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保镖拳打脚踢, 直揍得姓白的畜生嗷嗷惨叫,白奶奶听见家里响动,拄起拐杖从自己屋子出来, 一瞧这边地面不断翻滚一个血糊糊的人影, 老泪纵横道,“别打,别打他啦,求求你们, 可住手吧。”
鹤望兰厉声喝止,“先停手吧。”
白奶奶简直恨铁不成钢,这些年来只能埋怨自己枉为人母,教出个活生生的人渣,扑倒在白军身上一边哭嚎一边捶打,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白烨与陈燧终于散步归家, 见门外停着四五辆悍马车灯通亮,连破败不堪的房屋内皆是吵闹不休,面面相觑后立刻意识到出事了,狂奔进家便亲眼所见这副场景。
许岁辞缩在床角一脸委屈得瑟缩,脸上挂了彩,粉白的脖子周围一圈可怖的掐痕。
鹤望兰一直站在他旁边, 眼神恨恨瞪向所有人,仿佛屋里的全部是令人厌烦的敌人。
白烨立刻明白了什么, 地面上滚动的家伙如同赖皮爬虫一般令人恶心、厌恶、甚至是头顶无可奈何的厄运一般,从他的童年伊始,便出现在每一次的噩梦中。
畜生!
他竟是一个畜生的儿子,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呢!”
白烨抽起一条歪腿长凳, 满怀着经年陈旧却仍在不断叠加的怨毒,朝白军的身上砸了过去。
陈燧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此刻的白烨仿佛失去了理智,美丽的面庞狰狞残忍,俨然要一凳子砸死地上苟延残喘的畜生。
“白烨,白烨,当心砸到你奶奶!白烨,你冷静一点!”
白烨挥舞着凳子乱甩,几次险些碰到白奶奶身上,老人家颤巍巍的哭泣声音格外可怜,“烨儿,烨儿,他是你爹呀,烨儿,你把我这老骨头也打死吧......”
“白烨,你个混球,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打你老子......”
白军紧抱住头部,周身的酸辣痛楚仿佛硫酸浸泡一般,正在火辣辣得灼烧每一块肌肉,这些年他挨过的打可不算少,懂得在殴打中如何保护自己不受到致命攻击,何况他作恶前还喝了酒,嘴里吐出血沫子,一边如淌烂的淤泥字字阴毒。
“军子,你就少说一点吧。”白奶奶唯恐儿子再被殴打,一直紧紧抱着他污秽的身躯,可怜又可悲。
鹤望兰自然不可能叫保镖踢到老人,眼神一丢,所有人都稍微往侧退一步。
大约是呼吸到了空气,冥冥中感受到一缕生机,白军口内含混不清说,“你知道床上那小子是谁吗?你帮着他......你居然帮着一个王八蛋来打你亲爹......你也是个王八蛋,狗.日的不孝子......”
许岁辞蓦地紧张,一手攥紧半袖的下摆,想抢话却又不敢说话,吞吞吐吐道,“烨烨......烨烨......我其实......”
大约听见许岁辞露怯了,白军挣起一股阴狠的劲儿,推开白奶奶的维护从地面间斜起身躯,面上蹭一脸黑泥还沾着半面血点,犹如从地狱钻出的魔鬼,直勾勾盯着许岁辞道,“许二少爷,你要我继续说不?”
许岁辞明显蜷缩着身躯,往后退了些距离。
完了,全完了。
他和白烨积累的感情,全部,彻底得分崩离析了。
白烨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操.你个王八蛋,谁tm批准你抬脸的,脏死了!”
鹤望兰佯装一脚要踹他脸上,白军抱住头重新躲藏在老母亲佝偻的身躯下,似发泄着怨恨诅咒的恶魔,临死之前还要拉一个垫背的小鬼一起奔赴刀山火海。
声嘶力竭大喊道,“白烨,看清楚了,就你这个朋友,这个姓许的,他才是个真正的王八犊子!”
