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作息习惯令他在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就睁开了眼睛,降谷零捏了捏眉心,只觉头痛欲裂,意识清醒得很勉强。
到底喝了多少……几瓶?记忆里杯子一直没空过。
他控制着有些酸软的身体坐起来,窗外天色大半是昏暗的,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下,从东方破晓的微光朦胧。
松田阵平房间里是单人床,风格也是简约而冷淡的,桌上、地上散着零件,还有一个被掏空的外壳,摆放乱中有序。他简单确认过环境,目光忽然一顿。
床下歪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对方侧躺在木制的地板上,刚好在视线死角的位置,只有白色的假发露出来一截。
降谷零哭笑不得将他从地板上捞起来,赤脚踩到地板上,顺手给A君整理了一下歪掉的假发套,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几幅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男朋友?
他疑心自己可能是在梦里。
那晚在酒吧的时候,他知道A君有所顾虑,或许是因为对方的特殊状况,或许是身份和立场,这些问题不是只靠承诺就能解决的,组织了结之后,他会用时间去证明。不管对方的顾虑是什么,他都会逐一打消。
从另一方面来说,A君身份敏感,组织消失后只有他能把人保下来,这之后对方的人就必然与他绑定了,即使不愿意也只能留在他身边,秋泽曜则是他的下属,只要对方还在警方任职,想见自然就能见到。
更何况他们是同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摆脱他了——当时是这么考虑的。
所以他很有耐心,直到船上那天,他感觉事情脱离了掌控。
会失去对方的预感令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最后还是在真的要做出什么之前控制住了,即使他知道A君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但得到默许的强迫也还是强迫,这不是他所设想的……和喜欢的人的第一次,也不应该是。
那么为什么现在的A君改变主意了呢?
唯一的变化只有秋泽曜的消失,是这个原因吗?
比起这个,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这段时间来的真诚表现打动了对方。
降谷零垂眸不语,指尖拂过伪装过后的精致眉眼。
“唔,早上好?”
白发青年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很快睁开眼睛,入目是降谷零明朗的笑容,金发混血儿眉宇间也浸满了笑意,肉眼可见的开心,听到他问候时笑意更深,对方手撑在耳侧的床铺俯身,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早上好……”降谷零直起身,对他眨了眨眼,“今天的早安吻,虽然我想亲别的地方,但我现在一身酒气,所以还是下次吧。”
A君:“嗯、哦。”
他有些不适应这个转变,但心里确实高兴的,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除了他们可以进行名正言顺的亲密举动之外,关系的转换没有造成多大改变。
毕竟他们两个人不好明目张胆地接触,两个人的空闲时间也很难一致,更多的是好不容易有点空,结果另一个人忙成狗,根本没多少相处的机会。
难得能溜去见降谷零的时候,A君一开始期待之余还有些紧张,他虽然是干着这种工作,平时的经历非常五花八门,那种限制级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识过,但是毕竟对方是降谷零……
结果他怀着这样的心情从见面到分开,也没有发生什么不能播的场面。
降谷零是慢热型的吗?A君回想了一下轮船上的那次经历,有些不确定,接着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急切。
总是想着这种事,感觉好像他和对方交往就是馋人家身子一样。
还是顺其自然吧。
这样佛系的心态维持了两个月,他们的进度也还停留在kiss阶段,A君逐渐有些不淡定起来,照这样下去,总感觉到死他都还是处男,明明已经是恋人关系了,结果到最后都没睡到,不是超级亏吗。
他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努力一下。但是这种话说出口难度还是太大了,于是决定做点什么实际行动。
计生用品都揣进了兜里,A君做足心理准备。但是还没等他做出点什么,降谷零将一个东西递到了他面前。
黑发少年眼睛都瞪圆了:“是X家新出的游戏,发售一个小时就被买光了,我完全没抢到!”
毕竟时间自由的秋泽曜没了,他现在的时间不归自己支配,甚至说就算买到他也不会有时间玩。所以眼看买不到,他也没有花钱找人帮买。
他虔诚地接过那张卡带,热泪盈眶:“还是限量典藏版。”
降谷零对他的态度非常受用,点了点头:“这是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A君欢呼一声,上前抱住他亲了一口,“这个超难买的,谢谢你。”
降谷零目光飘了一下:“嘛,我也没费多少力气。”辛苦了,风见。
A君被降谷零领着走到房间里,看到了里面崭新的游戏机,以及两个手柄。
“我记得官网上说游戏是有双人模式的。”降谷零明示。
这款游戏的玩法、剧情内容都丰富,平均游玩时长在五十个小时。
所以他们玩了一晚上也没推完,A君一夜没睡,走的时候还精神奕奕的,拉着降谷零再三约好下次再战,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低头走在路上,手摸到裤兜,瞬间闪电劈开大脑一样回忆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他:“……”
这是个意外。
他于是在下一次做了更加完全的准备,这回没被游戏带偏……好吧,带偏了一点。
A君特意在打游戏的时候各种贴贴蹭蹭近降谷零,对方忍了一会,最后不堪其扰把他圈进怀里。
降谷零盘腿坐在软垫上,A君也坐在上面,对方的双腿交叉从他腿下穿过,手臂绕过他在前面端起手柄,下巴垫在他肩膀上,紫灰色的眼睛锁定屏幕,手上的操作精确有序,注意力非常集中。
A君恍惚操控着角色,果然这就是游戏的魅力吧……虽然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了承认,但完全高兴不起来怎么办?
