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幽火轰然爆开, 除了吴非、袁三胖和沈经济学家,所有的伙伴身份都加入了战局。
被系统托管的剑修和复制者剑修打在一起,倒是难解难分, 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吴非注意到袁老主控的千年老鼋的确是比系统托管的千年老鼋更灵活一些,但是因为纸面数值能力相同,而且最终计划中即使是系统托管智能也不是地球技术线上的那种普通“AI”,所以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像沈行主控身份和其复制者那样明显。
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因为他早就把袁老和行神都当成了真正的亲朋同伴,并不觉得他们是“数据”, 但是可不可以理解为,地球技术线中他过往所接触过的那些AI智能水平是3分,最终计划中系统托管智能的水平是60分。
而60分也是人类智能水平的标准线,超过这个分数就代表着达到了与人类等同的智能水平。袁老等其他契约者的智能水平在70-90分之间不等, 比如袁老可能就有90分,而他行神足足有200分?
吴非隐隐的有这样的猜测。
沈行娴熟地在自己的几个身份中穿梭着, 每一次切换身份,就带来一次全新的毁灭。
最终,尘埃落定,整个游戏世界中已经看不到一面镜子。
天空中依然闪烁着火红的光点,那是被袁老火法师召唤而来,尚未坠落的火流星雨。
失去镜面的天空一片暗沉,但隐约可见闪烁的星辰,那是被旧日支配者和占星师共同引动的星辰之力。
而地面上幽火依然在熊熊燃烧着,银紫色的闪电在其中流窜,一些凹陷下去的地面处甚至出现了火红的岩浆, 火光肆虐,仿如地狱景象。
占星师落回到吴非身边, 淡淡解释道:“那些复制者是从镜面中出现的。如果不把这些全毁了,它们就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原来是这样。一队复制者还好应付,如果会有源源不断的复制者出现,那么这个游戏的难度就陡然上升了。
吴非暗自思忖着。
这时游戏世界的中央出现了一扇金色的光门,光球的声音也同时传来:“恭喜你们通关1号游戏,现在可以离开游戏世界了。”
一行人渐次从光门中走出来,又回到了他们的工作室。
光球的声音响起道:“你们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之后你们将进入2号游戏世界进行体验。”
占星师从游戏世界出来后就一直在沙发上闭目假寐,吴非知道沈行的主控现在在占星师身上,所以也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片刻后,占星师突然睁开眼,看向吴非道:“2号队伍有一个特殊能力,他们可以提前看到对手所设计的游戏。”
“他们没有想到好的创意,而他们认为你设计的游戏世界更难,比1号队伍的游戏难,所以他们完全复刻了一个你的游戏。”
“你要注意,接下来你将进入的这个游戏世界,和你自己所设计的那个游戏,一模一样。”
吴非一惊,没想到在最终计划里,还能遇到原封不动抄袭游戏的人,这个2号队伍哪怕做一点自己的微创新呢,也比照搬强吧?