“你以为他什么清高东西,我跟你讲他是许家的二少爷,正是他花了三万块钱,让我把你迷晕弄回家,就是他花了三万块钱说找个处男开瓜解闷!如今他人模狗样的要跟你做好朋友,谁知道他内心有多么肮脏龌龊!谁知道他把你弄懵逼了想怎么肏你!”
“你居然帮一个畜生对付你爹!你tm活该被艹!”
“这姓许的都不是好东西,说好给我三万块的好处费,他哥来了非但没给钱,还把你爹我打个半死不活,光养伤就欠下好几千块钱,为了赢回养病的钱,老子才又去赌了好几把,输得......”
“白烨你个龟儿子,你好好想一想,爹这么做是不是替你报仇?!是不是谨防你被骗!”
许岁辞的脸彻底透出死白,灰蒙蒙毫无人色。
白军说得话确实属实,买白烨初.夜的人是原主许岁辞,而他魂穿过来的时候恰是替原主顶缸了,如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至于白军之后骂骂咧咧又说了什么难听话,他是一句也听不清晰,脑子仿佛热油倒入了烧开的沸水,飞溅的油星炸烫无比,令他找不到一句适合替自己辩解的发言,只能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淌,空气却在窒息。
白烨手中的长凳掉在地上,打破了禁锢般的魔咒。
他缓缓道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岁岁就是许岁辞,而许岁辞就是当初那个想替我开瓜的许家二少爷,早知道了。”
所有人震惊无疑,包括擅自等待着在生死边缘被审判的许岁辞,以及喋喋不休骂骂咧咧的白军,所有人。
白烨沉默地踢了一脚板凳。
“对岁岁有所怀疑的难道不应该吗?他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二少爷买回家的玩伴,又说二少爷权势滔天,试想一个玩伴级别的人物,怎么敢忤逆主人的意思随便放我逃跑,要是许家那么好逃,他自己怎么不跑?”
“而且实话实说,后来没过两天岁岁就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其实一直不敢接,直到陈燧找到我,我才鼓起勇气,天知道我当时多么害怕,生怕这只是一个空虚寂寞的豪门少爷设计的诡计。”
“岁岁投靠我的那天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一脸自信地撒谎却又漏洞百出,我寻思反正有陈燧在,即使他露出真面目,我和陈燧两人也能把他制服。”
“白烨,你......”许岁辞难以置信地问他,“你居然从最开始就怀疑我了吗?”
白烨苦笑,“是呀,我怀着警戒之心,又对你充满好奇,直到我发现其实你根本不坏,甚至十分可爱,有你在的地方总是充满生机与满满的幸福感,你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一个真正的恶徒是藏不住险恶用心的,所以我早都不在乎你是谁了岁岁,你就是我的朋友。”
“当你说自己是二少爷的童养媳,还假装从什么特莱斯科那个见鬼学校交换来的贵族学生,还有你的黑眼线......拜托,我的好岁岁,你连撒谎都这么可爱,马甲在披上之前就让所有人识破个干干净净......我怎么可能会恨你呢?傻岁岁。”
噗嗤!
鹤望兰也知道如今身处严肃场合,但白烨这几句话为什么叫人如此好笑,一脚踢在白军擦破皮的膝盖上,“畜生,你再挑拨离间呀!信不信老子拔掉你的舌头!”引得白军一阵鬼哭狼嚎。
白烨对他父亲的杀猪尖叫早习以为常,不禁皱眉道,“我也并不很聪明,为什么能轻易识破岁岁的谎言,其实也并非岁岁不够机灵,这全拜你所赐,因为我有个世界上最会骗人的父亲,才练就了儿子这双火眼金睛。”
“白军,”对于畜生,他早已不想再称对方为父亲,只是想缓慢地表达一种倾吐的夙愿,“这些年,你是怎么欺骗妈妈的,妈妈死了以后,你又是怎么欺骗我和奶奶的?你说你会改,你保证会戒掉赌博戒掉酗酒,你会变成好爸爸好儿子,可是现在呢?你看看奶奶这房子,你再看看咱们一家过的日子?最可怕的,是你连自己都骗,你甚至还想妄图欺负岁岁......”
