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女人还在敲着门,她倾身问道:“禾禾,你在里面吗?”
谢禾抬起眼,目光扫了眼门口。
随苑拉了一下谢禾,他并不确定外面的女人是否真的是谢禾的妈妈,而且对方来的时间点很奇怪。刚刚将大块头解决,她就来了。
谢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外面那声音继续道:“那我进来了。”门锁从外面拆开后,紧锁的门缓慢打开。
游戏大厅的直播屏幕里,有关《夜访吸血鬼城堡》的副本呈十来个小窗口,各个窗口里分别播放着不同的噩梦时空,色调昏暗而压抑。
直播屏幕当中,风岚正在村子里和家人一起吃着饭,门外却暴雨忽至,狗吠声连天。诸多举着火把的村民一同赶来,屋外焦灼拍门声不止:“风村长,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祭祀的时间已经到了,将女娃娃交出来吧!”
“您要拿我们全村人的性命来换吗?!你可是我们一村之长,都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风岚还在犹豫的时候,屋外面有人忽地大叫道:“哇啊啊啊啊啊啊打闪了!!!山神要发怒了!”
“把门撞开!快!来不及了!!”
滂沱大雨声伴随着撞门声,劈头盖脸地砸进耳膜,屋内天花板上的灰沙扑簌簌坠落。“轰——”地一声,门板被众人狠狠撞开!
屋外天色完全昏暗下来,浓云滚滚翻涌而来。众乡民手中的火把也在寒风中摇摇晃晃,越烧越烈,将漆黑的屋内照至森白。
风岚赶忙拦住他们,努力护住身后的小女孩,声音沉重:“我再想想办法,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可村民们却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一窝蜂地往屋子里冲去,像是倾泻而入的山洪。其中有一村民身型高大,径自就往里屋冲去,拉扯着小女孩的衣服就要将她带走。
“够了!”风岚眼看着抵挡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拐杖,将它沉沉击在地下!
拐杖本就是风岚的SSR卡道具,能在短时间内近距离攻击,其攻击范围极广。“铮——”风岚只是想要吓退他们,手下有所控制,但离得近的村民仍旧不慎被随之而来的气流冲击在地!
刚才拉扯囡囡的村民整个人摔在地上后捂住胸口大口喘气,面色白而紫,冷汗也顺着额角滴流下来,显然是因为情绪激动而突发心脏病。周围一片哗然,全都围了过去。
还有的村民急忙给他做紧急救治,然而没过几分钟,山石伴着泥沙滚落。
那人还是垂下了手臂。
屋门外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已经将房屋层层包围。里面的人声音大声,叫道:“杀人啦,风村长杀人啦!”
风岚面色铁青。身后的小女孩紧紧攥住他的后衣摆,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张躲藏者。
可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进来。他们在房间外面开始放火,进屋内砸东西,说什么也要抢走小女孩给村里献祭。原先他们还惦记着村长平日里待他们的好,但那句“村长杀人了”的话一出。
他们眼里心里就只看得他村长在那一刻作过的“恶”,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变成替天行道的举动。
“叮铃铃——”夏辜还在考场参加高考。
考试的结束铃已经响起,监考老师的高跟鞋像是圆锥一般敲在地上。可夏辜刚刚才答几道题,眼看着大学无望,他额间的冷汗已经紧张无敌可爱班整理地滴流下来。他还想继续写,却被监考老师叫住,径自收走了考卷。
出考场的那刻,夏辜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只觉得刺眼而晕眩。
一想到自己试卷上剩余的大片空白,整个人就这样栽了下来。
还有的噩梦时空里,年轻的玩家和新婚妻子正在被一群劫匪追杀,可他最后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新婚的妻子被劫匪分尸后,又被劫匪们用水泥灌进地面,紧接着,是他自己……直播间的窗口顿时暗下去了一个。
紧接着,又一个直播间窗口暗了下去。
随之,越来越多的直播间窗口在噩梦时空中熄灭,代表梦境中的人已经彻底溺死梦境,再不会醒来。
弹幕:[刺激,我喜欢www]
[这关还是挺难的。不知不觉又死了五六个人了!进副本的时候还是近百人,现在就剩几个了。]
[感觉很多人遭受的现实比恐怖副本还可怕QAQ]
[只有我在想小哥哥那边的妈妈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
