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止要

晏时清第二天是被刘瑶柳吵醒的。

祁九还在他怀里睡着,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只露了张脸出来。

他睡得不大安稳,呼吸时带动睫毛一起颤动,像只受了冻的猫咪。

晏时清又把他裹紧了一点,敛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在祁九眉心印上一吻再去开门。

刘瑶柳掀起一双桃花眼,视线先从屋内扫过,再落到晏时清的后颈上。

清新剂下的暧昧气息不能躲过敏锐Alpha的嗅觉,刘瑶柳朝着他露出个怪下流的笑容。

晏时清连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留,雷厉风行地把门阖上,满脸都透露着不悦,连半点祁九的味道都不想让她闻到。

“诶,你等着!”刘瑶柳在他关门的瞬间上前抵住,把新的剧本递过去,“我觉得这回应该差不多,导演那边也看过了,下午准备开机。”

“你待会去做妆发之前记得往这儿多盖一点粉。”她指着自己的后颈,暧昧地笑着,朝晏时清眨了眨眼。

祁九睡醒时也就八点出头,但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床头的小柜上放了一碗粥,缠了一层又一层保温袋,还放了两个红包。

一个是剧组给晏时清的情礼红包,另一个是晏时清私人的,比前者厚了很多,都一并给了祁九。

手机上有很多晏时清发的消息,怕他醒来不看手机心急,又专门写了一份压在红包下面。

大概意思是自己跟着剧组去踩点,让祁九不要乱跑,出门记得要带墨镜口罩云云。

最后一行话是新年快乐,应该是走了之后又临时想起回来加的,字迹看起来有点乱。

祁九伸长手去够纸条,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膀子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

他手僵直两秒,以很慢的速度收回来,又很慢地掀开被窝,仿佛以这种无限放缓的速度就能使时间逆流一样。

晏时清昨晚的动作实在不算轻,留下的很多痕迹反而转为紫青,祁九一动才发现全身都酸痛得厉害。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他却只敢瞄一眼,立即把脸藏进枕头,只留出来一对通红的耳朵尖。

在这场不对等的恋爱关系中,祁九作为主动的那一方,自作主张地做了很多决定,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正确的。

祁九逃避了很久的现实才挪出被窝,捧着粥来到窗台。

他想起昨晚上在这里发生的荒唐事,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又慢腾腾踱着步子缩到一旁。

祁九不知道晏时清在哪里,便朝着视野最远方望去,在人群里逮住一个勉强符合晏时清外观和身高的,以妄想自己在新年第一天见到了他。

粥是温的,煮得很碎,落到胃里没什么实感。

晏时清告诉他,接下来几天会赶拍摄进度,如果要出去玩得让助理跟着一起。

祁九本来想发一个加油鸭鸭的表情包过去,但又觉得不够真切,于是换为打字。

他咬着汤勺把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发完又很快撤回,害怕晏时清太忙,没有时间分神去看这些没太多营养的内容,最后剩下的只有包含了两个感叹号的加油。

他没有拿柜子上那两个红包,规规矩矩带了墨镜口罩,带走的只有晏时清凌乱写的纸条。

如果晏时清经验再丰富一点,就会提前告诉他别这么着急走,至少要等着晚上,让剧组的车送他去机场。

狗仔是要冲业绩的,祁九早在昨晚来的时候就被盯上,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连他360度各个方向的照片都拍了很长一串了。

今天蹲到祁九走时,更是把他上的哪辆车,坐的哪个航班查得一清二楚。

晏时清拍完戏回来凌晨三点,潘峨已经在他的房间坐了好几个小时。

角落里还窝着两个助理,手机平板电脑三线操作,见晏时清回来便朝着小茶几使眼色,麻溜地给他端了杯茶。

茶几上最上面的那张照片很糊,但能看得勉强看清是他在窗台抱着祁九,omega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晏时清认真地看了每个细节,确定这张照片上没有透露出任何祁九的消息才问:“需要多少钱才能摆平?”

潘峨本来心情就不好,被他直言不讳的这一句话气得更上头,噼里啪啦地开始数落:“你还和我摆谱呢?”

她脸上十分讽刺:“你要不想火直接和我说呗,非得这么来一出?”

“你知道这会给我们团队耗掉多少精力财力吗?你是觉得单身人设不够你吸粉?你就一个没后台也没背景的,公司给你什么人设你就演好什么人设,少他吗出去节外生枝。”

晏时清板着脸不开腔,于是潘峨脾气更加上头:“晏时清,你这种能耐的三流明星我见过太多了。”

她捏了捏鼻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金字塔顶端什么样都不知道呢,就以为自己已经成腕儿了,非要把自己的前途作没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捐点款,给自己积点德不行?”

