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栀眼睛看不见了。
系统紧急帮他调高了触觉数值,让他手指更加灵敏。
柔软的指腹结着一层血，是苏南栀刚才从楼梯上滚下来时候擦伤的。
他隔着一层血,在对方脸颊上小心的探索。
从额头到挺拔的鼻梁，再到薄薄的嘴唇。
像是勾勒过无数遍一样。
苏南栀脑海里形成一张脸。
那是张好看、俊俏，且能够令天下少女为之疯狂的脸。
可就是冷，像是冰块削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苏南栀想起了顾镜霜。
他的怀抱比这个要暖和，手掌比这个还要宽厚。
被他抱着感觉很舒服。
苏南栀就笑了。
血从他的鼻腔中溢出。
苏南栀觉得自己一定很狼狈。
曾经的千金小少爷，可不能这么狼狈的死去。
他虚弱地用手臂擦着鼻腔的血液。
还弱弱问对面的人。
“我这样子好看吗？”
抱着他的人哽咽了一声。
“好……好看。无论你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系统在苏南栀脑壳中疯狂叫嚣，企图让苏南栀支撑得久一点。
【“警告！警告！宿主如果在该副本中死去，则会被1234直播间同化！”】
【“一旦被同化，我将再也没有办法带你出来！你将会失去记忆、存在和一切，认为自己就是苏扬花本人！！！”】
【“宿主！！！！”】
系统监控着苏南栀身体的各项数值，在看到某一个指标下滑的时候，心也跟着纠紧了。
它想。
完了。
要想苏南栀不被副本同化,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只是……这样系统自己就算违规了。
可是真的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宿主,永远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系统闪烁着面板，开始跟眼前的人交流。
【“很快他就会死掉,你想要救他吗？”】
神魂·李,愣愣看着系统面板，皱紧了眉头。
他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他之前就从苏扬花身上感觉到了这种诡异。
现在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他遇见过苏扬花那么多次,唯独只有最后这次，感觉到了心动。
就像他遇见那么多人，只对一个小羊咩，怦然心动。
“怎么救？”
神魂·李见过那么多人死亡，从未有一个人令他如此心痛。
恨不得亲身代之。
小羊咩。
不知道名字的小羊咩。
他的灵魂。
他的眷属。
他的……
·
苏南栀意识有些散乱。
他梦见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像是真的。
又像是假的。
人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想，一定是因为看到了那张苏扬花的卡片，才会这样深刻。
雨巷尽头。
□□花开。
蝉鸣跟雨声交织在一起，四周都很安宁。
大手牵着小手。
小手的苏南栀，感觉到了暖和。
明明是滚烫的夏天，却格外喜欢这种黏糊的热切。
他被牵着走过水泊，然后被抱起来，放在肩头。
外头不知道哪家在放烟花、放鞭炮。
热气腾腾的新娘被抬进李家。
苏南栀两手抱着对方的脖子，很亲密的样子。
很自然的问出那句话。
“你在这里留下了什么呢？”
对方说：“留下了一缕魂。”
苏南栀大概不懂。
“剥掉一缕魂不疼吗？”
软软的头发被拨弄两下。
“不疼的。从此，李家享受荣华富贵、多子多福。”
苏南栀像小羊羔一样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希望他能养更多的蝈蝈，成为一方蝈蝈斗士。”
“胡闹。”
纤长手指触在他眉心。
雪白细腻的肌肤被轻轻一点，留下一点圆圆的、淡淡的红色。
像是一颗灼灼的朱砂痣。
圣洁、美丽，不可侵-犯。
他抿紧了唇部，眼神晦暗。
苏南栀抬头，被大手蒙上了眼睛。
他听着耳边并不严厉的训斥。
“不可随意祝福。”
“不可随意欢喜。”
“克制。”
“克制。”
·
半梦半醒间。
苏南栀蹭了蹭对方的手。
失血带来的冷，从腹部升起，侵-蚀脑袋。
他黏糊、肆意，迷迷糊糊叫着冷。
他看不见。
却能感觉到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
苏南栀被烫得抖了一下。
他被拥抱得更紧。
“……冷……抱抱我……好吗？”
苏南栀蹭不动了，脸颊软软贴在对方手心。
他被拥抱得很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捏碎了塞进身体里。
神魂·李答应了。
他受不了。
比起苏南栀离开他这件事，他更害怕失去他。
死亡是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被遗忘。
