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灯火未熄。
然墨封坐在案桌之后,手中把玩着一样物件儿,此物如幼童巴掌大小,其色泽嫣红手感光滑,上面雕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异兽,异兽周身有丝丝血红缠绕包裹,烛火之下,那嫣红的根根血丝犹如会动一般。
“他可回了?”
“回王爷,王妃回了,刚进院子里。”阿五单膝跪在下首。
马车驶出没多远,王爷便让他也下了车,暗中护着王妃平安回到府里,他也是刚到便来复命了。
“嗯,下去吧。”
“是。“阿五退下。
然墨封面若寒霜,看着手中的物件儿,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宫里人大多喜欢在衣服上面熏些香料,或提神或静心,用处各不相同。
而他的王妃在花园中染上的一抹淡淡香味……似乎是大皇子平时钟爱的……思及此,然墨封拿着东西的手骤然握紧。
物件儿上悄无声息的裂开了一条缝,血丝映衬下根本没法瞧见。
季子央一觉睡到了日晒三干,林掌柜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开张以来铺子生意一直很好,送账本或者有什么事情请示,林小茂抽不开都是派个伙计来的,今日却亲自来了,必是有什么事是让他拿捏不定的。
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见了他。
林小茂递上了连日来的账本,也把刚开张时候的几本一并承了上来,这些他都一一翻阅了一遍。
等他看的差不多了,林小茂才开口道:“不知东家看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确实有,问题还很大。”季子央把账本放在了一边。
“生意好,本来是好事,哪有人开门做生意不愿意多赚银子的,可是东家您看,这近日来的订单连连暴涨,送来的画像更是络绎不绝,布匹的销售也翻了好几倍,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妥?”林小茂猜测着,进账的银子越来越多,他做事也是越来越谨慎小心。
呈交了账本后他又拿出了一副画:“东家,您再看看这个。”
季子央接过画抖开,画中女子身段袅娜,着锦衣华服,华丽服饰下身姿优美,画中又尽显端庄华贵之感,可奇怪的是此女子的脸被笔墨糊了去。
“好好的一幅画,怎么缺了脸?”阿五不像阿六是个闷葫芦,站在王妃身后忍不住发问,鸾儿和小木头也凑了上来一看究竟。
“你们都瞧出什么没有?”季子央发问。
“少爷,这还有什么瞧不出的,我小木头都看明白了,这女子脸黑!”小木头抓着脑袋自以为很聪明,鸾儿嘴角抽抽。
林小茂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提醒道:“诸位,脸是瞧不出什么,可你们看看这画像的用料纸张。“他日日要收取诸多画像,那些作画的纸张大多都很普通,好一些也就是一些权贵的画像,可这张明显区别于其他,至于哪儿好,他一介草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非同一般。
阿五细细的想了想:“这个....好像是宫内御用画纸。”经他一提醒,众人恍然,也十分惊讶。
季子央虽然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十分镇定,收起了画像,又问了其他的:”我这铺子最近是不是在皇城出了名了?大多都是慕名而来?”
“的确如此,可这要说有了些名气,也不至于能让生意好成这样啊。”林小茂有些不解。
“少爷,生意好,不是好事儿吗?”小 木头忍不住插嘴,鸾儿也道:“连皇宫里都有人送出画像来了。”
东西是皇宫的,可送来的人不一定是皇宫的,季子央冷笑一声:“安安稳稳赚银子自然是好的,可是挡不住别人要给我下套啊!等名头越响,这生意大概也到头了。”
不过,这布料生意他本来就不打算长做,所以他分拨出来的进货银子每次只囤了几天的货量,他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如今别人是主动把机会送上门 了。 ”阿五,上次在门口鬼鬼祟祟的那人你可查清楚了?”
“回禀王妃,查清楚了。”阿五弯腰,在季子央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季子央笑起来:“可真是一家人啊,变着法子给我找麻烦,”朝着林小茂勾了勾手指:“林掌柜你过来。”
林小茂凑了过去,弯下腰听着东家的吩咐,听完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东家您确定要这么做?”
“自然,而且越快越好,如果不好办,只管找阿五帮忙。”季子央回头笑眯眯的看着阿五。
阿五浑身一抖,拍着胸脯保证:“王妃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办!”
