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次一起出现在航班上还是三个月前,中间隔着一个过道,陆南川觉得顾玉琢在阳光下的脸像一只桃子。
时隔三个月,现在没了过道,他们并排坐着,当光线从舷窗洒进来,顾玉琢依旧像一只毛茸茸的桃子。
陆南川看着他的脸,顾玉琢正小声地讲他大二那年是怎么在一次大雪过后,去洗澡途中,一个滑跪跪在澡堂门口的。
“就很不幸被围观了。”顾玉琢说,“幸亏我穿的厚,穿得那种棉睡衣。但雪地靴真的不行,一下雪,稍微有点冰就滑,好意思叫雪地靴么。”
陆南川问:“为什么不在宿舍洗?”
“卫生间没暖气,冷。”顾玉琢道,“主要是一个人没意思,去澡堂热闹点。”
陆南川说:“哦,那行,今晚上一起洗吧,两个人热闹。”
黑崽惊呆了,立马结巴起来:“那、那怎么……怎么能行呢。”
陆南川一笑:“逗你的,傻样。”
顾玉琢转回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黄桃,又塞了两块哈密瓜。
可惜凉爽甜腻的果汁顺下肚子,也没能安抚住方才突然一下如狍子狂奔的心脏。
陆老师不严肃了,他失去了作为高僧的自觉。
你的人设呢,喂狗了吗?
当然,黑崽表面上不敢哔哔,甚至还分了两块哈密瓜给陆南川,说咱俩不能一起洗白白,会显得我特别黑。
陆南川看他一眼,是这个原因吗?
黑崽瞪着他的圆眼睛,是!
一张黑脸红红的。
陆南川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在飞机落地前,捋了下炸毛崽头顶翘起的呆毛,说我请你吃小龙虾,你再给我讲几个小故事,好不好?
顾玉琢想了想,说那不吃麻小了,有个麻辣波龙,吃他家。
陆南川说行。
下了飞机,制片人带着司机来接的。
袁茂没能跟顾玉琢改签到同一趟航班,改了红眼机,夜里到。于是黑崽一下就撒欢了,这么多年,他很少能逮着身边没人的机会。
上车,制片人和陆南川闲聊,顾玉琢就在后面登小号看微博。
沉着超话依旧挺热闹,在他和许尧臣没有互动的日子里,水蜜桃们就自娱自乐嗑旧糖,翻来覆去看综艺,拿着显微镜截图找点新糖。
-上班累成狗的日子里吸一口我崽崽们,能续命。
-同社畜,加班到心慌气短。
-他们最近是转地下了么,打开超话全是老糖。
-俩人都进组了,忙着拍戏呢。
-孩子们各忙各的,小顾前天直播还上热搜了。
-本来是解释,结果越描越黑了。
-我是真没品出解释之外的东西,只能说唯粉脑回路不一般。
-就算不和又咋了,有谁规定普通同事还非得如胶似漆了。
-你们不知道么,热搜之后突然出现了邪教。
-谁和谁?
-[链接]
-咕噜……卧槽!
-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玉琢顺着链接爬过去,也跟着“卧槽”了一声,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咕噜,他和陆南川的超话。
这真的是……
黑崽偷摸看了眼旁边的陆老师,看他注意力都在制片人那儿,于是放心大胆地刷起了超话。
-单纯进来看看。
-看看+1
-这什么邪门cp?
-我的妈竟然有人剪视频。
-让我看看是谁在嗑。
-嗑不动嗑不动,硌得牙疼。
-伏地魔和林黛玉都有cp,他们俩很奇怪吗?
-那不一样。
-是的,那不一样。
-陆南川粉竟然没把这个超话炸了么。
-不瞒你说,这个超话在我们川粉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你会跟笑话过不去吗?
原以为会十分荒芜的超话竟然因为一批又一批被好奇驱使着的人们而变得热闹,顾玉琢觉得挺有意思,顺手点了个关注。
一条条翻过去,他怪纳闷的,不知道为什么姑娘们能在沉着cp里嗑生嗑死,一来“咕噜”就变成了理智而无情的女子。
他又瞄了眼陆南川——
兴许是高僧人设过于深入人心?
也是,高僧哪能沾红尘,那必是不能的。
路上堵了会儿车,顾玉琢被车一停一走地给晃困了。
他半张着嘴歪在一边睡着了,再睁眼时候先感受到了嘴角的哈喇子,吸溜了下才没精打采地问:“到了?”
“到了。”陆南川手里头没抬,手里拿着本不知道哪来的书,“我们在停车场。”
“停车场……”黑崽癔症了下立马精神了,“麻辣波龙……陆老师,你饿不饿?”
“睡好了?”陆南川抬起眼看他。
黑崽说:“贼好。”
等他们下车顾玉琢才发现已经将近七点了——他活活在车里睡了一个多小时。
真行。
“为啥没叫我啊。”他活动着酸困的脖子,捂着口罩跟陆南川屁股后面上电梯。
陆南川说:“看你睡得香。”
这就很不一般了。
你和你兄弟一块儿坐车,他睡着了,到地方你会不一脚给他踹醒吗?
