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喻一直觉得,自己和性感的关系,就如同鱼和自行车的关系,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关系。
在很久以前,他还是那个不沾恋爱不动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躺平摆烂的初小喻的时候,洛嘉屿邀请他来家里看电影,某部上世纪的经典欧美动作大片,但是有很多他俩都没料到的R18镜头;当时两人还在读初中,洛嘉屿抱着枕头看得面红耳赤,快进也不是暂停也不是,枕头角都快揉烂了,匆忙间呼吸急促地一转头,结果看见发小正对着屏幕面无表情地嗑瓜子。
14岁的初喻感觉到竹马发烫的视线后淡定地嚼了嚼嘴里的瓜子仁,然后转过头来,朝人伸出手,掌心里摊着几颗瓜子,一脸纯真道:“你也来一个?”
后来两个人看所有类似的片子都是这个画风,在初小喻的眼里众生平等,性感男郎跳脱衣舞对他的吸引力并不比看玛卡巴卡洗肥皂要高,反而是年纪还小的洛嘉屿脸上容易藏不住事,看这类东西老是想歪,后来发现自己每次都控制不住脸红耳热还爱偷看发小后就再也不看了,于是两个人愉快地成为了动画片搭子,看啥都不如和兄弟一起看动画片。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这段我不行。”练舞室的角落里,闷闷的声音响起。
“可以的,多练几次,相信我。”
“真不行。”
“可以的!”
“太难了。”
洛嘉屿一把抓住面前男朋友的手腕,防止对方临阵脱逃:“可你答应我了,这段我们要一起跳。”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中还透着一丝委屈。
回想起之前男朋友耍赖作弊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小学生行径,初喻原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会和你一起跳。”初喻眨了眨眼,然后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但是这个动作,太难了,我不行。”
卡皮巴拉试图用自己平静的语气去向竹马传递一个信息:如果一个男人说自己不行,那就是客观上真的不行。
当暧昧诱惑这些词和现实中活生生的具体的人挂上钩后,初喻就再也没办法像以前看片时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他看MV时一直在放空,放着放着突然发现屏幕里跳双人舞左位的男生脸在他眼里逐渐变成了发小的模样,想想就想把脑袋埋进地缝里,逃避这个让他面红耳赤的世界。
洛嘉屿听完以后捏着下巴思考得很认真:怎么会做不到呢?
“不就是摸锁骨的时候对视外加借位假装亲一下吗?”思考完毕的洛嘉屿理所当然地开口道,一句本应难以启齿的话就这么从他嘴里水灵灵地跑出来了。
刚刚还保持着一张严肃脸的初小喻瞬间破防,脸唰地一下红了一大半,往前看也不是低头装鸵鸟也不是,最终欲盖弥彰地转过头去挠了挠耳垂。
刚刚传到他耳朵里的那句话哪哪都让人面红耳赤还发热,他不理解面前人怎么能把这么羞耻一动作描述得这么流畅自然且丝滑的。
但是洛小狗不仅说得行云流水,完事了还能循循善诱:“你看,只是摸一下加上看一下而已,很简单的,咱俩都抱在一起睡这么多次了,这种程度根本算不上什么;借位亲一下就更简单了,咱毕竟咱俩亲过这么多……”
初喻一把捂住他开始滔滔不绝的嘴,警惕地生怕镜头把这段30分贝的悄悄话给录进去。
洛小狗慢慢乖下来,闭上嘴不动了,然后把脑袋一垂抵到发小肩膀上。
事实上,命运既然已经替初喻选定了这首诱惑风舞曲,不管他跳哪一段都是初一躲不过十五,就算不和发小跳双人舞的位置,齐舞里也依旧有一连串的动作能让他从常温变成红温,这么算下来,他还不如和发小一起跳,至少洛嘉屿还能照顾自己。
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要跟洛嘉屿说清楚。
初喻低下头,戳了戳埋在肩膀上的那颗脑袋:“抱不等于摸。”
某小狗刚刚在偷换概念,主动抱和主动摸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差点就把他蒙骗过去了。
摸对于他来说就是很难,要摸得暧昧诱惑有性张力更是难上加难。
难于上青天。
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重新抬起头来,露出洛嘉屿那张帅脸:“看着我。”
初喻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没有动,这些天黏在一起相处下来他已经习惯这个距离了。
正好刚才捏着对方手腕的手还没松开,洛嘉屿动了动身子,从侧对着镜头变成背对着镜头,然后拉着面前人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再一点点下移到锁骨上。