白烨强忍住嗓音里的哽咽,“白军,我求求你别再自欺欺人伤害奶奶伤害自己了......你去牢房里忏悔自己的罪吧。”
“什么!你要送老子坐牢!凭什么!老子又没真的强了这个小贱人!白烨你是要跟老子恩断义绝呀!你居然帮助外人对付自己家的人!你跟你的贱种妈一样!”
白烨搂过奶奶几乎崩溃的身躯,一点衣角料都不让对方的脏手碰触。
“我早就不是你的儿子了,我也长大成人了,你也别再纠缠奶奶,更不要提可怜的妈妈,不然我鲨掉你!”
鹤望兰的保镖一拥而上将发狂的白军摁倒,用脏布子塞住他的嘴巴,押着往乡里派出所去送。
因为他的行为属于□□未遂,派出所很快会把他放出来,所有人都不想再提这件事情,怕岁岁难看。
但恶人不能轻易放过,白军在外债台高筑,债主们的诉状也够他在牢里蹲个几年的。
白军愤恨喷火的眼神直勾勾瞪在亲儿子身上,恨不能戳出两个血淋淋的洞来。
白烨捂住奶奶的眼睛,侧头避开了这份怨毒的蔓延。
白奶奶几乎快抽泣道,“烨烨,他是你亲爹呀,你舍得送他去坐牢嘛!”
白烨沉静得几乎残忍,他早受够了命运的诅咒,反复安慰老人家,“我只恨没早点报警,真的奶奶,你也不要再忍着被人戳脊梁骨的痛苦,再纵容他了。”
白军最终被送走。
鹤望兰近坐许岁辞身旁,一直想逗他笑来着,但许岁辞蔫蔫的,两人熬到天快亮,鹤望兰用手扭住他红通通的鼻子,蓦道,“先睡会儿吧,我的人在院子里,不会再有人敢来欺负你了。”
许岁辞的脑子里混乱得要死,鹤望兰说什么他都听,叫他睡便缓缓躺下,鹤望兰给人盖好被子,叼起一根香烟去院子里抽解解乏。
许岁辞的脑海里反复过滤了许多事情,嘈杂的乱音折腾得人辗转反侧,而后白烨推门进来,轻声道,“岁岁,害你受惊了,幸亏没出任何事,不然我真的会鲨掉那个畜生。”
他知道对方没睡,搬着长凳坐在床侧,白烨刚才安抚了奶奶许久,才令老人放弃救赎白军的念头,白烨甚至想劝她去养老院彻底离开这间破烂老屋,被奶奶回绝了,毕竟人是念旧的动物,何况老人家怕儿子有朝一日坐牢出来,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白烨劝不动她,暂且同意,反正再熬三年,等他毕业后找到合心的工作,总会将老人接走的。
目前,他还需要来安抚一下许岁辞,岁岁肯定是吓坏了。
许岁辞也无法装睡,用被子蒙住脸,思考了半晌,露出两个大红桃子般的眼睛,扑闪闪眨着潋滟波光。
“烨烨,我喜欢你,我之所以骗了你那么久,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我不想让你被人欺负,只是想保护你,不是想肏.你来着。”
白烨揉摸他的侧脸,“我也很喜欢你,岁岁。”
但是两种喜欢分明是不一样的,许岁辞一听立刻能区分得开,急得坐起来道,“我的喜欢不是做朋友的那种,是想你做我老婆的那种。”
呼,终于说出来了,许岁辞以为很难开口的事情,结果张嘴便能吐露个清清楚楚的,难为他一直憋屈那么久。
“老婆?”白烨反问,“你对我还真的存有那种心思了?”
呸呸呸!
许岁辞拍拍嘴,重新说,“我自始至终没有那种龌龊心思,我只是不想让其他男人伤害你,也希望能独自占有你,让你喜欢我,咱俩最后心灵合一。”
越说越乱。
白烨俊气的眉毛逐渐紧蹙,小鹿一般水润透亮的大眼睛透出疑惑的光泽,“岁岁,可能昨晚的刺激太大,你又没睡醒.....”
“我很清醒!”
许岁辞几乎要气急败坏了,为什么他说喜欢如此真切,烨烨就是感受不到呢!
