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拥有惊人肺活量的鲸人,发出悠长的惨叫。
他要摔死了,他要摔死了!
哪怕知道知道自己此刻有神明注视,他也压制不住本能的惊慌,更别说这个危急时刻,那两个声音竟然还在讨论。
“说起来,”第一个声音问,“陛下们是否有告诉你,无名者的权柄?”
灰翠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哪怕作为神眷使徒,拥有阅览全部禁忌书库的权限,还作为下一任大审判长得到过专门的教导,居然也不知道无名者的权柄是什么。
祂被称为幻象之神,但幻象无法称为一种权柄。
祂的力量会让进入烟雾的有灵者无法返回烟雾外,但那好像不止是幻象的作用。
要知道,六柱神……七柱神,都有让有灵者困在某地无法出去的能力,胶匠可以重叠空间,让人永远无法抵达出口,矛盾双生可以一枪杀了这个人,源血之母可以控制住这个人的血肉,让他无法迈步……镜中瞳就更简单了,他可以直接让这个人无法产生回头的想法。
所以这个进入者再也没能出现的描述,并不能推测出无名者具体拥有什么力量。
“唔,”第二个声音发出一个单音,然后屏蔽了佛鸣,回到只有他和灰翠的双人心灵网络中,道,“权柄……金锤子说无名者不能算真正的神。”
“祂没有权柄?”还是以“祂”来称呼无名者的灰翠问。
“很难说,或许曾有过?”林道,“无名者其实更像是神明的残骸,就像,唔——”
“就像你偷走的吹螺者残骸碎片。”灰翠明白了。
“我没偷,赃物是自己跑来的,我想丢都丢不掉。”林立刻为自己辩解。
当初敌对的时光,以现在的视角回看,实在叫人感慨万分,甚至让他们想继续就这这个话题闲聊下去。
不过现在是在工作,两人默契略过这一段,回到无名者身上。
灰翠道:“梦神残骸之所以历经千年不损,是因为祂的权柄还保留在她的残骸……又或者说残梦中。无名者和祂类似的话,是说无名者也保留了自己生前的权柄?”
“既然还存留一定的自我,目前应该是持有权柄的,”林道,“但问题就在这里,‘星星们’已经毁灭,毁灭得连概念都毁灭,祂们的权柄恐怕也一同毁灭,按理来说不可能还存在。”
银月少女是与无名者相反的例子,这位月之女神如今已确定死亡,月的权柄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随着银月少女一起毁灭了,但“月”的概念并未消失,神明与人类并未遗忘月,银月少女对社会的影响依然持续着。
“就算存在,”林说,“我们这种正常的神明,恐怕也无法理解无名者持有的权柄。”
“为什么这么说?”灰翠讶然。
“因为……”林斟酌着解释,“因为,无名者很多啊。”
在大灾变之前的旧时代,地球人类也只约估出可观测宇宙内星星的数量而已。
细密闪耀的光点是如此遥远,因此被人类视为一个整体,但实际上,它们每一颗都能是一个银月少女,一个黑太阳,或者一个光明之龙。
就算群星只有百分之一在大灾变中获得权柄,成为神明,如今作为祂们余烬和残骸的无名者,拥有的权柄也该是数不胜数。
说祂能成为最强邪神也不无可能,但结果是,祂在小邪神里,都可以算最为弱小的那个。
林解释:“金锤子说,变成这样可能是权柄太多无法融合,反而影响了无名者的状态,把祂拖累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或者祂本来就只是残骸、残念,就像吹螺者残念依然拥有梦的权柄,却只是维持祂最后的梦境,没有用这份权柄去做什么一样,无名者可能无法动用原本的权柄们。”
灰翠陷入思索。
“所以,”他最后问,“目前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权柄在作用呢?”
佛鸣还在惨叫。
因为他还在坠落。
他不仅在坠落。
他还在滴溜溜地转。
狂风,生活在地下世界里的人类,难以想象的狂风,托起他,让他如同鸟儿一样,在浑浊的气流中飞翔。
哦,佛鸣没见过鸟儿飞翔的样子,那换个形容,他像是最新款炼金飞行器一样飞翔。
这导致虽然林和灰翠讨论了很久,但佛鸣实际并没有坠落多少,反而是狂风夹裹中,他平移了好几公里,远大于他上下移动的距离。
“冷静一点,”林对他道,“你觉得我没办法保护你吗?”
“哈啊,哈啊……”喉咙疼痛的佛鸣慢慢闭嘴,他不知道,镜中瞳确实是个没有飞行法术的神。
连灰翠都能用开枪的后坐力,来让自己悬停空中呢,而镜中瞳,祂只能搭乘其他会飞人士的心灵顺风车。
不过他可以抽出一只银鸽模样的心灵之刃,叼住佛鸣不让他摔死,虽然不是飞行法术,一样能保护住佛鸣。
不算撒谎的神明理直气壮要求:“你张开双臂,尝试控制一下方向看看?”
