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裴莺坐在马车里, 卷起一侧的帏帘,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座肖江郡旁边的小县城。

这小县城是肖江郡西侧的城镇,更靠近西域, 因此胡人更多了些, 他们头戴卷帽, 肩上搭着彩线织成的布巾, 成群结队,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大楚话做生意。

金乌西坠, 大片的天被染成了暖调的橙黄, 天幕之下的小镇繁荣, 偶尔有一曲西域歌谣荡起, 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裴莺有些饿了,她喊霍知章:“霍小郎君。”

霍知章骑马在前,听到裴莺喊他, 他本不想理会的, 但那道声音温和似水, 一点趾高气昂都没有, 实在叫人不好忽略。

霍知章眉头皱起又松开, 几番以后到底是调转马头,驱马到马车旁:“你有何事?”

“如今已是饭点,我们找处食肆用膳如何?”裴莺顿了顿说:“我请你用膳,就当你带我出来。”

霍知章沉思片刻, 其实他也饿了, 但主动找食肆,这听起来像要照顾她一样。

“那就去食肆吧, 不过不用你请,我不缺一顿饭钱。”霍知章别开脸。

让女人请他吃饭, 说出去笑死人了。

最后霍知章找了间门面干净的店铺,本来想直接坐大堂的,但进来后发现哪怕裴莺戴着帷帽,依旧有不少人在偷偷看她。

霍知章低声道了句麻烦,迅速让小佣开了个包厢。

这家食肆主做古董羹,但小镇来往多西域行商,店内的调料比之燕门郡那边要齐全许多。

两个小鼎很快被端上,而后嵌入小案几空旷的鼎槽中。

霍知章坐在裴莺对面,两人相对而坐。炭火刚烧,鼎中的水还未被煮沸,此时无事可干。

裴莺不是擅谈之人,入座后就静静等水烧开。

霍知章目光几次落在裴莺身上,到底没忍住:“你是如何和我父亲相识的?”

裴莺:“意外相识。”

如今回想起来,倘若那日她没有碰上那个道貌岸然的郝衙役,没有被对方看见,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可惜有些事没有如果,就好像如果她知晓那日女儿会发生车祸,她一定不会让她出门。

霍知章觉得自己今日皱眉比过去一个月都多:“你怎的尽说废话?”

裴莺想了想:“我没有义务平白回答你的问题,不如这般,我们彼此交换询问,你问我一个,然后轮到我问你一个。”

霍知章沉思片刻,点头了:“我还是方才那个问题。”

这次裴莺回答说:“我原先住的县城遭了寇患,我的县丞丈夫殉职了,他的小吏同僚上我家里来,或许是为求死人财来的,也或许是其他,总之恰好碰上了欲要出门的我。那小吏有青云志,遂把我当成了青云梯献给了你父亲。”

裴莺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因为这些都是事实,就算她现在不说,以后他都会知晓。

不过说起当初,她的思绪不由飘到那个郝姓衙役身上。

对方将她献给霍霆山后,也不知晓获得了什么好处,待回去后问问他才行。

裴莺说得平淡,但这番话落在霍知章耳中却宛若惊雷。

她的丈夫竟是县丞,且还是死于殉职,这不仅仅是良家女子了,更是县丞明媒正娶的妻。

霍知章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此外还有点火辣辣的烧。

裴莺看着他变来变去的脸色,想起以前一个词,塌房。

霍霆山在他儿子这里可能塌了一点。

“轮到我问你了,你来肖江郡之事,还有谁知晓?”裴莺问。

霍知章用了半晌才整理好情绪:“我兄长,我出门之前给他留了信,此外就剩下随我而来的一批卫兵。”

裴莺心道他果然不是长子。

轮到霍知章了,他却沉默良久才开口:“你真的不喜欢我父亲吗?”