实话实话吧。
许岁辞搓搓指尖,“其实我有超能力,烨烨,我在遇见你的第一天就怦然心动,但是我也看见了你的未来,你会被几个乱七八糟的渣男纠缠,成为他们玩弄的对象。”
“我之所以撒谎潜伏在你身边,是因为我预知到这些渣男跟你的孽缘从何处起始,所以我埋伏下来等待时机,就是为了把讨厌的渣男从你身边驱赶。”
虽然白烨的情绪尚未稳定,但他已经很想大笑了,“那究竟有哪些渣男呢?”
许岁辞举着手指历数,“例如陈燧,他是竹马渣男,就是他拉着你进入圣罗兰精英学院,害得你一脚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例如鹤望兰,他用金钱羞辱你,让你备受学院富二代的嘲讽,还有安贺连......”
“安老师?”白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对,这部分预知不知道为何迟迟不到,他是腹黑渣男,他想找个借口包养你。”
许岁辞说得一本正经,简直叫人很难不信服。
白烨问,“那还有别的渣男......曾经,或者在未来觊觎我吗?”
许岁辞心虚得摇摇头,再没了。
白烨伸手试探许岁辞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啊?要不让陈燧领去医院瞧瞧吧。
许岁辞被他的关心动作惹怒了,反手一拍,怨气冲天道,“你不信我,你根本不想相信我的话,对不对!”
许岁辞说的话有点像真的,但又有些很虚假,白烨存着一丝疑惑,又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顺着话尾巴问,“可你说的陈燧、鹤望兰,包括安老师,目前只围着你在打转吧?”
那是因为我是你的护身符,帮你挡病消灾啦!傻烨烨!
白烨瞧他气得脸都时绿时红,蓦地捧住对方双颊,令许岁辞只看向自己的眼睛。
“好,岁岁,我信你,你是真的喜欢我的,那么,你现在来吻我。”
吻......你!!
这,这不好吧?
许岁辞的脸最隐藏不住心情,立刻像快要烧爆炸的开水壶,眼冒热气,鼻血沸腾。
眼瞅白烨梦寐以求的柔软嘴唇,快要贴上来的瞬间。
许岁辞明显躲了一下。
白烨暂停动作,“岁岁,你要彻底想清楚,如果我们下一秒接了吻,那么就正式确定了我们俩的关系,以后我们要好好地交往,包括亲亲,牵手,和do爱。”
许岁辞的眼神开始摇曳。
白烨郑重其事道,“那你以后绝对不准再见萧倦一面,也不许提萧倦的名字,我其实特别自私,不希望我的爱人跟其他人有过度的接触,你听明白了吗?”
许岁辞一听见萧倦的名字,周身的血管瞬间降温,萧倦不要他跟他再也不准见萧倦是两个概念,但这两个东西骤然如锋利的蜂毒,封锁了他的咽喉,比白军掐住他的脖子还要令人窒息。
他是怎么了,白烨愿意接受他,是他梦寐以求的恩赐,是他人生第一个高光点。
为什么他不开心,甚至害怕面对一个那样的结局?!
白烨倏然松开他的脸,对方明明从身体的僵硬感与眼神的微表情,皆在反抗这个亲吻,为什么傻岁岁还在一意孤行呢?
或许陈燧有一句话说对了,这孩子欠揍得紧。
举起手掌照着许岁辞的脑门儿狠狠拍了一巴掌,打得某人登时捂住脑瓜惨呼连连。
“岁岁,你清醒一点好吗?你根本不是喜欢我。”
“我拜托你认真回想一下咱们俩的相遇过程,你确定当时真的是喜欢我这个人吗?你确定不是先看上我的脸?”
“你说自己能预知未来,知道将来的我会被一群渣男玩弄,”白烨讲得自己都好尴尬,“你确定保护我的那份心情是喜欢,而不是因为提前预知剧情的一种正义感,总是想处心积虑帮我维持正义的责任心?”“你内心真正喜欢的,其实应该是萧倦吧!”
萧倦!