小谢禾还在身体里和谢禾说着:“你是谁啊,刚才用了一张纸条就将那个大块头弄死了,前面故意捉弄他的时候也好厉害,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谢禾:“你也会很厉害。”
谢禾将房间门打开,抬起眼。
面前的女人约三十出头,着一身白裙,乌黑的长发及腰,眼睛也是纯黑色的,五官精致而漂亮,是很典型的南方水乡女子的长相。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见到谢禾后,她便蹲下身来,长裙及地,将谢禾牢牢抱住,眼中闪着泪花:“禾禾。我的禾禾……”
谢禾此时仍旧掌握着小谢禾身体的控制权,但小谢禾的视角一直是和她共享的。他看到的一切,小谢禾也可以看到。
谢禾没有动弹,由着她抱住。
作为习惯,他仍旧会对每个人都带着戒备。
会下意识在心里去分析面前的女人是否真的是记忆里那位穿着白裙的女人。
随苑并没有打扰,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一身医护白衣勾勒着修长的身型,垂着浅珀色的眼睛淡淡地注视着这一切。修长的指尖香烟轻点。谢禾不算是个感性的人,有很多人情世故都不会太在乎,但是随苑会默默处理好这一切。刚才大块头的尸体也是他处理的,被他拖在柜子里藏好了。
因为担心身上的血迹吓着谢禾的妈妈,随苑找毛巾给谢禾擦了擦脸。而谢禾现在的衣服又只有八岁大小,太小。随苑便找着房间衣柜里的围巾随意围了一下,将一切都掩藏起来。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妈摸了摸谢禾的衣服、然后是手臂,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小谢禾的脸。她将自己的脸贴着小谢禾的脸,温声细语道:“我的禾禾都长这么大了,现在是8岁了吧。妈妈还记得你的生日是11月14日,禾禾最喜欢喝甜牛奶了,出生的时候抓的第一件东西是针筒。”
刚刚来世间的小谢禾还只是个小小的白团子,抓阄时候乖乖地抓住一只针筒。笑起来的时候也甜甜的。
女人继续道,“……我们禾禾很可爱,小时候喜欢骑大马,被妈妈抱的时候就会笑,眼尾的泪痣也很漂亮。”
因为离得太近。
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衣服香,纯白的衣料也十分柔软,怀抱也很是温暖。窗外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帘的布料落了进来,昏黄而眩晕。
许是因为现在回到了8岁的身躯,谢禾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现在的这一刻应该是他童年时期最期待的一幕吧,有种时光恍惚的感觉。
谢禾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了小谢禾。小谢禾虽然比同龄人要稍微成熟一丢丢,但本质上还是个8岁的小孩,此时已经变得开心起来,黏糊糊地贴着她,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
惯常的藏着针头的袖口悄悄地背在身后,生怕伤着她。
谢禾真切地感觉到了小谢禾的开心,或许是因为此刻待在小谢禾的身体里,很多情绪也会共通,他感觉心里暖乎乎的,于是便没有打断这一切了。
女人却隐约闻到了谢禾身上的血腥味,她忽地停下动作,攥紧了手指语气发抖道:“是不是他做的?!”
小谢禾:“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漆黑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女人。
“是妈妈对不起你。”女人抿了抿唇,含着泪打开保温桶,里面是些软糯的热粥,在投落而来的阳光里氤氲出奶白的雾气,米粥的甜糯香气在空气间蔓延。女人:“禾禾,我偷偷跑出来的,厨房没什么东西了,只能煮点粥带给你,里面加了白糖。都是你爱吃的。”
她用勺子盛起热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一勺一勺送进谢禾的唇边。
小谢禾便将热粥抿了去。
而随苑做过NPC,对游戏方的很多私密设定都很了解。他不想将谢禾的秘密让所有观看直播的人都知道,便花了积分,将谢禾这边的直播短暂地模糊处理2小时了。
游戏提醒:【玩家随苑开启副本视角模糊2h。】
【玩家随苑为玩家谢禾开启副本视角模糊2h。】
同一时刻,两人直播间的屏幕上都变得像是打了强力马赛克,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弹幕原本正吃瓜吃得津津乐道,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卧槽什么情况?!]