裴莺稍顿,垂下眼,然后摇了摇头。

她在霍霆山身边待了两个季节,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他强留过她,也同样给予过她庇护,他们建立了合作,一同做生意,牵扯越来越多。

她知晓他是个好官,感激他肯派人在地龙翻身后救她女儿,欣赏他对百姓的态度,也惊叹于他对新事物的敏锐。

但男女之情……

霍知章神色缓和下来,但一口气松完又莫名有些不得劲。

他父亲十二岁便上战场抵御北国那些蛮族了,二十及冠时领军在蛟腾口痛击匈奴,剿灭对方五万精锐,若非当时天公不作美,匈奴王廷早就不复存在。

后来父亲作为祖父的嫡子只身前往长安那等龙潭虎穴听封,也是全须全尾回来。

三年后祖父旧伤复发不幸仙逝,父亲接任幽州牧的同时,挨个将族中蠢蠢欲动的叔公收拾了,扛起了霍家大旗。

又过了几年,在父亲而立之年时,养精蓄锐十年的匈奴再次来犯。父亲依旧领兵出征,这回直接在战场上割下了左贤王的首级,匈奴大骇退军。

后来朝廷中有逆贼作乱,停了幽州的军饷不止,还寻人伪造他们造反的证据,那般艰难的关卡父亲都一一过了。

在霍知章看来,这世间没有比他父亲更英武的男人了,她竟说不喜欢。

裴莺回答完,该轮到她问问题了:“你之前说你送我离开,你打算如何做?”

霍知章:“石家在并州盘踞多年,总有些漏网之鱼藏在角落里,我安排你死遁。”

裴莺看着霍知章:“就这样?”

“自然。”霍知章被她看得脊背微绷,“你作甚?”

“你父亲打过女人吗?”裴莺忽然问。

霍知章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没有。”

女人不喜拒了便是,何至于打女人。

裴莺又问:“那打过你吗?”

霍知章神色不自然道:“谁家儿子没挨过打,有句古话叫棒下出孝子。”

那就是打过了。

于是裴莺彻底放下心来。

“你问这些作甚?”霍知章心里打了个突,莫名有种不祥预感。

裴莺笑而不语。

此时鼎中的水煮沸了,染料晕开香气,裴莺拿起竹箸,开始将荤菜下到小鼎里。

霍知章也动手了。

两人都饿了,不约而同停下方才的问答,开始用膳。

裴莺的身形比一般女郎高挑一些,自然不是小鸟胃,但和她对面的霍知章对比,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霍知章一口气吃了四盘荤菜和两盘素菜,他还犹嫌不足,让小佣再上了两份面食过来。

裴莺看着被推到自己跟前的面食,忽然有点撑着:“我鼎中还有许多菜未用完,吃不下这般多。”

霍知章坐的位置看不见裴莺的小鼎,“且先放着,到时候吃不完再说。”

裴莺真吃不完,待她放下竹箸,霍知章推过来的那盘面食她没动分毫。

霍知章见状,将面食拿回来,一扫而空。

等他们吃完这顿古董羹,外面的天也黑了。

天已黑,宵禁将至。

霍知章带着裴莺去找地方住,他没有选择厩置,而是派人去西域行商的街巷,最后找到了一家西域商贾和大楚商人合伙开的酒舍。

不知霍知章用了什么法子,今夜他们这一行宿在酒舍中。

裴莺今夜和辛锦一个房间,霍知章的房间在她隔壁。

辛锦在给裴莺整理房间,“夫人,这般闹下去后面如何收场?”

这一路跟过来,辛锦一直在旁边看着,多少看明白裴莺这次并非真的想走。

孟小娘子还在州牧府中是其一,其二是她太镇定了,仿佛出来游玩似的,全然没有当初在北川县逃跑时的惶恐。

裴莺抿唇笑了笑:“无事,霍霆山他儿子说他不打女人。”

