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虚仙尊略略颔首,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走吧。”
叶南期用力的扣紧了手指,用力的按捺下了自己心底即将冒头的情绪,这才是跟在了临虚仙尊的身后,走向了大殿。
天犀宗比以前冷清了不少,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情,天犀宗名声受损,底下的弟子走了不少,剩余的人心惶惶,又是对了天犀宗有了阴影,到了夜晚以后,几乎不会出来走动。
原本离开的弟子应该更多的,是临虚仙尊出来,一手稳定了局面,几个峰主更是压住了他们手底下躁动不安的弟子,这才是避免了天犀宗遭受了更大的损失。
几个人到了万剑峰,临虚仙尊引着他们去了自己的住处。
临虚仙尊走了一段路,似乎有些疲惫了,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半阖着眼睛等着身边的小童把茶水倒上了以后,这才是缓慢的开了口,“天犀宗内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叶南期绷紧了下颔,点了点头,“不过只是听了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临虚仙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是将之前天犀宗宗主如何将那些弟子带着,然后囚禁起来挖了他们的金丹元婴,给自己提升修为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如今宗主已经被囚禁了起来,估计过不了多久各大宗门的宗主就会给他一个判决,如今,天犀宗的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今天,我这个时候叫你们来,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前几天我给自己推算了一番,如今我修为停滞不前,是缺了一份机缘,若是得了机缘,便可就此飞升,”临虚仙尊轻咳了一声,淡淡的说道,“等到天犀宗的事情解决,我便是要去寻那份机缘了。”
“届时万剑峰的峰主空缺,我决定从司九黎和叶南期你们两个人之间选上一个人,接任峰主之位。”
他话音刚落,叶南期便是站了起来,他微挑的丹凤眼看着临虚仙尊,眼底一片怒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是在临虚仙尊扫过来的目光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南期颓然的坐下了,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沉声说道 “是我太激动了,你们继续。”
临虚仙尊抿了抿泛白的嘴唇,这才是慢慢开口,“你和司九黎,两个人,必须有一个得接任我的位置。”
他才刚刚说完,司九黎就开了口,“我拒绝。”
司九黎握着阮棠的手指,他低着头,神色冷淡,精致的眉眼之间有几分不耐,“我和阮棠准备事情结束以后,四处游玩,我没有时间管理万剑峰。”
而且他还是半人半魔的混血,若真是接任了,估计也有许多弟子不服的。
想必临虚仙尊也是想到了这上面,他的目光落到了叶南期的身上。
叶南期低着头,他的嘴唇颤了颤,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半晌,他才是平静的抬头,应了一声,“我是万剑峰的弟子,若是师尊真要走,万剑峰我自然会照看好。”
这件事情说完,也就没有了别的事情了。
司九黎牵起阮棠的手,率先朝着外头走去,叶南期却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师尊。”
他哑着声音开了口,那声音有几分凉意,像是藏着什么绝望,“你就当真要如此避着我吗?”
叶南期不大信什么机缘的事情,他只觉得是临虚仙尊在躲着他。
因为那份背德的师徒之间的感情,不对,应该说是他单方面的感情,不仅让临虚仙尊避他如蛇蝎,甚至还想要逃离。
临虚仙尊没有开口,他坐在那里,半敛着眼睛,神色平静而又淡漠,像是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
叶南期冷笑了一声,他的自尊与爱意被放到地上反复践踏,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他这份感情,注定不会得到回应。
“我怎么忘了,师尊你是没有心的,你心心念念的永远只有你的师妹,我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心血来潮之时,随便养养的玩物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才可以随时丢弃,也一定也不在意他的死活。
叶南期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以后,定是如师尊所愿,接管万剑峰,娶上一个女修,生上几个孩子,将师尊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说完以后,便是大步走出了这里,半点停留的意愿都没有。
临虚仙尊坐在那里,身体有些僵硬,方才叶南期说的话,像是刀子一般,割在了他的心口上,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他以为只要叶南期过得好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他才是发现,他自己也是会嫉妒的。
临虚仙尊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一点水珠滴落到了手背上,滚烫滚烫的,烫得他的心有些发慌。
“对不起。”
叶南期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又是发了一顿脾气。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与临虚仙尊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气氛实在是僵硬,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眨眼之间,便是到了七夕。
司九黎和阮棠当天晚上便是下了山,准备去看看山下的花灯。
镇上倒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花灯从街头挂到了街尾,各种模样的都有。
听说这若是有情投意合的男女,买上一盏莲花灯,一同放入河中,这辈子便是可以长长久久,永远不分离。
虽说是民间传说,但是司九黎倒是记在了心里。
他给阮棠买了一盏小兔子灯,让他提到了手里,阮棠对手里的小兔子灯爱不释手,时不时的都有摸摸。
司九黎剥了个糖炒栗子,将栗子仁放入了阮棠的口中,“喜欢七夕吗?”
