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看着照片，沉默了好一会儿。
百万个问题，从他脑海里划过。
可是他一个问题也问不出口。
他的本能让他无法相信，而且这确实是太难以置信了。
难道枫枫是外星人吗？
还是被人夺舍了？
也不对啊，枫枫现在的设计，跟以前在沪上的设计相比，很明显就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不像是换了个人啊。
他重生了？
是在什么时候重生的？被气进icu的时候？
好像有点儿可能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但是重生的话，不应该重生到接他的单子之前吗？这才比较符合常理。
还是他住进icu的时候，灵魂去了别的时代？
去古代了？去了未来？
又或者，他被外星人绑架了？
还有，枫枫是怎么穿越时空的呢？这不是每天都在村里吗？
再退一万步，枫枫每晚都穿越去古代，那为什么会想到给现代找回这些动植物呢？
按照他对枫枫的了解，枫枫确实是喜欢小动物，但是绝对没有喜欢到关注动植物灭绝的地步。
他敢说，他拿出一只灭绝动物，枫枫可能都认不出来。
那些黑科技的笼子，水箱，营养液，枫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有，每次送动植物到庄园，都是那么悄无声息地就送来了，枫枫哪有这样的能力呢？
怎么？他也被什么不明生物咬过一口？像蜘蛛侠一样变异了？
最最最主要的，枫枫年前才重感冒了一次，这是做不得假的，他亲眼见到的。
总不能是故意病给他看的吧？这也没理由啊。
无论哪一条，都没法说服黎砚。
太匪夷所思了。
他再看了一眼照片中的三只熊猫玩偶，这看起来差不多。
说不定不是他送出去的呢？
万一是枫枫自己买的呢？
枫枫本来就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玩偶，说不定是觉得一只玩偶太孤单，又多买了两只呢？
同一个批次的玩偶，看起来不都一模一样吗？
黎砚坚持自己的观念，枫枫不可能是神秘人。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
尹秋枫在旁边突然发觉黎砚静音了，“怎么？在想什么？”
黎砚回过神，下意识锁屏了手机，“没什么，就是想着给新员工安排住宿的事情。”
尹秋枫抿唇，“我是习惯一个人住了，家里有人，我会失眠，而且最近要改稿，赶工，我都喜欢在晚上工作，不太想要被打扰，如果是安排熙熙来住个两三天，我没意见，并且十分欢迎，但是长期的，我就不太行了。”
这谎话，也是张嘴就来，尹秋枫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类似的借口，他都不记得说过多少了。
黎砚觉得也正常，“我能理解的，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村里还有那么多的房子，短期租用几个单间，问题不大，到时候统一安排吧。
研究院那边，也是建了宿舍的，就是设施设备还没齐全，之前全部紧着研究大楼和安置动植物的地方去了。
要等宿舍全部装修完成，那至少也得个把月。
这还都是因为全部用了环保材质，不用除甲醛，要不然得更久。
尹秋枫点点头，也不多说了。
只是偷偷地叹了口气，心底有几分沮丧。
他这样的情况，真的适合去谈恋爱吗？
只是朋友来暂住，他都有些排斥，那他和黎砚呢？
人在疲惫的时候，可能就容易多思。
他跟黎砚如果确定关系，迟早是要走到亲密那一步的，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成年男性，不可能一直柏拉图。
到时候住哪里呢？
住黎砚的庄园，他像灰姑娘一样，半夜溜走？
这他这小二层别墅，完事儿之后把黎砚踹回去？
尹秋枫：“……”
光是想到这些画面，他都感觉有点儿窒息。
所以，他真的适合谈恋爱吗？
大概是黎砚此刻的心底也不平静，也没有注意到尹秋枫的表情，更没想到，他快到手的老婆差点儿没了。
他陪着尹秋枫吃了一顿饭，有些沉默，又坐了一会儿，揣着枫枫雕刻的小萝卜就先回研究院了。
连续几天，他都辗转反侧。
理智和情感，不停地在拉扯。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还是巧合吗？
黎砚很想去查，可是他又有些恍惚，查到又能怎么样呢？
为什么非要知道神秘人是谁呢？
神秘人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真的非要知道真相吗？
