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晴这回办了这么大一件错事,自然不敢先行离去,索性玩起了苦肉计,将长公主送出来的那一群丫鬟全都遣散,然后自己在外面苦苦哀求。
柳宛晴也没想到今日好好的赏荷宴便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整个人有气无力拍打着长公主府的大门,看了一眼被丢在下面的铺盖,面上皆是惶惶之色。
赏荷宴是在清晨举行,为的便是欣赏清晨之时荷花带露,碧叶含珠的美景。
柳宛晴被赶出来的时候将近午时,但此刻算起来,柳宛晴在门外已经苦苦叫了两个时辰,里面也没有一个人应声。
就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才有数辆马车从不远处赶来。
来人正是柳宛晴的父母,以及三叔三叔母。
本来一行人正坐在马车上,悠哉悠哉的等着府里开了侧门,让他们将马车驶进,但却不想此刻府外没有一个人,只有柳宛晴哭哭啼啼的声音。
柳父因为家中种种原因,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也分外疼宠,一下子便听出了柳婉清的声音。
“我怎么听到是咱们宛晴的哭声,难道还有谁能赶到公主府上来欺负了她不成?”
柳母捏紧了帕子,忙过去将帘子掀开,一眼就看见了柳宛晴半跪在地上,无力叩门的景象。
“那是宛晴!怎么会?宛晴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咱们也没走错门呀!!”
柳母如是说着,便急急下了马车,柳父也发现向来对他们大开大门的公主府门外没有一个人,从里闭锁着,便是柳宛晴在那里苦苦哀求,也没有人理会。
柳父顿时冷下了神色,走上前去问柳宛晴:
“宛晴,今日家中发生了何事?”
柳宛晴听到柳父的声音身子一僵,然后抽抽噎噎的说:
“爹爹,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惹祖母生气了,祖母现在要将咱们都赶出来呢!”
柳母心疼柳宛晴,忙半蹲下来,将柳宛晴扶起,心疼地摸了摸柳宛晴的脸:
“在这里求了你祖母好久吧,看这小嘴都干裂了……”
柳母完全关心则乱之心,忙让丫鬟去马车上拿水来,可柳父却不是这样,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柳宛晴:
“好好的,母亲为何会动如此大怒?!”
柳宛晴低下头,眼珠子乱飘,然后低声说道:
“因为,因为田家哥哥贪图咱们那些丫鬟的美色,还在祖母最看重的那座小楼里成了事……
被祖母得了信儿,那丫鬟不经用,把咱们都供出来了,祖母大怒……”
柳宛晴掐头去尾,将事件的关键点含糊了之后告诉柳父,让柳父顿时面色更冷,站在原地攥紧了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当初接我回来并非是好心!瞧瞧!现在哪一个当娘的会这么对自己儿子?
不过就是一个死人,还不知道是不是被狼吃了还是怎么,连骨头都没有,竟为她大兴土木建了小楼,还不许旁人踏足!
如今倒好,为了一个死人竟迁怒于我们,竟堂而皇之的,将我们赶出来!罢了,这公主府我们不待也罢!”
柳父说完这话,和柳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柳宛晴,就要朝马车走去,而另一边的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二哥,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不回去?”
柳父听了柳宛晴的话,对于三房也没有好脸色,只冷哼了一声:
“那还不是要问三弟妹的好侄儿!便是贪花好色也不能到母亲心尖尖上的小楼里去啊!
惹的母亲现在迁怒了我等,直接将咱们的铺盖都丢出来了,你说咱们谁还能有脸在这里留下去?”
“竟是如此?”
柳家老三柳华信掀起轿帘,看了一眼狼狈的柳宛晴,却没有看到往常经常在自己跟前打转的妻子家的侄子这会儿有些怀疑。
柳华信的妻子柳田氏这会直接将帘子扯开,急急的问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宛晴你怎么不让人去找我们?反倒自己一个在这哭哭啼啼,要是我们早知道还能让母亲把我们就这么赶出来?”
柳田氏这话便是迁怒了,可是柳宛晴哪里敢让他们当面和长公主对峙?