阮棠嚼着栗子,嘴巴里鼓鼓的,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喜欢。”
“很热闹。”他又是补充了一句。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来。”
司九黎捏了捏阮棠的腮帮子,勾了勾唇角,眼底带了一点笑意。
两个人一起在镇上逛了逛,看了路边的杂耍,也猜了几个灯谜,司九黎还给阮棠赢了一根糖人,阮棠明明馋极了,但就是不肯吃,固执的非要留下。
两个人随着人群一同走了出去,过了不多时便是瞧见了护城河,河中成片的莲花灯随着水波流淌,河边男男女女的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
司九黎去买了两盏莲花灯,分别在上面写上了自己和阮棠的名字,这才是拉着阮棠,将点燃了的莲花灯往河中放了过去。
“司九黎,你信神仙吗?”
方才那个传说他也听见了,他以为司九黎是不会信这些的才对。
阮棠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的一起放了河灯。
“不信。”
司九黎微凉的手指握着阮棠的手,声音却是淡淡的,他自己一路走来,不信神佛,也不尊天道,只信自己。
不过,涉及到阮棠的事情,总是有例外的。
他侧过头,凑过去亲了亲阮棠的眼睛,司九黎的眉目温柔,声音放缓了许多,“我不信神佛,但是我信我们可以长长久久。”
“棠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番外一:往事(1)
万剑峰的交接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
叶南期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揉了揉额角,正准备起身,突然觉得一阵心悸。
他急促的喘息着,手指不自觉的扣住了心口,浑身上下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突然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叶南期坐在椅子上,缓了许久,这才是慢慢的起了身,朝着屋外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上师尊一面。
他朝着山上快步走了过去,现在已然是天黑了,然而临虚仙尊的住处,却是漆黑一片,一点灯光也没有亮起。
叶南期手指有些发颤,他走到了门前,用力的敲了敲房门,哑着声音喊道,“师尊?”
里头没有人回答他。
叶南期心底涌上一阵无措以及慌乱,他用力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大殿内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叶南期叫了临虚仙尊几声,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
里头寂静一片,安静得不像话。
叶南期静静地站在那里,心底有种明晰感,他很清楚到底临虚仙尊已经走了,但他依旧固执的叫了一声,“师尊?”
没有人应答他。
为什么,临走之前都不同他说一声,就这么离开了。
真的,对自己有那么避之不及吗?
叶南期握紧了拳头,站在了那里,神色慢慢变得麻木了起来。
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师尊不走出那么绝情的一步,他就永远学不会面对这个现实。
叶南期慢慢的捂住了脸,心底像是在滴血,他咬着牙,呼吸发紧,“师尊,你真狠心。”
他除了这一句话以外,便是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师尊已经离开了,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了。
叶南期在临虚仙尊门口枯坐了一晚上,第二日司九黎过来时便是瞧见了他,他拧了拧眉头,“师尊已经离开了。”
“你待在这里有什么用。”
叶南期看了司九黎一眼,眼尾微微垂了垂,苦笑了一声,“你说话可真不客气。”
司九黎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困得不行,昨日他没怎么休息好,此时脸色不大好,对着叶南期说话自然也是不客气的。
“赶紧走吧,”他说了一句,瞥见叶南期脸上的神色以后,又是顿了顿,“总归是会见面的。”
叶南期沉默的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毕竟他觉得师尊是铁了心想要远离他,说不定等师尊真的寻了机缘,直接飞升上界,到那时候,更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这辈子,大抵是与师尊无缘了。
司九黎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即使万剑峰少了临虚仙尊,但叶南期还是将万剑峰打理得很好。
他原本就是临虚仙尊的徒弟,天之骄子,又是深得人心,做起这些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
沈渡梨担心叶南期,留下来待了几天,瞧着他没什么事情,便是要回灵衍宗了。
刚好,司九黎也准备带着阮棠下山了,这回正好和沈渡梨一起下山。
“比起初见你的时候,现在的你倒是沉稳了许多,”沈渡梨拍了拍叶南期的肩膀,有些感慨,“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倒是放心了许多。”
叶南期眼尾微挑,似笑非笑,“初见我时,我是个什么模样?”
“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搭理人,傲气得很,还有点阴沉,”沈渡梨摆着手指数出了一大堆,“瞧着就不好接近。”
叶南期哼笑了一声,并不接话。
若是以前的他,怕早就要恼羞成怒了,但是这么些年,遇见了许多的事情,他早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了。
师尊将万剑峰托付给了他,他自然就得接下这责任,等到以后师尊回来了,才不会叫他失望。
沈渡梨有些感慨,“你如今当真是沉稳了许多,等到以后你若是想来灵衍宗,可以随时来找我。”
“到时候我做东,带你去玩一圈。”
叶南期点了点头,应下了。
司九黎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告一段落以后,这才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用红绳挂着的拇指大小的陶瓷白猫,递到了叶南期的面前。
他面不改色的说道,“临虚仙尊让我交给你,让你贴身挂着,不可以摘下来。”
叶南期狐疑的看着司九黎手里那个普通至极的陶瓷猫咪,“当真是师尊让你给我的?”