他终于想起在占-有对方时候，那种溢出的空虚感的源头。
从一开始，苏扬花就是捉不住的扬花飘絮。
系统见他上钩，立刻弹出对话框。
【“谁杀害了李家老爷？”】
这个问题。
有且只有他知道。
这个问题有唯一解。
神魂·李苦笑起来。
他用手指一笔一划写着他的名字，却因为不知道苏扬花真正的名字而伤怀。
他卑鄙低劣。
在那座阁楼里，他故意设计苏南栀杀害了李家老爷。
他那个时候想。
他手里捏着把柄。
等到了时间。
再将一切残忍的真相告知他。
他想看着小东西一点点崩溃，从此离不开他，永远在阴冷潮湿的地方陪伴着他。
说来讽刺。
现在他舍不得了。
这样阴冷潮湿的地方，他一个人就够了。
有些花，就应该生长在太阳底下。
有的人沉入泥泞。
有的人在泥里开出一朵花。
——苏扬花。
这三个字，带着浓浓的爱意和不舍。
神魂·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苦笑着，等待着少年离开。
但他又特别不甘。
这一局注定是输掉了。
他低着头，伸出手，一点点描摹少年的模样，要刻在心上。
少年安静沉睡着，像一只乖顺的羊羔。
神魂·李问系统说：“他很快会离开对吗？”
“是。”面对别人，系统永远是那个冷漠无情boy。
“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能。”
“啊，真无情啊。”
与此同时。
直播间发出公告。
【恭喜苏南栀解开谜题——李家家主之死！】
此公告一出，弹幕全都炸开了锅。
【艹？？？？】
【啊啊啊啊啊啊，是妈妈的好儿砸！！！！】
【怪不得怪不得，苏扬花居然是南栀小前辈！！！！】
【不愧是辣个男人，我的天，这就是蛊王吗？呜呜呜，神仙爱情！！啊不对，南栀小前辈，请问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顾镜霜吗？？？】
【虾米？？？镜花CP被绿了？？？我他妈？？？？】
【呜呜呜，儿子差点没了……麻麻心好痛！】
【不对！如果是南栀前辈的话……卧槽！！！我怀疑南栀小前辈是故意的！！！他故意勾-引了李弃跟李景！步步为营！故意吊着大大大boss，还逼着对方帮自己答题！！！你们仔细想想苏扬花那个鬼不是也是自己答的吗？】
【太强了！真的太强了！这就是绿茶的最高境界吗？】【只要我够绿茶，各路鬼神就会被迫自我超度！】
【不愧是你！！！】
【南栀小前辈，yyds！】
苏南栀听到脑海里的声音。
缓慢地睁开眼睛。
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
直播间在他脑海里说。
【各位玩家、npc，将有1分钟的滞留时间，珍重。】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无助得像出生的羊羔。
李的手掌覆盖上他的眼睛。
苏南栀听到他低低笑着。
“你要走了吗？”
苏南栀点点头。
李问：“在另一个世界，你会记得我吗？”
苏南栀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纤长睫毛在他的手心里颤抖。
“你哭了吗？不要哭了，好不好。”
李缓缓低头，额头印在对方额间。
“我不哭，你能不能为我留下来？”
【5、4、3……】
苏南栀瞳孔渐渐放大，灵魂逐渐被抽离。
他抓住对方的手，力气很大，他用最后的声音说。
“来找我吧，我在、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下次！下次我一定能认出你来！！”
【2、1……0。】
【强制清场，各位玩家跟NPC强制传送成功。】
“苏扬花”的手重重落下。
副本结束了。
【1234直播间正在统计所有数值。】
【播放值：888888。】
【最佳点赞人物：苏扬花。】
【解锁支线：4/5。】
【完成度：99%】
【……】
直播间的观众早已经一个个哭着散去。
没有人注意到。
那扇紧闭的直播间大门，“啪嗒”一声扒出来一只手。
【“警告！警告！有重要NPC意识觉醒！警告！！”】
【“已自动进行杀毒。”】
【“杀毒失败*1。”】
……
【“杀毒失败*18。”】
【“全直播间抓捕重要NPC：李。”】
【“三级公告：《人皮蛊虫》重要NPC逃逸，请各位直播间进行抓捕，对方特征如下：***（已清除对方部分记忆）（对方存在形式不明）。”】
等第二天，又有一批观众涌入直播间。
看到的却是——
【这啥？？？灾后家族重建？？？】
【基建？？？？】
【玩我呢？！】
·
“可爱的小羊羔，美好的一天从早安开始。”
混沌中，苏南栀听到系统似乎变了声音。
“我亲爱的小羊羔，快起来了。”
苏南栀睁开眼睛，灰尘呛了进来，他剧烈咳嗽起来。
系统无奈道：“娇气哦，小羊羔~欢迎进入直播间888。”
“直播间888，以直播量作为衡量标准的直播间，是直播间里出了名的守财奴呢。”
“咻。”
伴随着一声小小的声音，一位黑西服手掌大小的绅士出现在眼前。
“请看本次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