不会。
不但不会,并且可能会在他耳边放声高歌《爱情买卖》。
陆老师真是个文明人。
顾玉琢想。
以后我也得注意点,做个讲文明懂礼貌的新时代青年。
由于正赶上饭点儿又是晚高峰,想挤进麻辣波龙的店里不现实。这地方也没有一个牛哥给他们开后门,只能老老实实托剧组助理跨越半个城去给他们打包回来。
顾玉琢很少会找袁茂以外的人帮他干这干那,一来别人没这义务,二来也实在不熟。所以小助理上来时候他突然就话少了,一本正经地给人列好餐单,又给多转了五百当跑腿费。
前几天走到的时候顾玉琢没带多少行李,剩下的都在2503,陆南川的房间里。现在回来,自然还是回2503。他进门之后熟练得像回了自己家,坐沙发上喝着养乐多开了局游戏,玩到一半队友忽然掉线,满盘皆输。
惨败来得如晴天霹雳,也让黑崽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
“陆老师,你背上的伤好了吗?”他端着手机,凑到沙发另一边。
陆南川没说好了也没说没好,只是问:“要看看吗?”
“看看吧。”黑崽一愣,说道。
陆南川还穿着那套绿睡衣,整个人绿得发光。顾玉琢一面往上卷衣摆一面想,陆老师是真喜欢绿色儿。
往后送礼物可以都带点绿。
起码包装得是绿的。
伤口本来也不是非常深,只有缝针那条严重点,现在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原本无暇的皮肤上整出这么一片,乍看着也挺触目惊心的。
愧疚的情绪又泛上来,顾玉琢伸手轻碰了碰留下痕迹的疤,刚要说点什么,面前挺直的脊梁蓦地僵了下。
黑崽也跟着一愣,慌忙把衣摆放下来了,“结的痂都掉了,看着可能要留疤。”
“害怕了?”
“啊。”
“就是这么看着吓人,”陆南川转头看他,“我身上一般不留疤,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但顾玉琢随便往回捋一下当时的情形,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那盏灯掉下来的角度再寸一点,那他们俩可能就只有一个人能坐在这儿了。
这不是下意识救人的事,是自己躺还是对方躺的问题。
他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只知道心窝里挺暖,又挺乱。
麻辣波龙家还做佛跳墙,海参鲍鱼花胶汤底真舍得下料那种,顾玉琢看完陆南川的伤,连忙又追加了一个金玉满堂佛跳墙和猪肚石斛花旗参汤,店里最十全大补那种。
当然,下单时候他并没能料想到,大补之后的结果就是他两管鼻血哗啦流。
《匆匆》后半部是于汉唐兄弟俩在城市里生活的情节。
于汉唐和城里姑娘已经确认了恋爱关系,因此于匆就成了一个更为累赘的存在。在两人又一次发乎情没有止乎礼的活动后,他们发现了扒门缝偷看的于匆。
于匆很新奇地问于汉唐,哥,你是不是把姐姐掐疼了,她一直在喊。
“段编,我的词儿好羞耻啊。”顾玉琢捧着剧本,一脸苦相地看着段骁。
段骁正在啃杏干,听见他这话,扭头过来先瞄了眼,然后说:“词儿还好,你到时候扒门缝看,有近景怼你脸拍,那才尴尬。”
顾玉琢:“……”
原本并没觉得尴尬,现在觉得了。
谢谢你。
但演员的自我修养是什么,首先,得解放天性。
各个方面,都要解放。
拍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除了黑崽那颗躁动的心脏,在暗地里翻江倒海。
-哇,陆老师和姜鹭姐很投入呐。
-这个吻挺妙的。
-用网络尖叫鸡的话说就是很欲。
-开始了,开始少儿不宜了。
-妈的我能不能不偷看了。
鼻腔里开始发热时候顾玉琢并没在意,当那一股热流顺着人中涌下来,并在他说台词时飚出去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是鼻血啊。
但没人性的郭藏獒没喊卡,他们只能继续,直到这一镜结束。
“好好好,非常自然,小顾,非常自然。”郭天禾抓了一卷卫生纸从监视器后面几步奔过来,“意外之喜,特别好——年轻人啊,还是内火旺,咋看点激情戏给你看成这样了。”
“快,洗洗去吧。”没人性二号机,段骁在旁边捡乐子,“哎,看这孩子整天憋组里,给憋坏了。”
陆南川坐床上披好了外衣,转头和姜鹭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出去了。
筒子楼的老旧卫生间里,顾玉琢正开大了水管在洗鼻子,哗哗啦啦的,水呲得到处都是。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后脖颈上,捏了捏。
顾玉琢没第一时间蹦起来给后面人一拳,是他莫名其妙地知道,来的人是陆南川。
这非常难以解释,这种“知道”到底是来源于对另一个人的熟悉还是其他的什么,譬如第六感,有些玄的东西。
“怎么回事?”陆南川问。
顾玉琢脸上挂着水珠回头,咧开嘴笑:“可能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陆南川养崽日记断更了?因为……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对不起,写日记的宝请当我只是放了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