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鹿鸣涧返回仙宗的路上, 戚无忧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因为能与人以神识沟通,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多空寂, 相反, 还因为终于除掉了抱一这个祸患,身心轻松无比。
其实最开始他都没什么实感,总担心抱一又留了什么后手, 指不定又在什么地方憋着坏, 等上个十几二十年再出来兴风作浪。
直到他在查看系统中的结局进度时,发现“闲云野鹤”的结局进度到了95%,才敢确定他真的摆脱了抱一这个梦魇。
说来奇怪,从前他走的每一步都受抱一掣肘, 在他心中,抱一退场时必得闹到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流血漂橹尸横遍地——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 但是比起他预想的, 不知好了多少倍。
抱一就像个寻常修士一样死了。
好几天之后戚无忧才反应过来,抱一本就是个寻常修士。
顶多是靠着“丹炉”积攒了不少“天雷”, 又能算会骗,算术上修仙界无人能出其右,但单论修为,其实称不上顶尖。
能在修仙界翻云覆雨这么多年,凭的, 无非是一手借力打力。
所有抱一谋划促成的事件,诸如起凤崖围剿、龙隐宗白雾阵以及后来的仙门百家围攻逍遥仙宗,都是由他轻飘飘地抛出一个由头, 辅以命修预言, 以利诱之。
若是无人理会, 都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他与贺兰舟二人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偏偏仙门修士每次都积极咬饵,三言两语便水里来火里去死命拼杀,为抱一表演了一场场荒诞大戏。
某种程度上来说,抱一似乎一直在践行贺兰盏死前的遗愿。
贺兰盏说厌恶修仙界,他便一次次耍弄仙门百家,让众人洋相百出,丑态毕露,最后再轻描淡写地戳破谎言,让一众被戏耍的仙门修士无地自容。
显然于抱一而言,比起强硬地杀灭抹消,他更喜欢引导旁人亲手摧毁自己一以贯之的信条,然后再现身揭露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只不过,被戏耍报复的人里似乎也包括他自己。
或许是因为他的七星珏是拿贺兰盏的命换来的,他在依赖天命的同时又无比痛恨天命。
亦将自己也列为贺兰盏的仇人,所以一直以来,抱一对自己的性命都没有很看重。
不然他也不会废掉自己拿手的算法,坐视仙门修士摧毁云中城,抹杀他最大的助力,同时还要亲自入局,与他这个方外之人拉扯。
戚无忧“扮演”过抱一,事后琢磨了几天,倒是有点能搞懂他的脑回路了。
抱一其实很狡猾,给自己留尽了退路——
鹿鸣涧一役他若胜了,仙门修士随之遭殃,他便算是为贺兰盏报了仇。
他若败了,亦可算是将自己从贺兰盏那里拿来的东西还回去,于他而言也能算是解脱。
想清楚了,也就那么回事。
戚无忧并不在乎抱一是死得其所还是死不瞑目,他只知道一件事——抱一死了,从此他与洛云彰就都自由了。
“师尊在想什么?”
想得入神,脑海里乍响起洛云彰的声音,戚无忧吓了一跳。
从鹿鸣涧回转逍遥仙宗,仇三仙与樊一祯等人先行一步。
戚无忧因为看不到也听不见,行动不便,同洛云彰一路同行。
洛云彰为迁就他,路上走走停停,眼下便是在一处城镇的客栈中落脚休息。
戚无忧原本是在床上打坐,以期早日恢复视觉与听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抱一那里。
他思索时不自觉地皱了眉,洛云彰问道:“师尊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是还有什么烦心事吗?”
戚无忧当即摇头,回道:“没什么,只是太安静了,有
些走神罢了。”
有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袖摸到了他的肩膀,往后划去,然后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洛云彰环抱住他,将头压在了他的颈间。
戚无忧听不到声音,但莫名觉得洛云彰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这几日只顾着思索抱一与贺兰盏之间的事,确实忽略了洛云彰不少,诧异地拍了下他的后背,问:“你不开心?”
