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次降温后，找资源就变得费劲起来。
海里太冷，下不去，陆地上的资源又已被收拢的七七八八，偶尔剩一点，也都被雪埋得严严实实。
没有任务，同心社成员们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牌。
卫景不喜欢吵闹，他自己一个人躺在会议室那张铺着毛皮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抠着指甲不知在想些什么。
“社长！”门外匆匆跑进一人，“三天后又将有一次大降温，降温十度左右，到时候就零下二十多度了！”
“啊，”会议室温度适宜，盖着毯子，卫景迷糊得都要睡着了。
“农场全S岛发公告了！应该不是假的！”
“哦。”卫景掩了掩毛毯，挡住被属下带进来的冷风。
“怎么办啊？还降温的话，我们的煤肯定不够，但农场不可能给我们换煤了，要不我们跟他们换点儿木炭？他们不还有炭窑吗？”
“但同心社只有净水资源丰富，可农场不缺净水资源。拿罐头跟农场换，我们自己的存粮又怕不够。”
“嘶——”卫景倒吸一口凉气，抠着指甲，“对啊，怎么办啊。”
“要不我再去趟农场要点儿饭？”
下属顿住，“也、也不必……”
“你想啊，”卫景慢悠悠道，“我本来也没想当社长，王新程东一头西一头的，不好好规划社团，留下那么大个烂摊子，傻子才冬天接手，对吧？”
“既然徐衍让我来当这个社长，他不得给我点儿物资支持？”
下属皱眉。
同心社变天那天，是卫景自己带人攻下大楼的，社长也是卫景自己要当的，纵然徐衍在这里面插手帮了什么忙，又怎么可能一直帮同心社？
农场不兼并同心社，就很不错了。
卫老大平时懒懒散散的，看着挺和善可亲，可是都当社长了，手里掌握着这么一大群人的命运，老大你给我振作点儿啊！
下属急得不行，正绞尽脑汁想怎么劝卫景，楼下忽得传来喊声，“社长！农场来人了！”
“哟，”卫景大长腿一撩，从躺椅上下来，“这不来送东西了？”
同心社以一幢末世前的酒店作为营地。
一楼到四楼是公共区域，四楼以上是住宅区。
徐衍、姜默和于叔被请到一楼接待区，那里原本是酒店咖啡厅的位置。
他们坐到一张复古仿真皮沙发上，立刻有同心社成员给他们端来热茶。
卫景从楼上走下来，步伐轻快，脸上带着笑意。
他冲着徐衍走过去，张口就要打招呼，眼角余光瞥到坐在一边的于叔，他的笑意顿消，后退一步。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摸向自己腰际，而后，意识到徐衍和姜默就在自己面前，他的手顺着腰滑下去，插进裤兜里。
“来干嘛？送物资来了？”卫景笑。
徐衍和姜默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徐衍扬拳朝卫景的脸上招呼过去，卫景伸出一只手去挡，另一只手搓出一团火球，刚想往徐衍头上招呼，一丛带着鲜嫩绿芽的灰褐色藤蔓在空中爆开，紧紧裹住卫景的手。
他手上瞬间多了数条血痕，火团“噗”地一声熄灭。
徐衍顺势反折他的胳膊，膝盖一顶，卫景半跪着被摁到地上。
站在旁边的同心社成员被这一幕吓得呆了一瞬，正要围上来，几棵变异绞藤在他们面前爆开。
细密的叶齿张合，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别紧张，我们跟卫老大商量个事而已。”姜默道。
这时，徐衍已经伸手摸向卫景后腰，片刻后，他摸出个信号器似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块黑色的方形铁片，别在卫景腰带上，中间有一个圆形玻璃球，球体里是一团急速收缩的白雾，仿佛是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徐衍研究片刻，把卫景放了，他拿着铁片贴到于叔身上。
那团白雾收缩频率瞬间加快，仿佛要跳出球体。
徐衍“嘁”了一声，“探测器？我还以为会是武器。”
卫景站起身拍拍裤子，让手下都退下，他收了懒散的表情，指着于叔，“他从哪儿来的？怎么把他带过来？你们知道他代表着什么？！”
“污染？”徐衍把铁片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回沙发，“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会欢迎于叔来同心社做客。”
他笑了一声，“毕竟，你不是对我们农场的邹洋就挺感兴趣？”
卫景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让小人鱼来做客啊。”
徐衍把卫景的话回给他，“你想得挺美。”
姜默操纵着绞藤迅速枯死，把它们都处理干净了，才走过来，注意力移到两人的对话上。
“他对谁感兴趣？！”他指着卫景，看向徐衍。
之前姜默并不知道卫景和邹洋见过面，两个人怎么想也不可能有交集。
他本身就对卫景没什么好观感，这次看到卫景对于叔的反应，心里就更加警惕。
“你邻家哥哥。”徐衍好整以暇道。
闻言，姜默当即抓起手里的绞藤，枯死了。
扔到地上，他撸一撸袖子，伸手去兜里掏种子。
徐衍忙摁住他的手，“先说正事，于叔还在这呢。”
姜默瞪了卫景一眼，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放弃教训他，卫景扬起脸，下巴点向姜默，“小人鱼是你什么人？”
徐衍：……
徐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说、正、事。”
“于叔留在同心社，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人，我也会送到同心社，农场给他们出物资，你只负责教导他们如何使用异能。”
