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终究不能待太久,由于初喻多多少少也在营内待了有一段时间,他一边给身后的洛嘉屿带路,一边回头问他:“你的宿舍问题该怎么解决?”
洛嘉屿已经摘掉了装酷用的墨镜,正四处张望着参观选秀营的内部建筑,闻言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一只眼睛快速眨了眨:“我不能和你一起睡吗?”
“不能。”初喻被他故意的一个Wink惹得一激灵,一张脸皱成毛线球,回过身之前还不忘把拒绝原因补全,“你个憨批每次睡觉都抢我被子还要裹身上,跟上辈子煎饼变的一样。”
洛嘉屿垂下眼摩挲着下颚,一副思考的样子。
然后他开口提问,问题是他刚刚思考了三秒的成果结晶:“为什么不是粽子?”
“因为粽子不放油。”初喻从善如流。
“噗。”洛嘉屿还没什么反应,他的系统先一个没绷住。
好骂。
初喻在前头继续走,听到一人一系统在后面一问一答:
“他是单单对你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只对我这样。”
“你挺骄傲?”
“倒也没有,”开屏的语气,“习惯了。”
毫无被怼之后的自觉。
初喻的系统此时也从他脑内跳了出来,问道:“他是单单对你一个人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你是说犯贱吗?
初喻仔细想了想,然后给了个相对诚恳的回答。
他好像即使自己一个人时,对着镜子也挺能犯贱的。
“你是说他这种算出生自带天赋?”系统若有所思。
初喻严肃地点了点头:有些那个意思在的。
初喻刚跟系统交流完的下一秒,肩膀就被人按住,热气吐在耳边,随之响起的是那道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谈论我,暗恋我?”
脑内的系统像亲眼见到了实例一样,恍然大悟:“果然是天赋型选手!”
看吧。初喻很淡定。
“但你为什么脸都不红一下的?”
初喻继续淡定:习惯了。
“我听到系统跟你说的话了。”洛嘉屿顺势走到了初喻旁边,跟他肩并肩往前走。
不过初喻的心声他却没有听见,所以这东西是时灵时不灵吗?
“你听到啥了?”初喻任由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也没有转头看他,就这么目视着前方,嘴上问道。
“听到它夸我是天赋型选手。”
洛嘉屿对初喻这个若有若无的心声外露广播没太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得寸进尺,头凑到身边人脸边,扬着嘴角追问:“所以是什么天赋型选手,社交?读心?还是谈恋爱?”
一路这么扯东扯西过来,眼见宿舍大楼已经近在眼前,初喻招了招手,洛嘉屿识相地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见他说:
“是高三一模结束的当天晚上能边哭边一口气吃八个煎饼果子的天赋型选手。”
“……”洛嘉屿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大楼内部去找宿管阿姨,眯了眯眼。
“明明是七个,他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
“真能吃七个?”系统震惊了。
另一边,初喻本来无比自然地进了宿舍大楼的门、刷脸进入了管制区、一直快走到宿管阿姨的值班室门口时,脚步突然一顿。
怼发小怼得太开心了,差点忘了他是社恐了。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然后发现人已经跟在自己身后进了门,但是由于晚了一步又尚未录入人脸,被卡在管制区外进不来,正抱着双臂对人脸识别器发呆。
然后下一秒,没等他过去重新刷脸开锁,某个大聪明就翻上了旁边的栏杆,轻飘飘地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
“走,去找宿管。”洛嘉屿一把揽住初喻的肩膀,顺便大咧咧地朝着值班室里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宿管打了个招呼。
“阿姨晚上好,阿姨吃了吗?”
阿姨没吃也要被他气饱了。
“来干什么?”
“拿钥匙阿姨,我是新来的。”洛嘉屿笑得眉眼弯弯,但显然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并不吃他这一套。
“节目组没给你分配宿舍吗?”
洛嘉屿摸了摸下巴:“我还有选择余地吗?”
初喻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但因为对陌生人过敏的缘故还是开不了口,选择躲在洛嘉屿背后继续听人交涉。
“有两间宿舍人没住满来着。”宿管说完眼尖地瞅到某个闲着无事正在揪洛嘉屿风衣领子上的毛绒玩的人,“喏,你身后那位宿舍里就有个空床位。”
初喻动作一僵,洛嘉屿眼前一亮。
“谢谢阿姨,我不用拿钥匙了,我们这就走。”
洛嘉屿说完拉住初喻的手就往门外迈去,被身后的人扯住:“你干嘛?”
他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他:“回宿舍啊。”
初喻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意思和他光明正大一对一讲小话,疑惑的神情配疑问的口型:这就定了?
