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宋宇睁开了眼。
窗户传来细微的动静,螺丝被轻轻撬开,掉下窗沿滚了几圈,落到楼下的草丛里。
窗户从外面打开,冷风灌了进来。
谷吉头戴鸭舌帽,两脚踩着空调机,双手扒在窗户上,摘下口罩,学小蛇般小声朝病房里嘶嘶了两声。
宋宇听到声音,马上坐起身,他看了眼门口方向,毫不犹豫拔掉手上的输液针,掀开被子下床。
宋宇把枕头塞进被子里,输液针插在床垫上,制造他在睡觉的假象,轻手轻脚来到窗前,拉开窗帘。
谷吉紧张地盯着门口,小声说:“你这手行不行?”
宋宇把窗户往上扳了些,“没问题。”
宋宇用绳子一头绑住窗户扳手,另一头绑在腰上,他爬出窗户,顺手拉上窗帘,脚踩空调机,一手扶着窗沿往下爬。
谷吉抬头,生怕宋宇扶不稳掉下来摔成印度飞饼,紧张地说:“你小心点!”
宋宇额头渗出薄薄的汗,他左手使不上力,只能靠右手死死抓住绳子,一脚小心地踩住楼下病房的窗沿。
此时扳手忽然松动,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很轻一声的响动,宋宇脚一滑险些摔下去,他猛地抬头看向窗户,呼吸不自觉屏住。
谷吉也不敢动了,两人犹如风中的腊肠,在夜色下微微晃动。
幸好这一声动静不大,门外的保镖没有察觉,他们松了口气,继续往下爬。
五分钟后,两人落地,解开绳子,躲在草丛里观察周围的动静。
谷吉压低声音说:“我看过了,医院前后门还有大门口都有监控,只能翻墙出去。”
两人借着草丛的掩护,一路来到医院东侧的墙,谷吉两手一攀轻松翻了上去,躬身把行动不便的宋宇拉上来,废了好大力气。
他们成功逃出医院,避开监控跑进巷子里,那里放着谷吉的行李箱,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谷吉喘着气说:“我们要快点走才行,医院那边估计瞒不了多久。”
宋宇扶着墙,问道:“让你找的车找到了么?”
谷吉点了点头,“本来找了辆载猪车,结果臭得不行,而且车上的猪一看见我的美貌就眼冒精光,个个迫不及待和我老汉推车的架势,我两要是和它们待几个小时,肯定人亡精少,贞操不保,所以我又到水果市场找跑长途的司机,问了很久,终于有个顺路的。”
宋宇松了口气:“太好了,现在就走吧。”
宋宇提上行李箱,谷吉忽然拉住他,迟疑地说:“宋宇,我们这一走可就永远不回来了,你舍得陆修平么?”
宋宇盯着面前的水泥地,许久后说:“我和他早就回不到以前了。”
夜三点,陆修平终于摆脱发酒疯的邓子成,从邓家离开,驾车回医院。
路上,保镖队长来了电话:“陆少,找到那晚在医院对宋宇下手的人了!”
陆修平猛地踩下刹车,他握紧方向盘,声音极沉:“看好人,我马上过去。”
陆修平过红灯,打方向盘掉头,他一手拨通了在医院轮班保镖的电话,此时窗外一辆载满水果的货车从旁边经过。
那边强打精神道:“陆少,有什么吩咐?”
陆修平目视前方,开口道:“宋宇怎么样?”
保镖反手推开门,探进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漆黑一片,借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病床上被子鼓起,输液针缓慢地滴水。
保镖报告说:“在睡觉。”
陆修平稍稍放下心,“把人看好,出了事我找你们。”
保镖马上应下,收线后,他看了眼被风轻轻吹起的窗帘,没想那么多,把门关上。
陆修平开车来到高速路的出口处,进入互通匝道,开了近一百米,停在一栋荒废的房屋前。
陆修平推开门进去,一眼看见屋子中央被绳子捆着的男人,浑身是伤。
保镖队长一指男人:“陆少,就是他。”
陆修平走到男人面前,大手按在他头上,微微扳过头,看见他耳朵上方的半莲花半狗头纹身。
陆修平收回手:“怎么找到的人?”
保镖压低声音:“警察内部有人透消息出来,查到这家伙是在我们当地一家空手道馆上班的,不过事发那晚就辞职了,怀疑他回了老家,我们先一步赶过去,结果正好碰上有人要灭他的口。”
陆修平目光微沉,“那人呢?”
