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觉得是殿外风雪声太大, 所以他才听不清应淮说了什么。嗯,定然是他听错了。
可,他的修为, 连窗外细微的落雪声都能听见, 怎么可能听不清应淮的话。
“你在说笑?”顾渊这么问。
但他知道, 应淮是个无趣的人,他从不说笑。
应淮从楚云朔身上移开目光, 看着顾渊的眼睛, “你觉得呢。”
顾渊:“……”
他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手上依旧给弟子疗伤, 神色难以言说。
这是他自己找来的弟子,也是他唯一的弟子,他看着自然是顺眼的, 但猛然得知这是应淮的儿子,竟有种给别人养儿子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郁闷。
不过……顾渊紧接着想到楚云朔的身世, 又提起几分神气, 鄙夷地瞥了应淮两眼, “嗷,原来你就是云朔嘴里, 那个早就入土的混账啊。”
“也不怪亲生儿子看不上你, 换谁被父母抛弃,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苦楚, 都会恨的,看不来啊应淮, 你还做出这种混账事呢,这么多年光风霁月禁欲高冷, 都是世人眼中的假象啊,亏我拿你当对手,现在看来,你不配。”
算来算去,应淮竟然有三个孩子?那这三个孩子必定不是同一个母亲,这个花心老龙,果然伪君子。
“不知道就莫要胡乱猜测。”应淮早知道顾渊不着调,什么瞎话都能说出口。
今日既然说了,那干脆说清楚。
应淮正好有点事情要顾渊帮忙,“我与阿烟虽未正式成婚,但已认定彼此为道侣,云朔和邺漓欢儿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一胎所生。”
“一胎所生?”顾渊将楚云朔放平在床榻上,缓步坐到应淮对面的椅子上,他心中已然掀起惊天骇浪,但脸色十分平静,“那个小妖,一胎能孕育三个龙蛋?”
原以为那小妖只是长得好看,没想到竟然是个有大运道的,能一胎孕育三个龙蛋,且子嗣天资极高,真是天道眷顾啊。
“她叫南烟。”
不叫小妖。
应淮继续说:“而且不是三子,是五子。”
顾渊:“???”
他没维持住淡定的表情,刚抿了一口茶,震惊得被呛了一下,“什么?!你敢生五子?天道居然没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以应淮的修为,还敢诞育这么多子嗣,违逆大道命理,天道合该弄死他。
像他们这样的修为,有一个孩子就不错了,前段时间应淮公开一子一女,顾渊还暗地里骂天道不公,老天不长眼。
谁承想,居然是五个!!天道怎么能给他五子,还真是天选之子,苍天偏爱不成!
顾渊咬牙切齿地翻白眼,在心里骂骂咧咧。
应淮:“五个孩子降生在混沌境,百年前魔族进犯灵域之时,阿烟被魔族所伤,五个龙蛋尚未破壳便都丢失,如今尚有两个没找到。”
“怪不得孩子都丢了,原来是天道给你的惩罚。”顾渊一听,又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啧啧啧,还有俩没找到呢,呦,那居然还有闲心坐在这闲聊,心宽啊。”
应淮沉默片刻,拿出那个装着鳞片的木盒,推到顾渊面前,“这是从魔界找到的鳞片。”
顾渊打开盒子看了眼,随即反应过来,啪地一声合上木盒,语气不善,“你不会是想让我去魔界帮你找孩子吧?”
他长得很善良吗?
应淮:“不用你去,将你在魔域的势力借我用用就行。”
魔界和灵界不来往,他认识的人里,只有顾渊在魔界有些势力,能探查到有用的消息。
顾渊拒绝,“帮不了,我凭什么帮你找孩子。”
收个弟子成了应淮的亲儿子已经够闹心的了,他已经做了亏本买卖,不能再做第二次了。
“条件随你提,而且你也不仅是帮我。”应淮看看昏迷中的楚云朔,说:“你不是说云朔是你的亲传弟子,既然如此,就当给他一个面子。”
顾渊冷笑,转手将木盒子收入储物戒,道:“你说的,条件随我提。”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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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府外,弟子集市人来人往,全是学府弟子在此摆摊。
“阿娘阿娘。”
小欢儿在南烟怀里兴奋拍手,出来放风很高兴。
这个市集规模不大,交易买卖的全是问仙学府弟子,大家手里有什么卖什么,找不到什么好东西,更别说什么高品灵植了,连中品灵植都很少。
邺漓:“大家得了灵植都要攒起来找丹修代为炼制,好东西是不会拿出来卖的,看来找不到高品灵植了,就随便逛逛吧。”
南烟点头,问小欢儿有没有看中的物件。
“啊啊啊!”
