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得到律师肯定的回答后,盛明盏和傅凭司回到房间。傅凭司问:“你觉得是谁?”

盛明盏瞥一眼他男朋友,慢悠悠地出声道:“首先排除侦探。”

傅凭司反应两秒,伸手将人拉进怀中,沉闷的一点笑声从胸膛响起,似乎有些无奈。

这时候,盛明盏才认真分析道:“小说家的话,连肠子都吐了,是医生的合作对象,是否太过残忍了?”

傅凭司应声:“画家。”

他伸手拿出通讯器,给丁小影发了一条消息,询问现在的情况。

等了十分钟,丁小影也没有回消息。

傅凭司伸手握住盛明盏的肩,问道:“宝贝,待会儿可能要打架,你是留在房间?还是跟在我身边?”

盛明盏闻言,握起拳头,在傅凭司面前比划两下,抿唇道:“当然是和男朋友一起去打架啰。”

傅凭司伸出手来,五指张开,将盛明盏握紧的拳头堪堪包裹,叮嘱道:“先旁观,保护好自己。”

……

庄园主楼,四楼。

丁小影和画家一起上楼,来到画家的房间。

四楼的房间偏简约风,雪白的墙壁,浅色系的窗帘,床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

两人进入房间后,丁小影将门锁上,通过门孔向外看去,盯着斜前方的房间。

没过多久,画家给了丁小影一瓶水,道:“我们可以先坐回来,休息一下。”

画家解释道:“昨天下午,我观察过医生的作息,他一般会午休快到两点,再出门。”

丁小影坐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将手里的一瓶水拧了个半开,却没有喝。他看见正对画家床边的那幅画框,问道:“你竟然没有把这幅画给收起来?”

丁小影放下手中的瓶装水,再次站起身来,来到画框前。

画框中的画呈现一种鲜艳的颜色,像是由各种红色的颜料调配而成,色泽鲜明。画中是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形,因为太过模糊,而无法辨认出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画上角落的位置,被画家写下“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八个大字。

画家盯着丁小影的身影,没有说话。

丁小影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到墙上的这幅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幅画对于他来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突然,他放在衣兜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丁小影镇定自若地拿出通讯器,嘴里嘀咕道:“闹钟怎么这时候响了?我定了几个闹钟来着?”

他关掉通讯器屏幕,铃声也随之而停。

丁小影不再观察那幅画,也不再想要触碰那幅画。他收回手,坐回到沙发上,拧开刚才还没来得及完全拧开的瓶盖,灌了两口水。

半分钟后,丁小影道:“我去上个洗手间。”

画家道:“请自便。”

丁小影来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鼓捣着自己的通讯器。

通讯器上是傅凭司发给他的消息。

F:【有内鬼。】

丁小影:【啊?】

丁小影:【震惊!】

丁小影:【是谁啊?】

丁小影:【我在画家房间。】

丁小影:【我完全没有发现有内鬼。】

丁小影:【我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好的样子。】

丁小影:【除了医生。】

F:【少发废话。】

丁小影:【懂。】

丁小影思考几秒,决定随机应变,灵活听话,把自己的话简短一点发出去。

是。

画。

家。

还。

是。

小。

说。

家。

对面的傅队不说话了,也不发消息了。

丁小影用完洗手间,把通讯器放好,去洗了个手,回到画家的房间。

画家依旧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通讯器,像是在玩不联网的单机游戏。

丁小影坐过去,看了几眼,寒暄道:“这个游戏,我从前也喜欢玩儿,但是我通讯器内存不够了,就把这个游戏给卸载了。”

画家结束一把游戏,问道:“你现在手痒想玩?”

丁小影礼貌地摇头拒绝了,他心里怀揣着心事,一边思考内鬼究竟是小说家还是画家,一边拿起放在自己位置上的那瓶水。

丁小影拧开瓶盖,捏着瓶身,瓶口贴在嘴巴附近,仰头欲喝水——

下一秒,走廊上传来关门的动静。

丁小影眼皮一跳,同时听见外面的声响,连忙把手里的水瓶放下,拧好瓶盖,起身小声道:“医生是不是准备出门了?”

