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东京作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大都市,繁华之下藏污纳垢的地方远比想象的要多,这里有无数因为各种原因废弃的工厂、烂尾楼,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怕公然鸣枪也无人在意。

此刻正有一场追逐的枪战正在发生,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火花,最前方的那辆淡黄色涂装丰田险之又险完成了一次漂移过弯,子弹射穿了后挡风玻璃,嵌入座椅。

银色短发的男人骑着摩托车紧咬其后,他单手控车,车灯开到最大,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枪,不过因为夜晚视野差,再加上路面不平,大多数子弹全部射空了,只在车身上留下了几个弹孔,车轮倒是毫发无损。

这种情况换弹不方便,只剩下三颗子弹时,他停止了射击。

他正在追的家伙车技算不上好,那辆丰田已经在多次失误的撞击下坑坑洼洼,二者的距离不断缩小。

自觉胜券在握的男人勾起充满血腥气的笑容,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十米的范畴,此刻开枪哪怕闭着眼也能打中。

五月的风仍是冷的,月亮缓缓从云间露了出来,冷然的光线照亮男人凶恶的面孔。

他举枪瞄准的瞬间,前方丰田的右侧车窗降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生死间锻炼出的直觉令他下意识转动车把,摩托车陡然向斜,子弹在他脸侧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好准的枪法。

不愧是……条子的走狗。

他控制摩托车不断走位,距离还在缩短,前胎几乎很快到了与车尾平齐的方位。

摩托车缀在丰田左后方的死角,充满压迫感的枪击失去了目标,男人露出冷笑,出手射穿了丰田后坐的侧窗。

这种距离射击车轮造成车辆失控很可能把他也卷进去,所以他打算跳入车内正面对抗。

丰田猛一个摆尾,早有预料的男人轻松避过,正要跳车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丰田并未如预料中一样回归原本路线。

淡黄色涂装的车失控一样转起了圈。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砰的一声撞上了摩托车,后者原地起飞,连带着银色短发的杀手也被抛到了天上。

等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抬头就发现了远处楼上的细小反光。

有狙击手在那。就是对方射爆了轮胎。

虽然他们的目标是同一个,但在这种情况下可不是同伴,而是竞争对手。

狙击枪的子弹轻而易举射穿了丰田的外壳,里面的人不得不开门下车,敏捷地翻滚躲入视野死角。

摩托车的那个是爱尔兰,突然出现的狙击手又是谁?

莱伊?

苏格兰……其实是A君,他吐了口气,推出将弹壳倒出来,接着一颗一颗重新填装子弹,动作不仅不流畅,还显得有点蠢。

虽然日本的警用也是左轮制式,但秋泽曜几乎没用过,开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换弹了,所以他用得非常不习惯。

但是不得不用。

琴酒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安室透的手笔。

总之现在只能由A君自力更生,此刻的秋泽曜已经等在了命运的天台,A君如计划中的一样带着一名工具人,假装被追杀一路前去汇合,现在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那栋楼上的狙击手是什么人?

如果真的是赤井秀一,那么和他搭上线的安室透也一定在这。

也就是说他用诸伏景光的手机发去的假消息被识破了,对方没有被他误导,原本预计的二十分钟行动时间——作废。

在东京的组织成员,还有谁能在夜间四百五十码之外击中行驶中的汽车轮胎。

A君擦了擦车辆失控时磕破皮的额头,嘴唇紧抿。他其实完全不必大费周章避开那两个人。

因为这次的事件很难和他联系到一起,动手的白色幽灵不是A君、他伪装成诸伏景光时也仔细地避开了任何暴露的可能,唯一的疑点只有不痛不痒的A君今天没有去上课,他可以用逃学在家糊弄过去,也可以选择不,因为不管怎样都没关系。

他只是……觉得不能让安室透目睹这些,好友的尸体、或是一朵伴随着枪声的血花。

再给他一点时间,A君找来的底层人员就能迅速做好扫尾,等对方收到叛徒已经被解决的消息时,尸体就已经埋在了附近某处的地下。

同时一封来自好友的邮件会基本推翻叛徒已死的事实,这期间甚至不会有时间差。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赤井秀一——

一道身影站在天台边缘,扎起的白发在月下映出冷然的光泽,他垂眸望向下方荒芜的街道,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身穿同色立领风衣的男人匆匆而过,他左顾右盼,却始终没有抬头。

不是他……

秋泽曜松了半口气,认出这个人是卡尔瓦多斯。之所以只松了一半,那是因为这家伙是贝尔摩德的知名舔狗。

他来这里,如果没有贝尔摩德的示意,秋泽曜是不信的。

冲着白色幽灵来的么?

