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很愁。
他手已经酸掉了,但晏时清一直不肯放。
地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晏时清像没听见一样。
直到听到走廊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时,晏时清才有了动作。
兔子警觉地抬起头,耳朵高高立起。
“祁九!你还好吗!” 杨筱的嗓门扯得很大,“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的门怎么了!” 他发出一声尖叫,远远地瞧见祁九家里的情况,“这地上是什么?!”
晏时清已经做好了攻击姿势,原本柔顺的毛倒着拱起,喉间发出恐怖的声音。
他狠狠地盯着玄关,似乎在有人进来的下一秒就要冲刺而去。
祁九眼疾手快,在晏时清冲出的前一秒拽住他的手腕,硬将对方拖到自己身上。
咚一身闷响,祁九锁骨被砸得生疼。
他龇牙咧嘴地抚摸晏时清的后颈,唱起以前哄小猫咪的童谣:
“......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这居然真的有用。
晏时清的身体仍然绷得很紧,尾巴摇得很快,但安安静静地趴在祁九身上不吭声。
杨筱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他死死捏着手机:“如果你想让我报警就眨眨眼。”
“......” 祁九一边捏着晏兔子后颈的软肉,一边晃脑袋,“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你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筱眉心拧得死紧,坐到祁九对面,“他为什么又出现在你这儿?”
没人能解答这些问题,杨筱拧着眉头,索性先把公事处理了。
他对着晏时清絮絮叨叨:“晏老师,我已经联系你的经纪人了,现在他们正在撤热搜......”
杨筱一上来说的是这种内容,倒是让祁九很迷茫。
“等等。” 他打断道,“你现在还在关心热搜的内容?”
“那不然呢。” 杨筱忧心忡忡地望了他一眼,“如果你想先和我解释一下你们的关系也可以。”
“...... 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祁九指了指晏时清的毛头。
杨筱觉得匪夷所思,看向黏在祁九身上的晏时清。
晏影帝除却发丝有些许凌乱外,一如既往地清冷矜贵,和他所有在荧幕上的样子一样。
在注意到杨筱的视线后,他猛地抬起眼,带着凶狠的敌意,一边将祁九又缠紧了一些。
杨筱心说我又不会和你抢。
他还带着颈环,但还是觉得 Alpha 威慑性极强的信息素有点难顶,只好挪着凳子再坐远一点,朝祁九偏偏头:“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祁九才反应过来。
应该和晏时清的耳朵一样,这幅兔子人的形态也只有自己能瞧见。
“...... 不管你信不信。” 祁九艰难地开口,“但在我眼里他是只兔子。”
“会哭的那种。”
-
祁九很费力地与杨筱解释了起因,杨筱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两人交流的时间太长,被忽视的晏兔子不高兴了,一直用鼻尖蹭祁九,把他的颈肩都磨得湿漉漉的。
祁九将他的坐姿掰正,半命令地说:“坐好。”
晏时清便一动不动了,直勾勾地盯住祁九。
这一幕在杨筱看来别有一番风味,他咽下唾沫,问:“那你们...... 你们这是复合了?”
“没有。” 祁九无奈摇头,“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这儿的,刚问了也不说。”
“可是现在网上都闹翻了,全网都在扒你俩关系。” 杨筱急得直擦汗,“你直播说漏嘴前男友那事儿也被扒出来了,感觉你俩关系已经坐实了。”
晏时清粉丝群体大,里面也有不少男女友粉,现在舆论一边倒,基本上都在骂祁九暴殄天物。
杨筱没把这些说出来,只咬牙道:“我也不知道他工作室会怎么处理,但是我觉得大概率会把锅都甩在你身上,要保住晏时清这棵招财树。”
“我们请不了很好的公关,只能先他们一步,会用你的号发一些申明内容控制局面。”
祁九点头:“我都听公司的。”
杨筱欲言又止,晃了眼一旁的晏时清转移话题:“你家门怎么办...... 你要把他留在这儿吗?”
祁九捏着指尖,静默片刻才答:“我在想怎么把他送回去。”
晏时清太久没得到关注,本就委委屈屈地缩在一团,一听到祁九这句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杨筱从没见过晏影帝在镜头外面哭,见这场面又新奇又诡异。
他眼里的晏时清还是英气冷漠的模样,只是脸抿得紧紧的,眼里像含了一汪泉,咕噜咕噜冒出的泪水将衣襟润湿一片。
杨筱看得心里发毛,讪讪道:“我觉得你应该送不回去。”
他这一趟就是来确认下祁九的安全,公司还留了一大摊子事待处理,见状便很有眼力见地离开客厅。
“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联系。” 他临走前补充,“...... 我去给你找个修门的。”
祁九眼巴巴地看着他:“再找个质量好点的门。”
他目送着杨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再转过头给晏时清擦眼泪:“你的易感期有多久?”
