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枕头下的手机震动响起。
禅院甚尔一下睁开双眼,仿若一晚上没睡，双眸异常清明地取出手机，垂眸看一眼屏幕上的名字。
孔时雨。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出屋外接听电话：“找到了？”
电话另一头的中介人，给予他肯定的答复。
“行，我这就过去。”
禅院甚尔挂断电话,衣服也不换，直接套一件出门的外套,扛起屋内的【诅咒净化器】正准备去孔时雨给的地址。
突然，他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小惠的婴儿房。
“唔……一起带上吧。”
他自言自语一句，脚步一拐转去婴儿房,捞起和小惠睡在一起的恶魔小猫揣进口袋。
“？？”
奥莉迷迷糊糊地抬一下头,柔软的小身子拉长伸一个懒腰，踢出去的小猫腿被禅院甚尔的掌心一挡,重新塞回口袋。
“三个亿？”她半睡半醒地耸动一下小鼻子,猫猫头转到口袋敞开的方向,探出头一看：“好、好冷！”
冬夜的冷风如凌冽的霜刀,吹得奥莉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缩回猫猫头，只余一双睁得溜溜圆的猫眼睛。
她彻底清醒了。
圆乎乎的小猫头躲在禅院甚尔的口袋里，睁大眼睛透过口袋的缝隙看向外面。
陌生的街景如一副蒙上夜色的抽拉画,刷地一下掠过眼前,周围的树木店铺都化作残影,看得猫眼花缭乱。
奥莉小心地观察口袋外的陌生世界,软乎乎地问：“三个亿,我们要去哪？”
“去找咒灵。”禅院甚尔鞋子都没换，穿着一双拖鞋,跑得飞快。
路上行驶的夜间出租车都被他甩在身后。
奥莉睁圆眼睛，猫猫头探出一点看向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出租车，昂起小猫脑袋，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晚上出门？”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吗？
她都答应好朋友，今晚要早一点睡觉了。
“因为要去截咒术师的胡，”禅院甚尔扯一下嘴角，懒洋洋的语调仿若此刻的他不是在高速奔跑，而是简单的散步闲聊：“去晚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再晚一点高专的辅助监督到场，他们会封锁现场，驱散附近的民众。
禅院甚尔不想浪费时间和那些人打交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车？”奥莉怕冷地缩进口袋，心心念念着刚刚看见的出租车，天真道：“外面好冷呀。”
猫猫怕冷。
甚尔一家住的地方不靠海，冬季的日夜温差有点大。
奥莉和小惠一起睡在有暖气的婴儿房，睡得舒舒服服摊开小肚皮之际，被禅院甚尔一下捞起揣进冷冰冰的外衣口袋。
她团紧身体，缩成一颗小猫球，恶魔尾巴都绕到身前环住自己。
“我没钱。”
禅院甚尔吊儿郎当，道：“这不是和坐车差不多吗？你也不用自己跑。”
“但是车子里有暖气，”奥莉的尾巴叶动一下，小声反驳道：“三个亿的口袋冷冰冰的。”
他收手揣进口袋，五指一张拢住奥莉的小猫头，无赖一般道：“很快会暖了。”
很快是多久？
奥莉缩一下小身子，贴近禅院甚尔的掌心。
宽大的手掌仿若不灭的火炉子，捂暖奥莉的一侧身体，可禅院甚尔的手揣进口袋，口袋敞开的缝隙也变大了。
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
奥莉受不了一边暖和一边冰凉的外衣口袋，忍不住大声道：“三个亿，我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快了。”
他敷衍地应一声。
经过一段疾跑，拖鞋底差点磨出火星子地刹住速度。
“禅院？”孔时雨捏住一截香烟，意外道：“你跑过来的？”
