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喜欢之人一起睡觉的感觉过于良好, 神原阳一耳朵上的红痕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褪去。
就是这张床着实在小了些，导致两人脑袋凑得很近。
金色的发丝散在枕头上与几缕黑色相互融合，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 神原阳一根本无法释然入睡。
一睁眼就是降谷零高挺的鼻梁和可爱的睡颜, 视线微微向下，还能看到那隐约露在领口外部的精致锁骨。
降谷零没有穿衣服睡觉的习惯，但是这是在医院，他还是整齐的穿上了病号服, 并将薄被盖在胸口位置, 蜷缩着侧睡在神原阳一的边上。
后者颤抖着眼皮在假装睡着的十分钟后，最终还是偷偷的睁开了一道缝, 有些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身体紧绷久了, 就算是躺在床上神原阳一也觉得他在变得僵硬起来。
可神原阳一又不敢翻身, 因为降谷零已经睡着了，他害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把人给重新吵醒。
降谷零看上去疲惫极了，几乎是脑袋刚沾到枕头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明明是他先提议要一起挤挤的, 结果这般快速入睡反而苦了前一夜刚睡过饱觉的神原阳一。
一双手放在哪里都觉得别扭，甚至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密而细长的睫毛就在自己眼前微微起伏, 神原阳一视线上移，干脆盯着床板发呆。
房间里静悄悄的,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却格外明显。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在数了半天“哒哒哒”的声音后，最终, 看着降谷零一直平稳的呼吸, 神原阳一大着胆子将手搭在了降谷零的腰间。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轻轻覆在上面, 稍久后见人睡着了没有反应, 又偷偷摸摸的加重了一些力道。
精瘦结实的腰部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神原阳一舔舔唇角, 闻着两人身上相同的味道，只觉得有一股名为满足感的絮状物填充满了他的胸腔。
大概是因为手有地方放了，人也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揽着对方的身体往自己身边又送了送，渐渐的，神原阳一感到困意终于开始侵袭他的大脑。
在睡着之前，他在心中哀叹要是能把自己世界的存折拿过来就好了。不然等到回去家中，降谷零那张同样不富裕的单人床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经得起两人体重的折腾。
以前任务多的时候没时间花钱，结果现在变成这种人死了钱还没花完的情况，神原阳一忿忿的闭上眼睛，只觉得自己其实打了五年白工。
*
翌日的晨光被厚重的窗帘阻绝，因为入睡太晚，当神原阳一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身边的空铺早就没了体温，降谷零给他留下一张纸条表明自己去处理组织的后事了。
有了罪歌的介入，神原阳一倒是不担心他会查无所收。
而自己这边，过来送换洗衣物的公安见到他醒来，连忙表示着他们也该出发前往提前准备好的空房子了。
没人知道降谷零先前的住处是否暴露，为了安全起见，就连波洛的榎本梓也被他们暗中派人保护了起来。
“不能回家的话，哈罗怎么办？ ”风见裕也还在隔壁躺着呢，神原阳一深怕这些人一个遗漏，让可怜的狗子独自留在家中。
“您放心，降谷先生早就考虑好了。”下属耐心的解释，“哈罗在昨夜就已入住‘新家’，还有降谷先生吩咐的食材，我们也都已经通过精心挑选放在新家的厨房里了。”
“谢谢。”神原阳一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
柔软舒适的衣服质感和合身的尺寸让他再次感受到了降谷零的细心。
就是诸伏景光......