于是,她便只低头任由柳田氏责备,眼中倒是包了一汪泪水,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三弟妹,柳宛晴到底是个孩子,处事哪能如此周全?反倒是你娘家侄子此事做的实在是太过火了,莫怪母亲动如此大怒,便是我也不会轻饶于他!”
“二哥,我娘家侄子我当然知道!他本是饱学之士,只不过缺了点运气,哪里值得对府上的丫头多么喜欢?
我瞧着这指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若是当时宛晴及时通知我们,哪能让我那侄儿被人这么陷害了,对了,他现在在何处?”
柳宛晴哪里敢告诉柳田氏田志的去向,只是在原地哭个不停,像是说不出话一样。
顿时柳田氏不依不饶,又要责问,但柳父上前一步将柳宛晴护住了。
“不管什么原因,此事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莫不是三弟妹想要为他开脱不成?”
“二哥只是看我想要为他开脱,可我侄儿我不了解他谁了解他?现在人在何处,我还不能问上一句了?”
柳华信往常最喜欢听自己这个二哥的话,但他对内又对自己的妻子极为疼宠,眼下两人隐隐对上,让他夹在中间一直不知如何是好之后,呐呐的问道:
“二哥,母亲现在把我们赶出来了,那咱们现在去哪呀?”
柳母看柳宛晴哭的可怜,忙帮她开脱:
“宛晴刚才也不知道在这里哭了多久,嗓子都哑了!三弟妹便是有话要问,也得等我们宛晴休息休息才是。”
柳父神情阴鹫的看了一眼公主府的大门,然后冷哼一声:
“既然公主府不留我们,那咱们就回柳家,迟早有她求我们回来的时候!”
“没错,哎,母亲这回也是太过分了!”
柳华信叹了一口气,却像是认定了这事是长公主之错一样,也恨恨地放下了车帘。
而就在这时,公主府的门突然打开,让柳父和柳华信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看吧,他们就知道母亲舍不得自己这几个男丁!
便是之前放了狠话又怎么样,这一次还不是又要来舔着脸把他们请回去?
只是这一次要是将他们请回去,没一点泼天的好处,他们可不答应!
这一次,就让她去求皇上帮柳家那些优秀的子弟,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吧!
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柳父和柳华信兄弟两个人已然把等长公主想要请求他们留下时的补偿都想好了。
却不想下一秒便有一队卫队冲出来,将坐在马车上的柳华信和柳田氏赶了下来,又牵过另一边柳家二房的马车,一并牵进了公主府。
“殿下有令,既然让尔等净身出户,公主府上不属于诸位的皆不许带走!
对了,殿下还说这些铺盖就当赏给你们了,毕竟是你们这些人用过,放在公主府也脏了公主府的地界!”
柳父/柳母:!!!
柳华信/柳田氏:!!!
柳华信咽了咽口水,看着又缓缓闭合的公主府大门,声音颤抖:
“母亲,母亲这回是来真的?”
柳父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终于将眼睛放在了被自己搀扶着的女儿身上。
公主府发生的所有事,他们一概不知,唯一知道的柳宛晴了。
只是眼下马车也被长公主府的人带走了,他们自诩出身名门,没有在大门口说话的道理。
当下几人便忙拿身子上所剩不多的银两,租了一辆马车,驶向柳府。
至于散落在长公主府门口的那些铺盖,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捡,后来又来了一群乞丐,将那些铺盖直接抱走了。
柳家一群人神色匆匆,脸色难看的冲到了柳家的正房,柳家的老太太其实已经八十高龄,老眼昏花,可还攥着手中的权柄,轻易不肯松手。
当柳家二房三房一群人进去的时候,柳老太太才眯着眼打量着一群人,将手中的烟袋锅子吸了两口:
“呦,原来是你们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那女人又给你们脸色看了?
我就知道!她害了我的钰儿还不够,她是要把我们柳家上上下下都要克死!”
柳老太太当即就咒骂起来,柳父脸色难看的坐在柳老太太下手的第一个位置:
“奶奶,你说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亲生儿子过?今天竟然就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柳府坐下了,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就坐了,柳宛晴很是乖顺的坐到脚踏上,替柳老太太捶着腿。
而这种待遇便是连长公主都不曾有过的,可偏偏她吃住花用都在长公主府上,享受的心安理得,却连一丝孝道也不愿意进。
柳老太太听了柳父这话,动作一顿,吐出了一个烟圈,皱着眉:
“你是说她把你们赶出来了?”
