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滑雪场回来一周后,陆廷鹤明面上和祝挽星的关系又陷入了冷淡,不仅从没有对 “空中花园” 表态,就连公共场合见了祝挽星都不怎么理会。
业内都传陆总生母的信息素就是玫瑰花香,他幼时又被母亲利用抛弃,所以极度厌恶追求者用花一类的做筏子来讨好他,祝少爷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果不其然,不出三天京城就爆出一则令人遐想的绯闻,荣登各大新闻头版头条——陆氏集团新晋太子深夜酒店密会佳人,天明方归。
附了一张酒店门口的偷拍照片,夜色中两位主人公举止亲密,毫不避讳的走进门厅,正是陆廷鹤和海声集团创始人的独子,一位娇小漂亮的omega。
而稍微有些门路的圈内人都知道,陆氏最近刚和海声谈了笔大单,正是陆廷鹤荣耀归家后拿出的第一张答卷,成绩斐然。
这则绯闻一出,看客分成三派。
以陆逢川之前的酒肉朋友为首的一派开始处处贬低陆廷鹤,大肆宣扬他能谈成这门生意是走了海声小少爷的捷径,实则除了出卖色相外没什么本事。
以陆家二叔为首的一派则认为他年纪轻轻手段了得,不仅能啃下海声这块硬骨头还连带着把人家儿子一并拐来,且海声的名望地位比之祝氏不遑多让,倘若真的能使两家关系再进一步定是利大于弊。
而以林然为首的Omega们则把关注点更多的放在了祝挽星身上。小祝总之前风头太盛,倒追倒贴手段层出不穷,且以正宫的名义整治了许多陆廷鹤的追求者,如今被人当众抽了这么大一个耳光,怎么能不让躲在暗地里坐等好戏的人快活。
说白了陆廷鹤有没有能力他们压根不关心,反正陆氏早晚是他的,只要最终站在陆廷鹤身边的那个人不是祝挽星,那不管一起去酒店的是海声还是海天的小少爷,他们根本不会侧目。
绯闻一出,最受人瞩目的还是祝氏的态度,毕竟距离小祝总高调示爱不过两周就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反转,如今不管圈子内外都在坐等这出狗血大戏要如何收场。
上午十点,祝氏大楼前。
祝挽星出来时门口的记者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全都架着长枪短炮准备抢占第一手资料,阵仗比上次可大了不少。
“祝总!请问陆总深夜密会佳人是真的吗?他们之间确实存在恋爱关系吗!您怎么看待这件事!”
“祝先生请问陆总此前是否答应了您的追求,他现在和海声小少爷的恋情是否正当!您是被陆总抛弃了吗!”
“祝总祝总!据传您要把为陆总一掷千金修建的空中花园当做两位新人的贺礼,这是否表示您已经接受并加入了陆总和海声小少爷的感情呢!”
……
这个 “加入” 用的极好,正躲着摄像机低头疾步的祝挽星猛地停了下来,抬眼看向问最后一个问题的记者。
只见他身形消瘦甚至撑不起西装,干瘪瘪的站在风口,脸上阴沉的要滴水,眼圈却干涩殷红的像是几天没有睡过,湿润的眼睫一缕一缕的粘连在一起。
整个人显得疲惫又难堪,明显就是在为了脸面硬撑。
“给他送一份贺礼?” 镜头里的祝挽星嗤笑出声,快速扭了下头,露出勉强弯起的眼角,说:“行啊,等陆总和海声小少爷好事将近了,我一定给他们送上全市最气派的花圈。”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记者们面面相觑,就连祝挽星身旁的保镖都愣了一瞬。
公共场合这话说的未免太过,祝挽星的态度已经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不是不欢而散那么简单,祝氏这是要彻底和陆家决裂。
交好百年的两大家族顷刻间分崩离析,记者们回过神来都疯了似的追着祝挽星狂拍,甚至已经预料到稍后爆出的新闻会在商圈和政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而祝挽星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旁边司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他此刻正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向祝挽星,微皱的眉头和悍利的眼神都透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抽出两张纸巾递给祝挽星,“擦擦眼睛。”
祝挽星立刻接过,连声说:“好的好的。”
语气里透着股子心虚。
旁边的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底明显带着愠怒,祝挽星不敢和他对视了,低着头小声嘀咕:“一个司机你凶什么凶……”
“说什么?”
“没没没!” 他立刻改口,笑嘻嘻的讨好:“我说司机大哥好帅,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司机踩了一脚油门,把车拐出去驶向小公园的后门,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可能床上见过吧。”
祝挽星一瞪眼:“别瞎说啊!我床上只有我哥,从没有过别人!”
司机眼眉一敛,语气像是调笑:“这么乖,那你有够听话的。”
“那是呗。”
“什么话都听?”
“嗯…… 嗯哪。”
旁边人笑了:“行,硬气。”
语落话锋一转:“那要是不听话了你哥都怎么罚你?”
