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之后,加入警察厅和警视厅公安部队两个同学突然断了联系,发的简讯也不见回复,他们已经猜到对方是去做了什么需要隐姓埋名的工作。
比如卧底之类的。
重逢再见的场面当然也有设想过,说不定降谷零就会得意地跟他们讲他这些年来如何忍辱负重,最终一举摧毁了某个犯罪组织。而诸伏景光则笑着听发小说完,再慢慢讲起他自己的经历。
松田阵平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定要揍那个金发混蛋一顿的打算。
然而计划不比变化,不管是松田阵平,或者说萩原研二,谁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遇到曾经的老同学。
对方的身份还是受害者家属。
zero你在干什么啊zero!
萩原研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震惊过后,两人接收到来自老同学的暗示,很快调整好态度,摆出一副初次见面的态度来,只是那份即将面对家属的忐忑却没了大半。
萩原研二出面给己方三人像模像样做了介绍。
所以说,为什么降谷零会和一个少年同住在东京?如果是用来伪装的身份,那名少年大概也并不简单。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要利用一个未成年做这种事吧?
到底什么情况?
面对两人暗中质问眼神,安室透权当没看到,正要继续询问A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也就是他此刻最关心的事时,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
从门后走出的护士询问道:“在场有谁是O型血吗?”
“我是……”两只手几乎同时抬了起来。
秋泽曜和安室透对上视线的瞬间移开,感到了一阵窒息。
他还记得当初美国时的一面之缘,怕安室透认出自己所以一直低着头,刚才听到护士询问道时候还以为这是个避开对方的机会,结果……
安室透这家伙不光本名是个圈,竟然血型也是圈,到底是要多有缘分啊!
秋泽曜正想随便找个什么借口让安室透留在这,结果护士看了他们一眼,直接道:“你们一起来吧,需求比较多,两个人平均的话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顺便也能留一点他用。
毕竟血库经常告急的就是O型。
秋泽曜:……
里面伤患还在等着救命,他不敢表露出迟疑的态度,紧随在安室透身后跟着护士去抽血了。
护士带他们进了一间六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面没有别人,她从柜子里取出设备,回头交代两人:“麻烦把袖子……”
一黑一白两条胳膊已经准备就绪,她咽下未说完的话,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分别扎了针,静脉中颜色稍暗的液体顺着细管流入血袋,很快充盈起来。
迅速拔针后护士发给他们一份一个棉签,随后带着两包新鲜血液匆匆离开,并不宽阔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
尽管面上丝毫不显,但秋泽曜的心里其实已经慌的一匹。
他想起自己新创这个马甲的时候,除了打算利用职位之便完成任务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用这个红方的身份和安室透交朋友,发展一段相互信任的友情。
然而现在的事实是——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记得当时美国的一面,而且一枪差点打死A君,安室透明面上的弟弟。
后者姑且不论,但曾经出现在A君住处的自己显然无比可疑。
毕竟那个房子是安室透的居所,附近既没有有名的景点,也没有需要拜访的亲人,一个日本警察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去他国的居民小区里乱逛?
秋泽曜感到了一丝绝望。
他当初为什么要设置白色这么特别的发色?如果是黑色或者金色,哪种都不会像白色一样有记忆点!
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已经忘记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还有希望成为安室透值得信赖的同伴。
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中,安室透率先打破了沉默:“您是秋泽警官……对吗?”
他当然是记得那时擦肩而过的白发青年的,但秋泽曜现在的脸……
不能算鼻青脸肿,只能说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因此虽然白发很少见,但对方和眼前这位警官是否是同一人这一点,他并不能完全确定。
毕竟就如秋泽曜所想,一个日本警察没有出现在那里的理由。而且安室透对于秋泽曜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同事,于七年前,也就是现在来说的明年11月7日牺牲,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不仅有那两个家伙时不时提起的功劳,更多的是因为……诸伏景光。
苏格兰是卧底的事情败露后,本该死在组织追杀下的人却于不久后回到警视厅述职,他将卧底期间的一切经历如实交代。但唯独对自己如何假死逃离组织的过程隐瞒至深。
一直到组织瓦解之后,降谷零和他一起去墓园,诸伏景光给一个他本不该认识的人送了一束花,然后将真相告诉了发小。
那时帮他逃走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已经躺在这里的秋泽曜。
而另一个人没有露面,因此诸伏景光只能大致确定是组织中的人。
他本来猜测是降谷零的,但后来试探过后却发现不是。于是也愈发疑惑于另外一人究竟是谁。
不过这个疑问,到最后也没能解开。
组织瓦解时他查过所有卧底,没有人的时间、行动轨迹能够与其对上号。
何况每个NOC都有着更为重要的目标。除了和他关系亲密的降谷零,怎么会有人好心到不惜暴露自己来救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卧底。
在随着萩原研二的介绍,将目光投注到白发警官身上时,安室透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
A君和秋泽曜认识。
诸伏景光一直没找到的那个人或许就是A君!
