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薄唇覆上来,触感柔软。
这是一个不带丝毫情欲的吻。
彼此的唇瓣只是轻贴,呼吸交错,耳鬓厮磨。
良久,辛钤松开他。
擦开火折子,火星子点燃小舟桅杆上悬着的小灯,亮了一隅天地。
一枚玉佩被递到燕泽玉眼前。
小巧玲珑,没用太繁琐的雕刻工艺,简单几笔雕刻勾勒出一只趴在草地中蜷成一团的兔子。
煌煌灯火映照下,玉兔子撅着的屁。股泛着莹润光泽。
可爱又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暗示——他们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燕泽玉在辛钤注视下伸手接过。
入手清凉,半刻后逐渐被体温暖热,温吞吞的。
将兔子玉佩举过头顶,挡住桅杆吊顶的烛光,玉佩在照射下渗透出暖黄光晕,浑体通透,冰透清澈,内里毫无棉絮白点。
用料材质堪称绝品,看起来,比费西元送来的那枚玉佩还要值钱些。
就是这雕刻……
“雕只兔子干嘛啊——浪费了这么好的材料。”合该拟定些山水五蝠的雕刻主题,价值翻番,也不知给辛钤雕东西的匠人会不会暗骂几句暴殄天物。
“不浪费。兔子很可爱,你带着也好看。”
辛钤将他捧在手里反复打量的玉佩拿了回去,素白分明的手三两下扣好与玉器同色系的流苏。
将将要替他绑到腰间时,燕泽玉推了推。
“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我揣怀里吧。”
玉佩又被他捧了回去。
辛钤将少年眼底的谨慎尽数看了去,意味深长道:“还没看出来,小玉这么财迷呢。”
讪笑着勾了勾唇,燕泽玉又想起那封镇南王的书信。
‘练兵所需金银,难以维持以继之。’
资金的事情,不能拖延。
但他怎样能从辛钤眼皮子底下搬出去这么多钱财呢?
从一开始,他与叶涟商议后决定对辛钤隐藏他们与镇南王仍有书信交流的事情,就意味后续的书信都要隐藏。
谎言总是伴随着无尽的隐瞒,从第一句谎话脱口而出开始,直至事情败露,这是一个不断取沙填坑的过程……
某一刻,他真的想过向辛钤和盘托出有关镇南王的事情——将西南的困境告诉辛钤,像以往遇到困难求助辛钤一样。
辛钤总会帮他的,甚至比他自己应对做得更好。
但还是克制住。
这是他手里最后一张底牌。
若是日后宫变生出差池……
不是他不相信辛钤,而是他作为大晏皇室遗孤必须提起的警惕心。
为了他身后、镇南王的庇护所里留住的大晏子民。
如若真有意外,他可青山埋白骨,但大晏的子民们必须安然。
但他们并不知道飞鸽传递出去的信件都被辛钤养的大鸟给拦截下来了。
辛钤知道西南方的动向。
一开始他只是为了监视,为了不让镇南王的出现打破他多年的精心谋划。
后来,他的谋划里加进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拦截书信的事情却还是没告诉燕泽玉。
他看着小家伙一步步成长起来,书信字迹从一开始由叶涟代笔回复,到现在所书工整,字句逻辑缜密……
辛钤没当过谁的夫子,但燕泽玉却是在他的教导下长成的。
这样清隽俊逸的少年郎,很难不让人生出自豪感。
但联想到近日西南传来的书信又瞧着小家伙接连询问玉佩的模样。
辛钤敛眸看向少年怀中放置玉佩的地方,幽幽道:“今夜昏暗可以不戴玉佩,但以后每日都要戴着。我会检查——不要打别的主意。”
这别的主意自然是指:将玉佩典当换成银票,寄给镇南王。
燕泽玉望着辛钤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略有些僵硬,总觉得对方看出了他的财迷心思。
眼睫胡乱霎霎,他视线心虚地瞟了瞟周围。
恰好小舟顺水漂流到荷叶深处,翠碧连片,荷叶淡雅清香乘着夜晚轻风扑面而来。
有几簇荷叶甚至参差交错歪倒入小舟内,燕泽玉略微伸手摘了一叶,顺势拿荷叶挡住自己心虚的神情。
“戴就戴嘛。”他迫不及待略过玉佩这个危险话题,急匆匆道:“我们摘点荷叶回宫吧?晒干可以做荷叶茶。”
顿了顿又说:“你若是怕……不喜欢水,我来摘就好。”
意味不明地眼神落到他身上。
辛钤干净利落的摘了两扇荷叶放到舟头,视线刻意略过那两扇荷叶,又随即转头淡淡望着他。
“倒也没有这么难以克服。”尾音稍上扬着,邀功似的。
辛钤现在的模样好可爱,像是蹭到脚边,明明想求表扬但却装作不在意的小狼——想摸摸脑袋。
燕泽玉衣袖下的手攥了攥,指腹摩挲一阵,但到底是没有将‘摸摸头’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兴尽晚回舟。
已然夜深,金戈与白棋在长乐宫门口等候多时,才瞧见宫道尽头缓缓走来相携的两人。
月华刻印下的两束影子重叠在青石板路上。
以往这个时辰,两位主子早已回房安歇下了,谁也没想到向来自律持重的太子殿下会陪太子妃玩到这么晚才回。
金戈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差点就要派人出去寻找,还是白棋拦了他。
不过好在是没叫人去寻,阖宫上下的消息都灵通得很,若是真派去找人,怕是要掀起一阵波澜了。
“金戈,等天亮了,你去莲池旁边一叶乌篷小舟上将里头放的荷叶带回来。”
“是……啊?”莲池?小舟?
太子妃难道带着太子殿下去莲池玩了?
金戈猛地一愣,面上带着迟疑的神色小心翼翼抬头,却见太子殿下脸色无异。
肩膀被人推了推,是白棋的手。
晃神之后,金戈快速反应过来,飞快瞥了眼太子妃的表情,行礼后与白棋一同退下。
走到不远处,金戈担忧地回头望,但被白棋拉着衣袖拽回厢房。
“你拉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太子殿下不能在船上久待吗?!”他朝着白棋低吼。
其实辛钤并不怕水,而是对舟体晃动那种重心不稳的感觉有阴影。
这种涉及到太子软肋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从小跟着太子的贴身侍从才知道,白棋自然也是晓得的,但却完全不关心?!
金戈少见地对白棋生了气。
可白棋却不甚在意,眉头微微上挑,盯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细白的指尖重重点了点他的额头,白棋恨铁不成钢道:
“有太子妃陪着呢,你担心个什么劲儿?还真是个榆木脑袋啊!”
作者有话说:
金·榆木脑袋·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