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陆修平走进仓库,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冯彪一伙人躺在地上哀嚎,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明显已经被教训过了。
保镖搬来一张铁椅到陆修平身后,拿纸巾擦拭干净椅面。
陆修平看也不看坐下,“问的怎么样?”
保镖俯下身,报告道:“三年前宋宇父母做生意失败,急需资金周转,所以找高利贷借了二十万。”
“三年前.........”陆修平喃喃道:“正好是我们分手的时候。”
这么说,章滨没有骗他。
当年宋宇那条分手短信,加上后来章滨的证词,陆修平的理智早已被强烈的背叛感冲刷得不剩半分,他一心只想要报复宋宇,根本没想过这之间还有内情。
陆修平转而看向冯彪,语气里饱含威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你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冯彪犹豫片刻,讲起条件,“我说完,你会放我们走么?”
话音刚落,保镖一拳招呼到冯彪脸上,“问你什么答什么,少他妈废话!”
冯彪抬头看了眼保镖,喘了两口粗气,沉默片刻,不甘心地讲起了三年前的事。
当年宋宇父母所开的服装厂某夜着起了火,有一大批即将出货的成衣被烧毁,无法及时出货,他们只能赔付客户的货款以及赔偿金。
然而当时客户给的定金已经全部投入购买材料,宋宇父母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找高利贷借了二十万。
但之后的生意每况愈下,入不敷出,连厂子的房租和工人的工资都付不起,这二十万一拖再拖,债款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高利贷开始上门讨债,结果没过多久,宋宇一家连夜搬走,彻底联系不上。
陆修平听完,沉默了很久。
那时他只知道宋宇父母的服装厂出了问题,然而他每次提起,宋宇都告诉他解决了,不需要担心。
原来宋宇一直在骗他。
陆修平深吸口气,“继续。”
宋宇一家搬离本地后,高利贷利用宋宇父母当时借款提供的身份证和手机号,查到他们搬家后的位置,每天都在他们家门口泼红漆、写字,闹得人心惶惶。
冯彪说:“那几天他们躲着不出来,我们就派人守着,总算逮着那小子回家拿东西,狠狠打了一顿,他就把身上刚发工资的三千块交给了我。”
陆修平闻言一顿,“他做什么工作?”
冯彪想了想:“好像是洗碗工之类的,工资也没多少。”
“洗碗工?”陆修平喃喃自语:“他居然在做洗碗工?”
陆修平还以为分手那几年,宋宇到处跟着所谓的富二代男友在国外吃香喝辣,早把他甩到了脑后,没想到居然落魄到这个地步。
然而那几年,宋宇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陆修平狠狠揉了下眉心,“继续说。”
冯彪便接下去,“宋宇把三千块给我以后,估计告诉了他爸妈,那天晚上又搬了家,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们就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躲了被找,找到后挨打,又继续躲,好几次冯彪一伙人在半夜冲进宋宇家里,殴打他们还钱。
冯彪说到这有点迟疑,“大概我们追债的一年后,宋宇爸妈喝农药自杀了。”
一直缠绕在陆修平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他闭了闭眼,问道:“那宋宇呢?”
冯彪面带犹豫,抿着唇迟迟没开口。
保镖队长上前又是一拳,直将冯彪打得鼻血直流,“说话!”
冯彪往地上吐了口血,呼吸急促地开口:“那时候利息加本金已经滚到七千万,可是他们才还了十几万,加上宋宇父母死了,我们以后更难拿到钱,所以.........”
陆修平沉声道:“所以什么?”
冯彪硬着头皮说:“所以他父母去世那晚,我让他无论如何要在三天内凑足七千万,可是那家伙犟得很,只说没钱还,命给我们,被我们打得全身骨折还........”
陆修平瞳孔陡然收缩,他猛地抓住冯彪的衣服,咬牙切齿道:“全身骨折?”
冯彪咽了下口水,“是,对付那些不听话还钱的人,我们都是用这招。”
陆修平双目通红,垂死般猛喘,光是这四个字,他就能想象到那晚的画面。
陆修平死死抓着冯彪领口,磨牙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冯彪不敢说,但见保镖又要动手,这才硬着头皮开口:“他太不听话,我手下的人只好拿刀划了他,还用扳手把他打骨折了。”
陆修平记起宋宇胸下那几道疤痕,通红的双眼布满血丝,怒吼道:“我看你是找死!”
“我们也是没办法!”冯彪忙解释道:“拿不到钱,上面也不会放过我!”
陆修平将冯彪按倒在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溢满了痛苦。
“你居然敢这样对他!”陆修平像头濒死的野兽不断喘气,“你居然敢这样对他!”
冯彪喘不上气,整张脸憋得通红,两眼直翻,快要窒息了。
陆修平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冯彪,然而还不到时候,他还有许多重要的真相没撬出来。
陆修平大口喘息,缓缓松开手,放开冯彪,坐回椅子上,声音有些沙哑:“接着说下去。”
冯彪摸了摸脖子,猛咳了几声,方才那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要被掐死了。
冯彪发着抖说:“我们把他关在仓库里将近一个月,又扣了他爸妈的骨灰,他才答应去赚钱。”
陆修平倏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冷到极点,“所以他当了盗窃犯?”
冯彪点了点头,“他潜进当地一个富豪家里,偷了几个古董,卖了三千万交给我,赎他爸妈的骨灰。”
“可是还差四千万交不出来,他说只剩命给我们,所以我又骗宋宇签了一份欠债的条子,哄他说剩下四千万可以慢慢还。”
陆修平目光沉沉:“这七亿就是那时候利滚利滚出来的?”
