知呈产生信任的源头。
……
最后,张晏嘱咐:“在大学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分点心力给他,稍微照顾下。至少不要他在大学里,还是一个人。”
张晏走后,江知呈独自坐了很久。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没加糖,喝进嘴里又冷又苦,不知道和洛慈的少年经历相比,哪个更令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