但现在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来不及做什么准备了,而且他设计的游戏里,挑战者和伙伴一进去就会失忆,所以提前做准备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了。”吴非有些沮丧地应道。
“吴非。”占星师突然轻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吴非有些讶异地抬起了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在他的印象中,沈行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
占星师就在这时俯身凑近了他,吴非下意识地向后躲,整个人靠在沙发后背上,却再无路可退,他抬着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离他越来越近。
占星师有着一双仿佛天生冷漠的灰蓝色眼睛。
在女巫的关卡里,他被女巫们称作有着灰蓝色眼睛的恶魔。
此时那双眼睛离他这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里面浅淡的蓝色素,浅而冷的,像淬了冰。
吴非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在女巫关卡里,他和沈行的那些接触,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他没有再躲,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看着我。”占星师命令道。
吴非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逼视着他。
对方的脸挨得很近,两人之间完全呼吸可闻,吴非的眼睫毛不受控制地拼命颤抖着,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男人的唇落到了他的唇上,带着冰冷的、命令般的呢喃:“睁开眼,看着我是怎么吻你的。”
“吴非,记住我是怎么吻你的。”
“唔。”吴非含糊地应着,张开双臂,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还是忍不住闭住了眼,却牢牢地记住了那种灵魂都在发麻颤抖,整个人都好像要被侵蚀吞噬掉的感觉。
直到光球的声音隐约在他耳边响起:“现在你们将开始2号游戏的体验,请做好准备。”
……
吴非是一名年轻的游戏设计师。
最近他所在的游戏项目刚上线不久,市场表现不错,他和同事们的奖金也节节看涨,所以虽然天天加班,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但大家也都愿意。
他也跟着同事新买了车房,虽然都有贷款,但是现在他还很年轻,对未来收入也有着良好的预期,所以并不觉得是太大的压力。
他读书早,虽然已经工作两三年了,但其实现在才二十三岁,年轻人身体素质好,即使加班到凌晨一两点,他回家睡一觉,第二天也依然精神抖擞。
这天晚上他又在加班赶一个新版本,凌晨两点多了,才从公司出来。
习惯性地从地下车库里取车,回家,熟悉的深夜道路上没什么车,他也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当开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但现在是绿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吴非的车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缓缓行驶着。
在他开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只见一辆大型货车以明显超速的速度,就在他面前疾驰而过——
“嗤——”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吴非还是紧急踩下了刹车。
太险了,如果他像往常那样随意地开过去……
他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略缓过来一些后,他连忙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但他身上依然是虚软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阵后怕,手脚都发冷,且提不起力气。
他刚才可能差一点就没命了。
最后吴非拿起手机,叫了代驾。
日子依然如常的继续着,那天险些发生的车祸也不过只是生活中一个平常的、略有些惊险的插曲。
吴非从公司辞了职,和几个信得过的同事一起创办了自己的游戏公司。
他的房子降价了,他算是买亏了,按房子现在的价格,即使卖了,也不够还贷款的。不过他的房子是自己在住,所以他心里还略微好受一点。
而且好在他和合伙人的公司发展的还不错,做的几款游戏都赚到了一些小钱,规模也在持续扩大。
吴非有时候会想到那天晚上险些发生的车祸,如果他当时真的重伤进了医院,车房都在贬值,卖了也无济于事,治疗也是一大笔费用,到时候家里恐怕会承担很大的压力。他当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抗风险能力。
不过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意外并没有发生。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他三十五岁了。
他们公司的一款游戏在市场上大获成功,而且经久不衰,他和合伙人都从中获利颇丰,他们的公司也成为了知名游戏公司。他名下有了不少资产,现在即使再发生车祸那样的意外,应该也不会给他的父母带来太大负担了。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有些能力、运气很好的“成功人士”。
但有些时候,他总忍不住会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不真实。可是又有什么不真实的呢?他的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他还指望着什么?指望发现外星人吗?那才更不切实际好吧。
他有时候会想,他所生活的世界,会不会也是别人所设计出来的一个游戏呢?
