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凭司闻言,神色微怔。

旋即,他抬眸看向盛明盏那边的床头柜,注意到放在那里有些突兀的漆黑坛子。

傅凭司低声道:“它在说什么?”

盛明盏同样压低了声音:“它喊我妈妈,说妈妈好,爸爸坏,让妈妈千万别吵醒爸爸,爸爸会杀了它的。”

盛明盏说罢,静下心来,又听了听,道:“它好像察觉到你醒过来了,没再说话。”

鬼孩子喊他叫“妈妈”,那它说的“爸爸”,肯定就是傅凭司了。

傅凭司起身,将房间的主灯打开。

明亮的灯光下,漆黑坛子泛着深幽的光,上面的血从坛盖上溢出来,呈流水状挂在坛外壁。

盛明盏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尖,染了点儿血。

傅凭司将他拉起来,带到卫生间,用流水冲掉他手上的血。

做完这一切,傅凭司才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盛明盏摇头:“好像没有,就是它把我从睡梦中给吵醒了。”

“我在晚上的故事会中,讲了这个‘明星养小鬼’的故事,晚上就有鬼孩子来喊我‘妈妈’。”盛明盏回想道,“那其他讲过故事的其他四个人,今晚也会遇见类似的噩梦了?”

画家的“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小说家的“未来的我杀不死过去的我”。

医生的“吃一根肠子,就得还一根肠子”。

丁小影的“噩梦庄园讲故事”。

这四个故事里面,听起来好像是画家的故事最为危险。

小说家不会被杀死,医生没有主动吃肠子,丁小影的套娃式讲故事。只有画家的故事里,有个画家成为了画。

“也不是一定就难以破解。”

傅凭司沉吟说:“画家的故事里,有两个画家,一个模仿者,一个原创者。只要画家认定自己是原创者,被框进画里的,就是模仿者。”

“懂了。”盛明盏眸光亮起来,“画家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第一次进副本的人。”

老手肯定会比新手更加谨慎。

傅凭司把人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盛明盏,道:“我们换个位置睡。”

两人走出卫生间,傅凭司坐在先前盛明盏入睡的那边床,垂眸看了眼床头柜上摆放的漆黑坛子。

两人上床后,盛明盏抬手关掉房间主灯,躺进被子里。

傅凭司贴近时,盛明盏突然想到一件事,叹了声气。

傅凭司问:“怎么在叹气?”

盛明盏在被窝里伸手戳了戳他男朋友的腰身,问道:“哥哥,你说两边时间是基本同步的,那我要在这里待七天,上课怎么办?不就缺席了吗?我的课堂平时分。”

不知道为什么,傅凭司感觉在副本里讨论这种事情,有些奇怪,像是身处高压环境下存在着一种莫名诡异又和谐的氛围。

盛明盏戳着他的腰身,略微有些痒。

傅凭司捉住盛明盏的那只手,失笑地说:“缺席了课的话,事后向你们的班导补一张请假条吧。”

“烦。”盛明盏道,“有请假条,上课老师还是不管,会扣平时分的。”

期末成绩由平时成绩和考试卷面成绩组成,平时成绩占比还是挺大的,就算考试卷面成绩满分,平时分低,也很麻烦。

奖学金有可能失之交臂。

奖学金不单单是成绩好就行,还得全面发展的人才,该参加活动的,得参加活动,该社交的,得社交才行。

傅凭司听完盛明盏的小声嘀咕,低声哄说:“那我给你保底,设置一个‘盛明盏专属奖学金’,要是你的卷面成绩在年级排名靠前,我就给你发奖学金。”

“这不一样。”盛明盏强调道。

他要奖学金,是给男朋友买礼物的,那要是这个“盛明盏专属奖学金”出自男朋友之手,被他得了,最后他又用这笔钱给男朋友买礼物,那不是从男朋友的左手往右手倒钱吗?