神原阳一有些苦恼额擦了擦鼻尖。
诸伏景光从昨夜就说要去追踪琴酒的方位，也不知道到底追查到了一些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
被公安保护的房子位于东京与隔壁市接壤的郊区中。四周群树环绕，良田绵延。
独栋的小屋有两层之高，红色房顶，米色墙体，还带了个空旷的小院子。
院子里架着一根晾衣服的钢管，上面正曝晒着他们今日要睡的棉被。
特属太阳公公的香味扑面而来，有些像他们去长野时的那处景点，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都落的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有些煞风景。
入住到屋子里的不止神原阳一一人，送他过来的小林泽太也搬了进来。
除了公用面积外一共还有三间房间，“在确认安全的这段期间，就让我们多多指教了！”
小林泽太友好的向神原阳一伸出手，他并没有主动告诉神原阳一降谷零那边的工作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只是默默的承担起了家中的各项事物，在部分时间还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处理着公安那边的问题。
而神原阳一也没主动询问，除了哄一哄因为不辞而别和他闹别扭的哈罗外，这位黑发青年将自己全身心投入了对精进厨艺的“任务”中。
降谷零这几日虽然仍没有回家，但是与当初不同的是，他每日都会抽出固定时间来打电话和神原阳一道安。
“景光那边你不用担心，鸟束和他都和我在一起。”
电话那头降谷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看样子是收获了什么令人感到愉悦的好消息。
“也许再过两天我这边的工作就能结束了！”降谷零激动的说道。
“嗯。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神原阳一有些唠叨的嘱咐。
虽然心中担心不已，但为了不让降谷零分神，神原阳一言语间只是透露出自己的无条件信任。以及告诉他，家里还有一人一狗在等他，一定要记得回来。
同样与前段时间不同，他相信有了新羁绊的降谷零一定会牢记这句话，努力活下去。
“别忘了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回家吃饭。这几日我可是花了大心思来学习做饭的。”在挂断电话前，他最后补充一句。
小林泽太厨艺不错，因此就算诸伏景光不在，神原阳一也还是找到了除了谷歌外教他做菜的老师。
不过要做出降谷零所描述的成色可不容易。至少这几日两人为了不浪费，都是靠健胃消食片来硬撑着把这份食物给吃下去的。
甚至就连哈罗也被迫吃了不少失败的摆盘“装饰”。白柴对西蓝花这种绿色蔬菜产生不轻的PTSD，在它心里，对蔬菜的抵制早就盖过了与小伙伴重逢的喜悦。
降谷零是在一周后的某个小雨绵绵的傍晚回到家中的。
他没打伞，独身一人站在那半阴不晴的夕阳余辉中。
发丝被雨水打湿，软趴趴的垂在额间滴着水珠。
一身黑色卫衣湿哒哒向下渗水，肩袖紧贴身体，勾勒出男人结实的体型。
虽然有些狼狈，但他灰蓝色的双眸中却迸发着无法掩盖的耀眼光芒。
“我成功了阳一。我终于成功抓到了乌丸莲耶！”
降谷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好消息与自己在乎的人分享。
哪怕神原阳一并不清楚乌丸莲耶是谁，“恭喜你。”神原阳一站在屋内，弯着眉眼向降谷零张开双手。
诸伏景光跟在降谷零身后，也满脸喜色的向他招了招手。
下一秒黑发青年往后趔趄一步，怀中多了个带着湿气的男人。
降谷零将头埋在神原阳一颈间，有些贪婪的汲取着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
神原阳一干脆收手抱紧了对方的腰部，将人严实的拥入了怀中。
他能感受到因为激动，降谷零身体正在不断的颤抖。
长达七年的卧底生涯要考虑的太多，降谷零独身前进的生活也绝不轻松。
他想象不到在这期间他究竟为此付出了多少。
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他至少有了可以在疲惫时回去的港湾。
“我做了你喜欢的和食。怎么样？要进去品尝一下吗？”
小林泽太把自己关进屋里假装不存在，哈罗热情的凑在降谷零腿边来回打转，希望这两人不要遗忘自己的存在。
“好啊。”降谷零在深呼吸之后，离开了神原阳一的怀抱。
他随手从地上捞起哈罗抱在怀里一顿猛RUA，一副挑剔食客的模样向里走去。
“我提前说过了哦，要是做的不合格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放心吧零哥，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神原阳一身上还穿着下厨用的围裙，他把T恤的袖子挽在小臂上方，看起来居家极了。
结实的小臂露在外头，黑发青年伏在案台处理食材。
不知道降谷零今天会回来，神原阳一和小林泽太自是没有精心准备什么大餐。
但巧合的是，他们今天恰巧决定吃三文鱼寿喜锅。
寿喜锅并不需要多好的厨艺，只要将食材清洗的足够干净再按照比例调配，就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不会控制油温，但刀工绝不在话下。神原阳一将羊牛肉切成薄片，又替香菇雕出了好看的花。
用蛋液调了三分蘸料，在确认炉子上的锅底已经完全沸腾后，“可以开动了。”他喊来了正在房间里商谈的降谷零和小林泽太。
哈罗难得被抱上了餐桌，诸伏景光虽然吃不到，但神原阳一也为他摆放了一把椅子。