他懒懒地应一声，道：“啊……不是很远，就跑过来了。”
“连衣服都没换？”孔时雨掐灭香烟，笑道：“第一次见你这么积极。”
以前的禅院甚尔接到任务都是不紧不慢地晃悠几天，没钱再去执行任务。
半点不担心悬赏被别的诅咒术截胡。
“和咒术师抢工作，不积极一点怎么行？”禅院甚尔扯一下嘴角的伤疤，放下扛在肩头的【诅咒净化器】，漫不经心道：“你不也是担心咒术师和辅助监督会先一步过来吗？”
要是咒术师先一步完成任务。
孔时雨这个中介人就白费功夫了。
“也不只是这个理由，”孔时雨笑一下，把掐灭的香烟放入便携的烟灰盒，道：“我还想看一下是什么咒具，能让你放下术师杀手的名头，转行去对付咒灵。”
禅院甚尔单手撑着【诅咒净化器】，右手在口袋里掏了掏道：“对付咒灵可不是转行……最多算是开拓新业务。”
他掏出团成小猫球的奥莉，放在【诅咒净化器】上，道：“到地方了。”
奥莉的小猫头埋进温暖的软肚皮，恶魔尾巴绕着浅粉色的身体缠过两圈，洁白的小翅膀紧贴着身体。
她缩成一团浅粉色的毛球，乍一眼看去像个带绒毛的暖手宝。
“？”孔时雨有点意外。
他眉头一动，摸着下颌，道：“这就是你要试的咒具？”
怎么长得和空气净化器似的。
没刃没尖。
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适合“术师杀手”的武器。
“嗯。”
禅院甚尔刚应一声。
缩成一团的小猫球一下展开，小翅膀一扬向上扇动，一个后空翻四爪落下，精神奕奕地翘起尾巴道：“走！我们去净化咒灵！”
去给三个亿一点颜色看看！
伟大恶魔的发明不容置疑！
禅院甚尔颇为配合地推起【诅咒净化器】往废弃大楼走。
“会说话的咒灵？”
孔时雨摸着下颌，有点讶异奥莉和禅院甚尔之间，竟是他的老熟人在听一只“咒灵”的指挥。
那可是术师杀手。
从来只有他对付咒灵，哪有“咒灵”指挥他的时候。
“奥莉不是咒灵！”昂首挺胸站在【诅咒净化器】上的奥莉一下回头看向孔时雨，恶魔尾巴呼呼地甩动，大声强调道：“是伟大的恶魔！”
“恶魔？”孔时雨探究地看向禅院甚尔。
他弓着背，漫不经意地应一声道：“是啊。”
因为态度太过随意，反而显得说出口的话像是随意打发人的敷衍之语。
“就在这里启动诅咒净化器吧！”
奥莉一抬小猫爪，气势十足地指挥道：“三个亿，按一下净化器背后的绿色按钮。”
禅院甚尔蹲下身，依照奥莉的指示按下绿色的启动键，双手随意地搭在两腿之间的空隙，眼眉一抬向上看去，问：“这个距离能行？”
他们还没走到大楼的中心。
咒灵也不在附近。
【诅咒净化器】的范围有这么广？
“没问题！诅咒净化器的作用范围是以自身为圆心的半径五十米，”奥莉回头看向禅院甚尔，问道：“三个亿知道咒灵在哪吗？”
他摸了摸光滑的下颌，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道：“在我们上面的三层吧。”
天与咒缚不是五条家的祖传六眼。
禅院甚尔看不见咒力的动向。
他有的是失去所有咒力以后，得到的超强感知力。
对于周围的“气”的感知。
诅咒汇聚的负面气息，对他来说，如同黑夜中的烛火，明显到难以忽视。
“超出半径五十米的球形范围了？”
奥莉歪一下小猫脑袋，稚气的声音以肯定的语气反问。
“嗯。”
禅院甚尔一大只地蹲在【诅咒净化器】前，视线的高度刚好可以和奥莉对视。
他若有所思地道：“上头还有一个术师，看着不超过二级。”
“纵向距离符合条件。”
奥莉翘起的恶魔尾巴卷一下，稚气可爱的童音满是小女孩的得意与骄矜，道：“走吧！让你们见识一下伟大恶魔的发明有多厉害！”
“嗯？”
孔时雨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禅院甚尔扯一下嘴角，直接扛起【诅咒净化器】飞冲出去。
天与咒缚的肉.体，全速冲刺。
即便先一步到达咒灵所在楼层的十四岁夏油杰，已经与咒灵面对面，准备和召唤出的咒灵一同打配合收服废弃大楼的二级咒灵。
他的速度还是没有禅院甚尔快。
亦或者说，他是没有【诅咒净化器】快。
当废弃大楼的二级咒灵出现在【诅咒净化器】的五十米球形半径检测范围，净化器中心的咒具碎片与笼罩着它的时空魔力，快速发生反应形成一道镭射攻击，贯穿三层大楼的空间，直击咒灵的核心。
