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孩子们怎么吵吵闹闹, 在南烟心里,眼前的景象已经是她梦中最期盼奢望的美满团圆了。
从她恢复记忆以来,日思夜想盼望的不就是阖家团圆, 孩子们平平安安待在眼前, 一家人团聚, 安乐长欢。
就连看云朔和长欢吵架,南烟也觉得十分开心。
在兄妹几个的说话声中, 司游终于算好了账, 毫不客气地对应淮伸出手。
“双倍给你。”应淮自觉亏欠孩子们,不吝啬这点东西。
不怕孩子要得多, 只怕司游心里不舒服,觉得他们不在意他。
这孩子年纪不大,还是小孩心性, 难得可爱,他是最后一个相认的孩子,此时哥哥妹妹都在父母身边, 看了阖家团圆, 唯独缺他一个, 难免心里不舒服。
应淮看出这个孩子心里的不甘和委屈,更多了许多耐心, 比南烟还惯着司游, 要什么给什么。
他拿出私藏给司游挑,话说他明明是九重境圣子, 但也是个小财迷,这点和云朔一样, 居然能被宝物给收买。
司游给自己储物戒堆满了好东西,终于消了点气, 心情暂时好些了。
他本来还说要回去参加秘境试炼,经过南烟和应淮打岔之后,已经全然忘了这件事。
南烟招呼一家人一起用了晚饭,有心亲手下厨做些佳肴,结果手艺不佳,最后还是邺漓和应淮做了饭菜出来。
虽然他们都可以辟谷,但在南烟心里,一家人团聚了,是要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的。
夕阳西下后,一家人同桌吃饭,享受得来不易的团聚。
南烟想起司游还要继续参加秘境试炼,想了想说:“游儿,我们还要在紫薇天宫留宿半个月,之后要去无上天宫办些事,紫薇秘境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明日你继续去秘境,等你结束试炼返回问仙学府的时候,估计我们也办完了事,到时阿娘也回学府,我们就又团聚了。”
司游问:“办什么事?”
他有种预感,这群人暗地里谋算的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光明正大请他帮忙即可,何必偷偷摸摸的,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应淮简单解释了南烟和耀月以及温卿容兄弟的关系,说他们要等耀月醒来,至于有关于无上天宫的内容,一字未提。
应淮不愿再麻烦孩子为这些事操心,司游还要去参加秘境试炼,就让他安心比赛吧。
其他人也没说,都顺着应淮的话说些表面的东西,司游怀疑这几个话没说全,但并未多想什么,当夜便在一家人的护送下回了紫薇秘境,重返比赛。
司游的左右护卫一直被关在紫薇天宫,本以为圣子遭遇危险,生死难料,不曾想再次遇见,圣子竟被绑匪完好无损地送回来了。
不仅人好好的,还一副亲切关怀的模样,直让左右护卫看傻了眼。
“送什么送,你们真烦,本圣子要回去比赛了,你们都回吧。”司游微微扬着下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但眼神里却是十分满意的,明显很受用这副众星捧月被一大家子围在中心的感觉。
他说完,又对南烟告别,不太好意思地说:“那个,你说了等我回学府,你也过去的。”
南烟笑着点头,“一定,等你回学府,阿娘已经在学府等你了。”
“我才不用人陪,不过你只要去就随你吧。”
司游状似不在乎地挥挥手,带着左右护卫走入秘境。
众人目送司游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应淮握住南烟的手,目光温柔,“阿烟,我们回吧。”
“好。”
南烟轻轻一笑,正要抬步往回走,整个人突然顿住。
她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身上力气仿佛被人强制抽走,要不是应淮扶着她,已经栽倒在地。
眼前天旋地转,光亮渐渐消散,意识昏沉。
“阿烟!阿烟!”
“阿娘!”