许岁辞的心抽痛得紧。
白烨扯开他试图堵住耳朵的双手,用冷静到能刺激任何人的语调在诱探,“那天萧倦扯你腰上的红绳子,你为什么不愿意还给他?你溺水后萧倦照顾了你一个晚上,大概你也不知道吧?有一段时间,你晚上总是偷偷摸摸溜出去,不要说你是出门去夜跑!还有......”
白烨一瞧他那两颗桃子般的肿眼睛十分来火,“你天天戴墨镜装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原因,你那是跟萧倦吵架以后哭太多了,怎么没把你给哭瞎才好。”
他的语气是不好,但看见熊孩子犯浑偏想以恶治恶,怎么破!
白烨忽然发现了鹤望兰的乐趣所在,能把许岁辞欺负到哭哭啼啼,居然很有种扭曲的满足感。
许岁辞抵死不承认,“我才没有喜欢萧倦,我只是讨厌他,他只会欺负我......”
他想跟我一刀两断!
鹤望兰推开屋门,一脸鄙睨道,“话说本少爷特地出门找你,是想逮住你玩玩的,谁知道你们三个居然钻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害得老子现在只想回家。”
他手中捏着手机,屏幕显示圣罗兰精英学院的APP界面,估计一直在刷帖子呢。
“许小少爷,你说我救了你一命,没有功劳也有疲劳吧,既然睡不着了,快带本少爷上街吃个早点呗,你跟小白脸在床上打打闹闹,跟两个娘们一样......啧啧......”
低头又扫一眼帖子,惊叫出声,“卧槽!卧槽,真的假的!萧倦把画烧掉了!”
他不说不打紧,一语惊天下。
两人赶紧分开,许岁辞慌慌张张打开学院专用APP,帖子里的hot贴瞬间增长几千点击率,留言更多,甚至有人载入图床链接,发出一张并不算清晰的图片,隐约是萧倦将一叠画纸扔进汽油桶点燃的场面,看得人触目惊心。
鹤望兰第一反应是给萧倦打电话,问这小子究竟抽什么疯,打了好几个对方都是忙音,只好拨给管家霍都。
屋子里的人皆屏息凝神,结果连管家也不接电话。
鹤望兰道,“坏了,我2号那天去找萧倦,他最近神思恍惚的,我就问他怎么了?他含糊其辞了半天,突然问我去A国留学怎么样?”
“我当时想着这小子一定胡说八道呢,依照他的绘画水准,要是想留学的话,别说A国,BCD国有好几个国家艺术大学早几年就朝他抛出橄榄枝了。”
“怕不是这小子真的打定主意要走吧?他们家办签证分分钟的事情......”
许岁辞也不闹了,骤然从床上跳下去,鞋都顾不得穿,火急火燎往院子外跑。
“我......我得去拦住他......”
迎面而来的是提着早点的陈燧,许岁辞扑上去就翻他裤兜,一副要死要活的恍惚神情。
“你干嘛呀!找什么东西呢!”
许岁辞苍白着脸不说话,掏出车钥匙冷冷一句,“你车借我开一下。”
“话说你会开车吗?”陈燧丢开盛放早点的塑料袋,去抢小祖宗手里的车钥匙,怎么瞅着这家伙像是去赴死一般急迫,吓得人汗毛倒立。
“别闹了,岁岁。”白烨冲出来帮忙。
“可是萧倦要走了......”
最近他哭得太多,眼泪简直是不要钱的自来水,随便流,“我不想让他走,真的。”
白烨想送一句活该,但这话轮不到他讲,他若是早能观察出岁岁的错误感情,也不至于害另外两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鹤望兰把衣服和鞋塞给神魂颠倒的某人,“走,我的车送你一程。”
拉起许岁辞塞进悍马车里。
白烨从外面喊一声,“没关系的岁岁,路上注意安全,追不到就坐飞机去追,地球也就这么大而已!加油!”从乡村返回星城差不多要一天时间,索性车流高峰期刚过,悍马车在路上不断狂奔,快要靠近星城时已然是傍晚七点左右。
途中许岁辞鼓起勇气给萧倦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从始至终未接一次。
看来是凉了。
鹤望兰从没如此耐心,一旁劝道,“萧倦虽然不承认我们俩的朋友关系,但我知道他,他那种懒得与人交际的个性,怎么可能没事干跑到国外去,那老外一个比一个热情,他根本招架不住。”
随手给霍都又拨了一通电话,对方终于接起,“喂,鹤少爷,您这是玩游戏急缺队友了?”