一击毙命。
干净利落得不可思议。
“哇哦，”禅院甚尔吹一声口哨，扯着嘴角的刀疤，兴致盎然地问：“镭射|枪加散弹|枪？”
由【诅咒净化器】发出的攻击，以镭射光束的形式射出，打穿楼层的天花板留下一个弹孔大小的坑洞。
咒力形成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幻觉。
可当咒力形成的镭射光束射中咒灵时，进入咒灵体内的力量一瞬间炸开，仿若散弹|枪击中人体四散的碎片，疯狂地攻击咒灵。
干脆又利落地解决掉这里的咒灵。
“哼哼！”奥莉得意地翘起恶魔尾巴，欢快地甩动道：“伟大恶魔的厉害，你们见识到了吧？”
禅院甚尔敷衍地恭维两句：“见到了、见到了。”
他摸宝贝似的摸了摸【诅咒净化器】暗赞一声“好东西！”
照这个样子，遇到一级的咒灵也不是问题。
“……”
孔时雨抬头看向天花板的小孔，讶异道：“咒灵解决了？”
“已经解决啦！”
奥莉超级得意。
又是向人类证明恶魔伟大之处的一天！
“咒灵解决了，”禅院甚尔捏着食指、中指和拇指摩擦几下，暗示意味十足道：“报酬就打去老账户上吧。”
孔时雨托着下颌，思索片刻，再次确认道：“祓除咒灵的是这个咒具？”
“是啊。”
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应一声。
祓除咒灵的任务结束，他要带奥莉和【诅咒净化器】回去了。
“禅院，你的咒具有兴趣卖吗？”
孔时雨以颇为新奇的目光打量“其貌不扬”的【诅咒净化器】，道：“可以自主检测咒灵，再祓除的咒具，送去黑市拍卖的话，价格不会比你的月牙刃要低。”
这样的咒具，对使用者没有半点要求。
至少可以祓除二级的咒灵。
有钱的富豪们一定会很喜欢。
“三个亿？”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兴致缺缺道：“不卖！”
三个亿就想买这样的好东西。
想得挺美。
“你对钱不感兴趣了？”
惊天大笑话。
禅院甚尔对钱不感兴趣了！
孔时雨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最不可能出现在禅院甚尔身上的事真的出现了。
“以你的能力，别说二级的咒灵，就算是一级，你也不会放在眼里吧？”孔时雨十分不解。
【诅咒净化器】是好东西不错。
但以禅院甚尔的能力，祓除一级的咒灵也不过是随手的事。
可以自主祓除二级咒灵的【诅咒净化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必要的东西。
为何不选择卖掉呢？
“这东西，”禅院甚尔屈指敲了敲【诅咒净化器】的外壳，嗤笑一声语气却颇为得意，道：“祓除特级咒灵都不在话下，你让我三个亿卖掉？”
“？？？”
奥莉得意甩动的恶魔尾巴一下停住，猛地扭头看向禅院甚尔，猫猫眼睁得溜溜圆。
三个亿怎么在胡说八道？
她只是说特级以下不是问题。
但【诅咒净化器】是否能对付特级的咒灵，还要经过检验啊！
“祓除特级？”孔时雨错愕道：“你说真的？”
禅院甚尔侧一下头，扯着嘴角的刀疤，吊儿郎当道：“我对金钱之神的衷心，青天可鉴。”
孔时雨陷入沉思。
他和禅院甚尔“搭档”的时间不短。
但要说有多了解他这个人……
也不尽然。
只是【诅咒净化器】祓除二级咒灵，孔时雨即便没有看见，想要验证也十分简单。
禅院甚尔没必要拿这个骗他。
“我会帮你留意一级咒灵的消息。”
孔时雨沉吟一会，道：“但特级……咒术界有记录在册的只有十五只，几十年都不一定出现一回的咒灵，让我找一时间真不能保证什么。”
“不要紧，”禅院甚尔笑一下，气定神闲的样子一反往常的散漫，道：“一级也足够了。”
他对特级咒灵的消息并不着急。
孔时雨诧异道：“你真的不打算卖？”
他以为禅院甚尔是想抬价。
但看他的样子却似真的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特级咒灵。
“是啊……这不是挺适合看家护院的？”禅院甚尔耸一下肩，道：“你要是真想做这生意，可以问一下她。”