小欢儿抬起手指着一处,咿呀学语,“要,要。”
南烟和邺漓顺着小欢儿指的方向看,缓步走过去。
木质货架上面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宫灯,宫灯里面不是烛火,而是能在夜里熠熠生辉的夜明珠,灯光清澈透亮,宫灯外面嵌着珍珠彩石做装饰,美轮美奂。
南烟见了也喜欢,看了一圈,然后问小欢儿喜欢哪个。
小欢儿选了个嵌着红色宝石的宫灯,欢欢喜喜拿在手里把玩。
“阿娘。”
听见熟悉的声音,南烟立马转过身来,见到云朔和应淮找过来,立马笑道:“云朔你不是在无忧山练剑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云朔走过来将妹妹抱过来,说师尊有事便让他早点回来了。
应淮站在摊贩架子前,声音温润,“听说你们出来逛,带他跟过来凑热闹。”
其实云朔醒了之后,顾渊就将他们两个撵出来了,所以就来了。
小欢儿乖乖趴在二哥怀里,眉眼弯弯,笑得很是欢乐,“玩、玩,飞飞。”
这几天两个哥哥单独带着妹妹的时候,就把妹妹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化作龙身带着妹妹在天上飞,小欢儿喜欢化成本身在云层里穿梭,如今一见到两个哥哥在一起便要去玩,一直喊两个哥哥陪她玩。
应淮挥挥手放他们走,低声嘱咐邺漓,“别弄出太大动静,走远点,云朔刚刚受了伤,你注意些。”
邺漓看了弟妹一眼,点头应下。
孩子们走了,现在就是他们两个单独的时间了,集市人多眼杂,他一出现就有很多人往这里看了,应淮买了个嵌着浅紫色宝石和珍珠的宫灯,然后就拉着南烟离开。
*
“这是哪?”
眼前是一片翠色鲜妍的低矮悬崖和飞流直下的瀑布水幕,周遭安静,只有鸟鸣和风声入耳,脚下潭水潺潺,细小的水雾袅袅从水面升起。
“问仙岛最南边的孤山,之前我在剑阁任客卿长老,偶然发现这处地方,闲暇时便来这躲清净。”
应淮从南烟背后拥住她,呼吸洒在耳畔,“孩子们都住在鹿鸣殿,热闹,但也不方便……”
南烟双颊染上云霞,捏紧了手里的宫灯,“你怎么总惦记着这些事,做父亲,要有做父亲的样子,不可以嫌弃孩子们。”
“不嫌弃,但他们总要缠着你,我们许久都没有两个人单独的相处了。”
应淮抱着南烟在岸边一个光滑的大石头上的坐下,碰了下她提着的宫灯,问:“喜欢吗?”
他记得栖霞阁里到处都是夜明珠和蛟珠,彩首饰也很多,南烟尤其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玩意。
“喜欢。”南烟欣赏着宫灯,笑着说。
宫灯上的宝石是烟紫色的,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从前在凌霄宫时常常穿烟紫色的衣裙,戴着华丽耀眼的宝石首饰。
修行之人不看重俗物,偏偏南烟不思进取,就爱这些俗物。
不过那都是从前了,如今她肩上背负了许多事,没有什么心思闲散玩乐了。
南烟叹了口气,将喜爱的宫灯放在一边,坚定地说:“不过这些都是小孩喜欢的玩具,我已经做阿娘了,神君不用给我买这些东西哄我玩,我不是小孩了。”
“哦~”应淮颔首,修长的手指在她耳畔流连,轻柔摩挲,“确实不是小孩了,不然如何给我孕育子嗣呢,不如……”
南烟双手捂住耳朵,不好意思听下去,“唔,不要说了,我什么都听不见。”
应淮低低笑了起来,胸膛跟着震动,抓住纤细的双手捏在手里把玩,“可我非要你听。”
“阿烟,一切有我,不要束缚自己,你只继续随心而活就好。”
他与南烟对视,双眼含笑,“阿烟在我眼里,不是谁的母亲,是我最爱的人。”
永远是初见时那个,眼眸清澈,可爱娇柔的小姑娘。
喜欢没什么理由,不过一眼心动,从第一眼见到她,觊觎的心就生了根。
南烟抿着唇,不想让自己笑得太不矜持,可是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
应淮缓缓拖着她往水里走,低头轻啄她的脸庞,“阿烟这么欢喜,那便顺着我一次,总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
南烟红着脸,无法拒绝。
他要的哪里是一点甜头,简直是要把她拆散架了。
说来说去都是都是讨一件事,哼,诡计多端的男人,用甜言蜜语哄她乖乖配合罢了。
潭水激烈涌动,拍打着岸边,水声响了半夜,一浪更比一浪高。
夜空星星点点眨眼,月光柔和清亮,在月色照不到暗处,交颈鸳鸯缠绵婉转,唇齿交缠。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寂静夜空下,一道女声响起,“这么久了,我让你拿的东西可拿到了?”
对面无声,不知道用手势比划了什么。
“废人,你这般无用,本座还留着你做什么。”
一道灵力划过,激起岸边水花四溅随即,再度恢复平静。
幽潭对面的草丛里,南烟鬼鬼祟祟地探出头,低声道:“对面有动静。”
应淮把玩着她的手,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是有声音,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无关的闲事他懒得管。
南烟等了一会,见潭湖对面当真没了声音,才小心翼翼迈出草丛,拉着应淮一起,“走走走,去看看对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