司九黎镇定的点头,“前不久他让我交给你,我太忙了,忘记了。”
“你就说要不要,不要的话我给你退回去。”
司九黎又是说了一句,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听到这句话叶南期连忙接了过去,拿到了手里,“我知道了。”
虽然他有点怀疑,但是听到师尊这两个字,又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
沈渡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司九黎,她和司九黎都清楚,临虚仙尊已经……不在了。
既然已经不在了,又怎么会在临死之前送什么东西给司九黎呢?
不对,那天临虚仙尊去世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只有司九黎和阮棠,指不定这东西当真是临虚仙尊送的呢?
沈渡梨心底的心思转了几个弯,但是到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几人说了几句话,便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司九黎抱着阮棠和沈渡梨一起下了山,万剑峰骤然冷清了下来。
前几日天犀宗的几个峰主将前宗主做的那些事情整理成了宗卷,打算存档封存起来,叶南期恰巧看见了,便是拿了过来,打算了解一下。
看完了以后,叶南期却是有些心神不定。
上头说是从他进入宗门那一年,前宗主就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找弟子开始实验了,甚至当他看见一些有根骨的好苗子以后,还会控制起来。
宗卷上没有留存受害者的名字,但是叶南期却是觉得心底有些异样。
他的记忆里缺了一块,或许和这有关,然而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想久了反倒是头疼,叶南期索性是合上了卷轴,打算睡上一觉。
这几日他忙于万剑峰的琐事,太累了。
叶南期正准备躺下,一低头又是瞧见了司九黎给的那只陶瓷猫咪,思虑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将陶瓷猫咪挂在脖颈上。
那只小猫咪,恰巧就挨在他的心口。
这一觉叶南期睡得并不大安稳,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似乎是在睡觉,屋子里很黑,有人站在他的面前,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那人沉沉的笑了一声,“天灵根,是个好苗子。”
“不知道挖出来以后,还可不可以用。”
番外一:往事(2)
叶南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梦境之中的视角对换,他此刻仿佛变成了那个小小的自己,惊慌而又恐惧,无力的挣扎着,他张着嘴,想要叫临虚仙尊的名字,却是半个字也喊不出去。
那人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是那声音却是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那人双手按住了他的腹部,另外一只手隐隐裹挟着锋利的灵力,就要朝他的腹部挖过去。
仿佛是要将他的灵根硬生生的挖出来。
叶南期拼命的挣扎着,浑身冒着冷汗,然而他的动作不过是蜉蝣撼树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眼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叶南期绷紧了身体,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然而,黑暗再次袭来,朝着他扑了过去。
噩梦也到了尽头。
叶南期醒了过来,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起身灌了一口凉茶,清醒了许多。
或许是睡觉之前,他看了关于前宗主做的那些恶心的事情,所以梦里也做了那样古怪的梦。
叶南期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心前的陶瓷小猫,原本冰冷的陶瓷被他捂了许久,上头也染上了淡淡的温度,这让叶南期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
他低头凝视着那只陶瓷小猫,手指轻轻碰了碰,微挑的凤眸有几分沉静和苦涩,他沉默了片刻,这才是说道,“以后,你就陪着我吧。”
代替师尊,陪着我。
整个万剑峰太安静了,安静得叶南期有些害怕。
叶南期第二日便是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他照常处理着万剑峰的事情,然后便是练剑。
临虚仙尊的住处空置着,叶南期怕上面积了灰,脏上,等以后临虚仙尊回来了怕是住不惯,他便是日日过去打扫。
除了临虚仙尊的住处,叶南期待得更久的地方大抵就是万剑峰的峰头了,他平时总在那里练剑,等练累了 ,便是靠在树下,望着山下的方向。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天犀宗宗门的方向,要是有人回来了,他一眼就可以看到。
眨眼之间,冬至降临,没过多久便是要过年。
以前过年的时候,山上的弟子会一起吃个饭,互相说上几句吉祥话,算是一起过了年,今天也不例外。
叶南期早早便是在宗门口等着了,他在宗门门口守了许久,等到天都黑了,他的头上、肩膀上堆了些雪花以后,这才是挪动着步子,慢慢离开了。
他以为,师尊就算厌恶自己至极,也是舍不得万剑峰上一众的弟子的。
但是看来,他猜错了。
叶南期有些失落,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拿起了通讯器,拨给了司九黎。
不多时,通讯器上头显现出了一个小小的司九黎,司九黎有些不耐烦,他看着叶南期,拧着眉头问道,“什么事?”
叶南期搓了搓自己发冷的手,手指不自觉的捏着自己心口的陶瓷小猫,慢慢的说道,“想同你说一声新年好。”
他顿了顿又是说道,“如果师尊在你那里的话,你也帮我同他说一声吧,祝他新的一年里安好。”
司九黎“啧”了一声,“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临虚仙尊在我这里。”
叶南期方才喝了些酒,此时接着酒意上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他喜欢他的师妹。”
师尊那么喜欢他的师妹,说不定会出现在司九黎的身边,毕竟师尊的师妹,是司九黎的娘。
叶南期手指摸到了一旁的酒壶,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了一口,重复了一遍:
“他喜欢他的师妹,不喜欢我。”
哪怕是他讲将自己的真心剖开了,递到了临虚仙尊的面前,临虚仙尊也只是淡淡的掠过了一眼,从来不放在眼里。
司九黎有些无语,“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临虚仙尊喜欢我娘?”
