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芝与武商接触的消息, 瞬间传进司栖佟的耳中。
司栖佟当时的表情,章长乐是从未见过一向温良恭顺的主子。
她露出锐利的目光。章长乐知道肯定不是针对元帅。
一番陷入苦战的消息也迅速传进建章宫。
鉴于一番的地理位置比较特别,新天京贸然出兵会使人争议。她便从后勤入手, 让人往一番送粮食送武器。必要时正式从政事上面插手。
“只希望北域那对父子能够像个男人一样强势点。”司栖佟说这话时, 眼眸压根没有半分期待。
章长乐从情报得知耶律文和耶律北洛一直巴结胡匈,就算是开战, 这对父子的表态也是暧昧不明。像是局外人一样。似乎在侥幸什么。又或者是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后路。
还没完全开战就已经有投降的架势。
章长乐道:“主子, 那对父子需要派人好好敲击一下?”
司栖佟淡淡道:“他们或许已经和北胡匈达成过什么协议。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坐以待毙。”
“去吧。”
章长乐得令,特地通知北域的日月密探,两人可以花钱在北域散播消息。这招曾经是安珊最喜欢用的。并且已经为新天京试验过一次。
那就是胡民很容易煽动。事实上民众都很容易煽动,这不仅是民智问题,还是他们的消息通常是闭塞的。一旦有点什么风声,一传十十传百, 越传越真。哪怕很多人不相信, 也会从中恐慌。
而恐慌就是西卫的目的。
一番的粮船被轰炸后, 北胡匈正式进攻红河,将最险要的山头, 还有行军困难的阻碍都用先头部队的大炮给轰炸一边。
北胡匈的炮弹像是不要钱似的不断朝边境轰炸。很多天险都被大炮给轰平。
耶律李黎从未想到世上还有这种打法, 而且北胡匈的火.药, 远比他想象中多。
谢集也没想到。眼看第一道天险与阻碍就要破了。只要炮火打开一点口子,一番沦陷的危险就增大一分。
“太子,派出的人查到他们的大炮在哪里?”谢集准备组个偷袭队, 将大炮端了。
耶律李黎道:“再等等,再等等。谢将军别着急。”
他的语气很紧张。谢集心想别急的人应该是你。
很快有一队番兵出现基地。这队番兵满脸灰黑, 额头上还有血迹, 明显是被飞石打中的。
番兵们汇报道:“太子殿下, 我方, 我方侦察失去联系。”
“什么?”李黎没忍住大声。最后他压下声音镇定道:“大炮的位置在哪?”
番兵就将他们探测的大概距离告诉李黎。北胡匈的大炮在高处,并且设在三百米外。他们摸着山到场看见的是一个炮口,还可以炮是从地里长出来一样。结果他们有人钻进去被发现才知道原来胡匈人利用山地覆盖,做了一个隐瞒的暗哨。只要打完炮,光凭伪装就能欺骗不少人视线。
而且他们只发现一处,去的侦察兵就损失惨重。
耶律李黎没想到对方也学自己制造一个防御基地。看来北胡匈是想长期在边境驻扎。现在北胡匈国内已经没有阻碍阿其那的势力。
阿其那突然就像放开手一样,随心所欲。
还有打到河中心那炮,显然已经不是三百米远那么简单。也许北胡匈还藏有更远射程的火炮。
最后李黎下令继续坚守,一边派人将一番的胡民往北域撤。北域那边已经派人来接待这里的胡民。
只是胡民大多到了洛川城外就不允许被进了。大番们十分不满提出抗议,结果没人授理。他们只能带着胡民在附近设帐篷。
刚设帐篷。洛川那边又来人,说是要修路需要人,为了一番胡民聚堆闹事要拉他们去修路。
大番们认为自己能管好胡民。洛川那边就没再管一番过去的胡民。
洛川内部也开始对城外十万胡民感到害怕,认为他们随时可能会对洛川不利。开始洛川的普通胡民还愿意接待同胞,卖菜给同胞。
仅仅过了一晚,洛川附近就传出一个谣言,说一番的胡民有个人冲进洛川胡民家里,杀了对方全家。
当地县番几乎还没来得及查证,洛川的胡民就开始抵制一番人。然后好巧不巧是有个醉鬼误进别人家,被人当成贼给敲死了。
这酒鬼的家人想要讨回公道,就跟这户人家理论起来。理论着,洛川来了一帮人将一番人打了。
一番人被打的消息又再度传到城外。一番人顿时齐聚一起要为这家人讨个说法。
大番们也对洛川人的傲慢与偏见不满,觉得他们就是城外的泥腿子,根本没开化。好像他们更尊贵一样。
于是,大番们开始还克制。直到洛川有个自以为是的大番在酒会嘲讽一番人是一帮孤儿,现在想客家占地主。
应该关上城门,将一番人赶回去。与太子同生共死。毕竟他们是太子的百姓。还抹黑李黎在红河的功劳,说他是假装抵抗北胡匈,其实是养不了那么多一番人,故意将他们往洛川赶。来吃洛川人的饭,穿洛川人的衣服。最后还要睡洛川人的床。
把一番人变成盗匪。
此话一出彻底激起一番人。一番人也是特别硬气的人,冲进去不是先打砸,而是踩好点直接冲那个大番家里去。
将大番的家都掀了。事后,一番的大番还故意赔钱了事。
洛川的县番将此事禀告给北洛。北洛只是不耐烦让县番睁只眼闭只眼,顺便让城内那些日子过得太好的家伙闭上嘴巴。
只要一番顶住北胡匈,那北洛就有更多的筹码跟胡匈大王谈判。所以那个他厌恶的大儿子,还能派上点用场。