眼下正是食火锅的良季，浓郁的鱼香顺着沸腾的热气扑了在场三位食客一脸。
从热腾腾的锅里夹出最肥嫩的那块鱼片，神原阳一沾了的酱汁放到降谷零碗中，一脸雀跃的看着他。
“你这算是投机取巧吧？”降谷零故作不满的抱怨了一声，随后轻吹热气，用筷子夹着将其放入自己口中。
降谷零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
“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薄厚掌握的还算可以，酱汁的咸味也非常合适。”他就像电视上播放的那些美食家一样，摇着脑袋评论着鱼片的口感。用词灵活，语气绵长。
“所以说——？”神原阳一期待的询问。
“所以说——算你合格了！”降谷零睁开双眼，托着脸颊笑眯眯的回答。
小林泽太不知道这两人再打什么哑谜，但看着眼下餐桌上的气氛不错，便突然举杯横在了两人中间：“既然神原君合格了，那不如我们碰个杯庆祝一下？”
“我想也是。”降谷零弯着眉眼接受了这个不知情者的提议，配合的拿起自己那杯大麦茶助兴：“庆祝阳一合格，也庆祝我们扼住了黑衣组织的命脉。”
神原阳一不明所以的跟着举杯，他还沉浸在被接受的喜悦中。
深怕降谷零反悔，他比这两人动作更快的碰了下杯。
“Cheers.”
大麦茶入口焦中带香，虽有丝丝甘甜却和蜜浆不同。
可神原阳一含着嘴里的液体却感觉自己像是泡在了甜蜜的糖水中。
——降谷零答应了他的告白，他在这个世界里也有一个真正的家了。
殷勤的帮着夹菜涮肉，神原阳一在降谷零的碗中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山丘”。
小林泽太见状笑着打趣：“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还真好~要是我家弟弟也能和神原君待降谷先生一样待我就好了。”他自怜自哀的从锅里夹了片生菜叶子。
诸伏景光仗着小林看不见他，在后头恨铁不正钢的摇头。“小林啊，这么明显的相处你都看不出来，你是怎么做公安的啊~”
神原阳一和降谷零相视一笑，谁都没忍心打破小林泽太心中的美好幻想。
饭后，两人把要收拾的摊子留给了自告奋勇留下的小林泽太，换了一身衣服，降谷零毫不遮掩的牵着神原阳一的手去了外头散步。
他亲昵的抚去了神原阳一嘴角的酱汁，在小林泽太终于反应过来的目光中，金发男人有些淘气的对他眨了下眼睛。
哈罗跟着他们一起，自己咬着绳子欢乐的在小道上奔跑。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好闻的青草芳香。
昏暗的路灯静伫在街头，为他们照明了前进的路。
“这次过来之后，还要继续回去忙吗？”
神原阳一放松身体走在后头，任着降谷零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前带。
“后续要处理的事情还有不少，但是我向领导请了个假，让他准了我可以带薪休息两天。”
“那这两天？”
“自然是留在这里陪你了。”
说着，降谷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体面对神原阳一。
前者脸上的笑容从吃饭开始就没降下来过，后者被他感染也跟着勾起嘴角。
“你要问的就是这个？你没有其他想要和我说的？”降谷零挑起眉毛，半眯着眼睛探究的问了出来。
“其他的......你想听什么？”神原阳一眨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哈罗跑出50米远，眼见两个两脚兽都不跟上，骂骂咧咧的返回拱人。
降谷零盯了神原阳一半晌，最终闷闷不乐的撇过脑袋，“算了。”
不过降谷零的话还没说完，立刻，神原阳一就反拉着手把人拥入自己怀中。
“我以为——零哥你会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想法——”两人直接的距离只剩下十厘米不到，神原阳一稍稍倾下身子，将额头抵在了降谷零的额头上。
“所以呢？所以你就故意看我出糗？”降谷零玩笑般的拧了一下神原阳一的脸颊。
在黑发青年的刻意为之下，他的左脸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痕。
对比明明当时受伤更重却一丝痕迹都没留下的自己，降谷零看到这道疤痕也说不上心疼，只是报复性的摁压了一下对方脸上的伤口。
这条小道上除了他两也没有别人，降谷零便放任自己没有形象的靠在神原阳一身上。
“还疼吗？”
“......疼。”
“疼就对了，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降谷零恶狠狠的说道。
神原阳一撇撇嘴巴，坏从心生，趁其不备凑过下巴突然亲了降谷零一口。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蹭了一蹭对方的唇瓣，但神原阳一的心里却特别满足。
随后赶在降谷零炸毛之前，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施加者，但神原阳一却做出一副受伤的委屈模样主动向后退了两步。
“我们都已经是情侣关系了！我亲你一下怎么了！”神原阳一高举双手过头顶，理直气壮的发出抗议。
“哦？”其实本身不想把神原阳一怎么样，但在闻言后突然起了心思的降谷零挑高眉尾。“不在对方允许下进行的恶意行为，这是强迫你不知道吗？”他有理有据的进行反驳。
“所以降谷警官要逮捕我么？”神原阳一又开始了专业示弱。
他抱住膝盖蹲在路中间，“像我这样又能打架又能暖床的贴心小可爱，要是被抓进去了你可就找不到第二个了！”
降谷零：“......”