除非赵天子在夏季之前驾崩,否则她和霍霆山成婚之事是板上钉钉。

对方有子嗣,子嗣又是这般大了,肯定有自己的能力。

为了以后能和谐共处,她总归得表个态,又或许该说将事实告诉他们——

这段婚姻不是她想要的,不是她非要攀着他们父亲不放。

她不喜欢他们的父亲,自然不会为他生儿育女,他们不必担心因为她的到来,家中会添了新的孩子。

辛锦看着裴莺弯起的嘴角,忽然想起还在燕门郡的那一宿,她在深夜中听到细碎的、可怜巴巴的哭腔。

辛锦张了张嘴,但见裴莺如今心情好,到底没有说话。

这座宅子是酒舍,裴莺进来后就闻到一股酒气。

缭绕在鼻间,一直不散。

闻着酒香,裴莺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道:“辛锦,我出去一趟。”

辛锦惊讶道:“夫人,如今夜已深,您去哪儿?”

“只是出房间,并非出宅子。”裴莺说。

裴莺找到霍知章的时候,霍知章和过大江在院子里,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似有些凝重。

见裴莺过来,过大江往旁边退开一步,站到稍后面些,将空间腾给裴莺和霍知章。

“你有何事?”霍知章问。

裴莺如实说:“此处是酒舍,一定藏了不同品种的美酒,能否让掌柜拿出来让我看看?”

“你一个妇人竟如此嗜酒?”霍知章惊讶。

裴莺回答:“往后总得营生,我想着以后贩酒。”

白砂糖如果能造出来,确实能卖到天价,奈何原料甘蔗不是说有就有。从南方取来种子或茎块,种到北方,再待发育成一大片甘蔗林,起码也要两年时间。

但酒不一样。

酒是用粮食或水果酿造的,这类原料北方就有。

虽说裴莺说话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但她不知晓她一双眼睛亮得紧。

霍知章思索了片刻,到底同意了,他喊来掌柜,以买酒的由头开了人家的库房。

库房里,一个个酒坛子整齐摆放着,分门别类,架子上挂些不同的牌子。

麦酒、金浆酒、洪梁酒……

由于这里靠近西域,往来多西域商人,因此也收纳了不少葡萄酒和马奶酒。

裴莺每类酒都买下了一坛,待给了银钱后,让过大江取来酒樽。

见裴莺要饮酒,过大江忧心道:“夫人。”

“不碍事,就喝一点。”裴莺拿着呈了麦酒的酒樽,轻抿了口。

裴莺笑道:“果然如此!”

旁边的霍知章正想问果然什么,这时一个卫兵匆忙跑来,“二公子,大将军的骑兵到了。”

那卫兵原先是随裴莺出门,和过大江等人一同保护她的,来到酒舍后,他守在大门,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

护卫小队各有所长,这个卫兵眼神极好,在黑夜中能视物,老远就看见领着骑兵来的那道熟悉身影。

他不敢耽搁,连忙来报。

霍知章脸色剧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太多时间供他思考,很快,他听到了马蹄声。

“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竟听着像是直接驱马从侧门进入院内。

霍知章站在廊下,僵硬地缓缓扭头。黑夜里,一人一马率先从酒舍侧门而入。

皮毛光亮的大黑马四肢粗壮,眼睛黑如墨汁,行至院中看到他后打了个响鼻,似乎和他打招呼。

然而霍知章却没心思理会乌夜,他只觉自己被一道冰冷骇人的目光锁住。在那双狭长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恐怖的飓风,又或是裂谷中喷薄出的岩浆。

“父、父……”

一个词还未说完,黑色的马鞭破风而至,猛地抽在霍知章身上。

这一鞭从霍知章的胸膛横跨到他的腹部,力道之大令他痛呼出声,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胸腹那一块火辣辣的疼,甚至有种五脏六腑都移位的错觉。

霍霆山翻身从乌夜上下来,大步过去。

霍知章胸腹疼得慌,却不敢捂,他还是少年身形,身量远不及霍霆山,气势更是。

威压沉沉,如山似海,铺天盖地的涌过来,霍知章面色煞白,有疼的,也有惊的,他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恐惧。

“出息了,算计到我头上来。”声音冷如玄冰。

“父亲,我不是……”