“跑了,”保镖说到这停顿了下:“不过我怀疑指使这人的幕后黑手在警局也有人,否则怎么那么巧,正好赶在警察要来抓人的时候灭他的口?”
陆修平目光深不见底,他看向纹身男,开口问道:“谁指使你来医院对宋宇下手?”
纹身男抿紧嘴,不答。
陆修平眼中流露出几分讥讽:“那人都要杀你灭口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
纹身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回老家探亲而已,你的人把我绑到这,等我出去,我要告你非法囚禁!”
陆修平仿佛听见笑话般笑了起来,“警察那边已经掌握证据,正在到处抓你,如果你想送上门去坐牢,尽管出去,我保证不拦你。”
说到这,陆修平压低声量,带着挑衅地笑意:“不过你可要小心了,出了这个门,能不能活着落到警察手里还是个问题。”
纹身男抬头,脸上带着恼羞成怒的怒意,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落到你们谁的手上都是死,难不成你还会救我?”
陆修平挑了挑眉,“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可以送你安全离开,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安稳度过下半辈子。”
纹身男怀疑地看着陆修平,许久后道:“你说真的?”
陆修平坦坦荡荡与他对视,微微点头。
纹身男似乎在犹豫,“那你先放我走,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拿到钱,再告诉你。”
陆修平嘲讽一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纹身男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查出幕后的人,”陆修平懒洋洋道:“只要把你在这的消息透露出去,我保证,你绝对活不过今晚,等那人把你解决了,我再抓住他,照样可以问出我想要的消息。”
纹身男面带犹豫,沉默很久,试探道:“你真的会放我走?”
陆修平面无表情:“别废话。”
纹身男动了动喉结,迟疑地说:“当时有个男人来找我,看起来像保镖之类的,他给了我一笔钱当订金,让我帮忙解决一个人,事成以后再付我尾款,因为我当时赌博欠了不少钱,所以就答应了。”
陆修平眉头微皱:“有没有说谁派他来的?”
“当时我答应后,他打了个电话,喊那人叫...........”纹身男忽然卡壳,他想了很久,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顿时激动道:“对,他喊那人叫毕总!”
这个答案和陆修平心中怀疑的对象有出入,他的目光一时间沉到了极点。
过了很久,陆修平一字一顿问:“你确定是姓毕的?”
纹身男肯定的说:“没错,我当时还问了一句,是不是这位毕总让你来的,那人让我别多话。”
陆修平沉吟片刻,“所以你没见到人,只听到对方喊的是毕总?”
纹身男悻悻点头。
陆修平想了想,又问:“那晚你到医院对宋宇下手以后,那边有没有再联系你?”
“联系过。”纹身男说:“问我活干的怎么样,我照实说了,他让我先去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再........”
陆修平没耐心听他废话,从纹身男身上搜出手机,开机,打开通话记录,翻到宋宇出事那晚打进这个手机的电话。
纹身男点头如打手枪:“就是这个号码。”
陆修平直接回拨,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传出一道好听的女声:“你好?”
纹身男愣了几秒:“你谁啊?怎么是你接电话?那男的呢?”
那边不可理喻道:“你打错电话了吧,神经病!”
陆修平脸色阴沉,直接挂了电话。
和宋宇那次被绑架的手法一模一样,看来是有备而来。
陆修平站起身,朝保镖队长说:“把他移交给警察。”
纹身男脸色变了:“你说好要放我离开的!”
陆修平的眼神仿佛在嘲笑男人的不自量力:“你差点害死宋宇,我没要了你的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陆修平走出门外,回到车上,亮起的车灯照亮前方的小路,他靠到座椅上,掏出手机解锁。
三天前,银行的熟人给他发了汪叔女儿近一个月的流水单。
流水单上显示,汪叔女儿的账户一切正常。
陆修平捏了捏眉心,眉眼间亦满了烦躁,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开车回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走廊静悄悄的,病房门口的四名保镖脸上都带着困意,见到陆修平来,马上精神了。
陆修平没看他们,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在黑暗中来到病床前坐下。
陆修平静坐许久,开口道:“我抓到那晚对你下手的人了。”
窗帘轻轻飘动,冷风从缝隙里钻了进来,爬上陆修平的裤脚。
陆修平很久才回过神,眉头皱了起来。
陆修平回头朝门口说:“你们谁开的窗户?”
四名保镖面面相觑,齐齐摇头,那名晚上接到陆修平电话的保镖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赶紧去开灯。
陆修平猛地起身,掀开被子,同一时间灯光亮起,病床上只有一个被输液针打湿了的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