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泽曜正在看的帖子,是隔壁课的女警最先看到的。这个论坛并不大众,虽然如今的社会对这类群体越来越包容,但这是基于国民不管别人做什么,只要与我无关,那就是别人的事的冷漠态度,关注这一方面的人并不多。
这位女警官平日因为秋泽曜的样貌,对他的关注度比较高。因此看到照片的背影时感觉到了眼熟。
但是毕竟酒吧中的光影昏暗又混乱,她并不怎么确定。于是在午饭时找打了一起吃饭的山田和牧村,向他们求证。
在牧村阻止之前,性格大大咧咧的山田就已经脱口而出这不是A吗,他去哪玩了,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警视厅。
山田被恨铁不成钢的牧村怒锤,火速找到萩原研二说了这件事,松田阵平晚了一会才到办公室,领带歪了,西装也有点皱。
三人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扯了扯领带,淡然道:“路上听说了,顺便揍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呃……”不愧是你。
等到下班的时候,这件事的风头差不多就已经过去了,松田阵平因为差点揍掉加贺警部的门牙,被上司教训了一顿,左耳进右耳出,总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于是秋泽曜今早一路走过来还算风平浪静。
四人昨天交流了一下,觉得比起让秋泽曜从其他人那得知,不如他们直接指出来,顺便表达一下他们对同事恋情的支持(山田语)。
山田:“分散一部分精力到恋爱上的话,A那家伙也能放松下来了,说不定还有机会从他那张脸上看到傻乐的表情耶!”
(松田阵平:已经看过了。)
牧村深表同意:“而且对方是那个安室先生,我记得是个超温柔的人,性格方面和A也比较互补。不过以后成为一家人的话,阳希君和A相处起来可能需要多磨合一下。”
你们想得这么远吗!
松田阵平的吐槽欲从未如此强烈过,他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耸了耸肩。
降谷零可不是那种温柔好男人的性格,这两个家伙的期望估计从一开始就要落空了。
时间回到现在。
山田设想中的傻乐没有,不过他们倒是难得见到了白发同事的别的一面。
对方一向冷硬的面容上红晕攀附,耳朵也烧了起来,手指紧紧捏着围巾,还算镇定的声音显得无比苍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萩原研二轻咳一声,克制住自己想要逗他的冲动,接话道:“那是什么情况?”
看到后辈这么窘迫的表现,实在很难不心软。
本身他和松田阵平就不觉得这两个人会真的在交往,秋泽曜不必说,降谷零的性格也不是会在这种状况下和他人恋爱的类型。毕竟他自己都朝夕不保的,对于恋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他们就是趁着这次机会逗一下后辈,算是同事之间的玩笑,但是不得不说那个围巾后面的……有点超出想象,玩笑也开不下去了,四人六只眼睛看着秋泽曜,山田和牧村等着听恋爱故事,萩原研二和发小则是等着揭开真相。
秋泽曜沉默了一会,落霜般的睫毛遮住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冷然如常。
“不是约会,只是单纯的过夜。”
“呃……”
“哈?”
三人张大嘴,连松田阵平也扭曲了表情,墨镜差点掉下去,之前窘迫到不行的秋泽曜反而表情淡淡,仿佛一点也不觉得之前的话有什么问题一样:“这种事不少见吧。石原警部马上过来了,你们最好先回位置上。”
四人神情恍惚地各自散开。
萩原研二忍不住回头:“应该是开玩笑的吧,那个人、安室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性格。”
秋泽曜反问:“萩原前辈对安室先生很了解吗?”
“啊、嗯,只是我的判断。”萩原研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按常理来说,他即使质疑,对象也该是身为他同事的秋泽曜,而非受害者家属的安室透。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吧?”