画家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

他起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被丁小影放下的那瓶水

窗帘外的光透过来,穿透瓶身。

瓶身底,沉着一根不易被察觉的针。

两人听见外面的动静逐渐安静之后,偷偷溜出房门。他们跟在医生身后,不近不远地跟了上去。

下楼的楼梯一共有两条,当丁小影和画家离开四楼的时候,傅凭司和盛明盏正好从他们经常走的那条楼梯来到四楼。

敲门的依旧是盛明盏。

他抬手敲了三下门而无人开门的时候,回头看向傅凭司。

傅凭司道:“我来。”

他垂手放在门锁附近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撬开房门。

房间内,首先引起两人注意的,是因为画家第一天讲故事而出现的那幅画。

盛明盏看过去,只觉得画上的身影隐约模糊,看起来诡异莫名。

傅凭司却说:“这幅画看起来很美,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话音落罢,不必盛明盏提醒,当傅凭司的目光从画上移至盛明盏处,注视着那双冰蓝色的漂亮眼瞳时,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这幅画的规则应该是……让注视者去触碰画中人。”傅凭司沉声道。

盛明盏伸手将人拉过来,道:“别看。”

他随手拿起刚才放在这里被喝过半瓶的水,手臂轻轻一摇,于阳光下看见水中逐渐泛起幽光的软性针。

“看来我们的猜测有结论了。”盛明盏道,“这应该是丁小影喝的水。”

“自从昨天中午之后,我们会入口的水一定是会确保未被开封过的瓶装水。丁小影在喝第一口水的时候,肯定是检查过瓶身的。”

盛明盏道:“后来,这瓶水被丁小影离身了,才会让画家找到机会,往水里放这根软性针。但是,丁小影还没得及喝水,两个人就因为有事,离开了这个房间。”

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急,画家不可能任由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放在这里的,只有可能是没来得及收拾这瓶水。

傅凭司道:“医生。”

医生出门了。

丁小影来画家房间的目的,是为了监视医生。

两人离开画家的房间,将门关上,继而来到医生的房门外。

虽然猜测医生不在房间里,但是出于谨慎,盛明盏还是抬手敲了三下房门。

他道:“没人。”

有傅凭司在,两人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医生的房间。

医生房间里,稍微有些可怖。地板上溢着些许的深色痕迹,像是鲜血。就连枕头上都是深色的血迹。

盛明盏出声道:“看来医生脸上的情况的确很糟糕。”

否则,不可能会如此着急地暴露画家的合作身份,让画家接连几次对他们出手。

他们房间里的满床针是第一次,提出监视医生的画家邀请丁小影进入他的房间,是第二次,被投放了软性针的半瓶水是第三次。

医生放在床头柜上的那袋子“人体零食”,发出蠕动的声响,在空寂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渗人。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异样。

医生看起来是个谨慎的疯子,喜欢把所有的规则物品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放在房间里。

傅凭司拿着通讯器,很快调出一张指向地图,道:“去看看丁小影。”

地图上没有其他路线,只有一个红色的箭头在不停地走动着,然后越走越远。

……

丁小影和画家远远跟在医生后面,医生走走停停,偶尔翻出通讯器,似乎在寻找那枚追踪器的下落。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逐渐远离了庄园主楼,穿过一大片后花园后,来到一个低矮的小屋里。

医生站在小屋面前鼓捣着什么。

半分钟后,他打开了低矮小屋的房门,走了进去。

丁小影和画家两个人等了两分钟,才靠近低矮小屋。低矮小屋的门被打开着,里面的环境一览无遗。

而他们盯着进去的医生却消失不见了。

丁小影道:“这里应该是有地下室,我们进去找找。”

两人在低矮小屋里,的确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他们沿着通道一路往下,发现这个地下通道修得富丽堂皇,甚至比地上那三栋楼都还要豪华许多。

医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丁小影和画家小心翼翼地搜寻着周遭的一切信息。从这座地下宫殿的各方面构造来看,隐约可见修建者的用心。