霍知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面前的男人抬脚就踢,这脚正中他的胸膛,直接将他踢出几米。

跟随霍知章而来的卫兵大惊,但一个都不敢上前。

霍霆山踹完人后,本想喊来过大江,但转眸时瞥见前方敞开的库房里有一片杏色的衣角。

霍霆山继续大步入内。

当他走进仓房,看到站在开封酒坛边,手里还拿酒樽的美妇人时,男人冷如霜雪的脸色难看至极,比砚台和出来的墨还要黑。

“将军您来了。”裴莺放下酒樽。

霍霆山被裴莺的轻描淡写气笑了。

天黑不回府,一声不吭随那个逆子离了肖江郡,还跑到外面去饮酒,如今甚至未有丝毫悔过之心。

她那胆儿难不成只是披了一层兔子皮,其实内里是颗豹子胆?

“我是否平时太好说话,才让夫人真觉得我是个善人?”霍霆山冷着脸一步步上前。

裴莺微微僵住。

上回她在医馆中被他找到,那回她能感觉到他亦是有些生气的,但不似如今这般怒气冲天,那沉甸甸的威压排山倒海的倾扎过来,仿佛令人连血液都冻结了。

“我只是出来走走……”

话还未说完,手腕骤然被握住,裴莺被那道强横的力道拉着往前踉跄。

袍角冷寂的扬起,带过小柜上放着的酒樽。陶瓷制的酒樽被扫下,在地上摔出一地的碎瓷片。

走了两步,裴莺跟不上他的步伐,“霍霆山!”

男人停下,直接将人抱起,抱着人大步往外走。

乌夜就在庭院中,霍霆山把裴莺放到马背上,再迅速翻身坐在后面。

在执着缰绳准备调转马头时,男人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少年郎,“把这逆子给我压回去。”

只留下一句,乌夜便开始疾驰。

裴莺是乘马车来的,走了一个时辰才到的小县城,如今回去,只花了两刻钟不到。

骏马飞驰,风凛冽的刮过来,裴莺几次想说话,但都被风吹得开不了口。

马背上很颠簸,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手抓着乌夜的马鬃,偶尔抓不住了,只能去扶圈在她腰上的那条铁臂。

回到肖江郡时已经宵禁了。

马蹄声嚣张地踏过寂静的街巷,两侧住户有人偷偷支起窗牗朝外看,看见一众骑兵疾驰,立马又将窗牗阖上。

霍霆山骑着马到州牧府的东门,从东侧门进。

从这个门进,去主屋最近。

被抱下马背时,裴莺七荤八素,人已经在主院了,但乌夜跑得太快,她的魂儿没追上。

霍霆山抱着人推门入屋,转瞬又将房门甩上。

随着房门的合拢,倾泻在庭院中的天光被隔绝。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裴莺正欲张口,这时一只带着厚茧的大掌落在她的下颌处,微微钳住,令她仰首。

带着怒意的吻落了下来。

如狼似虎,怒意和火气融在其中,又狠又凶,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裴莺下颌被钳住,腰也被箍着,前面是霍霆山,后背抵在木质的房门上,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地全盘接受。

她的手揪在他的衣襟上,随着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美妇人纤长的手指逐渐收紧,把那片衣襟抓得皱巴巴的。

鼻间哼出几声着急的哼哼,裴莺拍了拍他的肩胛,然而面前人毫无反应,逮住那一小尾游鱼使劲儿欺负。

裴莺眼下逐渐泛起艳粉,实在受不住,正想咬他时,这人却察觉到了,钳在她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往里收,隔着脸颊的肉卡在她牙关上。

裴莺哼出一声短促的哼哼,再也无他法。

过了半晌,男人总算退开了些。

裴莺脚下如踩在云端中,手脚发软,若不是腰上那条长臂圈着,她能靠着背后的门板滑下去。

“人前训子,人后教妻。既然夫人有些道理还不懂,那我今日仔细教一教夫人,省得夫人哪日又不辞而别。”