叶南期眼尾染了一抹红,他嘴唇动了动,这才是闷声闷气的说着,“师尊说,永远忘不了他师妹。”
司九黎捏了捏鼻梁,他揉了揉怀里阮棠的软毛毛,斟酌了一下言语,这才是开口,“你知道吧,外面都在说,我的母亲洛溪在战场上被魔族掳走,然后才有的我。”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我娘临死之前和我说,他是被自己的父亲,天犀宗的宗主,亲手送给魔族的。”
“当初我娘被封印了一段记忆,过了许久以后才解开,这段记忆是关于她与天犀宗宗主的,当初天犀宗与魔族打仗,天犀宗其实赢不了魔族,但是为了天犀宗的名声,他又不得不打赢这场战役。”
“天犀宗的宗主查到魔族领军的魔主,是个好色之人,最喜欢美人,所以为了赢,他主动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魔族,商量求和。”
“当时魔族原本就不大想打下去,现在机会送到了面前,他们自然是立刻就答应了。当初魔族退兵,世人皆以为是天犀宗打败了魔族,殊不知,这不过是天犀宗宗主将自己的女儿当做筹码换出去以后,得来的虚伪的胜利而已。”
叶南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这么一段秘辛,他看着司九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没想到却是司九黎嗤笑一声,“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想说,当初你临虚仙尊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等过后他才发现了不对,于是想要将我娘带回来,不料却是被天犀宗宗主拦住了,并且关了他百年的紧闭。”
“等到他被放出来以后,我娘早就死了,”司九黎看向叶南期,“他一直觉得是他的过错,觉得若是他早些发现这里头的猫腻,便是不会让我娘死得那么早,所以师尊一直很愧疚。”
“他忘不了我娘,是因为,明明有机会可以保护她,但是却没有做到,他对我娘,不过是近乎兄妹之间的亲情而已。”
司九黎抿了抿嘴唇,觉得临虚仙尊就是心太软,这些事情与临虚仙尊又有什么关系呢,要想瞒一个人,怎么都可以慢下去的。
他娘的死,又不关临虚仙尊的事情。
叶南期怔怔的看着司九黎,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的被颠覆了。
他似乎窥到了谎言的一角,随时都有可能触碰到真实。
但这让叶南期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番外一:往事(3)
叶南期开始仔仔细细的回想临虚仙尊曾经说过的话。
师尊说,我与你,绝无可能。
师尊还说,我永远忘不了师妹。
等到现在,叶南期才是品出了一丝不对劲,因为,师尊从始至终,都没有正面回答他。
师尊从来没有说,我不喜欢你。
叶南期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疼,他握紧了手心,搜刮着自己的记忆,想要回想起当时师尊对着他说这些话的表情,然而,他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少了那些怒气以及冲动的情绪,叶南期这才是察觉到其中隐隐的不对劲。
他用力的握紧了手,指节泛白,半晌,才是颓然的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酒。
“师尊,我不明白。”
他喃喃的说着,眼尾红了一片,他平日里高傲而又矜贵,此时却是低着头,一杯杯的喝着酒,一遍遍的说着,“师尊,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尊似乎是喜欢他,却又总是要拒绝他?
叶南期将自己灌醉了,但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他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卧室,脑袋里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一倒头便是睡了过去。
屋子的窗户没有关上,大半夜里竟然下起了雨,雨声阵阵,夹杂着雷声,让睡梦之中的叶南期皱紧了眉头。
他又是做了很早之前的那个梦。
梦里,他被按着要挖灵根,就在他绝望之际,紧紧关着的那扇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临虚仙尊出现在门口,他冰冷淡漠的脸上浮现出薄薄的怒色,他厉声说道,“宗主,你在做什么!”
叶南期惊惶的抬头,月光透过敞开的门扉,照亮了整个屋子,叶南期也看清楚了面前这人的脸。
是天犀宗的宗主。
天犀宗的宗主收回了手,看向临虚仙尊,眸光冰冷,甚至还有些不悦,“临虚,你现在这幅样子,成何体统,我不过是想探一探这孩子的灵根而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叶南期惊恐的张了张嘴,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可以察觉到天犀宗宗主看过来的视线,阴毒而又冰冷,像是一条毒蛇,死死的缠绕着他。
临虚仙尊快步朝着叶南期走了过去,“宗主,你若是要探完了他的灵根,就赶紧离开吧,恕不远送!”
他这话似乎激怒了天犀宗宗主,“你这幅样子是防着我吗,我告诉你,这孩子灵根不错,我要带他离开,由我亲自教导他修炼!”