画家道:“用心有什么用?住在这个鬼地方,也晒不到太阳。你知道晒不到太阳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吗?下三区的人就是这样……”

他抱怨了两句,话语突然顿住。

丁小影闻言,干笑两声:“画家,你是去过下三区吗?我还没去过呢……”

话音一出,丁小影就后悔得想打自己一耳光,明知道不该提什么,他还非得提上一句。

“不是。”

画家的语气幽深一秒:“我就是下三区的人。”

他不想听。

丁小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不在副本里透露关于自己现实世界的身份信息是一般常识。在这个副本里,大家从来没有互通过姓名,都是以身份来相互称呼的。

什么样的情况下,对方会主动透露自己摘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尤其是……丁小影身边的这个人还有可能是一个内鬼的情况下。

可能是对方没脑子,也可能是因为对方认为被告知者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糟了,画家断定他会死在这个副本里。

丁小影面上镇定,心里直打鼓。

内鬼,他找到了,但是因为是内鬼几近自爆出来的,所以变相等于他的性命快要不保了。

丁小影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喝水的时候,眼皮突然一跳。眼皮一跳,必定有坏事要发生。

救命。

画家见他不说话,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丁小影道:“的确,下三区就是没有太阳和月亮,就是这一点不太舒服。应该给打个申请,给下三区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的。”

画家喃喃道:“是吗?”

丁小影肯定:“是啊。”

两人越走越深入,丁小影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虽然傅队已经提醒过他,但是这里越走越偏,到时候要是连傅队都找不到这里的话,那他不就死不瞑目了?

丁小影开始胡思乱想。

紧接着,他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心说不要诅咒自己。他肯定能够活着走出去的。

没过多久,丁小影暗自吞了口口水,小声道:“画家,我们先回去吧,找到了入口,是时候该把其他三个人叫过来了。”

“可是……”画家声音顿了下,继续说,“我听见医生的声音了,就在不远处的那个房间里。”

丁小影张嘴,干巴巴地道:“哦,是吗?”

下一秒,一阵脚步声传出来,是医生捂着脸,从左边的房间走向右边的房间。

两个人只好跟上去。

修建豪华的房间里,偌大的水晶灯挂在顶壁上,投射下五彩绚丽的光华。大床的四周有形状优美的柱子,上面挂满漂亮绸幔。

从门外的角度来看,隐约可以看见床上此刻躺着一个人。

医生走近之后,盯着躺在床上的人。下一秒,他的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刀子,抵在床上人的脖颈处。

躺在床上的人惊讶地清醒过来,说话的声音传出房间:“你做什么?”

丁小影听出这是那个女仆装男人的声音。

同时,他还听见因为挣扎而响起在卧室里的重重锁链声。

躺在床上的人被四根锁链给锁住了双手和双脚,锁链蔓延之处连接了卧室的四方天柱地角。

医生冷冷地出声道:“你知道通关条件吗?”

男人的脖颈被锋利的刀子抵住,导致他不敢动弹半分,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他小声祈求道:“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不为所动:“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谁?是你吗?”

男人看起来害怕至极:“不是我,我不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我只是……只是借住在这里、被他们囚禁起来的人。”

医生继续逼问:“那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谁?”

男人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是……”

就在这时候,长长的走廊上响起管家暴躁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丁小影回头,看到管家已经发现了他们,和画家慌不择路地跑向卧室里面,与此刻站在卧室的医生一时僵持。

管家很快出现在门口,死死盯着站在床边威胁男人的医生,脸色难看地道:“放开他!”

医生道:“看来他不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你才是了。告诉我,通关条件是什么?否则,我有一万种不破禁规则的方法让他去死。”

管家暴躁的目光一一扫过卧室里的所有人,他上前一步,开口道:“让他吃饱,他需要新鲜的血肉,当他吃饱后,他就会放你们离开。”

跪坐在床上的男人害怕地摇摇头,像是在拒绝一般,嘴里低声喃喃:“不是,不是这样的。”

医生手中的刀划向男人的下巴,遏制住他的一切动作,目光一扫,看向卧室里的其他人。

就在这一刻,丁小影心里“咯噔”一声,高度警觉起来的灵觉让他反应及时,往地上一滚。

画家手中瞬间洒落一大片针,落地成刺,就生长在丁小影刚刚站的位置上。

他就知道自己是那个被擒去喂食的倒霉鬼!