[是随苑关了摄像头吧,呜呜呜呜呜呜。]
小谢禾抿着唇,乖乖地、默默地将热粥都喝掉了,软糯的米粥顺着舌尖滑进喉咙、食道、胃里,暖洋洋的热流熨帖得心里都变得温热起来。原本的饥饿感被渐渐扫空,疲惫的心里得到慰藉。
抬起眼的时候,就能看到妈妈清澈的眼睛。微风在吹拂着她额边的碎发。感觉今天就是他平生里最开心的一天。
妈妈摸了摸他的脸,又给他喂着一勺勺热粥,给他擦药。
一切美好得就像是是一场甜蜜的梦境般,让他不想醒来,不愿醒来。
要不是伤口里还在钻心的疼,谢禾都快忘了,这个时空不过是他的一场噩梦。
而面前,天色昏黄,亮萤。女人温和笑着,将餐具收起来,她看着随苑说了句:“谢谢医生帮我照顾他了。”又用手帕给谢禾擦了擦唇,“禾禾吃完了好好睡会吧。我会想办法再来看你的。”
房间占地近百平。家具是高档红木,用品是银器所制作,无一不是高档奢侈、极尽奢华,而窗口外可见开阔而绿意的庄园。但窗户处却缠绕着带刺的荆棘。但就像是一间巨大的牢笼,将小谢禾完全囚在了这里。
在她的话语下,小谢禾乖乖地脱了鞋,躺在红木制的床上。睡觉之前,他还吃了随苑答应给他的巧克力,第一次喝到旺仔牛奶。
在和随苑玩了一些纸牌小游戏后,小谢禾将手上的巧克力抹在随苑的脸上,随苑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的样子,但是也没有生气,反而配合他玩着。也将自己手上的巧克力回抹在小谢禾的脸上,顺便悄悄地捏了一下小谢禾的脸。
小孩的脸是真的好捏,奶白色,还软乎乎的。毕竟谢禾欺负过他那么多次,现在趁着他变成了小孩,虽然是个偶尔有点坏的小孩,但是悄悄回捏一下也不过分吧。
虽然捏完,被小谢禾气鼓鼓地又回捏了一下脸,但是还挺好玩的。感觉参与了一下谢禾的小时候。
小谢禾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时,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系统提醒道:【恭喜玩家随苑、谢禾,达成宿主小谢禾的部分心愿。分别获得2000积分。】
而后,在小谢禾彻底晕过去时,是谢禾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酸麻。“可以了,戏就演到这里吧。”
“你、你怎么……”女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过来,行为举止好像还是小谢禾,可又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她拎着空掉的保温桶就准备离开,却被随苑拦了下来。
谢禾抬起眼:“让她走吧。”
只是,在女人离开前,谢禾找着监控死角的地方,给女人递过一张纸条。
女人展开看了一眼时。
脸色也变了。
***
谢禾感觉胃部隐隐作痛,是中毒的象征,只是小谢禾比他体质要差得多,先一步昏厥过去了。谢禾蜷缩在床上,将手指攥成团,抵在腹间朝里按压了一下,脸也埋进了枕头里。
刚才从女人过来时,谢禾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父亲怎么可能准允妈妈过来见他呢。
那个人,其实不是他的妈妈。而是被父亲逼迫着,过来给他下毒的女人。
但她应该和妈妈挺熟的吧,所以才知道自己幼时的事情。那些,其实都是妈妈告诉她的。谢禾只是和随苑一起,给幼时的小谢禾和他自己编织了一场甜甜的梦境。
“谢禾。”随苑摸了摸他的头发,漆黑的发因为浸着汗而有些微微潮湿了。
谢禾因为将脸埋在了枕头,声音略微有些发闷:“其实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一面。”
“我也会想要更加了解你。”随苑揉了揉他的头发,薄薄镜片后的浅色眼睛注视着他,认真道,“好的,不好的一面,我都不会在意。你只要做自己,真实的存在就好了。”他虽然内心比较感性,但因为性格原因,其实并不喜欢表达出来。只是如果遇到的那个人是谢禾,他会试着多去表达,要用许多许多爱将谢禾包围。
“你不被接受的一面我也会很喜欢。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谢禾抿了抿唇,捞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
脑中却不由地又想起女人刚才说的话。 “我的禾禾都长这么大了,现在是8岁了吧。妈妈还记得你的生日是11月14日,禾禾最喜欢喝甜牛奶了,出生的时候抓的第一件东西是针筒。我们禾禾很可爱,喜欢骑大马,被妈妈抱的时候就会笑,眼尾的泪痣也很漂亮。”
他没有机会见到妈妈了,也不知道她会长什么样子。