天犀宗宗主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舍不得叶南期的灵根,若是得了灵根,指不定他就可以知道源源不断吸收灵气的秘密。
说到底,便是要去拿叶南期做实验。
临虚仙尊自然是不肯,他抱着叶南期,冷笑了一声,“不必了,宗主,我自己带回来的孩子,自然是要我亲自教导。”
天犀宗宗主恼羞成怒,他怒喝一声,“你别不识抬举!”
临虚仙尊将叶南期护在了身后,与天犀宗宗主打了起来,他与天犀宗宗主修为差不多,竟是将天犀宗宗主的气势压了下去,占了上风。
然而天犀宗宗主一个假动作,便是朝着叶南期偷袭了过去,冰冷的剑气凌厉而又锋利,叶南期僵硬的坐在那里,全身无法动弹。
下一刻,他就会被砍成两半。
然而,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临虚仙尊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气血翻涌,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吐出两个字,“卑鄙。”
他拿着剑,站直了身体,却是将叶南期完完全全的护在了身后,他的眼底翻搅着怒意,“宗主,若是你执意想要带走南期,我若是要与你玉石俱焚,也是不怕的。”
临虚仙尊手里拿着剑,一步步的朝着天犀宗宗主走了过去,似乎察觉不到痛意,半点也不怕。
然而,天犀宗宗主却是咬咬牙,不敢继续打下去,转身离开了。
他怕死得很。
临虚仙尊瞧见人走了,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将叶南期抱到了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别怕,师尊来了。”
这个拥抱带了一点血腥气,但是叶南期却是觉得无比安心。
他正要抬手擦去临虚仙尊唇边的血迹,突然一阵剧痛卷席了他的全身,他痛得浑身颤抖,蜷缩在床上,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怕是中了毒,这毒,我也无能为力。”
临虚仙尊似乎是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一双微凉的手却是握住了他的手,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
“师尊,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点微凉的东西落到了他的手背上,叶南期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里,还是现实了。
外头的雨下得很大,冰冷的雨丝透过支开的斜窗,落到了他的手背上,这才是惊醒了他。
叶南期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很早以前,丢掉的部分记忆。
他枯坐在床上,像是接受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神色有些麻木,心尖一下下的抽搐着,痛得有些发抖 他的眸光晃动了一下,落到了之前的卷轴上。
叶南期这才是攒起了些力气,翻开了卷轴,目光重新落到了之前记录上的卷轴上。
前宗主很早以前就开始抓弟子做实验了。
很早,早到他刚刚进入宗门,就被前宗主盯上了。
他被师尊救了,但是却也中了毒。
叶南期继续翻看着,果然,在他离开天犀宗的那段时间,宗门内弟子频频失踪,当初师尊赶他下山,只是为了保护他。
当初他下山之时他心底无比的怨恨和绝望,但现在知晓了原因,他却只觉得愧疚而又痛苦。
他无数次对着师尊说,师尊,你可真绝情。
但是现在,知晓了这些,他却觉得自己愚蠢而又任性,他在师尊的庇护下,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在师尊保护他的时候,他却是无数次指责着师尊。
怪他没有心。
然而师尊却是一个人承担着记着的痛苦,不可以说,生怕给他一点痛苦。
他几乎不敢想象,宗主会为了针对师尊做些什么。
一想到这里,叶南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难受的,他浑浑噩噩的伸出手,用力的按在了作痛的心口,几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挖出来。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疼痛之余,他的脑子却是无比的清醒。
师尊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拒绝。
为什么师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起来格外虚弱。
这些,到了现在,都有了答案。
他中了毒,却是没死。
但是师尊却是离开了万剑峰,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得不去相信,他身体的好转,与师尊有莫大的关系。
那日在飞梭上,他恍恍惚惚听到了师尊的声音,原来不是梦。
师尊,来看他了。
叶南期浑身僵硬,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袋里成形,他猛的站了起来,甚至没顾着穿上鞋子,便是疯了似的,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他跑到了临虚仙尊的住处,用力的推开了门,现在再看无比熟悉的布置,他却是觉得浑身发冷,心似乎都在发颤。
他仔仔细细的看过了每一样东西,这才是发现,师尊,什么都没带走。
这不可能的。
叶南期无比熟悉临虚仙尊的性格,临虚仙尊有一点强迫症,外头的东西用不习惯,许多东西必须得用自己自带的。
然而,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叶南期双腿一软,心尖上似乎被划得鲜血淋漓,他怔怔的看着四周,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恍惚,下一刻便是要一头栽倒下去。
他在临虚仙尊的住处不吃不喝待了三天。
叶南期终于在一处隐秘的暗室里,发现了临虚仙尊留下的手札。
以鲜血和灵气灌溉,可解百毒。
叶南期的手骤然一松,他浑身发着抖,浑身的气血倒流,刹那之间他便是呕出了一口鲜血,血腥气在他的嘴里徘徊不去,让他隐隐有些作呕。
他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眼底带了些红血丝,“不,不会的,都是假的……”
“师尊一定还活着,还活着的……”
叶南期流着眼泪,呼吸发颤,有些卑微的反反复复的说着。
他颤抖着手,拿出了通讯器,拨给了司九黎,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是砂纸磨过了一般,眼底带着一缕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光。
“师尊还活着吗?”