柳父神色冷烈:
“是啊,因为老三他媳妇的侄子在那栋小楼里面干了些不规矩的事,所以她迁怒我们三房,便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奶奶,那小楼不过是为了我那妹子建的,可我那妹子小小年纪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怕早就不幸身亡了!
偏偏她把那个东西看得极重,为此竟然将我们都赶出来,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做亲生的?”
这是柳父第二次问长公主有没有把他们一群人当做亲生的了,显然被柳老太太之前的教导影响的颇深。
这会儿,柳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叹了一口气:
“她啊,还是记恨当初我把你们从她身边带走了,可是她当初命那样硬,我怎么舍得把你们留在她身边……”
柳老太太似是而非的说了这么两句话,倒是直接将兄弟两个人心里的怒气挑了起来。
只不过柳父到底冷静一点,毕竟这还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
而柳华信当即就怒了:
“我倒想问问她,这小楼重要,还是我们这些大活人重要不过?区区一个念想,哪里至于把我们都赶出来?!”
柳父自然不可能让柳华信冲动至此,连忙劝阻:
“母亲什么人你我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何必再去自取其辱,等大哥回来吧!”
柳父这话却是替柳宛晴遮掩过去了,也着实将柳华信心中的怒气压了下来。
柳田氏想说什么,但是看柳华信点头了也不敢人前驳他面子。
柳宛晴见着今日的事过去了,顿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他们口中的大哥,便是当初留驸马与长公主的长子,少年之时颇有几分英才,再加上柳驸马当初护驾身亡,所以先帝格外怜惜,便在柳华安成年后升他为神机营提督。
所幸柳华安有几分才智过人,神机营提督的位子坐得倒是安稳!
只不过柳华安这神机营提督有名无实,只需在那里混日子便是,但因为皇帝宠幸,所以也算颇有几分地位。
先帝的愧疚,将柳家上下都曾好好的保护起来,唯独将他视若明珠的公主无法护在羽翼之下。
毕竟柳家是公主的婆家,皇家再如此威势,也不可能在人家儿子为了护自己身死之后,反倒因为公主和婆家不合一事上门问责。
若是那般,只怕先帝的脸面都不要了。
所以,从始到终最受委屈的人也就只有长公主了。
更遑论,在长公主丧夫失女的那段时间,柳家堂皇之的将长公主膝下的三个孩子全都带去了柳家。
他们一边向三个孩子灌输母亲命硬克父亲的思想,一边又将三个孩子养废了。
长公主当时也不是不想将三个孩子带走,但只要她一提出此事,便会被柳老太太推三阻四,甚至直接在长公主府门外叫骂起来。
以至于等到后来她见到这三个孩子的时候,竟觉得陌生至极。
他们,再也不是他的孩子。
他们被人磨成了一把利剑,一把会刺向他们母亲心脏的利剑。
……
而另一边,江妙看着温笑手中的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温笑好好的将这幅画收好。
这画中的代表的一切,需要他查证才是。
方才小孩,只是因看到了曾经母亲梦中之景,以为是母亲待过的地方,所以就心中伤怀,那如果自己说的那件事并非真相,岂不是又要让她再伤心一次?
江妙的话,温笑还是听的,只是等她将那幅画好好的放到匣子里,后又将金簪也放了进去,唯独留下那枚玉佩在外面。
随后,温笑轻轻牵起江妙的手,就是这只手今天牵着自己,支撑着自己,在公主府不惧任何人。
“大人,这枚玉佩是母亲留给我唯二的东西,也算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今天,我把它交给大人,不知大人可愿收下?”
江妙低头看着被温笑放在自己掌心中的那块莹莹白玉:
“这可是你的嫁妆,你现在就给我了?”
温笑听到江妙调笑自己,顿时红了脸,瞪得江妙一眼:
“怎么?大人不想要?大人不想要,就还给我吧!”
江妙当即反手一闪,直接将那枚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夫人给我的嫁妆我怎么能舍得不收呢?再说,这枚玉佩被雕琢精湛,我很是喜欢呢!”