洛嘉屿看他一眼,又看向已经开始低着头玩手机里的消消乐小游戏的宿管阿姨,再次弯起眉毛和眼睛,扬声说了句:“阿姨,麻烦帮我登记一下,我以后就住……”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自己没问初喻在哪个宿舍,于是将手行云流水地伸入了身边人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钥匙,瞥了眼上面贴的标签纸后放回去,继续刚才的话。
“602宿舍,和他住一起,谢了阿姨。”
宿管阿姨头都没抬,再次出声问道:“不要钥匙了?”
“不要了。”洛嘉屿潇洒转身,拉着初喻直奔楼梯口而去。
“你早说你宿舍里有床位空着,我连宿管都懒得找。”洛嘉屿一边说着将他一路往六楼扯,兴奋的程度好比一条脱缰的大狗。
初喻作为一个四舍五入老弱病残能占仨的多年死宅,被他这么拖真的遭不住,一直磕磕绊绊跑到了四楼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张口:“停,停……”
洛嘉屿顺从地停了一毫秒,抽空问了他一声:“要不我背你上去?”
“不。”
“抱?”
“啊?”
“抗?”
“滚。”
于是继续拖着一路上了六楼。
直到终于呼吸上高层的新鲜空气时,洛嘉屿满意地享受了一下海拔二十米的宽阔视野,期间两个人停在走廊入口处休息了一会儿,初喻戳了戳洛嘉屿的肩。
“怎么了?”
“你行李呢?”
“……”洛嘉屿沉默了两秒,然后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哎呀。”
于是两个怨种又噌噌蹭跑下了楼梯拿行李箱,这次是初喻一脸死意地拖着身后心虚低头摸鼻子的洛嘉屿。
最后在宿管阿姨看弱智的眼神中,两兄弟一人提着箱子的一端,速战速决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他妈的。”初喻有点想死,耳边全是自己因为剧烈运动快要蹦到窒息的心跳声,脑子里都是刚才被人连带着误会成弱智的社死场面。
气都喘不上来,心中千言万语百感交集最后汇成一句重复的三个字:“他妈的。”
一遇到这个傻狗就准没好事。
“实在不行,”洛嘉屿挠了挠脸颊,抬起眼似乎在用发散思维联想着什么,再看向初喻时已经变成了自信,“你坐我行李箱上,我举着你上六楼。”
“……”初喻脸上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最终捂着脸化成一声匪夷所思的绝望呐喊,“明明咱俩也没有谁是真的弱智啊!”
怎么智商这东西碰到一起还能正正得负的吗!
“这谁说得准呢。”洛嘉屿一手按着行李箱,一手叉着腰站在两层楼梯之间的平台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地上正靠墙休息的初喻,“可能是基因遗传吧。”
初喻闻言抬起头望向他:“那也肯定不是从我这遗传的,你是不是瞒着我自己偷偷转基因进化了?”
洛嘉屿不赞同地摇头:“我要有这能耐的话,肯定第一时间试试能不能用三条染色体编根麻花辫出来。”
“那你还可以用微型吹风机试试给它烫个大波浪,当DNA独家发型师。”初喻若有所思。
“我感觉麻花辫比较可爱。”
“不,大波浪好看。”
“麻花辫。”
“大波浪。”
“麻花辫。”
“这就是高三毕业时你给我编那个发型的理由?”
“不好看吗,当时把你推出去全班看到都疯了。”
“靠。”初喻破防了,“我答应在毕业晚会上女装了,你当时开心了吧,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现在也很开心,嘿嘿。”
“……”
“……”
“我们好像扯远了。”
“我们确实扯远了。”
“该走了。”
“走吧。”
“你真不用坐我行李箱上?”
“滚。”
后半段路初喻没再帮洛嘉屿提箱子,两个人这么一前一后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迈上了六楼,由初喻打头拿钥匙开门,冷漠无情永远不会被他原谅的人则拉着行李箱杆子一路从他身后跟来。
摸钥匙的过程中,初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准备开门一边跟身后的人叮嘱:
“我舍友都不知道你想搬进来,你先在门外守一会儿,等,等我进去给给给他们解解解释一下下下……”
洛嘉屿轻门熟路地从他手里拿过钥匙,开门的同时顺便顺毛似地摸了摸初喻的背,防止他被自己揽的瓷器活噎得喘不上气:
“我来。深呼吸,紧张得声带都得帕金森了。”
“我没没没没,没有。”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很快引起了门内几个人的注意,谢满和荆研原本坐在一起讨论到一半,闻声齐齐朝着宿舍外的方向转过头去。
门很快向内打开了半个弧度,露出一张冷峻帅气、但是看着有点陌生的脸。
洛嘉屿无比自来熟地迎着所有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举起手,落落大方地打了声招呼,顺便发出一句中华五千年历史积淀下来的悠久问候:“吃了吗各位?”