可如果枫枫真的是神秘人，根据之前在邮件上沟通的那些资料，神秘人应该为古代人做了不少事情，还送了不少物资过去。
这些东西，是经不起细查的。
如果枫枫是神秘人，没告知他们的身份，就是想瞒着，万一被有心之人查到了呢？被犯罪团伙发现了呢？
大数据时代，没有什么是密不透风的。
到时候才会天下大乱吧？
如果枫枫真是神秘人，或许他也可以为枫枫做点儿什么？
黎砚辗转，理智和情感在互相拉扯，现在大概就缺少一个强有力的证据了。
又辗转了几日，尹秋枫这边先察觉出不对了。
尹秋枫先是忙了几天，总算是彻底把土豆儿的事情给弄清楚了，又把一些小配方给兑换了出去。
然后就突然察觉，黎砚最近来他这里好像有些少了啊。
以前基本上是天天都要来一趟，即便是不陪他吃饭，晚上忙完之后，也会来他这里坐坐，或者两人一起牵手去散散步，去遛狗。
这段时间来得没有那么勤了。
尹秋枫陷入了沉思，“小萝卜，我该不会是钓他太久，暧昧太久，一直没给出个准确的态度，他现在想放弃了？”
他寻思，这段时间送过去的动植物，还没有前段时间多呢。
黎砚再忙，也不至于没时间过来陪他吧？
“枫枫，你这是患得患失的啊？”小萝卜撑着下巴，“枫枫，你坠入爱河了啊。”
尹秋枫无语，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不过，黎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刚说着呢，黎砚就过来了。
“在发什么呆？今天不做点翠了？”
尹秋枫点点头，“差不多了，今天就是歇会儿。”
“那正好，之前就说了要给你弄院子的设计图，我做了几份，你参考一下，看喜欢哪个，我这边工人都找好了，随时可以动工。”
尹秋枫都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黎砚忘记了呢。
“你最近就是在忙这个？”
黎砚挑眉，“怎么？是觉得我太忙，忽略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尹秋枫也挑眉，“难道不是吗？”
也是够直接了。
黎砚哭笑不得，“这几天确实是忙了一点儿，主要是杂事太多了，还要安排新员工的事情，抱歉，没能早点儿跟你说。”
现在的动植物太多了，研究专家们都忙，他们这单位的性质也特殊，很多杂事都是他负责。
还得要负责往那个app上面上传工作日志，负责跟神秘人沟通。
尹秋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黎砚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是真的很喜欢尹秋枫这一头微微自然卷的头发了，柔软细腻，手感特别棒。
心底叹了口气。
关于神秘人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多想了，也不敢问出口。
就这样吧，反正除非再出现强有力的证据，他就觉得枫枫是薛定谔的神秘人了。
他道：“我没有想过忽略我们的感情，我有很认真地对待，也设想过我们之间的未来。”
暧昧嘛，是两个人都有要继续走下去的意思，才是有趣的。
他可以接受枫枫的节奏，慢慢来，他也喜欢，并且享受跟枫枫暧昧的感觉。
“先看图纸？”
尹秋枫低低的噢了一声，黎砚的态度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他不是在想黎砚因为工作忽视了他，是他因为工作忽视了黎砚。
呼～
恋爱啊，甜蜜的负担？
尹秋枫也不敢多想，看图纸吧。
总共三张图纸，“都是你做的？”
黎砚点点头，“风格都偏向小清新，看你喜不喜欢吧，如果不喜欢这种风格，我回去再改改。”
“挺好的啊。”尹秋枫是真的喜欢了。
特别是其中一张图纸，把他小楼的侧面墙上都挂上的藤蔓鲜花。
“这个藤蔓是什么？爬山虎吗？”
黎砚轻笑，“不是怕蛇？还敢在墙上挂爬山虎？”
尹秋枫顿时一身鸡皮疙瘩。
黎砚：“爬山虎其实不适合挂墙上，容易渗透进墙体，时间长了，还容易破坏墙体，我准备给你做三角梅，三角梅的颜色还挺多，粉的，红的，白的，紫的，盛开的时候，应该会特别漂亮。”
尹秋枫想到那个画面，“那就这一张图纸吧。”
“不看看楼下院子的设计了？”
尹秋枫摆摆手，“反正你的审美又不差，我粗略看了一眼，很满意的。”
其他两张设计图，他也喜欢，就是没有这个爬墙花蔓的浪漫。
黎砚含笑，“那我就当是你对我的认可了。”
尹秋枫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那现在能动工了吗？”
“可以了。”黎砚说，“楼下院子里的花草，我也差不多给你挑选好了，保证你一年四季开门都能看到鲜花。”