番外一:往事(4)
司九黎看着那头眼底泛着红血色,看起来疲惫而又憔悴的叶南期,喉头动了动,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半晌才是开了口,“活着。”
叶南期紧紧握着那份手札的手松了松,似乎是放了心,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起来像哭又像是在笑,“那师尊,现在在哪里?”
司九黎目光凝了凝,却是一时半刻没有开口。
也不是他故意瞒着叶南期,但是他对临虚仙尊这件事情,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叶南期身体发颤,他看着司九黎,眼睛发红,语气笃定,“你在骗我。”
“我早就该知道的,你们都在骗我。”
叶南期深呼吸着,浑身痛得发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似乎每一次呼吸,他的整个人都像是一张薄纸一般被撕裂开。
他用力的将那通讯器丢了出去,那通讯器砸到了墙上,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再也无法使用了。
叶南期强撑着站了起来,精神有些恍惚。
师尊死了。
这个事实不断地提醒着他,让他额角抽搐,心口闷痛,他用力的握紧了之前挂在心口的那只陶瓷小猫,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一点他的痛苦。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曾经的他,面对着师尊离开万剑峰,尚且也可以撑下去,不仅是因为被伤了心,更多的却是觉得,这辈子,总有再见的时候。
见不到,默默地守护也好。
但是现在,他才是撕破了那些谎言,窥见了那让他绝望而又痛苦的真实。
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叶南期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临虚仙尊的房间,临虚仙尊虽然离开有些时候了,但是里头却还是留下了一点临虚仙尊的气息。
清清淡淡的,透着一点冷,正如同临虚仙尊这个人。
叶南期蜷缩着身体,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用力的揪住了临虚仙尊的被子,他压低了头,声音也是低低的,带了一点哭音。
“师尊,不要丢掉我一个人。”
他曾经如何得意气风发,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是像是一道光,让人觉得炫目。
而如今,他像是丢掉了全部,什么都不剩下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师尊,我要去何处才可以寻到你。
叶南期跪坐在冰凉的地上,目光直愣愣的看向了一侧桌上放着的匕首。
他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慢慢的伸出了手。
凛冽的剑光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握紧了匕首,将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慢慢的刺了过去。
然而,等到剑尖刺破衣服的时候,他才像是猛的清醒了过来,目光死死的盯着匕首,眼底复杂无比。
他的命,是师尊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他糟践自己的命可以,但这是师尊的命。
叶南期丢了那柄匕首,听着那匕首摔到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师尊,你这是算准了一切吗?”
算准了他对师尊的感情,所以不会下手。
他,死不了。
叶南期的眼睛红得厉害,他信步走出了房间,有些茫然的看向临虚仙尊的住处,脑袋里头一片混沌,像是已经旧了的器具,发出了脆弱的“嘎吱”声。
他停在那里,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目光有几分浑浊,半晌,他才是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却是轻松了几分。
“师尊,你没有死,”他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着,唇边的笑意却是没有消下去,“司九黎也说了,你没有死的。”
他脚步轻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上了自己的剑和储物袋,踏着月色,离开了万剑峰。
“师尊,我来找你了。”
第二日着急赶回来的司九黎和沈渡梨看见的,便是空空的房间,叶南期已经不见了人影。
沈渡梨急得团团转,“我就知道,他是受不了的,这下要怎么办?”
司九黎眼底带着青黑,他熬夜赶回来的,一晚上没有睡,“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他找回来。”
沈渡梨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发愁,“以他的修为,要将他带回来,怕是有些难。”
她又些想到了什么,“那天你给叶南期那个坠子,是怎么回事?”
司九黎按了按额角,显然也是有几分疼痛,“那是棠棠给的一件灵宝,可以收敛温养魂魄,临虚仙尊的魂魄,就在里面。”
临虚仙尊用自己的血和灵气浇灌那株活死人肉白骨的花,已然是逆天之举,藏在那灵宝里头,也可以躲避天道的惩罚。
等到以后临虚仙尊的气息与那灵宝纠缠在一起,届时天道分辨不出来,自然就可以躲过了。
沈渡梨有些惊讶,“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不知道,师尊要多少时间才可以彻底醒来,若是等到叶南期寿命耗尽,师尊还醒不过来了呢,现在的师尊,只不过是活着而已。”
“现在告诉叶南期,也不过是给他无望的期待而已,”司九黎叹了一口气,“我原本想等这件事情稳妥一点,再告诉他的。”
谁知道叶南期竟然发现得这么快。
而且……司九黎的目光落到了手上怎么也没有信号的通讯器上,叹了一口气。
他估摸着叶南期压根就没有带通讯器,自然他也无法告诉叶南期这件事情。
叶南期这一失踪,就失踪了四百年。
或者是,是疯了四百年。
修真界之中曾有人见过叶南期,叶南期疯疯癫癫,见人就问,“我的师尊你可曾见到过?”