裴莺正想说不是,但忽然听见“滋啦”的一声裂帛声。

她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襦裙,中衣,裈裤……有着“一筒数金”美称的蜀锦,被无数京中贵妇当成眼珠子的黄润细布,就这样一件件的毁在他手中。

“霍霆山,你还未刮胡子。”裴莺企图按住他的手,掌下的肌理紧实,她甚至触到了他绷起的遒劲筋络。

那筋络微微跳动,不吝啬地向外人展示着热血奔流。

他没应,径自忙活自己的。

裴莺急得满脸绯红,正欲再喊,他此时却再次俯首,将她满腔的话吞入肚中。

钳着她下颌的手总算松开了,却是顺势朝下,攥住她一条大腿往侧边拉。

……

辛锦是乘马车回来的,一路忧心忡忡,待好不容易回到州牧府,已是寻常安寝的时间。

马车行至门口,辛锦下车徒步回主院,主院两间房都没有点灯。

辛锦心里疑惑,脚下却不停,一直行到裴莺住的厢房,轻轻推了门,同时想喊“夫人”。

然而她那二字还未喊住就卡在喉间。

门开了约莫三指的缝隙,月华透过门缝溜入房中,辛锦看到了一地的衣裳。

最低下的是夫人今日穿的杏色襦裙,叠于裙上的是中衣,然后是裈裤,最上面的是断了带子的帕腹。

夫人今日的帕腹是鹅黄色的,月光映在帕腹上,有一小片不同寻常的深色,像是被什么润湿一般。

辛锦听到了熟悉的细碎哭声,比起上回的清媚,往日那道温柔的嗓音多了几分哑调,如同失水过多而变得蔫巴巴的芍药花。

“霍霆山,不绑,不绑……”

“夫人下回还逃不逃?”男音很喑哑,像某些嘴里叼着肉的大型野兽。

辛锦不敢多听,连忙把房门阖上。

*

房内。

裴莺趴在榻上,底下垫着她平日盖的锦被。哪怕不看,只是凭着触感,她都能感觉到那张锦被乱七八糟的。

她头上的两条发带如今为虎作伥,穿过前方不远的雕花木缝隙,如藤蔓般缠在她的双腕上。

她的双手并拢被迫往前拉伸,手肘和曲起的膝盖相距并不远,白皙的膝头因着那人的动作不断和锦被来回移动,最后变得发粉发红。

裴莺眼睫湿漉漉的,眼里擒着一汪泪,红唇和后颈一直在激颤哆嗦着,她身上出了一层香汗,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上来。

某个瞬间美妇人猛地摇头,哭得快岔了气儿,连声音都支离破碎。

她想往前,想干脆全贴在锦被上,却被强横的捞起来。

“以后夫人还会不辞而别否?”

裴莺颤巍地小幅度摇头。

“摇头是何意?”霍霆山看着她。

她青丝散开,如水般滑到一侧,露出一片雪映梅痕的白腻肌肤,那上面的绯痕有他胡子扎的,也有其他。

“不会……”裴莺脸颊枕在锦被上,双眼无神。

“夫人自己说的话,往后记住了。”霍霆山抬手扯了她腕上的发带,而后将人翻过来。

就在裴莺以为他要抱她去沐浴时,他重新攥住她的腿将她拉过。

窗牗外夜色浓郁如稠,随着时间推移,千家万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

苍穹下的城镇逐渐静了下来,野外的猛虎昼伏夜出,开始一日的狩猎活动。

从窝里蹦跶出来的小白兔听到些异响,警惕的竖起长耳朵,然而并无动静,仿佛刚才听到的都是错觉。

兔儿蹦跶着去寻吃的,不经不觉走远了许多。忽然,林间有一道黑影闪电般窜出,一把将那只白兔摁在爪下。

白兔努力蹬着腿儿,却无济于事,被皮毛斑斓的猛虎一口一口地吞下肚,连骨头里的滋味都吃了个干净。

夜已深,城中房舍里,有人贴着怀中人低语:“那避子药别喝了,夫人为我生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