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默猛坐起身，深吸一口气。
温润的带着花香的空气顺着气管滑入肺腔。
窗外，一轮完整的满月高挂在夜空。
他怔怔看着明亮、饱满的月亮，许久才回过神。
重生了？
末世，是没有月亮的。
手指蜷紧又松开，摸出手机解锁，时间是3225年8月15日，末世前一个月。
一个月后，突然出现的小行星让月球消失，污染性尘埃遍布地球。
土地绝产，动植物变异，洪水淹没了地球上大部分土地，人类正式进入废土时代。
上一世，姜默所在的S市被淹成了孤岛，他没有撤离，带着奶奶成了孤岛拾荒人。
他是末世两年后才绑定的系统。
但那时已经太晚了。
系统升级需要积分，而积分要靠种植植物积累。
末世两年后，经过外星污染和连续两年的极端天气，疮痍大地寸草不生。
他还是靠收集和种植变异植物，才攒到积分，兑换到系统商店的药剂。
就靠着那几种初始药剂，姜默竟也慢慢让小据点的仓库充盈起来。
据点越来越像模像样，前途一片光明，可惜他却死在了和敌对势力的资源争夺战里。
想到这里，姜默忽得蹙了下眉。
就在刚刚思索的时候，他似乎感知到了系统的存在。
他试着在意识中召唤系统，竟真的给召唤出来了。
【欢迎进入“红彤彤的植物乐园”】
墨绿色的加载界面上，是一朵小孩儿涂鸦似的歪歪扭扭的五瓣花。
熟悉的系统标识。
熟悉的诡异名称。
开屏界面后，系统切换到一个涂鸦风的花园场景。
花园里有十格土地，其中四格已经种植了植物，正是他前世录入图鉴的那四种。
【变异绞藤：喜欢捕捉活物，对温度敏感，哦，它或许和蛇是近亲。】
【变异风铃草：没什么大用，高兴时会发出叮铃铃的声音，最好别让它哭泣。】
【变异荆棘玫瑰：带刺的玫瑰，目前只有刺，它暂时不太想开花。】
【变异伞盖棉花：一株懂得审时度势的棉花，它喜欢极寒天气。】
姜默注意看了眼乐园等级：
【二级乐园：每日每种变异植物可收获两颗种子。】
【积分进度条：355/1000，是否升级？】
前世的等级还在，他的积分居然也没丢。
姜默放下心。
到这里，他大概有了数，目光移到界面右上角。
右上角有两个标识，一个藤蔓标识的“技能提升”，一个购物车标识的“营养超市”。
技能提升里是空的。
买技能花费的积分太多，上一世姜默一直没舍得买。
这一世，他倒是可以试试。
营养超市里依旧是前世的三种药剂：
【初级闪电药剂：缩短植物1/3成熟时间，需添加在育种药剂中使用，兑换所需积分：2】
【初级茁壮药剂：植物体型增加一倍，需添加在育种药剂中使用，兑换所需积分：2】
【育种药剂：有少量促发芽效果，二级乐园每日获得两份育种药剂。注：只有使用育种药剂培育出的植物，才会被录入积分。】
姜默先把免费的东西都领了。
变异绞藤，变异风铃草，变异荆棘玫瑰，变异伞盖棉花，每种植物两粒种子，他都存在系统仓库里。
两份育种药剂，他直接取出来。
想了想，又用积分兑换了两瓶初级闪电药剂。
其实种植正常植物收获的积分很少，真正适合用来攒积分的是变异植物。
像一粒鸡毛菜正常收获后，只给0.05积分，而积分最少的变异风铃草，成熟后都有1积分。
但耐不住正常植物的种子多啊，一份育种药剂能对500枚种子起效，只用来种变异植物太浪费了。
上一世姜默设想过很多次，用闪电药剂加容易成熟的青菜种子刷积分，如今终于可以实践一下。
奶奶爱种地，他记得堂屋抽屉里就有老太太买回来的菜种。
姜默翻身下床，借着月光在抽屉里一阵翻找。
“啪”堂屋的灯忽得点亮，条件反射地伸手遮住眼睛。
“默默？你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周老太太穿着件碎花睡衣从卧室里出来，将手里的棍子倚在门边，“我还以为家里进人了，窸窸窣窣的。”
看着已经三年没见的老人，闻着她身上洗衣液的香气，姜默恍惚了一下。
“你过来。”他靠着抽屉柜，对老太太勾一勾手。
周老太太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大半夜不睡觉当老鼠，我过来，我过来我就打……”
话没说完，被姜默一把搂进怀里。
