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性情感障碍?
还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电脑屏幕的白光打在波本的脸上,在他眼下投落一片阴影。金发青年稍显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他对精神病症没有多少了解,在浏览了大量资料之后,暂且锁定了两个目标。
A君在别墅里的状态并不正常,明显地出现了前后断层。而他对自身这种状况没有表现出意外。
究竟是单独对于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缺乏情感波动,还是将做出杀人这一行动的人与自身剥离,波本暂时无从判断。
如果是前者,那么A君失去了情感的牵制,拉住他的缰绳就只是理智、道德,以及责任心。
而如果是后者,那么A君的危险性就要进一步提升。因为无法确定那个负责杀人的人格是否可控。
波本合上电脑。
在能够安全联系到公安,咨询专业人员之前,他只能靠着自己略显匮乏的知识来判断了。
至少有事实表明,A君直到六年后依旧能够坚守本心。
或许并不是。
也存在着第二人格负责作恶,而第一人格对此一无所知的可能。
蒙特斯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并不能确定他就是蒙特斯。
波本有些讨厌自己多疑的本性。
因为此刻他无可否认地对A君升起了警惕戒备之心。尽管只针对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第二人格。
他需要确定A君的危险性在可控范围内。否则他与A君之间绝不会出现名为信任的情感。
A君是个敏锐的人。
波本在黑暗中静坐片刻,将脸埋入掌心,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曾经觉得足够了解的人,现在却发现他其实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A君,他有着怎样的过去,是什么造就了如今的他?
是什么支撑着他在无边黑夜里独行那么多年,仍在心底保有一丝微光?
——
A君在那晚的第二天得到了报酬,一笔钱打到了他(通过系统新办)的卡上。
他向波本请了半天假期,从住处衣柜里翻出一身对他而言过于宽松的衣服,在询问过波本后穿在身上,前去最近的商场购买了新款的衣服和鞋。
中午吃过午饭后,A君带着大包小包以及左脸和右脸各一个巴掌印回到了住所。
波本坐在客厅,他从笔记本电脑全抬起头,愣了一下:“你的脸?”
A君有些郁闷,但还是打精神勾起微笑:“没关系,不用在意这个,只是购物的时候意外被人打到了。”
刚好扇在脸上,还是一左一右的意外……吗?
波本沉默了。
“那么……”波本合上电脑,“今天依旧是身体锻炼,至少在一周内提高到不会再发生这种意外的程度吧。”
A君毫无意见,点头之后回到卧室把身上过大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去冰箱装了两袋冰块,一左一右敷在脸上。
“嘶……”
A君眼泪汪汪,并决定在道具效果消失之前,除非必要绝不再去人多的地方。
代价……过于沉痛了。
一周的时间匆匆过去,期间波本消失了一天,似乎是有任务。
A君的身体素质提升到了比普通人好一点的程度,另外学习了一点格斗术。
可谓所获匪浅。
之后就到了交接的时候。
第二次见到了苏格兰。
黑发猫眼的男人身上带着硝烟的气息,在某一天的清晨造访了A君的住所。
“订一张车票,我们出发前往巴尔的摩。”苏格兰说,“带好要带的东西,至少一周之内,你不会有机会回到这里。”
A君拍了拍昏沉的脑袋,立刻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任务?”
“我的任务,你负责协助我。”苏格兰道。
他的任务是MI6派来组织的卧底,萝塞尔。
组织早就对他有所怀疑,因此故意放出诱饵引她上钩。然而因为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不仅假资料被盗走,甚至还被她逃了。
消息迟了十分钟才传到上层,负责人大为恼火,将那批人当场击毙,血流了一地,手下卖力洗刷了半天才清理干净。
尽管那些资料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组织的威严显然不允许任何触动。因此立刻下达了必须杀死萝塞尔的指令。
苏格兰接到命令时,萝塞尔已经开车出了城市。他一路追杀她几乎跨过半个美洲,最终还是失去了踪迹。
而根据调查的情报显示,萝塞尔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巴尔的摩。
情报部查到了一段监控,她和一个男人在街上有过交谈,此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那个男人是个心理医生。
苏格兰需要从一名心理学专家那里得到萝塞尔的去向。
以及,顺便,组织在得知这件事后,意外发现莱克特曾帮助FBI给组织造成过多次棘手的麻烦。
于是决定将他纳入组织,让对方在某些地方为组织大开方便之门,以及使这位医生的人脉为其所用。
此时苏格兰的主要任务就从杀人变成了为组织招揽人才。
苏格兰:……
不论如何,这都意味着他需要和这位专家进行谈话。而不巧的是,莱克特还是一名优秀的FBI协助者,对于探寻人的内心、性格侧写很有一套。一旦接触过深,苏格兰没有在对方面前完美伪装的自信。
所以才有了A君的事。
这样一来,手段无非剩下两种,一是利诱,来软的,二是威逼,来硬的。
软硬都不吃的话,那就杀了。
这就是苏格兰此次的任务。
现在也是A君的了。
“所以,我需要接近这位……莱克特医生,然后找到他的弱点,威胁他?”
“如果对方不为名利所动摇的话,是的。”苏格兰说,“我为你预约了心理咨询,以哥哥的身份。”
“我的名字是谢默斯泰勒,你是我的弟弟,阿诺德泰勒。”
“但是我们并不像。”非常不像,是一眼就看出没有血缘关系的不像。
虽然东方人种在大多数美国人眼里长相都差不多。但汉尼拔想必不是那个大多数。
“没关系,他不会见到我。在你进行心理咨询的时间,我会潜入莱克特家中调查他是否与萝塞尔有联系,以及任何有用的东西。”苏格兰说。
下午,巴尔的摩。
A君面无表情地站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
苏格兰并没有给他太多关于莱克特医生的资料,理由是那可能影响他的表现。
门打开了,一个肥胖的男人从门内走出来。
他看了一眼A君,径直走掉了。
“请进……”紧接着出现了一位金发的绅士,对他做出邀请的手势,“阿诺德泰勒先生,对吗?”
“是的……”A君说。
进行心理咨询的房间很宽敞,法式风格,屋顶的高度是正常的两倍,通过一架木梯可以爬到建设在一边墙壁中央的长平台,上面全是放满的书架。
平台下方涂成红色的墙壁上挂着画框,一个薄荷绿的沙发,甚至还有一张单人床,唱片机。
右侧摆放着办公桌。
光线很明亮。
但是说实话,这种风格的布置虽然不会给人太大压力,但也不会令人感到舒适,并不适合作为心理咨询的房间。
不过莱克特医生足够出名也足够优秀,显然有任性的资本。
A君在莱克特医生的示意下坐到了房间中央的单人沙发上,莱克特医生在他对面。
他们面对面。
“不需要紧张,我并不是要对你进行追根究底的诘问,我们要聊什么,这完全取决于你,好吗?”
莱克特医生的声音令人感到舒缓,他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经常协助FBI追查犯人的那种。
A君点点头。
“好的,莱克特医生。”他说。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而我也将称你为阿诺德,关系的亲密往往是从称呼开始的,我不只是一个医生,更可以是一位善于聆听的朋友。”
莱克特医生说,尽管他不知道A君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还是自我介绍道:“我是汉尼拔莱克特。”
A君?
你说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