盛明盏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励:“我一定会得奖学金的。”

“好的,你一定会得奖学金。”傅凭司轻笑,“那我的‘盛明盏专属奖学金’,还是有效,到时候我家小朋友就有双份奖励了。”

盛明盏窝在傅凭司怀里,安心地进入梦乡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梦境里面,又响起那道天真稚嫩的声音,在喊他:“妈妈!妈妈!妈妈,你不爱我了,你竟然把我的存在告诉爸爸,爸爸好凶,他在瞪我!”

盛明盏眼睫轻颤,又被吵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发现他和傅凭司换了位置后,漆黑坛子在他睡觉的时候,又偷偷跑来了他现在睡觉的地方。

傅凭司先于盛明盏醒来,此刻察觉到怀中人的动静,声音极轻:“宝贝,你又被吵醒了?”

盛明盏坐起身来,道:“我想起来了,我没给孩子吃糖呢。”

他欲下床去找自己的外套。

傅凭司伸手拦住盛明盏起身的动作,道:“我去找。”

盛明盏坐回床上:“在我的外套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在餐厅里抓了一把糖果揣外套衣兜里。

傅凭司起身,拿起盛明盏穿的外套,来到盛明盏床边,从手中的一侧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来,放在漆黑坛子的坛盖上,喂给鬼孩子。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盯着那枚糖果看。

几分钟后,盛明盏问:“鬼孩子是不是特别怕你这个爸爸?”

傅凭司盯着漆黑坛子,冷淡地说:“那我走。”

傅凭司起身,回到另一侧的床上。

很快,盛明盏又听见脑子里响起鬼孩子稚嫩的声音:“妈妈!妈妈!妈妈,我不要爸爸喂的糖,爸爸的糖不好吃。”

“挑食。”

盛明盏回头道:“它说它不要你喂的糖,因为你凶。”

傅凭司重新摸了一颗糖,放在盛明盏掌心,示意他去喂。

盛明盏把糖丢在漆黑坛子上,坛盖张嘴就吞了两颗糖果下去,坛身溢出来的鲜血被鬼孩子给吸了回去。

紧接着,鬼孩子哇哇大哭:“有颗糖好难吃,想吐出来。”

盛明盏威胁道:“不准吐。”

鬼孩子不听,依旧哇哇大哭。

盛明盏上手,一巴掌拍在漆黑的坛身上。

漆黑坛身发出一道“哐”的沉闷声响,鬼孩子一下子就不哭了。

终于不哭了。

盛明盏满意地收回手来,回头瞧见傅凭司看他的目光。

“宝贝你……”傅凭司顿了下声音,静静地说,“你手打得疼不疼?”

“没有很疼。”盛明盏摊开手掌,“好吧,有一点点痛。”

傅凭司上手,幼稚地帮忙吹了吹他的手掌,安抚道:“不疼不疼。”

解决了鬼孩子,两个人终于得以安睡。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傅凭司起床时,来到盛明盏床边,盯了一眼安静如死的漆黑坛子,沉思几秒。

随后,他叫醒盛明盏。

盛明盏醒来后,沉寂了一晚上的漆黑坛子终于再次出声,鬼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弱弱的:“妈妈,虽然你家暴,但我还是爱妈妈,讨厌爸爸!”

冷漠的爸爸,暴躁的妈妈,破碎的它。

盛明盏:“……”

无语凝滞。

两人完成洗漱后,在七点五十下了楼。

管家早就已经等待在餐厅里,见到盛明盏和傅凭司,躬身道:“两位客人早上好,昨晚睡得还好吗?”

傅凭司注视过今天的管家,然后把目光重新移到盛明盏身上,沉默地当一个合格的保镖。

“不太好。”盛明盏盯着管家身上的衣服,“你都有新衣服换,我们这些客人却没有,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我们总不能穿着一套衣服在这里玩儿七天吧?”