怀里抱着老人，下巴搁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姜默深吸一口气，“家里进人了要叫你孙子出来，你瞎逞什么强？”
上一世奶奶是为了给他抢消炎药被人打死的，那时他伤口感染，高烧昏迷，奶奶提了根棍子就出门了。
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她半个身子都是血。
后来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能保持清醒。
“又犯什么病，热。”老太太懵懵地推开姜默，“快睡觉，成天晚上不睡觉，早晨不起来。”
姜默笑，“好。”
他又道，“明天我得出去一趟，多囤些粮食。”
“去年买的不还没吃完？”老太太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往卧室走，“反正钱都在你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姜默又笑。
他知道老太太嘴硬心软，家里一切都让他拿主意，但要用来为末世做准备的钱不是小数目，他迟早要跟老太太透些口风。
等老太太回了屋，他才重新去抽屉里翻出鸡毛菜种子。
找了个碗将种子泡上，又将两份育种药剂和两瓶初级闪电药剂全都兑进去。
找了个棉签，拿着锄头出了家门。
把门前的地平整了，姜默用棉签沾着种子，一粒粒往地里点。
种子点完，把地淋透了水，他回到家里，打开台灯列物资清单。
一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他必须尽快准备起来。
种子是肯定要囤的，但囤的种子种在哪里也是个问题。
末世始于小行星撞击月球。
撞击后的污染尘埃落到地球，引起动植物变异，土地绝产。
之后连续几天的灰雨更是让污染渗透到土壤深处，让躲过第一轮尘埃风暴的农业大棚最终沦陷。
在末世，所有的正常植物都无法在土地里生长，荒芜的土地上只有零星的变异植物顽强存活。
只有那种做了多层防水的高科技种植棚，才能拥有正常产出。
这种高科技种植棚，姜默肯定是建造不起的，他养父母早逝，留下一堆生意上的烂摊子，这几年他和周老太太卖房卖车，好不容易才补上这些窟窿。
身上所有钱，再加上老太太的私房钱，也就八万左右。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囤营养土。
囤积大量营养土，等尘埃雨过去之后，用花盆和种植箱进行种植。
只要勤快点儿，保证花盆不接触雨雪，不接触后期的尘埃风暴，就可以种出正常植物。
笔尖在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他倒是想起来，除了花盆和种植箱，他还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种东西。
那是西郊碧云山深处的一个山洞。
山洞蜿蜒向下，通着一个藏在山体里的温泉湖泊。
湖泊四周的土地维持着末世前的肥沃状态，没有被外星尘埃污染。
温泉水经过岩石的层层过滤，所含的污染元素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是一个几乎可以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
只不过上一世，在他发现那个山洞时，碧云山已经成了S岛最大势力，同心社的领地。
他的势力太小，打不过同心社，只能看着那块绝妙的土地望洋兴叹。
不自觉咬住嘴唇，姜默心里慢慢有了计较。
大清早一起床，他就先去了花市。
花市里有用编制麻袋装的营养土，比小包装的要便宜很多。买一吨土可以免费送货到家。
姜默直接定了一吨土，让师傅帮忙拉回他所住的城中村。
回去的时候，邻居家停了辆黑色超跑。
崭亮的跑车就停在村路正中央，不偏不倚的好像特意拿尺子量过。
卡车司机啐了口，“这车停的也太不讲究了。”