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动了一下,靠过来蹭他的脸颊:“怎么不专心?犯这种低级错误可不应该哦。”
A君火速回神,气沉丹田:“只是测试一下Boss的攻击范围而已,下一次绝对无伤通关给你看!”
游戏专家的尊严不容挑衅!
镜子里映出一张凝重的脸,黑发撑着洗手台,以审视的目光盯着镜子对面的人。
首先排除降谷零不行的可能,但交往这么久以来,对方确实没有和他发展过脖子以下的关系,最接近的一次还是在交往前轮船上的时候,仔细想想,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最多摸了两下就结束了。
所以问题果然出在他这边?
是长相的缘故吗?
不光看起来显小,还是乖巧的类型,就跟学生一样。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皱起眉,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用一只手握住另一边的手腕。
体型也是,看起来像是未成年。
所以要换张脸——比如秋泽曜——试试吗,但是在那种时候脸皮忽然破掉不会很惊悚吗?
他松开手,打开水龙头,掬起清水洗了把脸,这时候听到了手机的提示音。
擦干净水回到客厅,A君打开邮件,只看了一行就已经眉头紧皱,看完又舒展开。
降谷零——安室透这段时间的行动在其他人眼里堪称迷惑操作。
他之前花了四年时间爬上了如今的位置,能力之强甚至让还算信任他的朗姆产生危机感。
但依旧把他当成心腹,可以说是跟琴酒平起平坐,甚至因为掌控情报以及人脉网的缘故,还可以隐隐压琴酒一头,这种只要他不作死就前途坦荡的局面,他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败得差不多了。
现在不光是琴酒的首要针对对象,连他的上司朗姆也有点怀疑他的成分。
简直可以说是自取灭亡。
安室透一路在钢丝上狂奔,时不时还要跳一下转个圈,竟然还能把局面维持在一个相当微妙的程度,不可谓不是一个狠人。
所以现在他收到朗姆的邮件,让他跟波本一起出个任务,针对一下的同时仔细观察,探探对方的底也不奇怪。
A君心情复杂地发了回信,转头就高兴起来。
不管怎么样,对于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的两人来说,这无疑就是合理约会嘛。
他给安室透发去消息传递了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对方很配合地高兴了一下,接着约他见面,说了几点注意事项——一是好好维持波本和蒙特斯的对外关系,二则是关于任务。
他们要杀的是药监局的医药秘书。
药监局局长退位在即,他们的目标基本上是内定的接班人,两人都和组织牵扯很深,组织经费的大头来源一个是军火,一个则是医药,前者不提,后者能做的这么顺利就是因为药监局里有他们的人,也就是现任局长。
目标则是现任局长的亲戚,将接替他继续为组织的非法药物活动保驾护航。
既然是自己人,他们又为什么要对他动手呢?
因为朗姆不想让目标接任。
作为局长候选人之一,并不起眼的某个家伙是朗姆的人,目标身亡后他的人就会坐上局长的位置,组织里医药的部分不说全部掌握,至少在日本的这些,就基本归他掌控了。
而如果A君杀了目标,他就证明了他和Boss没有联系,的确是忠心朗姆。
当然这之后他也不能再作为眼线留在Boss那边,这不重要,因为成功之后,不出意外的话,不久朗姆就要谋权篡位了,这种时候身边如果有个对家的卧底,那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还是验明身份最重要。
A君听完沉默了一下,“所以我会和你一起做任务也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亏他刚刚还那么高兴呢。
安室透:“唔,算是吧。”
A君绷着脸看了他一会,没忍住笑了。
“你要帮朗姆登上一把手的位置吗?”
他还没跟安室透说黄昏计划的事,主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受影响。
有这层原因在,组织的Boss可以从他这里得知朗姆的动向。
不过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也取决于他说什么。所以如果安室透要推朗姆上位的话,他就要想想怎么欺骗那位先生了。
不过安室透摇了下头,给出否定的答案:“我要让他失败。”
“掌权者的更替会引起一系列变化,朗姆完全掌控需要一段时间,上层的混乱会在底层得到放大,甚至影响到国民的生活。
虽然有利于我们的行动,但不断变动的枝节很难控制清理。所以要让它维持现状,尽量能一锅端起最好。”
“而且我对朗姆这边的势力更为了解。如果他失败,我可以接手他留下的烂账。”
能安抚的暂时安抚,能收编的收编,不听话的直接逮捕,等组织没了,这些人也跟着一起送进去——当然,这是国内的,其他国家不归他管,让FBI头疼去吧。
反正是世界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