每天每天就是这样啊,很多事情都改变不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但是妈妈有限的记忆里却会将有关小谢禾的那部分好好地珍藏起来。能陪伴他的日子,虽然短暂,但已经是尽她所能。
“呲呲。呲呲——”
角落里的广播跳频了几下后,再次响起。
是男人突然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像是凛冽寒冬里无情的落刀:“哎呀,被发现了。随医生,接下来该怎么做,不会要我教你吧?”
房间里被男人提前安排过机关。“咯哒。咯哒。”
响动声中,房间里冷气肆意。
而房间正中的地面凹陷了一块。
而后,从地面之下升上来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木质的盒子。
盒子从地面升起之后,便自行打开。露出里面泡在药水里的鲜活的肝脏、脾、肾……
鲜红的肉质里夹杂着或紫或青绿的血管,还有未褪的暗红色的血,看起来很是让人反胃,而消毒药水的味道轻忽刺入鼻息,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般扎入脑仁。
而在盒子边,还有折射着泠泠寒光的手术刀,输液瓶,吊针等物件。
广播机的另一端,男人喉结滑动,倾泻而出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像是淬着至冷的寒毒:“现在是手术时间了哦。你是想看他被毒素蔓延全身被毒死,还是乖乖帮他换器官呢?”
此时,视频模糊的2h已经过去。直播间已经可以再度观看直播,弹幕纷纷激动地跳出来:[!!!!!]
[卧槽,这尼玛好变态啊,我一个变态都想不出这种剧情。那个男主人真会玩www。]
[心疼小谢禾。]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楼上,你为啥觉得谢禾反感啊,我只感觉谢禾会更扭曲更变态,不要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啊。]
随苑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由皱了皱眉。
广播里响起男人冷漠的声音:“门窗已经完全被封锁。房间温度现在被我调成了零度。你们可存活时间为3小时。如果3小时内没有做完手术。你们就一起死在里面吧。”
而房间里温度骤降,显然是已经被男人控制。游戏方提醒道:【经检测,房间现在温度为零摄氏度,玩家可存活倒计时03:00:00】
【倒计时02:59:59】
谢禾看着随苑,无所谓地道:“那就做手术好了。”
随苑攥了攥手指:“谢禾,我不想……”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倒数。
谢禾轻忽一笑,说悄悄话般贴在随苑的耳边,轻呼着热气道:“相信我,我已经有办法出去了。你只要配合我说的就好。”
……
“哒。哒。哒。”门外传来一阵皮鞋踏在地上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锁声中,房门被推开。
黑压压的保镖们走了进来。
他们让开一条道,紧接着,是男人走了过来。男人依然身穿高定西装,黑眸锐利,眼白过多使他看起来很凶,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压迫感如影随形。保镖们搬着椅子放在谢禾床边,男人走过去径自坐于床边,右腿架在左腿膝盖上,而后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精致的袖扣。
他的目光先行扫了一眼床边推车上摆放的一个个玻璃容器,里面的液体已经倾倒干净,而在此刻,已经装上了各种新鲜脏器。温热而鲜活。
距离手术结束又过去数个小时,天色已晚。
而谢禾也已经在手术后醒了过来,只是唇色很淡。
在男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谢禾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正静静地握着卡片。
男人看着他,轻嗤了一声:“你也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你自己身上的器官太脏了,跟她一样恶心。能成大事的人一定要心狠。像这样——”他笑着拔出匕首,匕首径自捅向身旁穿着漆黑西装的那人的大腿上,动作利落而狠戾。
那人登时疼得眼前直黑,却丝毫不敢动弹,连哼声也不敢,额角的汗珠就这样滚落下来。
血腥味在空气间蔓延。