救命呢!
鹤望兰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萧倦呢?”
“少爷,”霍都停了一下,确认准确道,“三分钟前坐车走了。”
卧槽!卧槽!萧倦蜗居在学院里好几年,很少坐车去什么地方。
凉了,真的凉了。
许岁辞扒住鹤望兰的手机问道,“请问萧倦走了哪条路?”
“根据我这边的定位显示,路况通畅的情况,于半小时后会进入绕城南环高速路。”
许岁辞快速用手机地图了一下,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入星城,想赶去绕城南环高速路需要更久时间。
咬牙一横心,给学院里许家的私人保镖队长打了一通电话,“调我哥哥的私人直升机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后,出入星城的入口,许乘风的私人直升机也到位了。
鹤望兰把手机塞给许岁辞,故作镇定“喊停萧倦后,记得还我啊!”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随着气流的搅动发出嗡嗡闷重的噪音,夕阳西落,晚霞暗沉得骇人。
霍都与鹤望兰的手机一直保持连线,许岁辞的定位发给他之后,很快给出两者之间最靠近的指标参数。
霍都问,“你和少爷之间是有什么不愉快发生?”
许岁辞如今心乱如麻,无论谁说什么话,耳朵一律屏蔽,只听见霍都道,“少爷的车已经进入高速路段,不可能停车等你,虽然直升机的最低悬空高度可与路面持平,但容易引发事故。”
“我的建议是你让飞行员在前方快速路高架桥上悬停,那座高架桥长560米,垂高212米,基本能保证直升机的平安飞行。”
许岁辞的心脏砰砰乱跳,双手紧攥出汗,目视前方确实在高速路段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架桥,道一声“谢谢!”
又对随行的保镖道,“直升机降落太多,我怕大家都有危险,不如你用安全软梯放我下去,我喊两声立刻拉我回来。”
霍都提示了,萧倦座的车带有天窗。
保镖当即吓得冷汗涔涔,“小少爷,这个可不敢呀,万一大少爷知道我们胆敢把您挂在半空,这不出事还好,万一出事呢?”
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与此同时。
萧倦平稳地躺在车坐后排,车内放送莫扎特轻柔的钢琴曲,许久未曾安逸地睡过一次觉。
与岁岁争吵过后。
司机接听了电话,打开外放功能,霍都彬彬有礼的声音由扩音器中响起,“少爷,没打扰你休息吧?”
反正也睡不着,明知故问。
“说。”萧倦轻轻地闭起眼睛。
霍都的语调不疾不徐,但绝对是饱含深意,“再有三分钟,少爷的车将进入快速路高架桥......”
“不要随便追踪我的位置,霍都。”萧倦不高兴,带着少有的薄怒。
“我的建议是,少爷,您不打算打开天窗,看一眼天空的美景吗?”
根本不用谁命令,霍都那边手指一操作,高级轿车的天窗缓缓展开,无暇的云层在橘红泛紫的天幕中奔驰。
萧倦生气了。
他还从未需要一个管家帮忙做主的地步,尤其是心情陷入低谷的时期,最好谁也不要碰触他的安全禁区。
就在人要吐出过分两个字眼时。
一架红色的直升机仿佛乱闯画卷的鸽子,划过宁静的天际,在轰隆隆的机械鸣响中,与天窗基本正对的位置,一架软梯从舱门缓缓降落,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以为是拍摄好莱坞动作大片的英雄,随着软梯的缓缓降落,那个大胆狂徒还作死地探出半截身躯,一边摇手示意。
高空的风,愈吹愈猛,犹胜海平面高掀的巨浪,每一个下一秒即会坠落进死亡的深渊。
许岁辞一定是脑子进水,或者被门夹了头,才会想出如此大胆又疯狂的举动。
但他什么都无暇去想,趁着自己感情最为浓烈的瞬间,想对某个人喊一句话。
“萧倦,对不起!”