洛川的县番也不是玲珑剔透的人。他收到部汗的命令,只要维持秩序调和就行。
结果县番去讨好一番的大番,大番们满意了。表示愿意约束自己人。
这件事传到洛川大番们耳朵里,轮到他们开始不满了。一群人私底下又开始暗中较劲。
又传出些不属实的消息,说是北域部汗一边靠太子在前线顶着,一边背地里出卖北域全体的利益去跟胡匈王阿其那交涉。
无论是不是谣言,都给不少人带来震动。
洛川胡民根本不信,一番人开始也不信。直到有人又传胡匈使者已经到北域了。而那胡匈使者还是光明正大从洛川城门走进去的。当着不少一番人的面。
一番人彻底愤怒起来。想他们背井离乡就是因为家园是整个北域的国门,他们的太子还在国门前守着。作为一国之君的部汗却已经未战先投。
不仅仅是一番人,还有洛川胡民,大家听说此事时,同样被怒火冲没。
洛川的大番们也去打听,打听到进城门的确实是胡匈使者,而且接待的人还是耶律文的人。对方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大摇大摆进来。分明是在耀武扬威。
洛川胡民和一番人顿时团结起来,要部汗给大家一个说法。北域和新天京不一样有单独的皇宫与城区。
北域洛川是一座主城,附近都是围绕主城的郊区,有的郊区还是牧场。北域现在还处于半农耕与半游牧文明下,这是北域.太.祖改革三十年后才达到如今的成果。
北洛在北域最繁华富庶的时候坐上国主的位置裘马声色。平常要是没事,北域表面上还能维持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私底下其实早就暗涌流动风雨摇曳。藏着半农耕与半游牧的隐患。那就是民族矛盾。
归化的大番与拒绝规划的中小番,内部撕裂起来。大番接受中原文化成为新的门阀,权力丝毫不减。中小番没有享受到归化的好处,反而被大番抢夺生存权力,而产生不满。这个不满久而久之就凝积成民粹力量。内部曾一度掀起要返游牧的热潮。
不过都被北洛用武力暂时压制了。
现在这两股势力本来被北洛平衡的好好的,结果因为他接待胡匈使者,而使得两股反对他的力量。少有地团结起来。
因为比起北域内部的分歧,现在胡匈人都打到门口了。他们的君主却热情招待一个敌国使者。
这次不用一番人出手,洛川的大番们都不淡定了。他们都自认为自己比北胡匈那种饮毛茹血的民族要斯文多了。现在突然和北胡匈打交道,颇有一种和蛮族打交道,自贬身份的屈辱。
北洛本来还不以为然,北域本来就效仿南中原,在国境内设有各国的贵宾府。招待各国使者来访。
一个胡匈使者进出洛川按理说很正常。因为新天京也有使者在北域,无论是哪国使者进入洛川,胡民都见怪不怪的。
可偏偏就胡匈使者进出洛川,变得碍眼。
北洛有苦说不出来。胡匈使者一个月上访一次这是规矩。这个月不过是按例而行罢了。
而且之后还有各国的使者,不单单胡匈使者一个。偏偏就胡匈使者被揪着不放。激起民怨,还让胡民们误会了。
这把火还烧到他身上。连大番明知这种状况,还忍不住去怀疑。
前方的战况,北域洛川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始了解,后方就已经出现问题。
洛川不少已经走进北域权力中心的中原朝臣,纷纷进言北洛,让他亲自出面平息民怨。必要时最好对胡匈使者动手。
现在北胡匈主动侵略一番,已经是北域的敌人。更别说战乱时,杀使者已是常事。哪还能让敌国使者在战时大摇大摆出现在国都。
北洛委婉提醒朝臣们出别的主意。杀使者这事影响北域大国的形象。
朝臣们纷纷无语,敌人都打到门口了,他们的国主还要求注意形象。北域的武将平常都瞧不起文臣,尤其是中原人的文臣。可这时他武将们都觉得文臣们说的对。
要是不杀鸡儆猴,就真的坐实跟北域对北胡匈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名声。
北洛并不认为会那么严重,朝臣和武将们分明夹带私怨在里面。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
北洛自己想了个办法,立即速召各国使者进殿。其实去达各国使者的通知都不一样。各国使者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不明不白变成北洛过桥的障眼法。
各国使者陆续从洛川城门进去,当着一番人和洛川胡民的面。顿时将一番人和胡民搞糊涂了。今天怎么那么多使者进洛川?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各国使者也以为出大事才会被召集。结果到了洛川主宫发现只是场酒会,一行人吃完酒席下午才回去。
很快城里城外的风声消失不少。聚集的胡民纷纷散了。一番人虽然有点怀疑,但乱起来对所有人都没好处,所以大家还算克制。
主宫里听到风声平息不少。北洛忍不住松口气。
这口气刚松,主宫侍卫顿时冲进宫门,还满脸的惊恐:“部汗,胡,胡匈,胡匈使者在返回的路途中被,被我们的胡民杀了!!”
