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算我欠你的

沈淮景像是刚从转角那边过来。

温年注意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腕走了一圈,下意识往背后一藏。

“药膏会蹭衣服,所以用绷带缠了缠,”温年低着头,“看起来…有点夸张。”

沈淮景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笑了下,问:“除了手,还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温年摇头:“没有。”

短暂沉默。

沈淮景:“上次见你,好像也在感冒。”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又受伤了。

温年:“……”

他就是不太想让沈淮景知道这些。

显得他状况很多。

沈淮景站在他眼前,比电梯里似乎还近一些,温年下意识想往后退,忍住了,脑海里想起一件事来。

他思索良久,开口:“沈老师,沈寒他是你的…弟弟吗?”

沈淮景:“听谁说的。”

温年:“网上。”

沈淮景:“嗯。”

沈淮景应了,温年竟不知道答什么好了。

他原本以为,沈淮景对这些事是有什么忌讳的,所以网上也都是些小道消息,在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可是没想到他应得这么快。

温年忽地问出口,沈淮景有些意外,但也不介意:“沈寒性子急,但不难相处,你多担待。”

显然“自家人”的语气,温年听出来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温年没说话,可不知怎的,沈淮景总觉得眼前这人好像有点……委屈算不上,但总归不是那么高兴。

尤其是手上这截绷带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那个“不难相处”的弟弟。

沈淮景失笑:“不是强迫你和他相处。”

温年抬起头来。

“是说,如果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沈淮景指了指温年手腕的绷带,“可以跟我告状。”

告状?

告谁的状?

沈寒的?

温年怔了一下。

意识到沈淮景话中的意思,他的脸开始发烫,怕被眼前的人看出来,忙低下头去,强迫自己稳住呼吸。

不远处正在偷看的沈寒整个人不好了。

怎么回事?说了让他哥跟他好好说,怎么温年一副要哭的样子!

沈寒猛地咳嗽了一声。

温年下意识看过去:“……”

沈淮景也不知道沈寒是什么时候站那儿的,语气冷淡下来:“还不过来道歉。”

这种小学生被家长压着道歉的既视感……

温年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实在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于是朝着沈淮景礼貌一颔首,立刻朝楼下走去……还特意走的绕开沈寒那条路。

沈寒:“……”

沈淮景站在原地没动。

沈寒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步一步走过来,蔫了:“哥。”

“温年…他手没事吧?”

“自己不会问?”

沈寒简直气哭:“他都不爱跟我说话的。”

“你看他,下楼都不往我这边走!”

沈淮景:“……”

看着眼前把头都快垂到地上的沈寒,沈淮景又好气又好笑:“你在这里委屈什么?”

听这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年把他怎么了。

沈寒把头埋得更低:“那我也想跟他好好道歉的。”

沈淮景:“只是道歉?”

沈寒抱着脑袋:“……还有道谢。”

“那就道完歉,再道完谢再说。”

说完,沈淮景转身就走,留下沉寒一个人,面壁。

回到宿舍的时候,看着温年手上的绷带,所有人吓了一跳,一人一句,问得温年差点把这绷带当场拆下来。

宿舍行李满满当当搬了一地,有人已经当场拆开了,说怕鞋被压坏。

温年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吴光导演说就是来玩的了,满地篮球鞋、游戏机就算了,竟然还有自带沙发,说躺不惯其他垫子的,也是真不怕节目播出的时候,网上说他们“金贵”。

“其他的行李呢?”余杭看着温年拎着的行李箱,“还在车上?要不要帮忙。”

从导演那边知道了温年是单独来的,没带助理,余杭想着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他们还没厚脸皮到让一个伤员做这些,更何况这伤还是为了沈寒受的,四舍五入,那就是为他们受的。

温年摇了摇头:“不用。”

余杭还当温年是客气:“我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哦,我叫余杭,这是许一新,这是李思远。”余杭草草介绍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温年顿了一下,说:“我……”

“你叫温年,知道知道。”

“对啊。”

底下瞬间附和一排,甚至几个二楼的选手都朝他挥了挥手。

余杭:“现在认识了,搭把手,很快的。”

温年:“行李都在这了。”

所有人:“……”

余杭:“都?”

许一新:“就这?”

知道“内情”的工作人员纷纷低下头去,生怕小工具人一下子没兜住,说出一句:“我的录制周期就一期,带多了没用。”

控场导演咳了一声,说:“温年,大家都抽好签,分配好宿舍了,到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年总觉得说到抽签,一众选手的表情有些复杂,尤其许一新他们几个。

温年也没在意。

等手放进抽签桶的时候,才发现里头似乎就只剩两张了。

温年随便抽了一张。

许一新一下子凑过来:“是9号吧。”

温年一抬头,才发觉不只是许一新,全别墅的人都在看他。

温年打开纸条。

“9号房。”导演特地切了一个大镜头。

许一新看着温年:“你不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吗?”

温年叠好纸条:“剩下的就两张了,二分之一的概率,不难猜。”

许一新摸了摸鼻子,极其小声地说:“其实…不是二分之一的概率。”

温年正在思考这话的意思,门口已经响起最后那张纸条的主人的声音:“快来帮帮我!”

沈寒拉着两个行李箱,背上还扛了两个双肩包,本来不算大的身量被压得像是一头熊。

门口几个人赶忙搭手。

沈寒直接两眼一闭,倒在地上,也不挑,手没什么方向地一摆,随便抓住一个人的裤脚:“兄弟,给我拿瓶水。”

“兄弟”无语,随手拿了瓶,递过去,声音淡淡:“你确定要躺着喝?”