管家今天换了件新的管家服,制式与昨天的略微有些细节上的差异,肩侧条纹的颜色不一样了,昨天是蓝色,今天是红色。

管家的头发颜色也跟昨天不太一样了,从棕色的头发,染成了黑色头发。

管家闻言,神色有些意外。

“你不是管家吗?得替你家主人满足我们的合理需求吧?”盛明盏给出诚恳的建议,“你去统筹一下,今天外出采购物资的人定一批新的衣服回来。”

“你……”

管家失语又失神:“我……”

几秒钟后,他躬身道:“好的,尊敬的客人,我今天就去办。”

餐厅里,盛明盏和傅凭司两个人是来得最早的。

选早餐的时候,盛明盏小声道:“我怀疑,这个管家可能跟昨天的管家不是同一个人。”

“昨天的管家脾气更加暴躁些。”盛明盏分析道,“今天的管家脾气看起来还挺好的。”

两人说话时,医生和律师先后来到餐厅里吃早饭。医生看起来神清气爽,像是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般。

小说家出现在餐厅里的时候,盛明盏抬眸打量了一眼这个人的造型,神色略微古怪了瞬。

但是,好像其他人都没看出小说家身上还有个小说家。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剩下两个人陆陆续续地出现。一个人都没有少,大家的神情看起来都比较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儿之处。

七个人吃过早饭后,站在餐厅出口处的管家快步走进来,解释说:“今天中午十二点,依旧在这里,准时开饭。”

“今天的故事会将在晚六点开始,请各位客人按时参加。”

管家说罢,转身离去。

医生和律师依旧是最先离开的两个人。

这时候,丁小影才道:“你们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问的是昨天晚上见过故事的其他三个人。

在场的五个人当中,只有傅凭司一个人因为运气好,昨晚没有被抽中讲故事。

作为提问的人,丁小影率先开口进行引导:“我昨晚九点就睡了,然后在梦里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故事会,在梦里的梦里,我再次经历故事会的经过。”

无限重的循环梦境之中,丁小影被迫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他差点儿就醒不来了,幸好他有定连续闹钟的习惯,在早上八点整的时候,被更加可怕的早起闹钟给叫醒了过来。

丁小影说到这里,害怕地咽了口口水,建议道:“定闹钟是个好习惯啊。”

尤其是定连续几个闹钟,一个闹钟没闹醒,响过了,还有下一个闹钟等着的。

画家打量着几人的神情,出声道:“我昨晚在睡觉之前,把我房间里的画框和相框都锁在了卫生间里。”

“夜半时分,我被一阵搅颜料的声音给惊醒过来,发现原本被我锁在卫生间的画框又重新回到了正对我床头的位置。”

“那幅画原本是一幅绿水青山秀丽图,重新出现后,上面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画家的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恐惧,“我看出来画中的身影隐约像是我本人。”

“当我注视画中人的时候,画中人也在注视着我。”

“然后,我看见画中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上面流动的颜料像是鲜红的血。”画家道,“我用了一支笔,在空白处写了一句话。”

丁小影思忖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我在讲故事的时候,特地加了禁忌语,就跟明星说的那句‘男人的阳气会伤害小鬼’是一样的道理。”画家点头:“画中人重新归于模糊。”

小说家:“我昨晚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上无比沉重,像是有个人压在我身上一样,她还在我身上乱摸。我开始呼吸困难,然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发现我身上真的趴着个人。”

“是我自己!”小说家快要崩溃了,“我没想到我竟然这么重?你们别误会,我上称其实挺轻的,也就一百斤。这一百斤的重量放我自己身上,我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但是另一个我压在身上,我快被压死了!”

丁小影问:“那另一个你呢?”

小说家道:“未来的我杀不死我,而现在的我是能杀未来的我的,但是我不忍心对未来的我下手。”

“嘿嘿嘿……”小说家的神情从恐惧变成大喜,“未来的我看过的小说都已经完结了,我让未来的我把连载提前写出来给我看,追更立马就完结,就这个爽!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