南烟最后看见的画面就是孩子们都朝着她奔来,随后便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静谧安静的全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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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殿宇里灯火通明,即使是夜晚,也被夜明珠的光辉照耀得如同白昼。
邺漓和长欢在床榻边守着,其余几人都在以一面屏风相隔开的外间。
听闻南烟莫名晕倒,温卿容和司珩立马赶过来,只留玄翳看顾后山寒阁。
“是碎心咒。”
司珩擅长咒术,灵力入体一探查便得出结论,他神色凝重,“还好及时护住心脉,否则已经凶多吉少了。”
碎心咒大多在刚出生时被植入,跟随一生,难以消除,这是世家大族用以控制死士的手段,但因此咒太过霸道狠毒,牵动则死,必须要下咒之人身死才能消解,这就造成主家经常被有叛心的死士反杀,所以现在很少人会用了,近乎失传。
应淮心中有猜测,听了司珩的话全是尘埃落定,他面色平静,但一身戾气挡都挡不住,杀气毕露,“碎心咒只有在出生一个月之内种上才有碎心之效,不然咒术随着时间增长日渐消弱,能在阿烟出生之时有机会下咒的人,屈指可数。”
他一抬眼,与对面的温卿容对上视线,目光冰寒。
“烟儿是我和阿娘的家人,无论是玄翳还是阿娘,都没有理由对亲人下手,凌霄神君不必怀疑我们。”温卿容同样愤怒,他细思凝想,正色道:“烟儿出生那个月,接触过她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阿娘和玄翳,护送她到妖域的老仆,应该还有暗中对阿娘下毒手的那人。”
“我查了多年,最有可能下手的,该是南宫静竹、南宫明若和南宫寻三人,但当年,南宫寻前往荒墟,南宫明若手无缚鸡之力,而南宫静竹……”
她早就死了。
如果是南宫静竹下的碎心咒,这咒术会随着她身死消散,不会在此时发作。
一屋人陷入沉默,大家都懂温卿容的未尽之语。
应淮垂眸,双眸被睫毛垂下的阴影遮挡,看不清神色。
静了会,他缓缓开口,“死人自然不会搅动风云,你怎能断定南宫静竹已死。”
温卿容蹙眉,惊疑道:“你是说南宫静竹未死?可……她确实死了。”
“云海宗举办葬礼时,我去看过一眼,她魂灯已灭,确实死了。”
陌渊沉着脸开口:“让魂灯熄灭的法子不是没有,有些禁术,可让人移转容颜,重塑身体,魂灯灭,犹如新生,只是需要甘愿自废修为,承受灭顶之痛。”
温卿容沉默,他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其实从骨子里,他就没看起过南宫静竹,所以不觉得南宫静竹有移魂换骨的毅力。
现在看来,是他小看了南宫静竹。
“那她是谁……”温卿容手指微颤,猛然想到一个人,“是她,是她……”
“你说的人,是帝妃青容?”应淮问。
这段时间里,云洹已经带着云顶天宫暗卫顺藤摸瓜查到了帝妃青容身上,只是还没有确凿证据。
“是。”温卿容说,“青容本是云海宗一位剑阁长老的孤女,她坐上帝妃之位后,不久便将云海宗扶持成为海州第一宗门,她和云海宗相互依靠,所以她与我交易,提出要回海晟时,我就没有怀疑什么,只以为是云海宗宗主所托,两人利益所向。”
说到底是他过度自信,不觉得南宫静竹这种恶毒愚蠢的人会有自信在他面前演戏,做出这样的大戏。
“是与不是,杀了便知。”陌渊道。
他没那么多耐心,在青容对邺漓有杀心时,他就不打算留她性命,如今关系到阿娘,更是一刻都等不了。
陌渊转转手腕,眼神透着狠厉之色,他扫了眼在场的所有人,说:“我知道你们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动手,我不需要你们帮忙,别挡路就行。”
说完,他大步往外走。
陌渊走了,邺漓和楚云朔也紧跟而去。
司珩沉默不语,温卿容蹙眉沉思,望着三个外甥的背影,对应淮说:“无上天宫那边,许多对策尚未部署好,若此时撕破脸,是否能控制得住局势?”
应淮看着床榻的方向,目光仿佛透过屏风落在了爱人脸上,他声音平静,“不知。”
司珩眉心一跳,没想到应淮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既然你没有把握,何不拦下他们,哪怕再等两日,让我先部署好对策再说,青鸾那边尚不明态度,但他们极有可能是站在无上天宫那边的,当真闹起来,两界大乱,硝烟四起,死伤无数,你……”
“不重要。”应淮起身,缓缓往里间走,“都不重要……”
司珩哑然,“应淮,你若没有正当名头废除应崇帝尊之位,提前控制局面,不止他族,你应龙族也会分崩离析,就算如此,你都不在乎了吗?”
他知道,应淮十分在意族人,向来是用尽全力的庇护的。
没有人回答司珩的问题,殿中寂静,唯有他的余声回荡。
应淮走进屏风后,他决绝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司珩无声叹息,不解地摇头。
他不懂,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曾经那么珍视的东西,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他和应淮相识有几千年了,从没想过应淮会为情所牵绊,这世间另有一人,能让他摒弃在意的一切,家族和名声通通抛弃,只为她能醒来。
可是明明,就算再拖几日也无妨,他竟然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纵然他的孩子去搅动风云。
司珩和温卿容不再劝,双双离开。
里间,应淮坐在榻边,深情的目光落在南烟的沉睡的面容上,就这样一直看着。
所有的一切,随陌渊去做。
无论是无上天宫倒塌还是应龙族覆灭,只要南烟一日不睁眼,他就不会离开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