谢禾抿了抿唇。
而一旁的男人下属们跪得更加笔直。
气氛降至极点。
“嗬嗬哈哈哈哈——”男人肆意地笑起来,打破了寂静,他肆意笑着的模样看起来很是神经质,语带鄙夷道,“就像是养狗一般,要让他们完全被驯服于你,就要足够心狠。而你,也不过是我一只狗。”
他伸手,挑起谢禾的下巴,眯起狭长的眼睛,“只不过,因为你身上流着一点我的血,我暂时养活了你,小东西。”
谢禾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招了招手,一旁便有下属会了意地捧起一个玻璃容器交给他。
这种玻璃容器的下方是一个托盘,内脏放在托盘上,而后再在其外面罩上透明的玻璃罩。
男人轻抬手,修长的手指取下了玻璃罩。
里面是一颗鲜活的心脏,许是因为刚刚才从手术中摘下来,那颗心脏尚有些弹跳反应,正在轻微跳动着。那是刚刚在手术中替换并取下的谢禾心脏。
男人握住谢禾正在输液的手,强迫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是不是很温热,想要吗?”男人说着说着忽地笑起来,“爸爸今天要教你的就是,这是很恶心的东西,碰到手上只会脏了你的手。你看啊,你的手上是不是都染了血污,黏腻而恶心。”
他勾唇笑着,暴戾豺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谢禾,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被驯服后的恐惧、害怕。
说是让谢禾感受恶心。
其实只是一种训练方法,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让谢禾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都能真的做到。所有的反抗都是无用功。
出乎意料地。
谢禾却似乎并不怕,反而将那颗心脏攥得更紧。小孩的喘息有些微弱,病服宽松地搭在身上,肤色也变得苍白。但他只是歪了歪头,看向男人,满脸都是“你很看重的东西,以为能伤到我,但其实我无所谓,我甚至还能捏给你看”的表情。
暗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流了下来。
肉块破碎,顺着手指缝隙滴滴答答坠落在地。湿哒哒的在地面盈成一泊。
谢禾的黑发微遮眉眼,年纪小的时候还有些,他面容平静,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你这么喜欢玩这个,将它吃掉啊。”
男人:“……”
众人:“!!!!”
周围也一阵倒抽凉气。
弹幕:[就很恐怖片了。]
[芜湖,我喜欢。爸爸被儿子变态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邀,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男人的手原本包裹着谢禾的小手,很是干净。但现在却染上了淋漓的血,他像是触了鬼似的快速拿开了手,嫌恶地在一旁的一名保镖身上狠狠擦了擦。
他望着谢禾,努力笑了下:“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
男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便快步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谢禾淡淡笑了下。手中的卡片滑过一道弧光。
***
男人离开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而白祁嫣已经等在了房间,正一袭白裙坐于床边。
男人走过去,轻抚着她的脸后,用脸颊蹭了蹭然后吻上她的耳骨,开玩笑地道:“你刚才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让他喊你妈妈,怎么不让我喊你妈妈?”呼吸热湿,氤氲的热气一点点晕开在白祁嫣的耳膜里。
刚才的,让白祁嫣去给谢禾下毒的也是他。男人对谢禾弄死大块头的行为觉得很是不爽,只想给谢禾一点惩罚。一方面疼疼他,一方面也能逼得他赶紧将手术给做了。
而白祁嫣的真实身份,是男人在谢禾妈妈离世之后,新找的情人。
白祁嫣以前是随着谢禾妈妈一起过来家里的佣仆,和谢禾妈妈走得很近,也带过谢禾一段时间,所以知道一些谢禾的事情。
白祁嫣被男人的话刺激了,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变态,你还有没有点道德!”