摸到锁骨的时候初喻爪子一僵,感觉光天化日之下两个人这样子仿佛在光明正大地偷情。
洛嘉屿就这么按着对方的爪子放了一会儿,侧头观察了一会儿男朋友的表情,发现并没有什么起伏,于是放心下来:“就这样做啊,很简单的。”
初喻的耳朵一点点变红,看上去像在思考又像在放空,过了一会儿挣脱开来,含含糊糊地小声道:“知道了。”
洛嘉屿很自信,洛嘉屿很放心,他感觉发小的心理障碍根本没有他口上说的那么大。
多练练就好了。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拉着发小多练几遍双人舞part,导师们的第一次舞蹈考核就先来了。
考核一共两次,第一次在训练第二天,考核内容仅限于前两段,不包括后面的双人舞,所以初喻也就没有和发小练配合,一直在摸索开头的齐舞部分该怎么跳。
在经受了好几个月的间歇性007舞台训练之后,初喻在舞蹈这一块有了不小的进步,好说歹说也算实现了从负基础到零基础的突破,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靠广播体操的拍子来跳舞了,几个小时练下来,大体的舞蹈动作他勉强能跟上一半,只要不细看,光看脸还是挺让人赏心悦目的。
因为这支舞从各方面来说都对初喻挑战性过大,他一个人暗地里琢磨了好一阵子,训练休息间隙他甚至破天荒地独自留了下来加练,努力程度让路过的蔚绍看了都震惊一整天。
对初喻来说,这是他在顶练的最后一个舞台,堪称意义非凡——摆了这么久,终于要打到大结局了,他可以干完这把就回家了,之前缺失的前进动力突然又回来了。
当前路漫漫看不到终点的时候,人只想原地躺下;当终点就近在眼前时,人就突然又有力气跑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导师们在这次训练开始前给所有练习生下的通牒:最后一个舞台了,好好演,要比之前的任何一个舞台都演得更好更优秀。
初喻是这么想的,虽然四肢过了这么久都没能完全驯化,但作为一个已经二十岁的成熟男人兼队长,身残了志也得坚,一首舞不管多难,为了团体的配合和对粉丝的负责,他于情于理都得练好。
于是就在怀着这样悲悯无私的伟大愿景学了大半天的动作、别人去吃饭喝水了他还留在练习室里找洛嘉屿补课、练了几十遍后终于把能顺的动作都顺了下来之后,初小喻自信满满地在发小的握手挥别下上了考核舞台。
这次的舞台导师依旧是凌薇,再加上过来观摩顺便友情指导的蔚绍,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顶练总排名第二超人气选手开始他的表演。
一阵性感激烈的鼓点响起,初喻跳得很卖力很勤奋很认真,一曲结束他低下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睫毛上湿漉漉地挂着透明的汗珠,感觉刚才的自己跳得前所未有的孔武有力,如果男人的性感在于有劲,他已经充满了性张力。
“嗯……跳得有点可爱。”观摩完毕,凌薇委婉地开口道。
身旁的蔚绍低下头,欲盖弥彰地用拳头堵住嘴,发出“噗嗤”一声。
“……”初喻抬起头沉默地放空三秒,伸手抹掉睫毛上挡视线的汗珠。
咔叽,性感梦破灭了。
凌薇依旧和三公时一样地温温柔柔又可可怕怕,她维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在看完了接下来几个练习生的表演之后,一拍手,指了指刚从台上下来的洛嘉屿:“像小洛这种演绎风格就很不错,小喻,你多跟他学几遍,感受一下他的身体是怎么动作的、眼神是怎么表现的,尤其是眼神,你眼神太呆了。”
又呆又清澈,清澈得不像男大学生在午夜场散发魅力荷尔蒙,更像一只刚幼儿园毕业的玛卡巴卡在文艺晚会上登台演出。
“……”初喻眨了眨眼,想说自己已经跟刚才那位学了几十遍,转头看了看对着自己笑出一口灿烂大白牙的骄傲男朋友,最终默默闭上了嘴。
初小喻自信登场。
初小喻遗憾离场。
初小喻选择继续在台下打磨自己的十年功。
如果齐舞部分只是提示他的风格和歌曲不太相容,那么双人舞段暴露出来的问题就更大了。
“摸我。”导师考核现场,洛嘉屿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发小,用口型无声地提示接下来的动作流程。
在凌薇和蔚绍以及一大群围观练习生的幽幽目光下,初喻僵硬地把一只爪子放在他的锁骨上。
“借位。”
初喻僵硬地连脖子带头一点点靠过去,看起来像个润滑油忘上了的铁皮木偶,让人感觉他下一秒脖子就要发出“咔擦”一声。
“……”凌薇眯起眼睛,不赞同地摇摇头。
真是,明明脸这么有帅哥范儿,一跳起来全是性缩力。
“停,停。”她直接举起手势制止了两位帅哥继续表演他们的铁皮木偶戏,接着拉了拉身旁看戏吃瓜正起劲的蔚绍,“我们来给你们示范一下。”
她走上台,侧过身来,一只手自然地抚上面前舞伴的胸膛:“看到了吗,像这样用指尖一点点滑过去。”
蔚绍配合地握住她的手腕,毒舌属性发作,没忍住对初喻嘴欠道:“对的,像你刚才那样抓一下就飞速甩开,摸烫手山芋呢?”