尹秋枫点头，“你是专业的，你来安排就是了，费用这方面，我先给你转一点，不够再跟我说。”
黎砚没忍住又笑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给我雕刻的羊脂玉小萝卜，我只付了订金，没有付尾款？”
尹秋枫还真忘了，“那，额，那就这样吧。”
给来给去，好像也麻烦。
“就是这藤蔓的扦插嫁接，可能要先做，上午能行？会不会吵到你睡觉？”
尹秋枫想了想，“是挂侧墙的话，问题不大，我睡觉都戴耳塞了，你们安排工人来弄就是了。”
他的房间是跟杂货铺大门一个朝向的，藤蔓会牵一部分过来，但不是像侧墙一样挂满的。
而且他去古代了，现代这边，从外头看着，不会有任何区别。
“行。”黎砚道：“反正我就看着安排了，我这边管家会过来负责监工，你该睡觉就睡觉，我也尽量让他们把那种需要噪音的工序安排到下午。”
尹秋枫感慨黎砚的体贴，“好叭，这次辛苦你了。”
黎砚又在他脑袋上rua了一把，“跟我说这些？我其实更想听你说点儿别的。”
“别，别的什么？”尹秋枫假装听不懂。
他总觉得这恋情好像对黎砚不太公平，也就不太敢跨入下一步。
现阶段，他还能瞒一瞒，时间久了，真的能瞒得住吗？
黎砚也没说什么，只拉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手指尖。
慢慢来吧。
今天黎砚在这里多陪了尹秋枫一阵，好似把前几天亏欠的时间都给补上了。
等到夜深了才离去。
现在轮到尹秋枫辗转了，“小萝卜，我要跟黎砚谈恋爱，是不是就成他的半日男友了？”
毕竟他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现代啊。
小萝卜思想比较简单，“反正你们即便是在一起，可能跟之前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
不都是一样的吗？
顶多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一点儿羞羞的事情了。
嘿嘿，还好他弄了个秘密基地，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大王和贵妃带到秘密基地去。
他才不要看见羞羞的画面，他还是个宝宝。
尹秋枫都不知道，他还没跟黎砚在一起呢，小萝卜这表面白净的，内里都开始发黄了。
黎砚找的工程队，第二天就过来了。
尹秋枫全然不知，工人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古代开店做生意了。
“老板，最近这安全套卖得越来越多，每天都不够卖。”
每天都有很多人问能不能增加一点儿库存。
“暂时先不加了。”尹秋枫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能如此受欢迎。
古代不都讲究多子多福吗？
怎么还会买避孕相关的东西？
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他带过来的数额，也差不多了。
再多，也不合适了。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一个时代要发展，人口确实是十分重要的。
大禹有华夏一半国土大小，但是总人口，大概就跟一个华夏大省的人口差不多。
真要发展起来，他这个拦精灵，倒是成了阻碍人口增长的罪魁祸首了。
“荷花姐，你跟他们说说，家里刚需才买，也没必要囤货，如果量太大，我以后就不卖了。”
荷花姐点点头，“如若不然，我们拆开卖？一人最多买三支？”
尹秋枫想了想：“算了，也没有这个必要。”
“对了，还有，蔬菜就最后这三天了，你抽空的时候，可以跟他们说一声。”
前段时间那么忙了，尹秋枫也没把蔬菜的事情给放下，毕竟是之前答应了这些古代朋友的。
也是考虑到他们吃蔬菜确实困难。
反正他这么费心费力，隔一天拉一空间过来，差不多卖两天，其实总的也没赚太多的钱。
现在古代这边，有豆芽了，也渐渐开春了，市场上也见得到一些野菜的身影了。
他也没必要再辛苦自己了。
荷花点点头，还有遗憾，“老板带过来的蔬菜，是大家从前都没有吃过的味道。”
就放一点点的盐，就这么炒一下，味道就特别爽口。
他们本地的蔬菜，多多少少都带了一些苦涩。
尹秋枫琢磨了一下，“那这样，做生意的时候，你让小望他们在人群里宣传一下，我这里还可以兑换各种菜种。”
当官的，他们也不差这一口吃的，所以除了能当作功劳的种子，也根本不会关注到普通蔬菜的种子。
这些东西，还是还给普通人最合适。