男人轻嗤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腕紧紧攥住,语气冰冷而狠戾:“只要我没有道德,别人就道德绑架不了我①。那个孽种烦死了,居然还妄想忤逆我。让我算算,他身上还有多少东西没有换过新的。”
他将白祁嫣狠狠扔在床上,而白祁嫣浑身颤抖着,紧闭起双眼。
远远的,房间里的谢禾还在用蜡笔在纸上随意写着数字,轻念道:“三。二。一。”
随苑面露疑惑:“?”
谢禾若无其事道:“在计算着他的死期。”
子夜十二点的时钟敲响时。
系统提醒道:【经检测,该噩梦时空的男主人已经死亡。噩梦时空的怨念和痛苦已经解除。玩家谢禾、随苑分别奖励2000积分、1500积分。】
【玩家谢禾当前总积分为10888分,由铂金1升为钻石3。积分排名:10324(共计90324人)】
【两人即将回到副本里的现实——】
……
弹幕:[?????]
[雾草雾草!他怎么死掉了?!可恶啊啊啊啊我到底是漏了哪一步!]
[求解密!]
几分钟后,谢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房间床上已经死掉的俊美男人,整个房间的布局倒是和男人的画风很搭。色调沉暗,一旁的鱼缸里还养着正在啄食生肉的食人鱼,它们正在蓝色的灯光下游来游去,将腐肉一点点啄食殆尽。
听到动静赶来的保镖和随行见到这一幕也已傻眼,审时度势地跪在谢禾面前:“小少爷,节哀。”
谢禾看了一眼白祁嫣,头发散乱的女人正伏在男人的尸体旁恸哭着。
目光对视时,谢禾想起了刚刚他告诉女人的计划。
谢禾在给女人的纸条上面,写着:【想要杀掉他的话,就在身上写下“印度尼西亚的意大利大鲨鱼”这几个字。】
刚才白祁嫣靠近时,谢禾闻到了她身上有着和男人身上一样的香水味。而自己的妈妈明明过得不幸,身上不会喷有香水。所以她不会是自己的妈妈。
而白祁嫣和男人身上是同样的女款香水味。所以他俩的关系一定很不简单。
虽然妈妈已经死了,但谢禾也很不喜欢男人再后来又另外带人回来。
更何况,还是他逼死了妈妈。
那就让他给妈妈陪葬好了。
等到男人忍不住吻白祁嫣、咬她的唇舌、甚至更近一步地“吃”掉她时,就是男人的死期了。因为谢禾使用了【吃到印度尼西亚的大鲨鱼会被毒死卡】,而那时候白祁嫣已经在自己身上写下了【印度尼西亚的大鲨鱼】的字样。
而白祁嫣一定会照做的。
一方面,白祁嫣的手腕上也有伤痕,必然没少遭受男人的暴力相待,一定也无比痛恨他,想要逃离这一切。而只是写【印度尼西亚的大鲨鱼】这几个字这样的小小尝试。即便是假的,对白祁嫣来说也无任何损失。
所以她在权衡利弊后,一定会去尝试。
“节哀?”谢禾笑了一下。
然后拿着油画笔,走向男人,用油画笔在他身上圈画了好几处。
周围的保镖:“……”
陷入沉默,不由暗叹其实小少爷才8岁,还是一个只会用油画棒画画的娃娃。又能懂得什么呢。
这个家里怕是早就要变天了。
众目睽睽之下,谢禾却淡笑了一下,虽然面色苍白,眼尾的泪痣却轻轻上扬。他将手中的油画棒扔进了食人鱼的浴缸里。那几只食人鱼登时饥不择食地将油画棒分食了。
谢禾尚未经历变声期、还有些乖的声音回响在屋子里,
“他身上这几处肉质鲜嫩,剜下来喂鱼。”
“!!!!!”