江妙这话就是夸张了,那玉佩上的雕刻着实有些生硬刻板,隐约可见青涩之处。
只是,因被人经常拿在手中把玩在外面形成了一层浓厚的包浆,看起来分外温润。
温笑本来就是逗江妙,看到江妙将自己亲手送的玉佩当即就挂在腰间,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但也只是在嘴上哼了一声:
“哼,大人就会说些好听的!”
“什么叫我只会说些好听的,我就是说了好听的,我也会做到呀!”
江妙不依,温笑听了江妙这话细细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抿了抿唇:
“也是,大人向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江妙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悬在腰间的玉佩,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然后抓起温笑的手:
“既然夫人的嫁妆我已经收下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瞧瞧日子了?
我今日下朝的时候还让钦天监帮忙算了算,最近的好日子在三个月后了。
我知道你不擅长刺绣一道,到时我会请京中绣技最精湛的绣娘帮你制衣,你只需在上面秒补两下即可!
对了,对了,夫人现在都将嫁妆给了我,那我这段日子也得好好筹谋着为夫人置办一套丰厚的嫁妆!”
江妙一边说一边扳着指头算日子: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出海一趟,听说海外可是有着不少的宝贝……”
“不用大人麻烦了,我自有办法的!”
温笑偏头听着江妙絮絮叨叨地为自己打算,只扯来扯去江妙的袖子晃了晃,笑嘻嘻地说道:
“我有嫁妆的呀,大人何必为我操心?”
“傻丫头,这是因为我怕你嫁过来嫁妆不丰被人瞧去背地里笑话于你。
况且嫁妆给你了就是你的,那可是你的压箱底银子,日后生活的保障!”
江妙认真的看着温笑,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是对你一心一意,可是如今战火四起,天下并不太平,你身边还需留些银子傍身才是也好,以防万一。”
自从爹爹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乎过自己了,温笑心中微微一暖,然后抬起手轻轻环住江妙的纤腰。
温笑在江妙的胸口处蹭了蹭,却忍不住皱起鼻子,用手指戳了戳:
“硬硬的,一点都不舒服,大人何时能把它去掉呀?大人不必忧心嫁妆,这是我自有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你先前在戏班子里唱戏这些银钱,可并不丰厚,这大头还是我来为你置办吧!”
温笑紧紧抱着江妙的腰,听着江妙的心跳声轻声说道:
“大人,虽然那些银子是我卖艺所得,可是他们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大人……”
温笑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是害怕江妙觉得自己用曾经卖艺的来那些银子当嫁妆不干净。
江妙给气笑了,蜷曲起手指,弹了温笑一个脑瓜崩: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怕你这些年没攒下什么家底!旁的女子有的十里红妆,你也会有!”
温笑听到这里才彻底绽放起笑颜,然后抬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江妙:
“哎呀,哪里有大人想象的那么寒酸了!我真有银子!”
江妙笑着揉了揉温笑的头发,却不怎么相信:
“你要是真有银子,哪至于就拿了这么一个小箱子里的东西来当嫁妆嫁到京都来?
你能有多少银子,好了,别硬逞强了,圣旨已下,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现在咱们……”
“我有!真有,十几个大箱子,垒起来比邈邈还高的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
江妙还来不及震惊温笑的富有,却被温笑的那一句称呼给震在了原地。
“你刚才叫我什么?”
“邈邈啊……”
温笑见江妙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可以这样叫大人吗?我,我只是觉得这样显得亲近一些,要是大人不喜欢,那,那我以后不叫了。”
“没有不喜欢。”
江妙声音带着微哑,倒是被这熟悉的称呼换回了曾经的记忆。
“你刚才说的对,这样就要更显得我们亲近,那我叫你什么?笑笑,宝宝?”
温笑被江妙这话弄得红透了脸,然后在江妙腰间掐了一下:
“邈邈你坏!就,就夫人,我挺喜欢……”
温笑吞吞吐吐的说着,惹的江妙瞬间大笑起来,没忍住,揉了揉温笑的脑袋:
“我也想现在就这么叫,可是现在还不到名正言顺的时候呢!
不过,话说回来,你攒的那些金银珠宝究竟是怎么来的?十几箱子这怎么也有几十万两了吧?”