“诶——是你啊,你今天在台上的表现超帅的!”
同样自来熟的荆研很快喜笑颜开地和这位新来的不速之客聊了起来,剩下旁边抿着嘴一脸不爽的谢满,抱着双臂转过身挪开了看向洛嘉屿的视线。
坏人。有黑料有前科还有后台目测深不可测的坏人,荆研真是太没心没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节目组把你分配到我们宿舍来了吗?”荆研问洛嘉屿,“我以为你会代替李川去他原来的那间宿舍的。”
“没有,我主动要求来这里的。”洛嘉屿扯起来面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感觉这间宿舍里的人都面善,大家看起来都帅气又可爱,而且我在网上看过你们的舞台直拍,一见倾心,还给你们投了人气票来着。”
谢满嘁了一声——油嘴滑舌,口蜜腹剑,心机深沉歹毒男!
但是如果真的很欣赏他的表演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勉强称作一个有品的人。
谢满还在这厢腹诽,另一厢的宿舍长荆研已经上手来给人帮忙搬箱子了。
“没事没事,本来就空了个床位没人睡,你来了以后就满员了,正好。”
“谢了兄弟,改天请你们吃饭。”
洛嘉屿边说边找了找宿管阿姨说的没睡满的空床位在哪,最后发现就在靠门边的上铺上。
他回过头指着门边那床下铺问初喻:“这里是谁睡的?”
初喻刚刚调整回正常呼吸频率,此时正在慢吞吞地给自己倒热水:“我。”
“好极了。”
都省得他跟下铺室友磨合了,可以直接跳转到大半夜不睡觉用十八种花式方法骚扰下铺这一步。
“卧槽。”原本站在门边对着镜子贴面膜的唐晏宁冷不丁看见头顶一个人形柱子的阴影压过来,被吓了一跳。
“帅哥,你多高啊?”
洛嘉屿正在将行李箱从门外提进来,随口回答道:“一米八几。”
“一米八几?”
“一米八几。”
“一米八几?”
“一米八九,”行李箱顺利提进来后,洛嘉屿看了一眼表情执着的唐晏宁,“点七六。”
“……”唐晏宁手里拿着面膜贴,匪夷所思地想着你们俩的世界里是从来没有四舍五入这个东西的吗。
眼看天色也挺晚了,宿舍内大部分人都早早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去休息,毕竟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公演的分组和选曲,之后就是漫长又暗无天日的练习排演,一天睡不满四五个小时都很正常,趁着今天还有时间抓紧睡饱一些。
晚上十点半,刚刚听完今日睡眠歌单准备安详入梦的初喻被来自床上的一只手疯狂戳戳:“我好激动啊,我们来场久别重逢的彻夜长谈吧。”
初喻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直挺挺地面朝着来自头顶上铺的床板,神情看起来像超度自己到一半又被打断了的老和尚。
“行啊。”老和尚神神叨叨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将被子往头上一套,翻了个身直接拒绝交流了,“咱俩去周公那边聊吧,我先去预定位置了。”
上铺戳戳未果的洛嘉屿对着下铺被子外冒出的一撮呆毛瘪了瘪嘴,也缩回了被窝里。
晚上十二点半,已经和周公喝了三轮茶的初喻再一次被来自耳边的一个响指给震醒,他怒目睁开,用可以COS阎王爷的铜铃大眼猛地抬头瞪向上铺,然后对上洛嘉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我还是好激动啊,怎么办。”洛嘉屿激动地用气音小声说道。
初喻面无表情。
好想药死他。
他皱着眉、带着一万分的痛苦和挣扎爬起身来,然后在枕头边窸窸窣窣了一阵,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洛嘉屿就在上头探出个脑袋,看着下铺的好兄弟拿出了一个白色塑料瓶,从里面摸出来一片淡粉色的小方块,抬起手伸到自己嘴边:“听话,先吃了。”
“这啥?”
“耗子药。”
洛嘉屿还真张口吃了,边吃边嚼,发现尝起来不错,是草莓味的。
然后他再次低头,看见初喻也给自己喂了一片。
“你要跟我殉情吗?”
“差不多吧。”初喻吃完后就重新躺回了被窝里,两眼一闭,睡意瞬间又涌上来了,意识模糊地念叨了一句。
“我要等你死后过桥时跟在你身边,然后一脚把你踹进忘川河里,让你喝孟婆汤都赶不上热乎的。”
“这差得有点多了。”
“赶紧睡。”
“好吧。”刚被投喂了安眠药的洛嘉屿看起来似乎依旧精神百倍,他对着刚刚向自己许下生死誓言的某人小声说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