此话一出。北洛直接从床上滚下来。他刚才喝了不少酒,头本来就有点晕,现在听说胡匈使者被杀了。
他顿时要昏过去。还是身边的宫女扶住了他。
北洛稳住身体,他颤巍巍地抬手道:“凶手抓住了吗?!”
“已当场被我们抓住。”侍卫道:“是鹿儿渠那边的胡民!”
北洛的脸色立即凝重起来:“将人杀了,然后快点联系新的使者,告诉他们真相。”
“切忌,这事要做的隐秘点。”
“是!”侍卫刚走。
北洛让宫女退下去,他开始怀疑耶律文的决定真的可行?鹿儿渠在北域一直是流放之地,流放过去的都是昔日贵族。那些贵族到鹿儿渠与当地野民勾结,早就形成一股域外势力。
要不是八部将私底下借着流放的名义清剿了鹿儿渠势力,将鹿儿渠控制下来。收取胡匈商人天价关税,恐怕胡匈商人在鹿儿渠的进出没那么容易。
现在竟然有鹿儿渠的胡民进洛川杀人。杀的还是胡匈使者。分明是携带私怨来的。不仅是冲着胡匈来的,更是冲着他来的。
胡匈使者被杀后,贵宾府的胡匈人并没有慌张。
而是通报住在北域二皇子府的使者,单雨候。原来胡匈人派来的使者,有正副之间的区别,要是不仔细分。别人是不知道哪个才是主事的使者。
胡匈在外远近闻名,是恶名与臭名远近闻名。胡匈人也不傻,所以搞了些小伎俩。
每次派人出访,都会准备两个替使。
单雨候听说自己的替使死了。他当天就跟人离开洛川去了鹿儿渠。至于在洛川煽动胡民对胡匈仇恨的人是谁。单雨候也猜到了。
“呵呵,都是我们玩过的小伎俩。”单雨候唾弃背后耍心机的人。
现在洛川反胡匈的民意日渐上升,他也不得不躲一躲。
“派人去查查到底是谁用心险恶?”单雨候吩咐探子道:“顺便给我查查在洛川的谢氏商人。”
“这帮谢氏商人一直与我们的商人作对,必要时...。”单雨候示意性在脖子抹了一下:“借刀杀人。”
正好皆胡人的手。最好是北洛的手。彻底得罪谢氏。
一番的战场还在被胡匈推进间,胡匈军队并没有急着进攻,头一天都在用炮火攻击。每次攻击的时间不定。
偶尔还会炸一炸粮船。
谢集从来没像现在那么痛恨对面是座高山。打不穿又挪不走。派人过去无一生还。他们的炮又大不了那么远。
总共八百米。就算是九四车轮式大炮,最多在二百米内外。现在高山变成胡匈人占据优势的炮台。
对方的炮也十分狡猾。会选好时间开炮。
最后迫使谢氏押粮的人只能绕路前行。这一绕就算半天,足够耽误战局。
谢集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就想了个空船计,将粮船分为十艘,路过时特地分散,掩护真正的粮船过来。
这个计谋很快奏效。对面分不清是哪艘粮船,开头只能随便打。还浪费不少炮弹。船越来越多,炮就越来越少。干脆放弃攻击。
李黎听说他用空船计骗过敌人的视线,他忍不住赞扬谢集:“还是你有办法。”
谢集脸色并无喜色,他的脸色反而有些凝重。“其实这么做,也只是缓兵之计。”
“若天京送来新火器,到时我们又该怎么办?”
新式火器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扭转战局的关键。现在运输出了点问题,难保不会影响战局。
李黎也想了个办法:“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谢集附耳过去。听完,他顿时竖起赞美道:“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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