这都不需要去推广，只要这家菜地里种了一点儿，留了种，第二年就绝对有邻居想买点儿回去，也给自己种三分地。
普通老百姓，才会努力去钻研地里的东西。
这东西，慢慢地就传出去了。
之前也就只有朱利他们换过辣椒，还有沈棋换了大白菜，还有番茄的种子。
其他还有那么多的菜种呢。
换便宜一点儿。
这个也不讲究什么独家了，谁来都可以换。
“我会安排下去的。”
尹秋枫点点头，“还有，我这后院也空着，荷花姐要是愿意，你开采出来，我也给你弄一点儿菜种，你们自己种着吃吧。”
荷花再次被老板的柔软感动。
“我们自然是愿意的。”
他们的后院跟尹老板差不多大，但是他们那边住人了，也不适合开采菜地，他们现在的身份，也没有买地的资格。
不过，他们也没想这些，尹老板从来不亏待他们。
他们的吃穿用度，比起周边的邻居还要好上几分。
“尹老板。”
尹秋枫刚跟荷花聊完，外面就有人喊了，转头一看，居然是袁杨袁柳兄弟二人，后面还拉着板车，跟着两位族叔。
嗯？
尹秋枫赶紧叫他们进来，“是之前的水力纺织机出问题了吗？”
“不不不。”袁杨赶紧让人把星叶草给弄了进来，“上回我们就说过了，要再给您送一批星叶草的。”
尹秋枫笑了笑，“也没必要这么着急赶过来。”
“我们是要来念书，顺路就送过来了。”袁柳憨笑了一下，“您看这够不够的？”
够是肯定够的，早就够了，上次那一批，尹秋枫就觉得差不多了。
今天的，显然都是先鲜嫩的绿草，刚发芽就被连根铲起来了吧。
“要再换点儿东西给你们吧。”尹秋枫觉得这些普通人也不容易，这星叶草，是小草本植物，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他想了想说，“我记得你们村里养蚕缫丝，我换一批蚕种给你们吧，养殖方式跟你们应该没有区别，就是蚕茧会大一些，你们要吗？”
这？
他们当然想要。
他们借着这个冬天，把水力纺织机给造出来了，这效率，简直是他们从前都不敢想的。
现在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原材料去缫丝织布。
袁柳：“那我们还需要送别的动植物吗？”
“就这个草吧。”尹秋枫说，“到时候再送今天这么一车就行，时间不急，慢慢来，蚕种你们明天过来拿就是。”
尹秋枫这边还在跟人谈论交换的事情，现代那边，就已经开始动工了。
毕竟是动工的第一天。
黎砚虽然交给了管家去监工，但他还是想去看看。
正好快到中午了，他去了趟厨房。
想着要点几个菜，顺便中午带过去跟枫枫一起吃。
“要做卤菜的话，酱油可能不太够了。”厨房今天的掌勺的厨师说，“跟管家说过了，管家说下午就买回来。”
大部分的日常调味料，都是在村里杂货铺买的。
但是杂货铺一般上午不开门，今天中午的菜单也没有浓油赤酱的菜式，剩下的一点酱油，做别的菜品也差不多刚好足够。
就是老板突然点菜想吃卤菜的话，酱油就不够了。
黎砚想了想，“那我去买回来吧。”
时间也不差不多，他琢磨着可以早点儿打电话叫枫枫起床。
到杂货铺，门还关着，楼上的窗帘也还拉着，看样子枫枫还在睡觉？
黎砚正准备打个电话，就听到旁边施工的工人在讨论这图纸要怎么做，这三角梅要这么种。
要保持美感，也不能破坏墙体。
是他做的图纸，他肯定是最了解的，自然要过去看看。
“那老板你来看这边。”工头说，“满墙都要挂上三角梅的画，我们先要在墙上打钉子，得要先把树干固定住。”
黎砚顺势一抬眸。
二楼窗台上，那一只孤零零的花盆，引起了他的注意。
阳光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悄悄的在顶端，长出了两片嫩芽。
黎砚看了一眼又一眼，不确定，他再看看。
哑然失笑，哭笑不得，忍俊不禁。
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表达他现在的感受。
前几日，他还在想，只要没让他抓到实锤，他就可以当成不知道。
可能枫枫也有自己的顾虑？也或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明明枫枫这么正常，完全不像是神秘人。
但是他属实是没想到，这打脸来得这么快。
鸽子树。
光秃秃的鸽子树。
黎砚的记性还不错，他第一次收到的动植物里，就有一棵鸽子树。
但是当天他们收到的高鼻羚羊，粪便里检测出了鸽子树的树叶。
当时他还在想，既然神秘人还有别的鸽子树，为什么不一起送过来？
到如今，看到这棵光秃秃的幼苗。
他似乎有了猜测。
从前种种，被他一次又一次推翻的各种猜想，到此刻，才是最真实的，他被自己的推翻猜想，狠狠地甩了一耳光。
巧合多了，那就不可能是巧合。
他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