姜默“呵”了一声，“行了，就停这吧，我自己往家里搬。”
说完他跳下卡车，打开后车厢。
天气热，姜默就穿了件黑色T恤。身材不像末世后那样，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健美，身形高挑，肌肉纤匀，充满了少年朝气。
他的皮肤很白，眼珠黑亮水润，看起来像个干净的高中生。
卡车司机看他一个人搬那么多袋土不忍，跳下车去帮他的忙。
然后，他就看到他眼中的干净少年耳朵动了动，瞬间表演个变脸，全身笼罩上一股燥郁。
伴随着他的变脸，“吱呀”一声，跑车那家大门打开，一个脸蛋圆圆的老太太探出头，“哎哟，姜默回来啦。”
老太太手里抓着把瓜子。
拉开大门，开始往门外吐瓜子皮，“找着工作了吗？”
“哎哟我忘了，你找工作确实不太好找。”
“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儿子？正好他回家了。他公司不是一直在招保安吗？”
老太太嘴巴一张一合的，瓜子磕得格外爽脆。
“你想你一个野孩子，没爹没娘的，也没啥社会关系，大学档案上还受过处分，能找着啥好工作？”
“哎哟，你买这么多土干啥？这是打算回家种地啊。”
这话卡车司机一外人听着都觉得过分，有当人面这么说话的吗？
他看向姜默，就见姜默溜达着走到说话的老太太眼前。
他长得很高，圆脸老太太只到他的胸膛，姜默叉着腰低下头。
“记得我为什么受处分吗？”姜默咧开嘴，露出口大白牙。
他周身的气息凌冽，对于喜欢挑事的人，姜默从不需要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因为我打了几个嘴贱的人。”
带着鼻音的笑音听起来更像是威胁，沈明霞后退一步。
干嘛啊，欺负她个老太太。沈明霞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刚才被他看那一眼，也不知怎么，就感觉像被饿狼盯上似的。跟以前的姜默有点像，又不那么像。
老太太心里突突跳着，嘴上小声嘀咕，“我、我这不关心你吗。”
“沈明霞！你又欺负我乖孙！你倚老卖老要不要脸你！”
周老太太听到车的动静开门出来看，正看见沈明霞和自己乖孙站在门口说话。
她沈明霞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是什么好话！
“我怎么……”沈明霞想提高音量骂，身前还站着个姜默，气压强的她都不敢扯嗓子。
她挪动着小碎步，小心从姜默身边绕过去，直奔周老太太跟前，“我欺负谁了啊！我还不是好心！周桂芬你有没有脑子！”
离开姜默身边，呼吸顺畅了，骂人的感觉也回来了，真好。
姜默咧着嘴笑着看两个老太太对着吵吵起来，拍拍司机的肩膀，“没事了，我奶奶出来了，她骂不赢。”
司机心想：你家老太太不出来，我看她也骂不赢。
他没敢说，心里还想着那句“因为我打了几个嘴贱的人”，默默帮姜默把营养土都拎回院子。
临走前姜默给司机发了个红包，算是帮忙搬运的感谢，又闲聊道，“这土好啊，不管住楼房还是平房，自己在家种点菜，种把小葱都方便，你家没自己留点？”
“成天在仓库倒腾土，回家就想干净点儿的别招老婆烦。”司机憨笑。
“那仓库可得看好了。这世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土就比金子贵了呢。”
司机沉默了下，他看姜默不像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可又觉得他说的话没有半分道理，土怎么可能比金子贵？
他没听懂，却也没反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送走司机，周老太太喜气洋洋的回来了，看来骂战骂得挺顺利。
“买什么了这么一大车？”
周老太太扒拉开一个袋子看，土。
再扒拉开另一个袋子，还是土。
那张喜气洋洋的菊花脸，慢慢地就耷拉下来。
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