他抬一下下颌，示意孔时雨去看浅粉色一团的恶魔小猫。
“你要买诅咒净化器吗？”
奥莉歪一下小猫脑袋，道：“旧的发明还没有测试完性能，你要是想买，等奥莉找到特级咒灵，测试过诅咒净化器的威力，可以再给你做一台。”
“这是能随便做的东西？”
得到奥莉的小猫点头。
他饶有兴致地问：“小恶魔没有咒力吧？这咒具你是怎么做的？”
“用三个亿给奥莉的三个亿掰碎做的，”她乖乖地回答：“奥莉还有很多三个亿的碎片，可以做很多台诅咒净化器。”
禅院甚尔十分平静地问：“你把月牙刃弄碎了？”
“对呀！”
奥莉轻甩一下恶魔尾巴，乖巧蹲坐道：“奥莉想研究三个亿里面的技术，要把它锤烂拆开才行。”
“拆开的月牙刃，可以做很多台诅咒净化器……”Ūҋįćôȑǹ
一台诅咒净化器不会少于三个亿。
禅院甚尔看向奥莉的目光一下变得炙热起来。
如同看着一个会跑的金库。
“三个亿。”
奥莉昂起可爱的小猫脸，圆溜溜的猫眼睛看向他，奇怪道：“你的眼睛在发绿光。”
禅院甚尔定定看着猫好一会，良久他深深地叹一口气。
为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与放弃一举暴富的机会。
“三个亿？”
奥莉疑惑地歪头，道：“你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他随口应一声，道：“就是错过一个暴富的机会。”
亿万富翁。
说不定真的可以。
但是……
禅院甚尔深深地叹一口气，蹲在地上，昂头看天：“算了。”
“……”
孔时雨摸着下颌的胡茬，若有所思，开口道：“鄙人对恶魔大人的诅咒净化器十分感兴趣，但以我的财力恐怕无法独享这一伟大的发明。”
单看禅院甚尔和奥莉的相处模式，比起依附，他们更像是平等的交流。
明知道有利可图，但禅院甚尔还是放弃了。
这有点不太像他的为人。
孔时雨一边观察一边说道：“能否给我一个机会为这伟大的发明牵线搭桥，引荐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呢？”
奥莉疑惑地歪头。
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想给你介绍买家，”禅院甚尔揉一下头发，站起身道：“抽一个点或是几个点作为报酬。”
他大大咧咧地直接戳开说道：“中介人的职业病，看见有利可图的事就会心动。”
孔时雨无语。
但还是点一下头，道：“就是禅院说的这样，如果上拍卖会，拍出三个亿以上，我抽一个点的报酬，如果是十个亿，我抽半个点。”
奥莉恍然大悟，道：“这样啊！”
她还以为这个人类弯弯绕绕，想给恶魔介绍“渔夫”。
“诅咒净化器可以卖，”奥莉一甩尾巴，灵活地绕到身前摆动尾巴叶，道：“但还是要等奥莉找到特级咒灵以后！”
她很好奇，特级的咒灵到底有多强大。
【诅咒净化器】是否能用于对付特级。
“特级……”
孔时雨思索道：“要是能证明诅咒净化器可以对付特级，这拍卖的价格……”
从九位数变作十位数也不在话下。
但要去什么地方找呢？
“这不是很简单吗？”
面对孔时雨和奥莉一下看过来的眼神，禅院甚尔低低地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天然的不好找，人工的还不好造吗？”
孔时雨一愣，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道：“你要去偷特级的咒物？这能行吗？一般的特级咒物，要把咒灵催化到特级的水平，至少要几个月。”
不是什么咒灵都能消化特级的咒物。
咒灵嗜血肉。
它们会受到强大咒物的吸引互相争夺，这其中的过程，人为很难操控引导。
“两面宿傩的手指。”
禅院甚尔重新扛起【诅咒净化器】和奥莉，闲闲地道：“高专的忌库不是有保管吗？我们去借用一下，特级咒灵不就有了。”
奥莉低头看向他，稚声稚气地问：“高专会借给我们吗？”
“当然。”
禅院甚尔应得干脆。
但他从一开始想的就不是去借。
而是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