割什么?喂什么?!
众人腿一软差点没瘫下来。
游戏大厅里,七彩的射钉百年如一日地旋转着。
观看着这一切的观众们情绪已经高涨起来,一面饮酒一面欢呼:[哈哈哈哈腿别软啊壮汉们,我都已经习惯了。]
[怎么鱼缸里面还有那个,我一个男的看着幻肢痛。]
[www刺激!谢禾牛逼!]
[他爸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变态儿子养成了,然后将他反杀了耶!]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男人是故意这样做的?]
[风岚那边好难啊,他明明对村民们都那么好。可是村民却因为畏惧山神要拿他的孙女去献祭。哎,风岚现在进退两难。]
[心疼鱼鱼们,鱼鱼们做错了什么要吃分食那个变态?!]
[不说了各位,我要去新副本。敬季晕会长,愿我接下来一切顺利。]
观众们还在游戏大厅里一楼直播大厅里醉生梦死地饮酒娱乐。他们或是抽卡世界的本土居民,或是高等级的玩家们。
而在游戏大厅的中央,大魔王季晕的水晶像就这样屹立在那里。在季晕的水晶雕像前,跪拜着许多的玩家。
他们像是叩拜神灵一般,双手虔诚合十,许着他们心中的心愿,将大魔王季晕奉为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灵。除了迫切想要完成自己心愿的玩家们,甚至还有玩家数十年努力过副本,只为顺着游戏大厅的阶梯往上爬,只为见到顶端的季晕像的模样。
风吹过的时候,游戏大厅内符咒飘荡,细绳上拴着的铃铛叮当作响,玩家们口中的低念颂歌不止。
只是,在跪拜的众人中,有一人抬起头时,隐约觉得自己面前好像有什么亮光轻忽闪过,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一人,挠了挠头纳闷道,“你们刚才有没有感觉季会长的雕像好像划过了一道亮光?”
“哪有,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
家里的保镖们按照谢禾所言照做了。
此时,距离出噩梦时空已经不剩多少时间。谢禾却在地上的肉屑里发现了一张染着血糊的纸条。
将纸条展开时,就见到上面写着:【做的不错:d。季晕留】
末尾处还画着一张笑脸。
谢禾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攥掉后,扔进了食人鱼的鱼缸里。他倒是并没有被季晕刺激,就是这个人阴魂不散的很是讨厌。
谢禾并未分心,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谢禾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他虽然生长在这个地方,但在有限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对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个地方对他而言,甚至称不上算是一个家。
但是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终于,谢禾最终在家里的仓库里找到了……
一个箱子。
箱子已经被锁了起来,无论是锁头还是箱子本身,上面都落了满满的一层灰。家里的其他东西都被佣仆好好地打理过,几乎都不染灰尘。只有这个箱子是被丢弃在角落的,甚至都没有人敢去触碰它。
显然和那位他们不敢提的女人有关。
谢禾找了个重物将锁头砸掉后,打开了箱子。
他看到了箱子里叠得整齐的男生衣服,箱子的角落还有同色的丝线,显然那些衣服都是亲手缝制的。从大概刚刚出生时穿的幼年衣服。
再到其中码数最大的一件。
谢禾展开看了看,即便是成年之后的他也可以穿下。
衣服是从何而来,谢禾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听说她在嫁进这个家之前过得很幸福,家里也是富足的家庭,一定没有做过这种针线活吧。
谢禾几乎可以看见女人坐在阳光底下,发丝也被阳光渡上了温和的颜色。她为着自己的儿子一针一线缝合着衣服,或许手指也会被针尖戳破好多次,但是她擦擦手指就会继续穿针引线,身上有挨打过后的伤,但脸上却是幸福和满足。
妈妈也会幻想着看他一天天长大,从幼年长至成人、再成家的模样。
但是妈妈总是要比儿子要大一些,她只是先离开去给谢禾布置下一世的家了。②