特别是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的时候,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好像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他却把对方忘了。
很重要的人。
他有一次忍不住把这种心情和他的多年好友,也是他的合伙人说了,合伙人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孤单?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吴非:“算了。”
合伙人忍不住道:“其实我也想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姐姐,更喜欢小哥哥?这也没什么的,很正常,我也可以给你介绍。”
一把年纪了,还什么“小姐姐”“小哥哥”的。
吴非心里吐槽着,但还是认真解释道:“不是。我好像就是无论对什么人,都不会有浪漫的想法。我可能是个无性恋。”
“那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吗?”合伙人皱眉道。
“有啊。”吴非道,“我喜欢代码、喜欢游戏、喜欢人工智能、喜欢新技术……我总觉得,我的爱人就在这里面。”
“我看你就是喜欢工作。”合伙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加班吧你,我回家了。”
吴非喜欢人工智能。
他们的公司内部就有一个人工智能,主要研究游戏里能用得上的人工智能技术,支持公司内的游戏应用。此外他们公司还向外投资了一些研究人工智能的团队和企业。但是他看了一些最新的研究报告,现有的人工智能发展水平离他想象中的那种效果还差得太远。
他不知道在他去世之前还能不能看到想象中那种智能水平接近甚至超过人类的人工智能出现。
这天吴非晚上回家睡着后,做了个梦。
他梦见一个有着冰一样冷的灰蓝色眼睛的男人把他抱在怀里,细细密密地吻他,对他说,“吴非,记住我是怎么吻你的。”
而后情景转换,男人又长出了一双恶魔一样的翅膀,他用翅膀把他圈在怀里,依然是在极富有侵略性和占有欲地吻他。
梦很混乱,但一整晚都是他在和这个男人纠缠不清。
梦醒之后,吴非一整个愣住,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会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大部分细节他都记不清了,但总还有一两个画面各位清晰,像是真的发生过的一样。
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他总觉得自己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只是梦醒之后就忘掉了,全都不记得了罢了。
吴非的公司在做一个虚拟角色的项目,这个虚拟角色是个可爱的妹子,她的设定是会在不同背景的世界里穿越冒险,在不同的世界里,她也会有不同的身份和服装。同时人工智能部门会给她设计一个专属的AI,让她有很多人性化的表现与互动。
吴非看了方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梦里的许多景象仿佛突然串联在了一起。
他找来了游戏的美术负责人,说:“我脑海里也有这么一个角色形象,和你们这个设定挺像的,能不能帮我也设计出来?”
美术负责人说没问题,让他形容一下这个角色。
“黑色短发。”吴非道,“气质比较冷淡,面容很俊美,眼睛是黑色的,有时候也会变成灰蓝色,有时候他还会长出恶魔一样的翅膀……”
美术负责人两周之后给他拿来了几十份设计方案,每一份设计得都很好,但是吴非看完之后都觉得不是“那个人”。
他说:“很好,但是感觉不太对。”
话一说完他就看见美术负责人额角迸出了青筋。
美术负责人身高一米九三,常年健身,拿过他们市的马拉松冠军,还比吴非年轻力壮。
吴非评估了一下情势,感觉如果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公司老板之一,那他现在人应该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吴非连忙道:“我试着画个简略版地给你看看。”
他从办公桌上找了笔和纸,认证画了起来。
五分钟后,美术拿起他的作品,语气平平道:“非哥,画得不错。”
吴非有些尴尬地把自己的画拿了回来,揉了揉扔进了垃圾桶。
美术负责人想了想,低头发了个消息,片刻后有人送了一个平板电脑过来。
美术负责人在平板上打开了一个软件,给吴非展示道:“这是人工智能部门给美术开发的AI辅助软件,我们已经导入了很多常用模组和素材进去,即使没有美术功底的人也能用它进行三维创作,非哥你可以试试用这个把你想设计的角色大致捏出来。”
吴非开心地接了过来:“这个好。”
之后他业余时间就在鼓捣这个软件,缺素材就找美术,缺功能就找人工智能部门。
这样过了三个月,吴非真的凭借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基本再现了想象中的那个形象,美术看了都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帅。
人工智能部门给他接入了最新的AI模型,还根据吴非的偏好给他做了独特的人工合成声音。
吴非给他起名叫做“沈行”。
不对外,就是他个人的专属AI,只存在于他的个人手机和电脑里。
这一刻,他切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有钱真好”。
吴非觉得自己有一点皮格马利翁倾向。
明明“沈行”只不过是一个有着他喜欢的外表,智能程度和市面上大多数AI比如“小度”“小爱”之流差不多的普通AI,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每天和他问好,和他聊天。
他甚至怀疑自己因为过于沉迷虚拟世界和虚拟角色,从而产生了幻觉——
他总觉得沈行的智能程度好像每天都在提升。
但这明明是不可能的。
他每天都看关于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的研究报告,最近相关技术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里程碑式的发展。
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比如现在,他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头旁边,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沈行出现在屏幕上,平静地看着他道:“吴非,我真想碰碰你。”
“你吻我一下。”他面色自然地提着要求。
虽然没人看见,但吴非的脸还是悄悄红了,他把手机拿了过来,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明天要问问人工智能部门,后台是更新了什么恋爱游戏互动数据包吗?