“不可能，”卫景看了眼于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不清楚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体内富集那么多污染元素。”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很危险！”
“包括对他们，也包括对周围的人。”
徐衍似乎很明白卫景所说的污染元素指的是什么，他反驳，“那邹洋危险吗？”
“你应该早发现了他的异常吧？可你也清楚，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身体很健康，最近两次月圆之夜，他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卫景沉默了。
徐衍：“我不能让太多有这种情况的人在身边，我怕会触动某种机制，引起未知变化。”
他手指轻敲桌面。
两方不能这样一直试探下去，总要有一方打破僵局，促进合作。
沉默了一会儿，徐衍下定决心，“我和姜默，没有绑定。”
卫景嘁了一声，“你俩绑不绑定……”
他突然顿住。
瞳孔瞬间放大，抬起头，目光在姜默和徐衍之间来回逡巡。
许久之后，卫景垂下眸子，“如果合作，我要食物。”
徐衍：“除非农场产出溢出。”
卫景松了口气，“可以。”
“还有一个问题，”他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
“刚才，”徐衍轻笑，“刚试探出来。”
卫景嘁了一声，他信徐衍的鬼话就怪了。
徐衍从秋天就在蓄意接近他，刚开始他以为徐衍只是对同心社打主意，他无所谓的。
农场待遇那么好，说起来让社员们进农场，还是他们赚了。
但大降温那天，徐衍刻意在自己面前展现能力，那座被封成冰雕的大楼，似乎就是他拥有副系统最好的证明。
卫景猜到了主系统在姜默那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副系统可能在徐衍手中。
之后就是两人间或明或暗的试探。
他原以为这种试探要持续很长时间，他做好了和徐衍耐心周旋的准备，谁知，徐衍直接交了底。
他在拉拢自己！
自始至终，徐衍就没对他表现出恶意。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以徐衍的性格不会冒险向自己透露这些。
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卫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儿露出过破绽，但他知道，真想合作，自己也要表现出点儿诚意。
“我要先去检查食物。”
于叔还在旁边，卫景也不可能多说什么，他看了眼于叔，“这位，我找人给他安排房间。”
徐衍颔首，“走吧。”
三人离开同心社，直接进入到10号实验大棚。
检查食物，卫景用得还是那块方形铁片。
“这算是个小型探测仪。”卫景解释道。
“接近无害物品，云雾是舒展状态。”卫景将铁片放到农场正常产出的食物上做演示。
“接近与污染有关的物品，云雾会收缩，收缩的速度越快，污染越严重。”卫景将探测仪放到巨大白菜和巨大莴笋上，圆球内的云雾有节律的轻微收缩，只是这种收缩的幅度非常小，看起来只是在轻微震荡。
系统产出的物品会受少许变异因素的影响，对人体无害，这张元子已经告诉过他，所以姜默并不惊讶。
“看来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卫景看了姜默一眼。
他将探测仪在各种系统培育出的作物上一一扫过，最后，他的表情放松下来，“可以了，没问题。”
“如果有问题会是什么表现？”姜默从沉默中出声。
卫景看了徐衍一眼。
“可以合作了？”徐衍问。
卫景点头。
“那我出去，你和他说。”说完，徐衍转身走出大棚，头也不回的走进别墅区。
卫景这才在数控台前拉了个凳子坐下，示意姜默也坐。
“他不能说。”他回头看了眼徐衍的方向。
“他哪怕只说出系统两个字，都会立刻被监控到。”
对于这次合作，卫景似乎很满意，他表情格外放松地看着姜默，“我很好奇，你对系统的了解到底到哪一步。还是你已经可以进入系统了？”
“不了解，没有。”姜默摇头。
卫景笑了，“那你很信任他啊，由着他这么乱搞。”
姜默盯着卫景没放松过，他眯了眯眼，“不如你先介绍下你自己。”
卫景背对姜默撩起衣服。
在他腰两侧，各有一块圆形的狰狞疤痕。
“曾经是副系统持有者，后来被世界树捅了两棍子，摘除了系统，我就加入了叛逃党。”
姜默瞳孔轻微颤了两下，从复活节打折那次，他就猜想过系统的背后可能有一个完整的世界。
可他没想过那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是重合的，甚至，自己可以和另一个曾经拥有过系统的人交谈。
“拥有系统的人有很多？”
“不算多。”卫景重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整个联邦也就二十多个，如果主、副系统算一个的话。”
姜默问，“徐衍是主系统？”
卫景摇头，“你是。”
姜默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想了想，问出下个问题，“可以脱离系统？”
卫景笑了。
他笑了许久，低下头，掩住眸子里的色彩，“我可以，徐衍不行。”
“因为我的主系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