虽然关于她的一切,照片、衣物……都已经找不到了,但自己被爱过的痕迹却被保留了下来。
谢禾抿了抿唇,无声地攥了攥手中的衣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心里面酸酸涨涨的,会幻想如果他们都有好好活着,没有遇到男人会是怎样的结局。会不会很多事情都变得和现在不一样。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
能在梦境里了解一点当时的事情,其实已经是最大的慰藉。
谢禾将衣服铺开,将刚才的皱痕好好地抚平,又将衣服放回了箱子里。
游戏提醒道:【玩家即将回到副本里的现实,倒计时3、2、1——】
“我们走吧。”
……
视线前短暂地黑了几秒后,忽地明亮起来。
凉意从四周席卷而来,他们再度回到了吸血鬼城堡里面,还是那个阴森森的过道。在过道上的墙壁上,悬浮着几个视频小框,里面是不同的噩梦时空。
而现在遍地都是玩家尸体,和流淌的、漂浮着尸块的血。
现在的尸体明显增多,说明在进入梦境时空之后,又死了不少的玩家。
就是谢禾离开了梦境,又变成了之前的恶灵本体的模样。
它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视频框。在他看过去的同一刻,已经又暗掉了两个视频框,而面前堆积的尸体中,又多了两具横死的尸体。
随苑想了想:“要不我们进去吧?待会过关了还能换积分。”他有时候觉得谢禾过得太苦了,想替他多行点善事,让谢禾以后过得顺利点。但是直接说的话,谢禾也许不会去做。
但是谢禾自始至终都很在意积分,在意和季晕的比赛。用这个去说服他,或许会好很多。
“嗯。”
恶灵没有多言,漆黑的雾气将随苑卷起后,便径自进入了其中一个视频小框。
这个视频框是夏辜的。
谢禾对夏辜一点也不了解,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什么都不在意。或许是因为刚才的梦境,让他有过那么一点点,想让在世的人都好好活着的念头,可能只有那么一念。
但如果是背叛他的人,他还是会毫萳沨 不犹豫地将其杀之、诛之。
“叮铃铃——”
醒来的时候,谢禾发现自己正在教室里,而随苑正坐在他的旁侧。
游戏:【友情提醒,您已进入噩梦时空《夏辜的梦境时空》,该梦境时空价值3000积分,梦境倒计时2h。请玩家在规定时间内了解故事经过并逃离梦境,如失败,将永远死在该梦境时空。】
【《夏辜的梦境时空》,参与玩家(0/3),当前进度(0/3)】
许是为了和梦境搭配,他们再次穿上了蓝白校服,变得像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应是阴雨天,教室里光线昏暗,能听见远处蔫了吧唧的蝉鸣。老师在讲台上聒噪地讲着课,而墙壁上的挂钟正在滴滴答答走动着。
只是奇怪的是,谢禾感觉这所学校很是熟悉,像是在什么时候来过一样。
弹幕也渐渐活络起来:[这间教室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救命,我也一样!]
[我好害怕学校kkkkk,听说很多学校都是建立在坟场上面,而且每年高三高四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几个想不开跳楼了的hhh。]
谢禾回想了一下,这是他之前经历过的那个副本里的教室。
是育明中学。
只是这一次,因为不是普通的副本,而是梦境,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已经有了面容。
夏辜的噩梦,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他问过夏辜在原世界里是不是学生。
那时候夏辜回答的是:【没、没有,我没有念过书,也没有去过游乐园,没有……】
老师仍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讲着课,而在黑板右侧的挂历上,记录着的时间是20XX年,6月10日,这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而班里已经聚集了这么多学生。
他们应是新一届的高三考生,或者是高四复读生。
谢禾四处看了看,想要找出夏辜,却发现夏辜并没有在班里。而教室外,忽传来一阵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