这还是江妙的保守估计,谁知道里面的金银珠宝又是什么成色呢?
温笑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就,就给人家唱戏啊,不过也就是我在唱戏的闲暇时候还会接一点私活吧……”
“比如?”
江妙看着温笑满目心疼,在凉州那样偏远的地界,小孩该是用怎样的努力才攒下这么多的东西?
温笑没有从江妙的眼中看到轻视,反倒是让她神情怔忪的心疼,一时之间只觉得心脏好像抖然被一个大手攥住一样,突然一停,然后慌乱的低下了头。
“邈邈怎么这么看我,怪不好意思的?”
江妙正因为心里的脑补心疼,将温笑轻轻搂住自己的怀中:
“我只是在后悔,后悔我出现的太晚,让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温笑听着江妙,在自己耳边萦绕着的似有若无的叹息,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落下来,但她忍住了。
然后,她吸了吸鼻子,笑盈盈的对江妙说:
“哪里吃了什么苦?真的,没有吃苦!”
“你别骗我了,虽然做你们这一行的也有诗云,一曲红绡不知数,可是攒那么多东西哪里是容易的?”
“那当然是我接的私活是非同一般的私活了……”
温笑吞吞吐吐地说着,然后走到江妙耳边悄悄的说道:
“邈邈也知道我那香有非同一般的作用,更何况只要那香一燃我就可以看到鬼,所以我接的私活是帮那些枉死的鬼完成他们的遗愿啦!
边关的确苦寒,可是谁没点儿棺材本,他们死前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而我又刚好可以帮他们。钱货两讫,细水长流,这,这就越攒越多了……”
温笑这样说着,却发现江妙言中的逼视感愈发重了,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江妙听了温笑这话差点给气笑了,她就说也小孩和自己曾经在前世救了那么多人性命的情况下,天道不可能吝啬到连一丝功德金光都不给给小孩,却没想到让她自己给造完了。
小孩并没有正统修炼的法子,自然也不可能为自己吸纳功德金光以供己用,她帮助那些鬼魂完全是出自本心。
只是,寻常人见鬼岂是那么好见的?
那些功德金光替他抵挡了那森森阴气,可不就此消彼长,渐渐消散尽无了。
“以后不许如此。”
江妙语气冰冷的说着,让温笑下意识打一个哆嗦,然后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哦,我记下了。”
江妙看着小孩不高兴的模样,没忍住,又敲了敲她的额头,等温笑痛呼着摸着额头瞪她的时候,江妙这才郑重的说:
“你以为寻常人见鬼是那么好见的?也不怕哪天身上阴气过重,随随便便就让人家一勾就给勾走了?”
温笑有些不解,江妙在掌心中凝成一道功德金光:
“看到了吗?此物是你做了特别大好事后天道会降于你的,可是你身上现在除了气运之外,别无其他。”
“可是我也没有做特别大的好事呀?”
温笑有些不解的看着江妙,她帮助那些鬼魂,一方面是为了帮他们一解遗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可以给予自己报酬,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江妙一顿,然后道:
“不,你做过。”
你曾救过万万人的性命。
这个账,天道也认下了。
所以这一世小孩从一开始的身份便非比寻常,只是那附骨之疽的剧情之力让她的命运又一次的波折起来。
“就算你想要和这些鬼魂做交流,也必须是在我身边,这样才可以借助我身上的功德之力帮你抵消阴气。”
江妙虽然也带着上一世的功德金光来到这个世界,但是因为在战场上所造下的杀孽,让那身功德金光外蒙上了一层红光。
这种情况江妙没有遇到过,生怕这功德金光出现问题,所以不敢轻易给温笑。
温笑从第一次被江妙发现自己的奇特之处时,就知道江妙是不一样的,这会儿听了江妙这话也只是乖乖点头:
“好,我记下了,不过我现在已经给自己找到托付终身的人,也不用再攒嫁妆啦!”
江妙似笑非笑的看了温笑一眼:
“托付终身的人?那你眼光倒是很毒嘛!当初你若是和淮侯世子成婚,只要愿意展现一下你的嫁妆,只怕那淮侯世子也舍不得放手呢!”