那个女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秋泽曜在下方传来迅疾枪声时跳回天台内侧,悄无声息隐藏在幽暗处。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低温而略显僵硬的手指。

卡尔瓦多斯,主线满月篇出场的炮灰,爱尔兰,剧场版原创角色,如果从这两个人里面选一个杀掉,那当然是后者。

所以尽管以A君的实际作战能力达不到一对二反杀的程度——何况还用着一把不熟悉的武器——他还是尽可能地将火力集中在了爱尔兰身上,以防万一。

他起初挑选这个人,也未尝没有直接废掉的意思,比如半身不遂……之类的。

毕竟少一部剧场版主角也能也少一点危险,琴酒开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这种名场面——嘶,干脆还是不要出现了。

所以、计划不比变化。

轰!

丰田在苦苦坚持许久后,终于还是被击穿油箱,在爆炸中彻底报废。

火光将周围照亮,两个因为同样目的相聚于此的人也看清了彼此的身影,他们显然互不认识,卡尔瓦多斯不屑地瞥了一眼身形狼狈的爱尔兰,后者不甘咬牙,但自知受伤的自己抢不过状态完好的对方,在卡尔瓦多斯的威胁逼视下,他将扔开,双手举起掌心向内,示意放弃。

目标已经显露疲态,即使对方的准头再怎么好,单发的在密集的火力下也只能东躲西藏,他可不像那个银发的不知名家伙一样只带了一把惯用武器就敢跑来追杀叛徒。

卡尔瓦多斯哼了一下,给手里的装入新弹。

他追着疲于躲藏的目标来到一处相对完好的楼下,斜前方那栋楼的天台放着他的狙击枪,拿不准对方究竟是故意还是巧合,他皱了下眉,果断扣下扳机,连绵的子弹将目标逼入楼中。

哈,老鼠进入了绝路。

他的嘴角笑意在即将成形时僵住,他听到夜幕下从后方传来并且不断接近的车辆行驶声,被激素充斥的大脑终于冷却下来——贝尔摩德给他的任务可不是杀人。

等等、可能是白头发,刚才那个家伙的发色似乎是差不多的银发,在晚上看起来和白头发也没什么区别。

一直追着目标到这里的也是那个人、连贝尔摩德的情报都慢了一步,还是靠着抄近路才在这里截下的人。

他降下的嘴角重新勾起,接着毫不犹豫地进入楼内。

这正是他表现的机会。

一个在组织眼皮子底下逃了四天之久的家伙,最后死在了他手上,贝尔摩德一定会更加看重他。

他亢奋地紧追着苏格兰的脚步,生锈的门被他一脚踹开,躲在死角避开最初的射击后,他迫不及待冲上阳台,这里没有障碍物,他与目标只隔着二十米左右。

卡尔瓦多斯已经早有预料地换上了,这个距离下几乎不可能射空。

但是他射歪了、或者说,对方在他瞄准的瞬间就作出了躲闪的动作,他下意识偏移枪口,然而那是一个假动作。他太兴奋了,不必要的情绪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对方矮身向右翻滚,背抵住天台凸出的围墙迅速找回平衡,紧接着抬起枪——

发射的是成束弹丸,大部分落空,但也有部分射中了对方的身体,血沾在深色衣服上不怎么明显,从结果来看应该是左臂和部分躯干受创,这显然是目标刻意为之。因为他是右利手,这些伤势不会影响他用枪。

卡尔瓦多斯瞳孔瞬间缩成针状,经过之前的对阵,他对这个男人的枪法再清楚不过,瞄准的时间几近于零,却准到可怕,如果他手上拿的同样是,只怕现在都尸体都快凉了。

又何况现在的距离——

能躲过去吗?向哪个方向躲?会被预判到吗?

砰!

卡尔瓦多斯睁大眼睛,他迅速转身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眼睛只捕捉到了一抹月华般的残影。

白色,比银色更加干净明亮的——

他在组织中对贝尔摩德一向心无旁骛,除此之外的大部分事情都是过耳即忘,此刻却突然想起来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的传闻。

原来贝尔摩德让他注意的人是白色幽灵。

“啊!”意识到女神的任务即将失败,这个男人立刻回过神。

然而不管他怎么找,都看不到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那么离开当然也很简单。

消防楼梯踩踏的声音忽然急促响起,卡尔瓦多斯警惕起来,暂时将悲痛的心情放在一边,在枪口对准的方向,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扫过他,落在边缘处垂首倚着围墙的人身上时,里面仿佛凝了一层坚冰。

卡尔瓦多斯撇嘴道:“不用看了,人刚死,你来迟了。”

对方重新看向他:“你杀了他?”

“我倒是想。”实际却是,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出手,被杀的人就是他了。

卡尔瓦多斯收起枪,即使不怎么抱希望,也还是问了一句,“喂,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家伙?”

消防楼梯在这栋楼的侧面,那个人是从里面的楼梯下去的,遇到的可能性不大。

“没有……”对方迈步向天台边缘,在苏格兰面前半蹲下,指腹抵住颈侧动脉,很快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