祝挽星下意识吞了下口水,眼睛叽里咕噜转着:“那不可能!我就没有不听话的时候。”
“再想想。” 司机打了个转向,散淡说:“车停下之前想出来,你哥还能听你的。”
一瞬间汽车拐进隧道,四周倏的陷入昏暗中,一股素淡如烟的乌木香缓缓飘到祝挽星鼻尖,他缓慢的舔了下嘴唇,粉嫩的唇色愈加湿亮。
“如果…… 车停下前我还想不到怎么办……”
司机侧头看他一眼,眼神落在祝挽星殷红可怜的眼尾,语调含着警告:“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三天。”
言下之意,这三天他可以帮祝挽星慢慢想。
祝挽星眨了眨眼睛,怂了,缩着肩膀出溜下去,把下巴缩进衣领里,:“我哥不会罚我,我没不听话,他最深明大义了……”
司机冷哼一声朝他伸手,“拿出来。”
祝挽星捂了下口袋,装不知道:“什…什么啊?”
旁边人也不和他客气,看了一眼前后左右都没车,抬手就伸进了祝挽星的口袋。
“哎!哥你别——”
没等说完一个眼药水瓶就被他拿了出来,早上新拆开的,现在只剩了半管。
陆廷鹤只看了一眼就把它随手扔到了前面,气的声音都沉了:“我给你发了不下十条语音,叮嘱你这个眼药水很刺激,让你用棉签沾两滴抹在眼尾,你倒好,直接倒半瓶?”
祝挽星心虚的厉害,低下头不敢再给他看自己的鱼泡眼,嗫嚅着说:“就两滴效果不好,根本不像哭过的,咱俩第一次做完我眼睛肿的都比这厉害。”
陆廷鹤气笑了,“我和你说正经事,你和我开黄腔?”
祝挽星脸上一窘,见没能成功岔开话题,只能小声哄他:“哥,我眼睛其实没有多疼,只是看着吓人。”
“这话什么时候消肿了你什么时候和我说吧。”
祝挽星蔫嗒嗒的 “哦” 了一声,嘴巴因为心虚不自觉半撅着,配上他的鱼泡眼显得更加可怜。
陆廷鹤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出隧道前抬手撩了一下他的衬衣领口,前两天刚养回来的那层肉眼见着消失无踪了,锁骨明显的凸出来,瘦了不下五斤。
他眉头皱的很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凸出很明显的血管,“我让人给你送的汤,你是不是一口没喝。”
“我喝了!” 祝挽星急吼吼反驳,对上他的眼神话音就飘了,软趴趴的坦白:“喝了一点……”
“怪不得这几天都不敢和我视频,每次问都说吃完了,喝过了……” 陆廷鹤想到这儿冷笑一声,“对,你还学会撒谎了,瞒着我使劲儿折腾自己。”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祝挽星根本见不得他真生气,红着眼睛又委屈又急切,语无伦次的解释:“我就想再瘦点,演戏时看着更逼真,眼药水也是,我刚才说了两滴效果很不好……”
“我之前也说过不止这一种方案,还有其他计划。”
“可是其他方案都不如让他们拍我——”
“但你如果真想这样做也应该和我商量,利用角度摆拍或者化妆,怎么样都好过你折腾自己。”
祝挽星猛地起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上他的愠怒的眼神喉咙就莫名发紧,心口也酸酸涩涩的。
“对不起……” 他低着头说:“我下次会和哥哥商量。”
他像只被主人训了的小狗似的,耷拉着肩膀,垂着头,嘴唇抿的很紧,本就透红的眼眶现在更红了,清凌凌的水光盈满了两片红肿的眼皮,像是快要噙不住掉下来。
陆廷鹤当然能看出他在憋着委屈,连鼻尖都在翕动着一吸一吸的,他转回视线,语调放的柔和了些,“你觉得错哪儿了?”
“不管哪儿,全是我的错!”
含着的那滴眼泪直接垂直掉了下来,大概是眼药水后劲儿真的很大,祝挽星明明不想哭却还是突然流泪了,仅有的一点点委屈也随之放大数倍。
“对不起,” 他又可怜又横的说:“我全身都是错。”
陆廷鹤没作声,沉默着打了个转向,从后视镜里和祝挽星红肿着看过来的眼睛对视,小狗像是委屈透了。陆廷鹤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星星,我是不是管你太宽了。”
祝挽星怔愣住了,眼睛里的茫然一点点放大成慌乱:“没有…… 我没这么想,一点都不宽!我愿意哥管着我,你不管我我就感觉又回到那五年了……”
陆廷鹤还是没什么表情,开口时语调辨不明情绪:“好像我说什么话在你那儿都没用。”
“有用!有用的!哥你别这样想,我再也不折腾自己了……” 祝挽星这次真急了,急切和慌乱像是胸腔里蹿上来的两把火,来势汹汹,烧的他喉咙紧涩,开口时声音沙哑又沉闷。
“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和你撒谎了,也不瞒着你折腾自己了,真的哥你相信我!” 他举起三根手指来胡乱的比划:“我发誓,我发誓要是再有下次你就…… 你就一礼拜不陪我睡觉!”
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打滑,陆廷鹤听到他的惩罚措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绷住脸上的严肃,无奈似的笑了一声,“你笨不笨?”