凌薇继续她的教学,按照舞蹈中的姿势一甩头,然后对视:“眼神要直接,不要飘来飘去,盯着对方的眼睛。”
蔚绍:“对的,你刚才跟贼一样鬼鬼祟祟的,偷感很重。”
台下听课的初喻:“……”
“然后是律动,从你腰部和肩部这里发力,你太紧绷了。”
听课的间隙,坐在初喻身旁的洛嘉屿戳戳男朋友的肩膀,初喻转过头来,洛嘉屿借势凑到他耳边,用手捂住后讲悄悄话道:
“不要带着我俩在谈地下情的念头跳舞,你要假装我们跳完这支舞就在台上公开。”
初喻咻地一下收回自己的耳朵,顺势用力拍了拍自己被呵气的那只耳朵,假装是拍红的而不是被说红的,旁边的罪魁祸首笑眯眯的歪着脑袋很开心。
“好了,现在你们再来一遍。”凌薇演示完,给面前听课的小木偶和他的独家木偶师下了指令。
“好嘞老师。”洛嘉屿即时应道,镜头面前他肉眼可见地心情很好。
初喻跟着上台,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他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凌薇导师演示的场景,深吸一口气,在切进那段舞蹈的鼓点响起的下一秒,他微颤的指尖抚上了地下情对象裸露出的锁骨,然后按照记忆里的画面一点点摩挲过去,直到指腹都染上淡淡的余温。
然后是对视。对于有些过分内向的人来说,大庭广众之下直直地对视和偷情无异,但是都被训到这个地步了,原本的脸皮也索性不要了。
初喻很少直视别人的眼睛,强压着内心的退缩本能去看时目光会有点犹疑不定,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一动不动定死在洛嘉屿瞳孔里的自己上,但睫毛还是无意识地微微颤动了几下,有一瞬间眼神不受控制地滑落下去,刚好盯到面前人的嘴唇上。
“……”洛嘉屿能感觉到发小还是很紧张,但有些东西又不一样了,很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在借位亲吻的姿势结束之后他才意识到,是因为面前人原本清澈纯良的眼神在经受了这么一番教诲和改造之后,试图硬融性感风但不成,反而显露出一种想诱惑又手足无措的懵懂和脆弱感。
总结一下就是,清纯地钓。
第一次的成品没有让两位导师满意,于是又重来了几遍,初喻从一开始的漫无目的摸不着头脑到慢慢找到了方向,动作得也越来越流畅熟练,摸锁骨的力度还是本能地放得很轻,但已经逐渐习惯了整套流程,最后一次抬头对视时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笑意。
学会了!他就知道自己必不可能不是天才!
直到第五遍顺下来后,凌薇才终于松口了:“还行,今天就到这吧。”
这声指令相当于下课铃,初喻第一反应就是开开心心地想拉发小去找点吃的,结果还没回头肩膀就被按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对方一直不说话,他回过头询问了一句。
洛嘉屿依旧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揽着他去了训练室后面的小房间,那里空间狭小,堆满了各种淘汰下来的旧设备,一般没有人过来。
刚进小房间里,洛嘉屿就把脑袋埋到了男朋友的肩膀上,初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拍了拍他:“你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男朋友闷闷地开口。
下一秒,初喻被一股力带着坐到地上,背靠着墙角,一只手摸到他的锁骨,然后探进衣领里面,开始来回游走。
“!”
他细微地动了一下,房间隔音不好,他不敢出声,只能用力戳了好几下面前人的肩膀。
“嘘。”洛嘉屿把他揽在怀里,头埋在他肩膀上,声音很低很轻,初喻感受到贴着自己的那具躯体温度越来越烫,他僵在原地没有动,直到另一只手解开了他最下方的衬衫扣子,从下摆的空隙间伸进去。
腰部那块儿传来的清晰触感让他抖了一下,随后渐渐上移,从后腰,到小腹,停留了一会儿,慢慢游走到胸前……初喻抓着对方肩膀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呼吸急促着想要脱离这个滚烫的怀抱;洛嘉屿半安抚半哄骗地用嘴唇蹭他的脸颊,另一只手箍着他的背,将怀里人跟自己贴得更紧。
“让我摸一会儿。”耳边的话语挟着一片热气,声音已经沙哑了,悉数吹进他的耳朵里,传来的触感火烧似的烫。
初喻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烧,滚烫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没,他闭了闭眼,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默许似地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不再动了。
他们待的角落过于僻静,导致任何细碎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数倍,初喻被那股热气吹得身子一抖,无意识间发出一声闷哼,在昏暗狭窄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去,眼角开始发红,眼前聚积起水雾,他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了。
洛嘉屿侧过脸来,还想索吻,他偏过头去躲开了,选择将脑袋埋在身前人的颈窝里,只露出一双红得发烫的耳朵。
感受到对象乖乖地缩在自己怀里,没有要反抗或逃离的意思,洛嘉屿箍着他背的手才一点点落下去,然后同样滑进了衣摆里,引起对方一阵颤抖。
洛嘉屿感觉自己的脸也烫得厉害,这种感觉仿佛发烧,让人头重脚轻目眩神晕,他低垂着眼帘,凑到对方耳朵边,沿着耳垂轮廓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张口,说不清是在安抚还是侵略:
“再抱一会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