降谷零想说的话被梗在了喉间。
“你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词汇啊......”最终，他颇为无奈的扶住了额头。
“当然是大满！”神原阳一开始甩锅。
不过，虽然大满曾经凭空背了很多锅，但这次这句话还真的是它刚刚教给神原阳一的。
[咳咳，宿主别怕！降谷先生这只是在傲娇！]蓝色的光球冒出火焰，努力的在脑中为神原阳一加油打气。
“哎......算了。”片刻后，金发男人主动走到蹲在地上的黑发青年面前伸出手。
“起来吧，等下把衣服弄脏就不好了。”
“把衣服弄脏什么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神原阳一嘴上抱怨，但他唇角的弧度却一直没放下来。
其实这次大满也有没猜错，因为降谷零就真的只是想逗逗神原阳一而已。
将手放在降谷零的掌间站了起来，神原阳一小声抱怨：“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但我只想让你多笑笑而已。”
在得知自己已经恢复属于人类的感情后，他可少没让大满对他进行这方面的培训。
“哦？那我还得谢谢你？”降谷零轻轻的用拳击了一下神原阳一的胸口，表示出自己的不满。
“唔......这点倒是不用，只要零哥你觉得开心就好。”神原阳一珍惜的用手包裹住他的拳头又往心脏方向移了一点。
“虽然先前已经有过不成气候的告白了，但是这个时候我还是想和你重新说一句。”
神原阳一收住了脸上嬉笑玩闹的表情，认真严肃的面容让降谷零的心脏也跟着加速跳动了起来。
因为对方总喜欢在他面前撒娇示弱，所以像眼下这种带着强势入侵感的模样并不常见。
“说喜欢可能又些庸俗，但我是认认真真的为你而感到心动。”
神原阳一轻柔的掰开降谷零的手指，将他五指微张，静静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处。
心脏的跳动伴随着体温，将神原阳一的心情传递到了降谷零掌心。
“谢谢你零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爱你的机会，让我可以陪在你身边。”
“老实说，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爱意，释放爱意。但是正是因为遇到了你，是你用自己的爱与包容一点一滴让我感受到了生存的意义。”
“所以试着相信我吧，我会好好珍惜你并一路陪伴在你身边。只要你觉得开心，我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神原阳一满眼温柔的望向降谷零，用眼神表示自己所说的话语都是实话。
“......这些话，也是大满教的吗？”被认真告白，降谷零红了耳朵，有些害羞的垂下了眼睛。
“不是。这些都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而已。”神原阳一又握着降谷零的手背放到唇间，轻柔的点了一下。
“其实......其实能够遇到你我也觉得很开心。”降谷零别扭的回道。
虽然身体里混了二分之一国外血统，但降谷零的性格确实是保守含蓄的日本人没错。
“我......我......”太害羞的话一时没有办法完整的说出口，降谷零干脆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维持着被握住左手的姿势顺势搂住了神原阳一的腰。把脑袋重新埋入对方颈部，降谷零附在神原阳一耳边小声说道：“谢谢你的喜欢。其实我和你的心情是相同的。”
“请多多指教，男朋友。”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说完这句话后降谷零就鸵鸟般的不敢再看神原阳一。
而后者闻言后的唇角高度却越勾越高。
“我这里也是。请多多指教了，男朋友~”他在降谷零耳边小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