祝挽星咬住嘴唇,小心翼翼的权衡了一下,答:“我一般笨……”
陆廷鹤握住他的手,放在腿上,“你还记不记得我在陆家时说过什么?”
祝挽星愣了两秒,眼眶里眨出了一些水汽:“什么?”
“不管是陆临江还是陆逢川还是我的复仇计划,都没你重要,都得往你后面排。”
祝挽星心尖一缩,又涩又难受,“我记得的。”
陆廷鹤哼一声,指腹摩挲过他被眼药水激红的眼尾:“你记得个头。”
他这话的语调很轻,但一点不冷,不像脏话,倒像是气急败坏又无奈下的轻叹。
“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排第一位,但你自己好像不这样想。”
他趁着红灯看向祝挽星,慢慢的说:“你总是把自己放在牺牲的第一位,前世的错误像是绑着你在为我冲锋陷阵。”
“不是……” 祝挽星很快的摇头,下意识反驳:“哥并没有道德绑架我,我自己愿意的——”
“可是我不愿意。” 陆廷鹤打断他,说:“你看,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你的身体养的稍微健康一点,你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鬼样子,我那么爱你,那么珍惜你,可是你丝毫不珍惜自己。”
红灯过了,陆廷鹤不再看他,重新握上方向盘,说出最后一句:“你不是用前世的错误折磨自己,你是在折磨我。”
祝挽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要解释却吐不出只言片语,因为他发现就是陆廷鹤说的那样。
如果把今天这些事替换到陆廷鹤身上,陆廷鹤瞒着自己一个礼拜每天只吃一顿早饭,还往眼睛里滴半管像辣椒水一样的东西,滴到眼睛疼得不停流泪,那他不仅会心疼,甚至会直接生气,愤怒又无力。
显而易见陆廷鹤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对不起……” 祝挽星看着人的侧脸,真心实意的承认错误:“我想明白了,哥,再也没有下次了。”
陆廷鹤没看他,只问了一句:“不委屈了?”
祝挽星摇头:“不委屈了,哥委屈。”
陆廷鹤勾唇笑了笑,打转方向盘开进一个隐蔽的高档小区,他在这给祝挽星新买了一栋房子。
祝挽星现在才发现车开到了哪里,疑惑问道:“不是送我回我家吗,怎么开来这里了?”
陆廷鹤不答话,径直往里开,祝挽星看着外面的青天白日,突然脑袋一抽,色胆包天的问:“哥,你在想什么啊?”
这句陆廷鹤回了:“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一次长足了记性。”
祝挽星脸上的红晕猛地炸开了,小乌龟一样把下巴缩进衬衣里,弯着鱼泡眼笑得美滋滋的,还是没忍住逗他一句:“可是想办法不是我的活儿嘛,你自己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了……”
陆廷鹤从善如流:“好啊,车快停了,你想出办法了吗?”
“我……” 祝挽星没想到他还真让自己拿主意,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没上来,差不点咬了舌头,自食恶果。
“真的我想吗?” 他试图垂死挣扎。
陆廷鹤提醒:“还有两分钟。”
“别别别!我想我想!那不然就…… 小…小尾巴?”
“上次没来的及……”
陆廷鹤笑了一声,显然看不上这个。
祝挽星撇了撇嘴,又握着拳给自己提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加码:“或者…… 我上个月给你订了根新皮带,正好明天到……”
陆廷鹤还是没作声,显然这个提议也没通过。
“这个都不行?”
祝挽星不敢置信,像只小皮球似的泄了气,出溜下座椅,他能想到的,能撑得上惩罚的办法就这两个,却没想到这两个都没通过,陆廷鹤明摆着不想给他轻易糊弄过去。
他在心中斟酌片刻,咬了咬嘴唇,准备祭出自己从没用过的绝杀武器。
“那我喂哥吃葡萄,总行了吧……”
陆廷鹤毫不掩饰的笑了,倒车的动作都停了一瞬,实在不明白他这难度等级怎么越升越低,“我缺你那两颗葡萄?”
祝挽星闭着眼睛低下头,不动声色的吞了下口水,指尖在皮质座椅上用力抠了一下,胸口下的心脏震颤的非常剧烈。
“是哥一直想要的那个……” 他小声道。
陆廷鹤没听清:“什么?”
紧跟着的解释声如蚊蚋:“我那…… 那样喂……”
陆廷鹤倏的侧过头看向他,呼吸缓滞了一瞬,显然没想到祝挽星会这么大胆,但他连一秒钟的反悔时间都没留给他。
“几颗?”
“…… 啊?” 祝挽星压根没想到这项惩罚还能精确量化,已经羞臊到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座椅底下了。
他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干巴巴的举起手指,“两颗……”
“你敷衍和尚呢?”
“那就五…五颗?” 祝挽星鼓起嘴,又重复一遍:“五颗,不能再多了……”
“嘎吱” 一声轮胎狠狠摩擦过地面,祝挽星受惯性向前仰去,被陆廷鹤伸胳膊拦住。
“二十颗。”
他探手下去解开祝挽星的安全带,把人按在座椅里:“你的眼睛不能再哭了,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