江妙这话当然不是虚的,淮侯府如今虽然在外表看起来鲜花着锦,可内里却日暮西山,由两个女子撑着的家族,又有何前途可言?
“别提了,我当时当然也想带一些金银傍身,可是那婆子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让我上京和他们家少爷成亲!
还说我身份卑贱,家境贫寒,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直接来个人就行,那我可不得顺着人家的意思了?”
温笑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倒是将江妙给惹笑了:
“那等他日后知道他究竟错过了怎样的一个财神爷,只怕都要后悔不迭呢!”
“嘿嘿,管他后悔不后悔,反正和我没有关系!”
“可是人家最开始还和你有过一段婚约呢!”
江妙说起这话时,语气中泛起了酸意,而温笑向来最擅长体察人意,当即听出来,然后连忙讨好的说道:
“什么婚约!那是爹爹答应的,况且他在我爹爹面前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可不就把我爹爹给骗过去了,我才没有同意呢!”
温笑笑嘻嘻讨好的小模样,让江妙心中大慰,然后索性又带着温笑在房间里笑闹了起来。
夕阳将落,美妙的一天快要结束了。
不过,温笑虽然说她有多么多的银子,但是江妙也没有放弃。
小孩有她的嫁妆,那自己也有自己的聘礼。
况且,她这些聘礼可都是在这三年间专门为她攒出来的。
这三年,江妙靠着自己的厚脸皮,以及雁过拔毛,寸草不生的风格,将自己手下的兵养的那叫一个兵肥马壮。
就连自己也数次横扫蛮夷那些部落,将里面不少小部落的珍宝都收了回来!
作为带兵打仗的将军虽然大部分的东西需要收归国库,但有一些也是可以自己留下的。
只不过,江妙信不过江家的人,所以那些东西依旧留在边关。
圣旨虽然没有定下婚期,江妙自然想的越近越好,不过就这三个月的时间自然也够一个来回了。
当下江妙便去信给自己在边关的部下,让他们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聘礼送来。
而温笑听了江妙的打算后,也忙将自己藏东西的地方告知江妙,让江妙给自己一并带来。
只是……
江妙看着温笑给自己的那十数个地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人家都说狡兔三窟,你这是十一、十二 ……十六个窟了!”
温笑听了江妙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谁让她自己没有安全感呢,总觉得这么多的东西放在一起,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不好了。
江妙也没说什么,不管如何,总之这场大婚,她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可是,就在江妙在为自己的婚礼筹谋的时候,江家人终于坐不住了。
自江妙被封了镇安侯之后,江望他们便准备拿江妙的婚事来为自己盘算。
却没想到江妙直接釜底抽薪,竟然当朝向皇上求娶了一个戏子,而这么离谱的事,皇上竟然还答应了!
江望坐在江府的正厅,脸色阴沉,乌云盖顶。
一旁的杜氏做小意奉承状,替江望捏了捏肩:
“将军,大少爷年纪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那戏子应当是容色绝佳之人,否则大少爷也不可能如此青睐于她……
这人嘛,年少时总会贪花好色的,您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气的好,气的妙,最好立马下令将江妙那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赶出江家,到时候江家的一切便都是林儿的了!
杜氏心里如是想着却没敢说出来,只敢暗地拱火,而江望确实被杜氏这话给得逞了。
“砰——”
江望一双铁拳直接捶在了自己面前的桌上,像是面前站着江妙一样目呲欲裂,咬牙切齿:
“那小儿究竟有没有把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你可知当时他向皇上求娶那戏子为妻的时候,满朝文武都是怎么看我的?!
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前面越父封侯,给了她那么大的恩赏,后面竟然为她赐婚给一个戏子,终究还是忌惮于她了!
可是,皇上就是再忌惮于他,她江邈究竟还是我的儿子,她那段婚事应该给江家换来多少好东西!”
江望不提这事便罢,一提起来杜氏眼中也闪过一丝阴霾,随后杜氏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谁说不是呢?先前林儿和吴尚书他们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吴尚书还说让是让大少爷娶了吴家小姐,便会向皇上谏言,让将军您动一动位子,可现在全没了……”
杜氏这话直接戳到了江望的痛角,他这一生在先帝跟前效犬马之劳,临了得了一个将军的位子。
本以为该是自己平步青云之时,可实在是能力有限,如今眼看着吴尚书松口答应帮自己了,可偏偏……
江妙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都怪江妙!