佛鸣不明白是要怎么控制,一直在风中打转的他感觉自己要吐了。
哪怕听从林的指挥勉强张开双臂双腿,也只是让既左右转也上下转的他,上下转的速度变慢了一点。
林啧了一声,银色的鸽子从佛鸣的眼睛中飞出,念刃塑形让银鸽身形涨大,它爪子抓住佛鸣的腰带,提着他稳定在风中。
一边这么做,林一边回答灰翠:“比起无名者,这更像是风暴之神流浪诗人做了什么吧?”
灰翠陷入沉思。
风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流浪诗人大概是醒来了,”银鸽观察周围,“我并没有感觉进入祂的神国,这处空间到底怎么回事?”
风暴裂谷没有这么宽广的地方才对,难道是无名者用未知权柄制造了这样一处宽阔空间,然后流浪诗人制造了这些狂风?
不是没有可能。
但祂们两个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无名者应该在等林去见祂,却在这里和流浪诗人打起来,林百思不得其解,银鸽叼着佛鸣开始俯冲。
他们俯冲进雨云之中,浑浊的气流变得更昏暗,但有闪电时不时穿过雨云生长,照亮雨云的轮廓,也照亮冷得瑟瑟发抖的佛鸣。
高空过低的温度,让鲸人的发丝间衣物上凝结出白霜。
他淡蓝色的皮肤也变得更加苍白,血色完全从他的嘴唇上消失。
但佛鸣还是忍不住问道:“流浪诗人为什么会是风暴之神?”
神明的声音并未回答他,雨云在狂风中急速流动,片刻,神明突然说:“找到了。”
银鸽双眸中闪现更耀眼的银光,忽然,这片雨云改变了形状。
灰翠正奇怪林什么时候有了能改变风云的权柄,就看到雨云旋转,旋转,团成一团,形成了一个上半身近似人类,下半身却是气流的身影。
一只风灵出现了。
给了它一个坚定意志,让风灵清醒过来的林直接道:“我是镜中瞳,受金锤子的请求来到这里,流浪诗人的眷属,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是镜中瞳!
在碧玺市停留的那段时间,听说过这位新柱神的佛鸣恍然大悟。
镜中瞳怎么也来了?!
从同伴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的风灵十分惊讶,或许是金锤子的信誉在这里,它没有多纠结,就回答:“金锤子陛下在哪里?无名者突然强行闯入我们的裂谷,主也被祂惊醒,我们以为又一场神战要爆发,主却在和无名者交流后,主动裹住了我们,说要和无名者融合!”
尖晶市,意识和林那边白鸽连通的灰翠,为这熟悉的“融合”,眼皮跳了一下。
曾被无名者请求融合的林嘴角抽搐,对风灵说“让我看看”,直接翻开了它的记忆。
记忆就像风灵说的那样,无名者说祂在等人,然后不顾风灵们的阻拦,闯入裂谷中。
看起来就是个大号风灵的流浪诗人惊醒,刚睡醒的祂脑子不太清楚,蓝白色的电流如群蛇一样在裂谷中扭动,神战可以说一触即发。
多彩的烟雾反而迎上了电流,无名者笼罩了流浪诗人。
风灵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无名者散开到一边后,来自流浪诗人的狂风容纳了风灵,对它们说:“一起回去吧。”
然后两位神明的力量碰撞,风灵们晕了过去。
它也不知道这片充满了狂风暴雨的空间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佛鸣带着镜中瞳到来,它恐怕要这么无知无觉地融入空气中,不知道会飘到什么时候。
“你们和金锤子陛下的关系,真的挺好啊。”佛鸣听完后说。
这个时候,竟然还专门问一句“金锤子陛下在哪里”。
这片裂谷甚至是金锤子给它们找的,在白胡子教皇那里知道这件事的林心道,嘴上说:“我明白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流浪诗人和无名者在哪里,也不明白这两个神是要怎么“融合”——真的不会两个一起死掉吗——他也不能让祂们继续融合下去。
林思索片刻,让风灵把体温调高一点,给佛鸣保暖,然后银鸽垂下双翼,遮挡住佛鸣的眼睛。
鲸人立刻睡了过去,睁着眼睛陷入梦乡。
林在他的梦中打了个响指。
锚点扩张。
以身体为中心,扩大现实与梦境的重合点。
短尾现在能扩张到身周四分之一米就算好的,但作为梦境之王,林可以让梦境覆盖掉此处大半个空间。
不管无名者和流浪诗人要做什么,先让祂们睡一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