冯彪悻悻点头,“结果签完条子宋宇就逃跑了,我们每次一找上门,他就换地方,一直过了两年,直到最近我看见警方发布的通缉令,才找过来。”
陆修平没想到这件事的导火索居然是他自己。
他想把宋宇逼到绝境,事实如他所愿,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冯彪觑着陆修平脸色,继续说:“我们找过来没多久,毕总的手下找到我,想要和我联手,他负责帮我找到宋宇,我拿到钱后则把人交给他处置。”
说到这,保镖队长插了句话:“当时负责见章滨的人是毕元闻的手下。”
陆修平森寒道:“怪不得当时我拿毕元闻的照片给章滨认,章滨没认出来,原来那边早就留了一手。”
冯彪解释道:“毕元闻很谨慎,我也是到后来才见到他的。”
陆修平沉吟片刻,“除了毕元闻这个幕后黑手,还有没有其他人?”
冯彪摇了摇头,“没了。”
陆修平沉默了很久,质问道:“你拿到钱明明可以直接离开,为什么还要留在船上帮忙处理宋宇?”
冯彪的呼吸明显停了一拍,没有回答。
陆修平抬头,看向冯彪的眼神变得犀利,“回答我的问题。”
冯彪微微握紧了拳头,依旧不吭声。
陆修平眼神示意保镖动手,保镖正要上前,冯彪忽然恼怒起来:“他捅死了我大哥!”
陆修平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冯彪胸膛微微起伏,“那小子为了救你,把我大哥捅死了!”
陆修平脸上顷刻布满寒霜,厉声道:“把话给我说清楚!”
事已至此,冯彪破罐子破摔,回忆起了那晚的事。
“你们家欠的二十万打算什么还?”为首的大哥领着冯彪等人将宋宇堵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周围鲜少有人经过,哪怕经过了,也不敢随意惹事,他们丝毫不担心。
宋宇穿着高中校服,低着头不看他们,小声说:“我爸妈已经在凑钱了。”
“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要长茧子,”刀疤脸挖了挖耳朵,“少他妈敷衍我,今天必须给我拿出钱来。”
宋宇咬紧牙关,“我现在拿不出钱。”
刀疤脸哂笑,“那就让你爸妈筹钱送过来,否则你今天别想离开这条巷子。”
宋宇微微握紧拳头,“我没带手机,也不记得我爸妈号码。”
他们做高利贷的什么无赖客户没见过,更何况宋宇这种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刀疤脸当即一挥手,让冯彪搜身。
宋宇剧烈挣扎起来,他趁机挣脱,推开人群往外跑,被扯住头发拽了回来。
冯彪从宋宇口袋里搜出手机,强制抓住宋宇的手指纹解锁,打开通讯录,翻找他父母的电话。
翻着翻着,冯彪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他拿手机给刀疤脸看,揶揄道:“大哥,这家伙通讯里居然有个备注叫老公。”
宋宇瞪大了眼,他伸手去抢手机,被两名小弟死死按在地上。
刀疤脸看了眼宋宇,拨通这个号码,开扩音,一群人屏息等待着。
电话很快接通,陆修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到家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宋宇的嘴被捂住,发不出声音,他噙着泪看向刀疤脸,只见刀疤脸嘴角勾起,挂断了电话。
冯彪在一旁说:“妈的,这家伙居然是个同性恋!”
刀疤脸退出通讯录,打开手机相册,除了几张宋宇和父母的合照,其余全是和陆修平的亲密照片。
刀疤脸一张张翻阅照片,危险的笑意到达深处,他蹲下身,屏幕朝向宋宇,画面停留在两人深情接吻的照片上。
刀疤脸玩味地笑道:“既然你没钱,那我只好找他要了。”
宋宇声音发抖起来,吼道:“我们的事别牵扯他!”
刀疤脸拿手机拍了拍宋宇的脸,“不想连累他,你就乖乖拿钱出来。”
宋宇靠在墙壁上不断喘息:“我真的没钱,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前几天我爸妈还你那一万是家里最后的钱了!”
刀疤脸懒懒啧了声,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宋宇,“你没钱,你爸妈也没钱,既然这样,就别怪我对你男朋友下手了。”
宋宇见刀疤脸要走,猛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衣服,喊道:“他真的没钱!你别去找他!”
刀疤脸不耐烦地甩开宋宇,宋宇不罢休地再次扑过去,死死抱着他的腿,哀求道:“我这两天一定给你钱,你再宽限我两天!”
刀疤脸舌尖顶了顶脸颊,他转过身,弯腰捏起宋宇下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给你机会对吧?”
宋宇喘息着抬起脸,连连点头。
刀疤脸大方地说:“那么我先请你男朋友去我家里做个客,等你把钱送来,顺便领他回家。”
宋宇瞳孔微微收缩,他摇起头,刚想说什么,刀疤脸打断道:“不过两天后你要是没把钱送过来..........”
刀疤脸凑近脸,注视宋宇双眼,恶劣地笑了起来,“我就请我兄弟们开次荤,好好招呼你的男朋友。”
宋宇脸色一片惨白,眼中蓄满眼泪,呼吸说不出的艰难。
刀疤脸满意一笑,他松开手,朝身后的冯彪等人说:“走,抓人去。”
宋宇回过神,心脏跳得剧烈,他抬头看向刀疤脸的背影,眼泪无知觉地从眼角滑落,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三秒后,宋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地上爬起来。
只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弟的呵斥,刀疤脸转身,电光石火间,刀尖从他腹部狠狠扎入,瞳孔瞬间放大,倒映着宋宇充满绝望的脸。
宋宇剧烈发抖的双手死死握着刀柄,他满脸是泪,痛苦的哭声犹如走失的小孩,崩溃地喊道:“谁都不能伤害陆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