其实潘峨只要在以前稍微对晏时清上点心,稍微注意一下他的举动,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这丫绝对在谈恋爱。

提前有个预防针,也就不至于会落到这样一个局面。

但是潘峨不了解他和祁九的情况,也不打算花功夫去了解,只是带着有色眼镜,单纯认为祁九是晏时清的粉丝,轻而易举地把这归为司空见惯的人渣爱豆艹粉事件。

她这一通骂下来,泥人都有三分火,更何况晏时清了。

房间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度,小助理飞快地瞄了他们一眼,没敢说话。

晏时清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我问你,需要多少钱才能摆平。”

潘峨不回答,只有键盘打得噼里啪啦的。

晏时清直接给她打了五十万过去,她这才嗤笑一声。

“你是财大气粗。”她十分讽刺地扫了晏时清一眼,“迟了,和对方价格没谈拢,照片已经爆出去了。”

晏时清眼皮一跳,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看。

热搜挂的就是方才那张照片,明明是他和祁九在窗边,话题却挂的是自己和洛成晖的名字。

晏时清很快就意识到双方的团队在搞什么花样,他眼角一跳,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往上。

像是无脊椎生物攀附上骨骼,或者节肢动物覆盖住毛孔,晏时清只感受到由衷的抗拒。

他咬紧牙关,屏住呼吸,逼下强烈的呕吐感。

潘峨不在乎他的情绪,我行我素地向他通告结局:“洛成晖那边是爬金主床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还是对方先来找到我们的,想着你俩之前也有粉丝基础,再炒一炒冷饭还是有人嗑。”

她捏着鼻子阴阳怪气,“你们哥俩也挺不错的,相互吸血,共渡难关呗。”

......原来人生气到一种程度,是真的可以在眼前出现闪电一样的白光的。

晏时清知道发脾气抵不了任何作用,就算是气血上脑想把门拆下来砸到潘峨脸上,除了一时痛快之外,其他任何糟糕现状都不能改变。

他控制自己规律吸气、呼气,舌尖顶腮,一直绕到另一边的后槽牙。

他的眼前弥漫起密集但模糊的黑点,却以阴鸷顽固的视线紧盯着潘峨,细密地筹划着,像是在思考该从哪个角度咬开她的喉咙才最痛快一样。

或许是骂够了,又或许是被他盯怕了,潘峨没再嘲讽,也不敢再责备他。

她伸手挠了挠脖子,三两语把接下来的营业事项安顿好,带着助理匆匆离开。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早日给我断得干干净净的,要不然就永远别让我发现。”临走前,潘峨特意停下来意味深长地叮嘱。

“你没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去做这些会给别人惹麻烦的事情。”

晏时清心中堵了一团火,抓心挠肝,牵扯每一处皮肤,撕拉每一根绷紧的神经。

他闭上眼睛,跟随着自己的心跳声,从一数到一百,等着这股不能发泄的怒气散去。

咔哒一声,晏时清缓缓睁眼,握着的杯子已经被自己捏出了一条缝。

他盯着这道蜿蜒的痕迹,心绪飘到了很远,好像又完全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他环顾四周,想找到一点祁九留下的痕迹。

祁九很乖,不知道酒店这边的保洁安排,走前把被子掀得整整齐齐的,还把垃圾都带走了。

柜子上的两个红包都没拿,纸条倒是换了一张。

祁九的字迹圆圆的,单写了一个冲,还画了个丑丑的笑脸。

晏时清突然就是、很想很想看见祁九。

这是一种最纯粹的欲望,却像是击穿所有规矩屏障,混淆大脑一切严格执行的要求准则,驱动着四肢,让晏时清巴不得现在此刻、立马去完成这个指令。

他们明明才见过,才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但晏时清还是很想。

这种渴望从脚掌升起,顶破迂腐恶臭的泥土自脚踝向上,将他紧密包裹,压抑到连呼吸都费尽力气。

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晏时清张开嘴,拼命地吸进氧气。

就只是很想,见见他就好。

但现在是凌晨四点,他甚至不能和祁九打个电话。

他点开祁九的微信,发现对方的头像已经变了。

祁九的头像换成了自己早上潦草写的新年快乐,稍微p了一下,前前后后加了“不止要”三个字。

那一行通俗到极致的话,被祁九改成,不止新年要快乐。

“不止新年要快乐。”

晏时清暗灭手机,甚至已经产生耳鸣,以自欺欺人地方式幻想祁九就在这里,幻想祁九就这么告诉他。

两天前祁九在雪地唱,唱晏时清要自由而快乐。

晏时清在朦胧中想,自己大概率,是这两样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