林小茂前脚刚走,李管家便到了。
“王妃,季家把三小姐送来了,您看安排在哪个院子合适?”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王妃表面笑呵呵的,实际脾气可不好,又有王爷宠着,突然季家送了个三小姐过来,他这问的胆战心惊的。
这么快?昨天刚提的事情,今天就把人送到了?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来膈应他了。
“这种事情何必来问我,直接问你家王爷去!”季子央脸色很不好,面对什么都可以淡定,可面对然墨封的事情越来越不淡定,他一个21世界杀手的冷静头脑要回炉重造了。
“这.....王爷不在府中,一大早就出去了....”管家抹汗。 ”出去?去哪儿了?”
“公主召见,一大早进宫了,说是....陪公主游玩。”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直接砸在了地上,混蛋!
昨天怎么说来的,说怕委屈了他,要多陪陪他,结果呢?晚上让他走路回府,一大早就出去陪嚣张公主了,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还不够,还有外卖直接送货上门。
“去,给她挑个好一点的院子,杂草丛生的那种,还有,伺候她的丫鬟必须各个比她貌美,至于侍从,丑不过三代的不要给她!”
好....好一个恶毒的王妃!众人皆汗!
王府的院落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要找个杂草丛生的还真是难如登天,管家只得把人领去了一个差一些的院子。
季瑶儿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满心雀跃的跟着管家一路进了王府。
她倾慕镇北王已久,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想着要嫁进来,当初得知季子央要做王妃一连哭了好几天,这回她是苦苦求了大夫人才被应允的。
当时她娘不同意,可大夫人允了,她娘也只好作罢,来王府之前又千叮万嘱,季子央不比从前,凡事都要忍让,若想争得上游,须得找个恰当时机。
如今一朝得愿,她岂会那么容易被扫地出门,于是安安静静的住了下来。
王爷今日不在府内,她便先去了季子央那儿给人请安,从前她是三姐,如今对方已是王妃,理应她先去拜见。
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十分循规蹈矩,竟然一点错都挑不出。
人一旦气昏了头,就失去了原有的玲珑心思,季子央便是如此。
以前没有什么人可以干扰他的冷静,如今有个悄然住进心里让他见了就恨,不见又难受的人,他还怎么冷静的了。
这种慢慢滋生的陌生感情,他不会处理。
王妃的院子以前都是嘻嘻哈哈的,气氛轻松,今天却是乌云密布。
房间里时不时就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一会儿是个碗,一会儿是个花瓶,一会儿是倒了凳子。
下人丫鬟全都比以前警醒,谁都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行。
可王妃还面色自若的说着:“手滑了手滑了。”
“少爷,院子里闷,不如去花园散散心。”鸾儿提议,怕季子央自己把自己气坏了。
“好!”
说是去花园,刚出院子脚步一转便去了然墨封的书房,书房里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
鸾儿吓得脸色苍白,阿五在一旁道:“鸾儿姑娘,这出来散步,风险也很大啊!”
“你们都出去吧。”季子央发话,捣乱是个体力活儿,他累了,歇歇。
乱砸东西一方面确实是气的,当然也是想找找大皇子说的那个令牌。
虽然在书房的可能性极小,几乎没什么可能,不然当初怎么会把书房借给他作画。
不过瞎猫也有碰上死耗子的时候,于是借着出气顺便找找。
一个人坐在那案桌后面,啪的一声,双脚架在了桌面上跟个市井无赖似的。
什么东西咯了他的脚,于是又放了下去,只见桌面上摆着一个木质小盒,纹质古朴。
什么玩意儿?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椭圆形玉片,一指厚度,玉润透红,里面渗着如血液般鲜红的细线密密麻麻,却又分布不匀,可这就是这玉本身的特质。
季子央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这雕的什么?麒麟?”
可看着又不像,稀奇古怪的,要说是令牌也说的过去,千年血玉……照大皇子的说辞珍贵的稀世罕见,倒是有可能是。
但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桌上,就真的说不过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放?然墨封又不是个脑子坏的。
算了,不想了,看着还挺值钱的,赶明儿让张之远拿去再帮他卖了!
于是丢了盒子把东西往怀里一塞,没收!
只听怀中一声轻微的细响传来,再掏出来一看,此玉已一分为二,碎了????!!
季子央目瞪口呆,这……什么垃圾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