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事儿其实根本不怪祁九,但是他还是觉得羞耻得可怕,有种被抓包的局促,是真想钻进晏时清脑子里把这段记忆都给删了。
他耳朵又开始发热,昨天被咬了一口的触感又回到耳背,硬抻着脖子回话,但由于说得太急咬到了舌尖。
于是本用来自证清白的话被他说得怪暧昧的:“没、没有,我不疼的。”
晏时清若有所思地盯了他一会儿,把鸡蛋夹进了祁九盘子里,慢腾腾地开口:“其实你可以不用纵容我的。”
他半阖着眼,睫毛在眼底打出三角形状的阴影,将他隐晦的视线盖住。
晏时清的声音低,听起来不知道是像在忠告,还是在懊恼:
“你只要告诉我,再碰你一下就把我赶出去,或者再也不要见到我,我都不会对你做这么无礼的事。”
祁九背绷得更紧,心说你还知道亏心,你是不知道你哭起来有多招人疼。
他眨眨眼睛,只想赶紧把这个话题绕开:“您易感期的事情都记得吗?”
晏时清点头,唇边掀起一点笑来:“我怎么舍得忘呢。”
于是那种没由来的害羞又涌了上来,明明祁九才是在理的那一方,这时候却紧张得脚指头都要蜷缩了。
祁九的脸都快埋到桌缝里去,连脖子一侧的皮肤都是绯红,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问:“您易感期结束得好像比之前早一些,是......因为我昨天说的那句话吗?”
晏时清捏着筷子的手还悬空着:“什么话?”
“就是...什么、不想见了什么的......”祁九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毛毛躁躁地伸手薅了薅头发,“我当时就、闹脾气说的。”
晏时清看着他的模样,笑意逐渐在眼底扩大,还要以正经严肃的语气回答:“不是。”
“之前在骗你。”他平静地拆穿自己,“我的易感期没有这么长。”
“但想告诉你长一点,这样就能和你待久一点。”
祁九挠脑袋的动作也停了,指头插.进发丝,趴在桌上全心全意装死。
晏时清不动声色地翘起嘴角,他那点心思就像火一样点燃,被他忍了又忍,最后熄灭在肚子里。
他想问问祁九,今天顶着尴尬也想解释清楚,是不是也还是存有那么一点点想见的想法的。
但晏时清又觉得过于自作多情,况且他在变成兔子时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心知肚明比起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带来的失望,对答案的渴望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晏时清便没有再问。
清晨开了窗透气,裹着热气的风扫过他的小臂,等到嘲哳成蝉暂时没了力,晏时清才说:“这两天我的行为有点不受控制,对你造成了很多困扰。”
祁九浑身一抖。
“不管在心理上和生理上,你应该都有不小的压力。”
夏天梦幻得不可思议,祁九默默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
“是我的责任,我会对你进行补偿并负全责,同时也向你表示由衷的歉意。”
祁九听着这话题的走向,觉得越来越有戏,竖起耳朵等待晏时清老死不相往来的发言。
“你可以提出所有条件,我会尽我全力满足。”
这意思是要收买吗,倒也不必这样。祁九心说,想等他全部说完再拒绝。
“关于这段关系要不要公开,也取决于你的意思。”
?公开什么?是以前的情侣关系吗,应该还是不吧,这种身份公开出去,对他的影响应该不大好的。
“下午应该会有合同拿过来,有想要改的地方可以尽管提。”
什么合同?是封口合同吗?也是吼......他应该还是会有疑心吧,明明我不会乱讲的啦。
“我易感期不稳定,往后都会提前告诉你。”
好的,提前告诉我,让我跑远一点是吧。
“其他时候也会根据营业与你有适当接触,想和你见面时会至少在两个小时前告诉你。”
......等等...见什么面?