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秋泽曜会出现在那里。
从研究所被毁到A君加入组织,其中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空白,失去记忆的A君与秋泽曜在这段时间认识。
A君加入组织可能是秋泽曜的要求,也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但安室透记得松田阵平他们提到过秋泽曜对犯罪的偏激态度,所以他更倾向于前者。
而且,秋泽曜,Akizawa Akira,这个名字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A君作为秋泽曜一个人的卧底加入组织,期间和后者里应外合救下了身份暴露的诸伏景光,之后却因为秋泽曜的突然牺牲,A君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指标,真正成为了犯罪组织的一员,最终在组织破灭的那晚——死在了他的手里。
安室透一路推理下来很顺畅,但仔细想的话,就能发现这其中说不通的地方很多。
比如秋泽曜为什么会知道组织的存在,又比如既然对方对对犯罪人员如此深恶痛绝。
而此刻作为A君家属的他组织成员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对方的却没有丝毫该有的感情波动。
再者对方又为什么会利用记忆全无的A君,从秋泽曜会为了公民牺牲这一点来看,他不仅不是坏人,甚至还是个好警察——
这点可以用A君不是公民这一点勉强解释。毕竟人性是复杂的,对于公民而言是好警察的人,在面对非保护对象时也许会露出残忍的一面。
总之,难以解释的地方很多,但至少秋泽曜认识A君这一点有很大可能。
而如果A君加入组织和秋泽曜无关,后者作为警察却眼睁睁看着无辜少年深陷泥潭这一点也解释不通——
安室透强行停住越想越乱的思绪。
仅凭他现在所知道的信息,只凭胡乱猜测是无法得知正确结果的,与其在这方面浪费脑细胞,还不如将精力放在与秋泽曜的对话上。
重来一次,不仅没能看清一切,未来的记忆反倒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随着越来越多地知道了A君的事,安室透却越发看不透他身上隐藏的真相。
本以为已经清晰的过去,突然变得迷雾重重起来。
秋泽曜不知道旁边的人心中所想,他捏着棉签,第一个反应是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安室透愣了一下:“没关系的,不需要道歉,归根结底最应该负责是犯人才对,没道理让拼上性命保护公民的警察背负一切。”
秋泽曜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当时大概是对不起我又没有成为你能够放心信任的对象这样奇怪的想法。
“不是警察……”秋泽曜顺势道,“是我必须向您道歉,藤田君之所以会受伤,一切责任在我。”
安室透收起笑容,“愿闻其详。”
秋泽曜将经过不带私人感情地如实描述了一遍,注意到安室透越发紧绷的下颌线,他最后道:“我自知厚颜无耻,但还是要说出请求——如果藤田君能够活下来,希望您不要起诉我,除此之外无论如何都可以。”
虽然不管受伤的还是动手的都是他自己。
出于某种委屈的心理,他依旧坐着,脊背挺直,没有起身鞠躬做出请求者该有的姿态。
伤口没有经过处理,白发青年的脸看起来无比惨烈,唯独那双眼睛像在发光一样。
安室透没有错过那其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毕竟是那种两难的境地,对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即使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救下两个人,却还要因此丢掉工作、入狱服刑,感到委屈也是应该的。
二十二岁,牺牲时也仅有二十三岁,救了诸伏景光。
安室透不想轻易怀疑这样一个人。但疑点已经存在,不是他说信任就能够消去的,不过至少在一切都无法确定的现在,他会把对方当做一名优秀的警察。
“你不说,我也不会那么做的。”他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需要受到惩罚的是犯人,秋泽警官你只不过是做了当时应该做的事而已,我当然不会迁怒……但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秋泽曜:“您请说。”
“那个时候,阳希有说过什么吗?”
“诶?”
“他对你们说过什么吗?”安室透又重复一遍。
秋泽曜不明白安室透问这个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安室透今天下午在病房中突然自曝,不管经过了怎样的心理历程。
总之从结果而言,对方主动将把柄交了出来,这是示好,更是试探,试探他对朗姆的忠心。
就算他真的一心一意要为朗姆服务,安室透也大可将他是研究所漏网之鱼的证据交给朗姆,到时候他的一面之词和实打实的证据,朗姆怎么选可想而知——这些暂时按下不表。
总而言之,安室透有意要策反他。
简短思考过后,A君决定顺势改变阵营,机会难得,哪怕是做污点证人也好,能当好人谁会做坏人呢?反正他不会。
然而哪怕已经做下了要和安室透站在统一战线的决定,他也不能直接对人说我不做坏人啦,透哥,然后弃暗投明吧?
所以还是要表现出一点点动摇,最终彻底下定决心的样子。
现在就是一个拉动进度的好机会——一个表现出A君其实是好人的机会。
如果安室透也像松田阵平一样对他有心硬的印象,最好也能一并抹消。
秋泽曜垂下眼睫,遮住眼里不合时宜的情绪:“他说……”
拜托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拜托了,工藤君是个可爱又聪明的好孩子,和我不一样。我是自愿的,所以……
可以杀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