“萧倦,对不起!”
“萧倦,对不起!”
“萧倦,别走!”
十五米......
十米......
八米......
直升机已经不能再降落到更低的点。
萧倦平静的面孔彻底崩溃,一副被震惊无疑的表情,朝司机道,“天窗的外层玻璃打开,快!快!快一点!”
他仰视的眸子写满惊悚,连每一根血管都在凝结成冰。
岁岁......
挂在软梯上从天而降的大胆狂徒,是岁岁!
天,这家伙疯了吗!
万一掉下来,十辈子都投不了胎!
天窗玻璃打开的一瞬间,萧倦从车舱中站起,几乎是发疯一般吼道,“岁岁!!岁岁!!你疯了吗!!你抓紧呀!!”
胸中从不曾有过害怕的人,此生此时拥有了两次难忘彻骨的恐惧。
第一次是他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岁岁的早晨,第二次便是现在!
风潮卷涌在这短短的八米之间,却如隔着崇峰峻岭,刁山恶水。
“萧倦!”
萧倦终于大约能听见许岁辞的呼唤,似乎带着惹人揪心的哭腔,但在机械轰鸣与狂风大作中冲击得飘飘悠悠。
萧倦伸出双臂,害怕的心肝都要撕裂开去。
万一岁岁掉下来,我必须能接住他。
他终于意识到。
我不能失去这个人,我真蠢,即使白烨是岁岁的白月光,但是我喜欢他呀!我可以去争,去抢,去掠夺。
我不能没有他!
许岁辞摇摇晃晃又晕晕乎乎,他喊得声嘶力竭不知道萧倦可否听进去一句。
他的软梯正在被一点点拽上去,与队长约定的几分钟到头了。
可是,他还不知道萧倦是否原谅了他呢!
顶着猛烈的风涌,最后大喊一声。
“萧倦!!你是猪!!”
随后便被两个保镖大汉给生生扯回驾驶舱去了。
.
回到家,许岁辞已经精疲力尽,他谁也不想理睬,希望谁也别来招惹他,把疲软的身体丢进了蓬松大床。
好累,好累,接下来就是亲哥提着40米大刀来砍他,他就打开胳膊腿,任许乘风砍掉去吧。
浑浑噩噩睡了一小时。
院子里似乎吵闹的声音逐渐清晰,一直延续进入小别墅的长廊,女佣一直低声道,不行,少爷说不能打扰他。
急促的脚步声依旧排除万难,靠近了他的卧房门。
许岁辞根本睡不着,头一直疼,眼睛也疼,脸也疼,哪哪儿都疼死了。
有人敲门。
“岁岁,开门。”
是萧倦的声音。
居然是他的声音。
许岁辞连滚带爬从床上滚到地面,用嘴对着门缝道,“你不是要走了吗?为什么又会来?”
去出国,去留学,去你的崭新人生。
说完,许岁辞哪哪都更疼,心最痛,眼睛模糊得像镜片起了水雾。
萧倦穿着很正式,一见修身三件套将他的四肢反衬得潇洒尊贵,唯独脸上缺了一点活力,不若说是种过度的小心翼翼。
“高速路不让掉头。”
他稍微停顿一秒,舔了舔干裂的嘴巴,使过度憔悴的唇色变得充满希翼得红艳如血。
“你在天上跟我说了什么?岁岁。”
说了什么!
这猪头一点也没听见呀!
许岁辞气得直流泪,举起袖子随便擦了擦才停住。
说对不起。
说你别走。
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喜欢了你,却一直傻呵呵的不知道心意。
阻挡在二人面前的门,拉开了一条细微的缝。
他们却都能看到狼狈的彼此。
许岁辞的眼睛肿得吓人,纵使如此,依旧充满盈盈水光,楚楚可怜得紧,惹人不禁怜惜。
“我说......”
他朝萧倦怯怯地认错。
“我说,我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