祁九还处于一切迷茫的状态,却见晏时清朝他颔首,接着开口:
“那以后就多指教了。”
祁九:???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为什么一直跟上了晏时清的思路,却老是聊不到一个频道上。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消息,拿起手机没看到杨筱有发新的内容,并没有在不知情间被自己心爱的经纪人背刺卖掉。
他又一路把晏时清的对白都盘回去,还是一头雾水。
晏时清看着他迷茫的表情,这才想起来自己漏了最关键的一句。
“祁九。”他喊,用最平静的声音,说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的浪漫对白。
“我想追你。”
轰隆隆——
窗外很吵,车鸣混着蝉叫,在清晨八点就开始暴露城市的嚣闹。
太阳是灿金色的,像是一种特调滤镜,将屋子渲染成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祁九甚至在耳鸣,屋里的温度不高,但他眼前的景象在扭曲,像在上升气流中观测到摇摆不定的物体。
但是他又看得一清二楚,粉尘飞在空中的弧度,彼此相距的距离,落在晏时清发丝的位置。
祁九觉得热,夏日的燥热灌进他的胸口,让其开口都便变得艰难:“嗯?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他急切地补充:“我、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大可不必这样。”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这话出来时,晏时清眼中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失,漂亮的瞳仁微微松动,爱慕,痴恋,满足,多少情意都盛不住。
但现在,就这样尴尬地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一点一点,像千年岩洞里水滴缓慢沉寂地下落,低低的,撞得祁九心底发麻。
他觉得惶恐,记忆里的晏时清全然不是这个样子,仿佛灵魂都被人置换过。
阴郁的一面突然被曝光,以前藏在心底无人可窥视的内容,现在却毫无顾忌地展示在祁九面前。
祁九无可适从,他的指节交叉握紧,重新又说了一遍:“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他颤抖着扭过头,不敢再去看晏时清,只有声音还踉跄着:“六年时间,我们最后的结局就是彼此折磨。”
“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他问:“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吗?”
祁九在以极慢的速度爆发,像一罐瓦斯漏气的过程。
他的声音还是慢腾腾的,但是堆积的怨气、怒火与委屈,终于能好好地说出来。
“我累了,我根本找不到和你相处的模式。”他在断句时大声喘气,“我甚至无法用恋人来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这段感情于我而言......实在是太痛苦了。”
“你变成兔子这回事如果是我造成的,我会配合你去治好。”
祁九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留下深深的白色的月牙型痕迹。
出自他自己之口的语句打着旋儿,成为最锋利的刀,又刺回心脏。
可祁九却不敢停下,他再一次深呼吸,一字一句,缓慢而认真:“我们彼此放过,好不好。”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浓长睫毛下是掩不住的忧悒与疲惫。
祁九觉得自己的心力被透支干净,手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斜靠在椅背上,脸颊苍白,两只眼睛黑洞洞的,浸了水,有些失神的喃喃道:“我不相信有人是缺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他说完很久都没得到回应。
蝉还在叫着,汽鸣声呼啸而去,他小心翼翼地呼吸,捕捉着苦茶的味道。
Alpha在这方面都做得很好,规矩地喷了阻断剂,不让祁九受信息素的影响。
祁九垂着头,迟钝地睁开眼,感觉到眼角处湿润的刺痛感,不知道是汗水渗了进去,还是绷不住情绪挤出的生理泪水。
晏时清还在原地,显得很平静,眼睛落在祁九发旋,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看到祁九睁开眼后,他终于起身,停在祁九身侧,说:“接下来我会碰你,如果有不适可以告诉我。”
他话音刚落,掌心便落在祁九掐自己的那只手上。
晏时清的手指有些润,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天热的原因。
他用指腹碾过祁九给自己留下的痕迹,像是想把那块月牙状的伤口抚平。
然后牵着祁九一路往上,落到了自己胸口。
类似的动作兔子也对他做过,但当时只有任性和蛮不讲理。
现在的晏时清谨慎且绅士,像是在害怕祁九甩掉他,等放在了自己胸口上时也不松手。
“......你觉得我和你说这些,给你开高价的合同,是因为想获得流量、利用、或者弥补你?”他轻轻地问。
流量到不至于,祁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从晏时清出现在酒店自己房间门前的那一晚便说服自己这是在被晏时清利用。
他找不到更多理由,除了利用和微乎其微的内疚心理,祁九想不出晏时清做这些事的更多原因。
或者说他其实隐约想到了的,但这个念头过于离谱,导致祁九始终不敢笃定,甚至连猜都不敢往那方面猜。
但是他现在掌心落在晏时清心口处,感受到对方的心脏以夸张的速度跳动,强而有力地,透过衣服,传进他的手里。
晏时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是他告诉祁九:“刚才因为太紧张,所以最重要的话都忘了说。”
祁九一时恍神,要花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说什么。
要不是真正感受到他的心跳,祁九是不敢相信的。
这是个看似波澜不惊、稳重阴鸷、无论做什么都大局在握的Alpha。
实际上却因为一句告白,早已经慌乱到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了。
晏时清:谁说我是哑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