司九黎和沈渡梨找了无数次叶南期,但是到了最后 ,也还没没有把人带回来。
又是一年除夕,叶南期茫然的行走在月色之下,大雪纷飞,几乎是要遮蔽了他的双眼。
四百年了,他几乎走遍了整个修真界,但是依旧没有寻到临虚仙尊半点影子。
叶南期走的累了,随处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了他的肩头与发梢。
他握紧了心口的陶瓷小猫,突然痛哭出声。
他寻不到,到处也寻不到师尊的踪影。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是无法继续将自己骗下去了。
四百年了,师尊已经死了四百年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叶南期终于是骗不下去自己了,他也终于是疯够了。
他恍恍惚惚的回了万剑峰。
被迫在万剑峰上处理了四百年事务的司九黎,对着叶南期实在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他的目光落到了叶南期颈上的陶瓷小猫上,目光一凝,他骤然伸出手,将那陶瓷小猫勾了过去,探出灵气感受了一下,眼底带了一丝喜色。
叶南期尚且不明白司九黎到底在做什么,下一刻就听到司九黎说道,“师尊还活着,不是骗你的。”
“师尊的魂魄就在这陶瓷小猫里面,用你的灵气蕴养了四百年,师尊大概是要醒了。”
叶南期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狂喜,等到最后,他已经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用力的握紧了司九黎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九黎拧了拧眉头,“骗你做什么,你自己用灵力一探便知。”
叶南期先前只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挂坠,便是从来都没有想要过试探什么,然而司九黎这么一说,他才是小心翼翼的探出了灵力,进入了陶瓷小猫里。
那里头,有个虚弱的魂魄静静的蜷缩在那里。
叶南期眼眶一热,那魂魄的五官和气息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只要看见,几乎便可以落下眼泪。
司九黎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以后,终于是舒坦了,到这个时候,他也是可以甩掉烂摊子了。
“师尊临走之前将万剑峰交给你打理,他竟然走了四百年……”
叶南期一凛,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些许笑意,“谢谢你了。”
“万剑峰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似乎终于得到了些许支撑他的力气,叶南期迅速接手了万剑峰的事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两百年过去了,临虚仙尊还是没有醒过来。
在这漫长的等待期里,叶南期变了许多。
他脸上的笑容很少,惯常便是面无表情,眉眼之间带了一抹冷色。
很多人说,他与临虚仙尊很像。
临虚仙尊不在的这六百年里,他将自己,活成了临虚仙尊。
这样,就像是临虚仙尊从未离开一般。
司九黎和沈渡梨对叶南期这幅模样很是担心,但是他们俩却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这是心病,需得心药医。
叶南期对此不置可否,他冷着脸,走向了自己的卧房,每日他都会抽出一点时间,与那陶瓷小猫输送一阵灵气,然后说上几句话。
只有这样,他才是略微心安一点。
这回也是一样,但是当叶南期走进卧房以后,却是瞧见桌上软垫上放着的陶瓷小猫,不见了踪影。
叶南期手指微微发着抖,呼吸急促,眼睛瞬间便是红了,他刚想发怒,却是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人的脚步声,他曾经听过了无数次,此时自然是无比熟悉。
叶南期僵直了后背,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这只不过是自己片刻的错觉而已。
然而,身后那人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音色有几分冷,然而,却是压抑着莫大的激动以及欢喜。
“南期,我回来了。”
番外二:同心锁
自临虚仙尊回来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然而叶南期也还像没有回过神似的,每日守在临虚仙尊身边,时不时的会叫上一声“师尊”,若是没有回应,便是焦灼的转身,不安的去看临虚仙尊。
临虚仙尊看得有些心疼。
他虽然这些年都在灵器里头沉睡,但是叶南期这六百年如何过的他也是从司九黎和沈渡梨那里听说了一二,只要一想到叶南期这么些年的经历,他就觉得心似乎都要碎裂了。
当时他只想着让南期活下去,但是却是没有细想,若是他死了以后,南期会怎么样?
叶南期是他照看着长大的,对于叶南期,他再了解不过了。
南期,定是要痛不欲生的。
或许,当时不是没有细想,只是他不愿意去想而已。
让南期活下去,是他当时唯一的一个念头。
想到这里,临虚仙尊的眼眸深了几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冰冷的表情也是融化了些许,他浅色的眼瞳盯着叶南期,半晌,薄唇抿了抿,才是开口:
“南期。”
叶南期走到了临虚仙尊的面前,他伸出手,想碰一碰临虚仙尊,但又是顾忌着什么,手指顿了顿,没有什么动作。
他显得有些拘谨,僵硬着一张脸,问道,“师尊,有什么事情吗?”
临虚仙尊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伸手碰了碰叶南期的脸颊,他的眼眸那些细碎的冰冷悉数被拂去了,此时只留下了一层浅浅的温柔。
他有些踌躇的问道:“你可曾怨我?”