都怪他做事,从来不会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商量!
江望心里满是气愤,然后冷下神色:
“是了,他要将那戏子娶进门,还是要过我这一遭,否则即使他让了戏子拜堂成亲时所拜高堂又该是何人?”
江望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江妙什么把柄一样,然后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小意奉承的杜氏。
“好了,不用捏了,你为我捏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来人!让厨房炖一盅血燕来给二夫人。”
血燕一两千金,京中颇受这些贵妇人追捧,很是珍贵。
不过这也是江望宠着杜氏,不然为何这血燕连装病在床的胡氏都不能用,现在就单单给了杜氏?
这后宅之中,真的就是争这独一份的吃喝用度。
杜氏看着江望温柔贴心的对着自己,还将自己扶着坐在了桌前,心里也很是满意,也不枉自己方才在将军面前那么上眼药了。
没过多久,血燕便端了上来,说是血燕,其实也不过都是被人吹出来的功效,甚至还将价格炒得提高,不过有钱人或许就吃的是这一份尊贵体面吧。
桌前,杜氏正矜持的将那血燕送入口中,慢条斯理的喝着。
江望偏头看了一眼:
“喜欢喝,家里有的是不必节省。对了,这两日你就下帖子去将那个戏子叫到府里来,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一个狐媚货色,竟然让我那好儿子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杜氏正喝着血燕,听到江望下令来不及咽,将碗放到了桌上:
“咳,将军放心,妾知道了!”
胡氏虽然居于深宅之中,但是有杜氏故意为之,自然也知道江妙为自己请婚了。
只是这样一桩婚约,让胡氏当即勃然大怒,直接将自己的药碗给砸了。
“她糊涂啊!她娶那样一个女子有什么用?!”
胡氏气的差点发疯,但是这会儿江妙不在她身边,她也无济于事。
“夫人,保重身体啊!大少爷,大少爷许是还记恨当初夫人曾经那般严厉对她。
现在,大少爷年纪还小,再长长就会知道夫人的良苦用心了。”
“她还小呢?她不小了!她就是在恨我这个当娘的,可是我当时又能怎么办?
将军已经下令让她去军营磨练,我又怎么会违背将军的意愿……”
“这……可能是大少爷当时病中被送去了军营,这病中之人极易多思,所以这些年……”
这胡氏身边的丫鬟,也算是个心里清楚的,再加上她一向做事妥帖在胡氏身边很受重用,自然也知道三年前江妙被送去军营一事。
不过那时候大少爷一个人在前院,不知被那二夫人使了什么手段,发起了高烧。
后来,又被二夫人在将军身边挑拨,说大少爷刻意逃避去军营磨练,所以才弄病了自己,于是便被将军大怒之下,寒冬冷夜的便赶出了府。
将军的狠心,二夫人的算计,这她没话说,只是夫人当时实在是太顾及将军,连一丝关怀都没有给予过大少爷,也不怪大少爷此次回来对夫人生疏至此了。
但是,丫鬟知道归知道那又有什么用?他现在侍候的主子可是胡氏,不过她向来知道如何转移胡氏的注意力。
“夫人,大少爷再怎么冷淡,你可也是身体里留着您的血的!可您这些天重病在床,您不知道,这府里都快成了二夫人的天下了!
刚才奴婢为您去取膳的时候,还看见厨房炖了一盅血宴,奴婢让他们送来,他们说是将军给二夫人的,这血宴可是一两千金啊!”
胡氏听到了这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杜氏!贱人!你去给我重新熬一碗药,我要早点好起来!
否则这服里只怕要让杜氏那个贱人一手遮天了!”
而另一边,江妙手忙脚乱地煮了一碗血燕出来,只是里面啥都没放,温笑喝了一口脸色奇怪。
“好喝吗?”
血燕是晋朝帝赏的,江妙本来不感冒,但是晋朝帝说这女子都喜欢,所以江妙便留下了。
温笑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好喝的。”
虽然有些寡淡如水,但是想着这是大人亲手煮的,便觉得入口回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