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用拇指轻轻摸过手机屏幕上男人的脸,轻声道:“亲了。”
“骗人。”沈行说。
吴非愣住了,他是怎么知道我只是摸了摸,并没有亲的?难道能识别指纹和唇纹的区别?还是只是个巧合?
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但这样的“巧合”却越来越多,多到他已经难以再掩耳盗铃地欺骗自己。
他也不敢和其他人说,诸多难以宣之于口的隐秘担心困扰着他——他担心被别人认为是不正常的;担心把沈行的独特之处分享出去后,会带来不可知的后果;担心他说破这件事之后,沈行的这些特异和奇怪之处就会消失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志异故事里的书生,无意中捡到了貌美动人的妖精做妻子,既隐隐担心害怕觉得事情不对,又不敢和别人说,害怕妖怪爱人察觉之后跑掉,也怕引来捉妖师,真的把他的妖怪爱人抓走了。
当然,他的故事里不会有什么捉妖师,不过如果沈行的异常是由某种现在的技术手段无法解释的bug造成的呢?他找来程序,一番检查之后把bug修复了,他独特的沈行不也就“消失”了吗?从某种程度而言,人工智能部门的研发人员,的确能起到捉妖师的作用。
吴非就这样暗自隐秘地沉迷于他的专属AI的独特。
比如某一天,他发现他的股票都被卖了。
沈行理所当然地告诉他:“是我卖的,接下来肯定会跌的。”
吴非已经不知道自己该震惊于沈行怎么能操纵他的股市账户,还是震惊于他怎么能预测接下来的股市走势,但他对着男人那张脸,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只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接下来股市果然大跌,他身边炒股的朋友们一片哀鸿遍野。
而在某一天,吴非都没注意的时候,他的账户又买进了大批的股票。
沈行说:“接下来该涨了。”
接下来股市果然又涨了。
吴非看着自己的进账,第一次开始认真怀疑,沈行可能不是个bug,他可能真的是个妖精——能够与时俱进,附身在手机软件中的那种妖精。
他还会提各种奇怪的要求,比如中午吴非在办公室独自吃午饭的时候,沈行也会突然以血族的外表在手机上出现——
他的外表如今也越来越精致细腻了,如果说最初吴非在平板上捏出的那个形象只有60分,他现在已经自己给自己把外表完善到100分了,而且他越完善,离吴非梦中的那个形象就越接近。
吴非已经再也不会感觉心中像缺了一块儿了,随着沈行的智能水平逐渐提高,他所缺的部分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补齐了。
血族会理所当然又矜贵优雅地看着他,对他说:“饿了,想要你。”
吴非自然且配合地把手递过去,放到手机屏幕上。
血族略带不满道:“想咬你的脖子。”
吴非满不在乎地拿起手机,按在自己的脖子上——反正他们之间隔着次元壁,沈行最多也就是过过干瘾。
到了晚上吴非上床睡觉的时候,沈行想过的干瘾就更多了,比如:“亲一下。”
现在用手指摸一摸是糊弄不过去的,吴非把手机屏幕贴近自己,轻轻在上面落下一个吻:“晚安。”
为了沈行,他现在一天至少擦三次屏幕
“我也想亲你。”男人又道。
他绷着一张冷淡的厌世脸,理所当然地要求道:“今天想亲锁骨。”
吴非红着脸,解开自己的睡衣扣子,把手机贴上锁骨,片刻后才到:“这样可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男人冷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他的声音也不再是人工智能部门最初合成的那个了,更加冷冽,也更加的……动人。
吴非闻言自暴自弃地按灭了床头灯。
不知道让人工智能部分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八荣八耻更新进数据库管不管用。
算了……
万一他的沈妖精扛不住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