洛云彰摇头,额头在戚无忧肩膀上蹭了蹭,想起戚无忧看不到,又以神识回答了一次,道:“没有。和师尊在一起,我很开心。”
戚无忧心想:那应当是因为贺兰舟了。
别说是洛云彰,便是他听说贺兰舟自爆时,也颇受震动。
后来渐渐寻摸过来,这大概是掉线已久的世界意识干预的结果。
——《反派》临近大结局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自爆。原著中那个人是洛云彰,现如今洛云彰活了下来,化归天地的,就成了与洛云彰一模一样的贺兰舟。
思及贺兰舟,戚无忧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事实上,从贺兰舟助纣为虐,协助抱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有好结局,只是时间与方式的问题。
贺兰舟到底是洛云彰的兄长,虽说打生下来就与洛云彰分开,但到底是血脉相通。
他在洛云彰眼前自爆,洛云彰不可能毫无感觉。
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对,戚无忧想了想,安抚性地回抱住洛云彰。
洛云彰这几日心头都飘着乌云,时而想起在剑阵中洛九江的叹息与叮嘱,时而想起贺兰舟临死前的那声哼笑,几日里都心绪不宁。
此时抱着戚无忧,被师尊温润的灵气包围,心中的烦躁被抚平,仿佛缺了些什么的地方也渐渐被填满,架了数日的肩膀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了。
“师尊。”洛云彰低喃了一声。
“嗯?”戚无忧应声。
洛云彰在戚无忧怀中侧了下头,薄唇碰到了戚无忧的侧颈。
戚无忧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
搂在他身后的手松开,支到了床边,洛云彰抬起头来,近距离看着他。
戚无忧的五官长得很浓,只是因为他性情温和,软化了相貌上的攻击性,平日里举手投足都透着清雅淡泊的气质。
然而此时,他的视觉和听觉都被剥夺,瞳孔没有焦距,那种对外界游刃有余的掌控感被削弱了不少,迷茫与懵懂中和了他的温柔,外貌本身所具备的秾丽感便越发明显。
他身型劲瘦,肤色白,骨节长得都很漂亮,露出来的手指、锁骨还有腕骨都很引人注目,腰带束紧,衣袍被肩骨撑起,领口、广袖常年散着冷香,衬得他越发矜雅、高不可攀。
洛云彰少年时,多次因为师尊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望而却步,怀这些别的心思抬头望一眼都觉得亵渎。
此时师尊近在眼前,方才还给他搂抱,他看着看着,心头便攒了起来,连带着按在床上的手也收紧,听凭内心的驱使,慢慢凑过去,偏头碰了碰戚无忧的嘴唇。
戚无忧察觉洛云彰靠近,以为他是要求安慰,暗自打着腹稿,突然嘴唇被轻啄了几下,愣了少顷才反应过来。
“?”
洛云彰抵住了他的额头,气息缓慢而强势地漫过来,道:“回龙隐宗还需几天,师尊不若先与我双修,试试看能不能治好眼睛和耳朵?”
戚无忧:“???”
等等,方才不是还在难过吗?怎么突然跳到了这里?
洛云彰语气上是在询问,动作上可是一点没有耽误,手滑到他腰侧,便要解他的白玉腰带。
戚无忧连忙按住他的手。
视觉与听觉都完好时,戚无忧并不
排斥与洛云彰双修。
但现在他的世界又黑又静,看不到洛云彰的动作与表情,便觉得此事令人不安。
“我——”戚无忧不自觉地蹙着眉开口。
洛云彰突然吻过来,将他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戚无忧:“?!”
不等他动手把人推开,洛云彰便抬手轻轻碾了下他的耳朵,他顿觉半边身体酥软下来。
洛云彰顺势托住他的后脑,又往前些,吻得更加深入了。
上一次双修是因为他中了“丹炉”,身上极容易发热,这次明明没有“丹炉”捣乱,脑子却很快热成了一团。
明明听不见,脑子里却自动配上了声音。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轰的一下,一股燥热漫上了戚无忧的肩头脖颈。
嘴唇短暂错开时,洛云彰低声问:“师尊,可以吗?”
戚无忧:“……”
洛云彰是不是在套路他?
到这地步才想起来问,答案不是明白着的吗?
偏偏洛云彰这时候懂起礼貌来了,似是不等到回答绝不轻举妄动,戚无忧手指尖都发着热,摸索着顺着洛云彰的手臂往下,找到他按在床上的手。
洛云彰垂眸亲眼看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利落的眉峰颤了一下,忽然单膝从床上跪起来,解下了戚无忧白玉腰带,沉下/身去。
……
同样眼盲过,洛云彰知道如何给戚无忧安全感。
他抹了下嘴角,起身用膝盖顶起戚无忧,扶住他的手臂,通过神识,引导着他让他按住自己的肩膀。
都说某个感官失灵时,别的感官会更加敏锐,确实如此。
每当洛云彰靠近时,戚无忧都能提前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意。
他看不见听不到,干脆抿紧嘴唇把眼睛闭上,免得自己在不自知的时候露出过火的表情。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越容易引人惦念,想要亲眼看看他那双眼眸蒙上雾气的样子。
洛云彰不强迫他,但扶在他腰上的手却相当有力,控着他慢慢贴紧,仰头亲了亲他喉结下方,而后,便是长时间的胶合。
某一时刻,戚无忧在酸软舒适中突然想起来亲近至此,还没有运起双修法诀,说道:“双修……”
然而未说完便被打断。
洛云彰根本不让他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偏生如此,还要每隔一会儿就问问他疼不疼,累不累,舒/爽不舒/爽,动作上却是能多深入就多深入,按在他身上的手快要把他揉碎一般用力,他动一动或回应一下,都要招来更强烈的反应。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湿气顺着窗缝钻进来,与热气揉和在一起,酿出一股不可言说的潮/意来。
修士身体耐折腾,却架不住道侣也是个修士。
上位终究太累,后面戚无忧不是背贴床褥,就是以膝肘勉强支撑住身体。
好容易结束时,他的手腕、脚踝还有腰侧被攥得发痛,眼缝中都是湿/润的。
洛云彰在他眼皮上亲了亲,全然没了刚才压不住的侵略感,很是乖巧地帮他揉着腰侧。
等到他想去取冷泉水洗澡时,才刚想起来似的道:“方才忘记念法诀,师尊别生气,这一次很快就结束。”
戚无忧没等休息,便觉自己的腿被推起来,再度陷入了漫无止境的浮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