沈寒被吓得一激灵。

靠。

怎么是温年。

他默默坐了起来,喝了一口:“……谢谢。”

余杭立刻看好戏地拍他:“快去抽签,就差你一个人了。”

沈寒:“最后一个人还抽什么签啊,直接给我不就得了。”

导演没给他反驳的余地,直接把抽签桶递了过来。

所与人脖子伸得更长了,不知道为什么,温年忽地想起许一新那句“不是二分之一的概率”,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沈寒拆开了纸条。

“9号。”沈寒拍着行李箱,“幸运舍友是哪位啊,搬行李的事就拜托了!”

沈寒看向许一新。

许一新看向温年。

余杭看向温年。

李思远看向温年。

沈寒:“……”

温年:“……”

沈寒差点把纸条扔在地上:“这签不是做的吧!”

控场导演:“这话可不兴说啊。”

“还真是我们一张一张抽过来的。”许一新拍了拍沈寒的肩膀,给出致命一击。

沈寒:“……”

温年就没这么头痛过,转身问导演:“9号房在哪里?”

导演:“二楼,最里头那间。”

温年拉着行李,准备上楼,刚有动作,行李箱就被按住了。

他一回头,是沈寒。

“如果想换寝室,可以找沈老师申请。”温年淡声提醒。

沈寒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温年:“……谁要换寝室了。”

温年:“?”

沈寒什么都没说,抢过温年的行李就跑。

“算我欠你的。”

温年:“……”

最后,说着有空一起搬行李的沈寒,不仅没得到“幸运舍友”的帮助,还做了苦力,把“幸运舍友”的行李搬上了楼。

9号房间在二楼最里面的位置,房间不算小,外带一个小露天阳台,可沈寒的行李箱一放,也算满当。

温年挑了靠近阳台的那张床,把位置腾给他。

“左边衣柜给你,右边给我?”沈寒出声打破沉默。

温年:“不用。”

又是不用,今天一天,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句“不用”了。

沈寒蹭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什么都不用!”

温年觉得,沈寒简直比家里最难缠的小孩还难缠,只好把全部行李——一个行李箱,推到沈寒面前:“因为真不用,用不上。”

沈寒噎住了:“……你怎么就这么点行李?”

温年:“你怎么这么多‘怎么’。”

沈寒:“……”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沈寒指不定就炸了,可因为说这话的是温年,神色淡淡,没一点吵架的意思,甚至因为手上绑着的那截绷带,显得病恹恹的。

沈寒只象征性哼了一声。

楼下响起了音乐,一首轻快的钢琴曲。

沈寒还在埋头整理行李,温年忍不住提醒:“铃响了。”

沈寒:“?”

温年:“铃响,示意成员下楼集合。”

两人下楼的时候,所有人已经聚在客厅。

导演也不废话,直接说:“三天后录制个人首秀,每个人两分钟,节目形式没有要求,也没有参考,但不允许伴舞、伴唱,最迟在后天晚上把节目上报,有道具需求的也提前告知节目组。”

“这段时间,保姆车会一直停在宿舍外,总部大厦30层的练习室也会一直开放,大家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和场地。”

余杭:“这就完了?”

导演:“完了。”

余杭:“这么自由?”

许一新压着声音:“能不自由吗,你看看这一堆人,有几个专业出身的?唱唱跳跳的水平不都差不多吗。”

“用观众的原话来说就是:你以为我们想看一群小二代聚在一起没日没夜地辛勤练习吗?那干嘛不直接看素人选秀?又礼貌又乖。”

刚好听了个正着的温年:“……”

这群人对自己的定位认识,倒是挺深刻。

许一新话糙理不糙,二夏虽然是个选秀节目,但在吴光的“节目看点”里,舞台连重点都算不上,毕竟这一个两个的,别说专业唱跳,入门水平有没有都是个问题。

“背后的故事”才是重点。

显然,这一群人对“舞台首秀”都不太关心,甚至有人将“还有三天,开始摆烂”直接写在了脸上。

导演一早便料到了,清了清嗓子:“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适应节目节奏,我们还特别邀请了导师,做临时辅导。”

所有成员:“……”

导演组:“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随时寻求帮助。”

许一新僵硬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共四位导师呢,依着概率,应该不会挑中……哦。”

连“沈老师”三个字都不敢说,生怕亵渎了神明!

所有人看向沈寒。

沈寒刚开始也吓得不轻,可当听到导演说“随时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就肯定了,那人肯定不会是沈淮景。

因为他哥,懒。

能上节目就够给面子了,还能揽这差事?

沈寒信誓旦旦:“不会。”

比起节目组,显然还是沈寒这一手消息更可靠些,学员们纷纷放下心来。

只有温年觉得导演组的话很奇怪。

随时寻求帮助,这个随时,是什么意思?哪怕全天候开着手机,应该也做不到随时。

导演进一步解释:“就是字面意思,随时,随地。”

余杭:“导演,您的意思,不会是导师…也住这里…吧?”

二夏所有成员:“???”

“这大白天的,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真要这样,我就只能先死一步了。”

还好导演组摇了头。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摄影师走到一楼硕大的落地窗前头,往外指了指。

沈寒看过去。

一秒。

两秒。

他猛地站了起来。

许一新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寒手都在打哆嗦:“那那那那栋房子好像是……”

许一新:“?”

导演笑着接过话:“导师不住这里,住隔壁。”

二夏所有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