晏时清朝他比出个三。
兔子指头圆圆的,指甲意外地锋利。
晏时清保持着手势不变,迅速地把指甲收了回去。
这个天数倒是和以往一样,祁九点点头,好言好语地劝:“你不想回家吗?”
他企图与晏时清讲道理:“我们已经结束了,你不能这么胡乱闯进别人家里来的。”
“不是别人。” 晏时清难过极了,密而长的白色睫毛上下颤动,声如蚊呐,“是老婆。”
祁九被这声唤得全身激灵,手里的纸巾糊在晏时清脸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你不能这么叫我。”
兔子受伤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颤颤巍巍地叫:“...... 宝贝。”
祁九心肝一颤,立即摇头:“也不行。”
这时候兔子没了办法,他歪着脑袋,眼尾下垂,看上去可怜得要命。
他肩膀夸张地抽动着,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哥哥。”
祁九总觉得自己如果再凶他,晏兔子指不定会当场哭断气。
晏时清等了好一会,见祁九没有反对,胆子便大了起来。
他双爪撑着沙发挪到祁九面前,故意低着头自下而上看他,无不诱惑地叫:“哥哥。”
“和我回家好不好。”
祁九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虎口,以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不好的。”
他看着沮丧到尾巴都耷拉下去的晏时清,又生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心软:
“...... 能让你在我这里住三天已经是最后的底线。”
晏时清觉得不好,没能让自己计划得逞。
他主动离开祁九,抽着鼻尖在屋内转了两圈,把能看到的大型物件都推翻掉,将屋里搞得一片狼藉。
——这里不好,一件自己的东西都没有。
但是他又想,自己的家里没有祁九。
于是他转过身子,认真地问祁九:“哥哥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
祁九家里没有麻袋,于是找了个粉色的书包,让晏时清背在身上。
晏兔子说得那么恐怖,实际上只想出去买点东西,让祁九的家里也能有自己存在的痕迹。
他买得极为夸张,所有的衣服只要是觉得祁九穿上好看的都要买,再加大两个码子给自己买一模一样的。
祁九死命拉住他,最终只买了一件带兜帽的卫衣,欲盖弥彰地把那对只能自己看见的兔耳朵遮住了。
但这也使他被迫与晏时清穿上情侣装,两人各戴了一副圆墨镜,在商场里奇怪且打眼。
祁九想快速买完速战速决,晏时清却不慌不忙,注意到祁九分心还故意凑到他耳边问:“哥哥在想什么?”
祁九面无表情,心里念叨: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怎么才能在大润发苦练杀鱼十年,好让我的心和刀子一样冰冷。
他一边走神一边推着购物车,却发现晏时清突然不动了,定定地立在玩具区。
祁九过去一看,入目皆是黄澄澄的胡萝卜玩偶。
晏时清显得格外亢奋,耳朵兴奋得在打抖,看向祁九的眼神在发光:“萝卜。”
“买回去,给哥哥搭床。”
祁九哭笑不得,到相邻的货架取下一个与晏时清相似的兔子:“这个不可爱?”
晏时清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眼睛眯起,臭着脸夺过那只兔子放得老远。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祁九听到他在小声嘀咕:
“哥哥只能要我这只兔兔。”
等两个人提了四个袋子的萝卜玩偶回家,门已经被师傅修好了,正等着两人回来。
师傅是个很老的技术工,也没认出他俩是谁,只当他们是一对恋人,于是一人给了一把钥匙。
祁九没来得及解释,兴奋的晏兔子夺了钥匙跑得飞快。
他进了屋,把萝卜呼啦啦都堆在祁九的床上,又很自觉地把之前搞脏的一切打扫干净。
他显然很不擅长做这些,地面搞得全是水渍,物件也都错了位。
但他做完后眼里亮晶晶的,抖了抖身上沾的水珠,无不期待地盯着祁九,等待一个奖励。
祁九装石头,视而不见地绕开。
于是晏时清主动上前,从背后环住祁九的颈项,在他的后脑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吻。
祁九脑里轰隆一声。
他脸红到耳朵根,转过头气急败坏地想凶他。
兔子眨眨眼睛歪着头,无辜地盯着他,似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他甚至还能兴高采烈地,拉上祁九一起滚进胡萝卜堆里。
他紧紧搂住祁九,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期冀而胆怯地问:“我明天还会见到你吗?”
祁九不说话,看着兔子在漫无边际的沉默中闭上眼睛。
在确认晏时清睡着后,祁九轻手轻脚回到沙发,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漫长的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只不过与晏时清保持了十米的距离,祁九却极大程度地放松下来。
他本想再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种种,没想倦意终于在神经松弛后滚滚而来。
有关晏时清的所有像走马灯般袭来,裹进祁九的重重心事,让他做了一个遥远而漫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