虽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保护叶南期,想要对叶南期好,但是曾经的拒绝是真的,那些伤痕也真真切切的在叶南期的心口上留下过。
就在他死去以后,也是折磨了叶南期好一段时间。
他太过于自私了。
听到临虚仙尊的问话,叶南期连忙摇头,他半跪在地上,脸颊贴在了临虚仙尊的膝盖上,一只手握住了临虚仙尊的手,眼睛发红,有些哽咽,“师尊,你可以回来,就已经很好了。”
“弟子又怎么会怨你?”
他已经无法去回想当初失去临虚仙尊以后,他过的那六百年的生活,只要一想起来,那些心痛的感觉,便是让他难以呼吸。
他不怨,他只是后悔。
后悔怎么没有早点记起那些记忆,后悔没有看出临虚仙尊那些看似强硬的伪装。
他太过于愚蠢了。
临虚仙尊浅色的眼瞳注视着叶南期,他的手指细微的颤抖了一下,叶南期的温度似乎通过交握的手传了过来,烫得他的心尖有些发热。
他张了张嘴,忍耐了半晌,开始略微克制的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南期,你之前说的,那些,还算数吗?”
临虚仙尊说得吞吞吐吐,话尾刚落,便是侧过了脸,耳朵尖红了一点。
他原本便是个面皮薄,习惯将事情藏在心底的人,此时叫他说出这些心里话,便是有些难为情了。
但既然还可以活过来,他便是不想再像以前那般,什么事情都憋在心底了。
至少坦诚一些。
叶南期原先不大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但是瞥见了临虚仙尊的脸色以后,突然便是明了了。
他凤眸里带着热烈的笑意,唇角勾了勾,一如既往的情深,“师尊,我心悦你。”
“曾经说过的无数次的喜欢,都算数的。”
临虚仙尊的手抖了抖,目光落到了叶南期的脸上,他纤长浓密的眼睫半敛着,眼底有了些泪意,他反手握住了叶南期的手,应了一声。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之前说的,都不作数了。”
那些冰冷而又绝情的拒绝,都不作数了。
临虚仙尊认真的看着叶南期,浅色的眼瞳显得专注而又温柔,耳根又是红了一大片,显得有些羞涩,他的舌尖抵着那些字,一点点的把曾经那些不曾说过的话说出了口。
“我也是喜欢你的。”
叶南期呼吸急促了几分,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压住了眼底的泪意 ,他哑着声音说道,“师尊,我们不要再错过了。”
六百年的等待,才换来了新的重逢。
他这一生,还有多少个六百年呢,时光匆匆,他却已经是耗不起了。
临虚仙尊伸出手,他微凉的手指慢慢的擦去了叶南期的眼泪,他弯下腰,唇瓣轻轻碰了碰叶南期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南期,师尊在这里。”
南期,受了太多的苦了。
他曾经问过司九黎和沈渡梨,南期这种没有安全感的动作该如何安抚,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答,“大概需要师尊你哄哄他。”
“多与他亲近一点。”
所以,纵使临虚仙尊有多么脸皮薄,他也想要对给自己这个伤痕累累的弟子,一点安全感。
叶南期后背绷紧了一点,他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临虚仙尊,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问道,“师尊,我可以,亲你吗?”
临虚仙尊轻咳一声,侧过了脸,眼睫颤了颤,却是闭上了眼睛。
两片唇轻轻碰了碰。
有微热的呼吸从临虚仙尊的脸上一掠而过,却是让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他用力的扣紧了手,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是开口,“今天晚上,同我一起睡吧。”
叶南期有些诧异,他抬头,没有说话。
临虚仙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握住了叶南期的手,淡淡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一个人睡不好觉,时不时的要来我房里确认一遍我是不是还在,前两天就在我房间门口睡着了。”
听着临虚仙尊说话,叶南期难得的有些脸热。
这行为,难免有些不妥。
他抓紧了临虚仙尊的手,点了点头,“师尊,我知道了。”
临虚仙尊让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茶,这才是缓缓开口,目光温柔,“南期,不用害怕。”
“师尊,永远在你身边。”
叶南期低下头,慢慢的将脸埋在了临虚仙尊的肩膀上,笨拙的点了点头。
临虚仙尊摸了摸他的头发,脸上的冰冷散去,神色柔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同我撒娇。”
叶南期蹭了蹭临虚仙尊,闷声说道,“我喜欢师尊,想要师尊多宠着我一些。”
他可以感受到,临虚仙尊那份深藏在冰面底下的爱意,温柔而又包容。
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沉迷。
临虚仙尊用手指亲昵的摸了摸叶南期的脸颊,眼底温柔而又深沉,听了这话,他想了一会儿,这才是从储物袋里头,拿出了一个锁似的东西。
“南期,这是同心锁,”临虚仙尊唇瓣抿了抿,面上虽然是冷着的,可眼底却是闪过了一缕羞涩,他顿了顿,这才是缓缓的开口,“道侣之间,若是用了这同心锁,便是可以永结同心,永远无法分开。”
他亲手将那枚锁放到了叶南期的手心里。
“师尊,是愿意被你锁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