秋泽曜说:“我们没有过夜。”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就听他继续道:“只是开了一间房,结束之后就分开了。”
这口气顿时又吸了回去。
萩原研二维持着瞳孔地震的表情看向松田,后者正盯着秋泽曜看,墨镜后的眉毛皱了起来。
“咳,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反倒是牧村比较想的开,很快从震惊中回神,“A这两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秋泽曜点点头:“还不错。”
山田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技术不错,猛地甩了甩脑袋,干巴巴道:“呃,那就好,开心就好。”
办公室难得安静了下来。
石原警部进门还以为到了异世界,退出去看了两眼确认没走错地方,面露不解。
造成整个局面的秋泽曜也没有表面那么冷静,他只是在连环的打击下感到了麻木,说出那番暴言也并非出于报复心理,而是在深思熟虑后,他认为不能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毕竟是搜查一课在为之头疼的失踪案,被他和安室透侦破了,后面还牵扯到两方组织,匿名举报不符合人设倒是可以圆过去。
但是万一同事将安室透的事无意间透露出去,可能会影响对方的卧底事业。
剧场版里飙车当公安是一回事,这里已经变成了真实世界,那些离谱的剧情是不会发生的。
所以综合考虑,只能对不起安室透的形象了。
还有他自己的。
秋泽曜捂住脸。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人了。jpg
他破罐子破摔的时候,A君正在某处和金发大猩猩一对一训练。
黑发少年动作一顿,转眼被摔倒了地上,大猩猩最后收敛了力气,所以没怎么感觉到疼。
就是累了点。
他擦了擦快要滑进眼睛里的汗,调动肌肉重新站起来,安室透已经摆好了进攻架势,在他站直的瞬间就一拳打了过来。
A君狼狈招架。
两个小时过去,他几乎和刚从水里捞出来没什么区别了,安室透也出了一身汗,终于从后者口里听到了结束的字样。
A君强撑着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服,出来之后立刻坐到了还算干净的地面上,打算缓一缓再走。
“透哥今天没有工作吗?”他喘了口气,问。
安室透半靠在墙壁上,发丝还带着潮气,也是刚从浴室出来,眸光微凝,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闻言道:“嗯,组织应该会因为苏格兰的事情对我进行考察,所以暂时停手了一些工作。”
“这样……”也就是说这样的训练强度还要持续几天,A君眼神放空,头一次这么渴望上学。
算了,之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忍着肌肉的疲惫和酸痛打算站起来,面前却出现了一只手。A君愣了一下,顺着看过去,是安室透弯下腰向他伸出了手。
“A君今天辛苦了哦,我背你吧。”金发青年眉眼弯弯,声音像外面的阳光一样暖。
等到大腿被托起,胸膛贴上对方后背,手臂环上脖颈,嗅到青年身上和他如出一辙的洗发水味道,A君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所以、就是说……诶?
安室透这家伙,看上去阳光又温柔似乎很好接近的样子,其实距离感很强,之前的时候暂且不提,A君真正放弃抵抗和他建立所谓家人关系之后,对方所做的最亲密度事情也不过摸摸头,两个人离得最近的时候竟然是训练时他被按在地上摩擦。
一向只有A君不着痕迹试图贴贴的份,对方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超过安全距离,又何况是背这样的……
进行着头脑风暴的同时,A君非常诚实地收紧了胳膊,把脸埋到对方肩膀上,感受着难得的安心感。
属于对方的味道潮水一般将他包围,他像漂泊已久的旅人,抱紧了自己的美梦。
要害被人掌握的感觉明显让安室透的肌肉紧绷起来,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很快他重新放松,迈着稳健的步伐向训练室的电梯走去。
这上面是个健身房,上午几乎没有人会来,所以一路都很安静。
“我很开心。”
“抱歉……”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A君不解地嗯了一声,“什么?”
“我以为我能做好一个哥哥,我还以为自己一直做得不错,现在才发现其实一点都不合格,所以……抱歉……”
安室透说着,A君能感觉到他声带的振动,痒痒的,“你能开心就太好了,这说明我的做法是正确的。虽然还处于学习中,但是进展似乎不错。”
“A君有什么想法或者要求也务必告诉我,可以吗?”
“呃……”安室透侧了侧头:“嗯?”
角色扮演没必要这么认真吧,你又不是他真的哥哥,多此一举的意义在哪里呢?明明维持之前的现状就很好,这样下去……
A君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样下去,他会离不开的。
过多地倾注感情是不明智的选择。因为他迟早会离开这里,与这个人的关系有多深厚,最后断裂的时候就会有多痛苦。
但是对于安室透而言,他的亲友都在,少A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所以就像之前那样就好,浮于表面又不至于全是虚假的关系可以作为他在莫大孤寂中的安慰剂,他可以放任自己对安室透的依赖。因为清楚知道对方会划下安全距离,所以不需要顾及。
这样他可以保持更加健康的精神状态来完成任务,而不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孤注一掷,把自己逼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而且、他闭上眼睛,听到心脏不受控制地发出吵闹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而且。
A君从来都没有把对方当做过哥哥,名为哥哥的印象根本无法与安室透的身影重合,对方的温柔、体贴、爱护、关切……
如果那天晚上、那间厕所里的是别的任何人,他都可以更加冷静地对待,究其原因、其实他再清楚不过。
没准是雏鸟效应、或者是吊桥效应什么的作祟,但是不管纯粹与否,他都——
所以就像之前那样就好。
他嘴唇张合,说出来的话却和所想的背道而驰。
“我想——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