丁小影猛然回头,大喊一声:“保镖!你终于来了!”

画家探出的拳脚猛然一顿,下意识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一面纱幔。

根、本、没、有、人!

画家再一转眼,就看见丁小影像一条鱼一样,从卧室的小门溜了出去。

他转身去追!

卧室里,管家见状,突然后退一步,张嘴咬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从他手腕上流了下去。

跪坐在床上的男人低着头,身形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在下一秒突然暴起,咬掉了医生近在咫尺的半张脸皮。

“啊!”

医生痛得握刀的手一抖!

他目光一瞥床上的男人因为吃了一块血肉而发生变异,顿时从床边弹跳开来。

医生翻滚在冰凉的地板上,痛苦地捂住自己失去脸皮的右半边脸,鲜血直流。

管家垂着手,手腕上的鲜血已经被他给捂住了。

床上被锁住双手双脚的男人长出锋利如刀的牙齿,满口都是刚才咬了医生而留下的鲜血。

困住他四肢的锁链被他一根根硬生生给扯断,眼前犹如小白兔突然变身成吃人大灰狼的情况,场面一度失控。

这绝对不是通关条件!

医生以为这个女仆装的男人是整个庄园里最好惹、最好拿捏的家伙,却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人才是这个庄园的隐藏炸弹!

立在大床四角的柱子被怪物给扯断,朝医生所在的方向倒塌了下来。

沉重响声过后,管家盯着柱子后面空荡荡的地方,对男人道:“乖弟弟,忍了这么久,该进餐了。”

“就吃这最后一顿。”管家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目光深情,语气却平静,“吃完这一顿,你就能从一个半人半怪物的状态,成为一个真正的完美进化者了。”

让他的乖弟弟吃饱,的确不是通关条件,却是让那些人通向死亡的条件。

……

丁小影一路狂奔出去,然后在下个拐角处又遇上一个管家。

这是个黑头发的管家,

前有黑头发管家,后有队友内鬼。

丁小影在心里直呼一声完蛋。

他大喊道:“管家!快去救你两个弟弟!”

黑头发管家闻言,神情一愣,然后眼睁睁看着丁小影从他面前跑过去。

紧跟其后没多远的画家却被拦了下来。

丁小影继续狂飙,快把腿给跑断,终于瞥见一点儿离开的希望曙光。

他迈步“噔噔”跑上楼梯,身后传来一阵一阵的沉重声响。

下一秒,前方出口的门被提前打开,从外面响起盛明盏的说话声:“是这里?”

丁小影大喜过望:“是这里!是这里!”

有盛明盏的地方,就一定有傅凭司。

“不对!快走!快走!怪物要冲上来了!”

丁小影冲到出口处,成功回到地面,两眼一瞥眼前的两个人,赶紧道:“走!”

三人奔逃出低矮小屋,藏身在后花园当中。

丁小影喘了一口气道:“画家是内鬼,医生疯了!医生跑去威胁那个养子,要求养子和管家说出通关条件。他们都疯了!”

“管家竟然说通关条件是要让养子吃饱新鲜血肉。”

傅凭司闻言,开口道:“养子是异种?”

丁小影不太确定地说:“我没有带精神值测试仪器,不太能够确定养子的精神值是多少。除此之外,我觉得双胞胎可能是高阶异种!”

丁小影话音落罢,远方那座低矮小屋“轰”的一声,彻底倒塌。

隐约可见一道身影从一片狼藉之中,提前钻了出来,狂奔过来。

是之前追在丁小影后面的画家。

还没等丁小影继续开口,一个五官血肉模糊的人试图爬出废墟。

从其着装隐约能够看出,这个没了脸的男人是……医生。

医生的脸没了,模糊的五官上面布满染血的粉色肉芽,一跳一跳的。

很显然,医生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