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这场直播大戏林看得很入迷。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去洗漱,也没忘记回房间睡觉。

因为,艾珀在旁边盯着他。

现在林缩在被子里熬夜看直播……但不是不想睡,主要是临睡前被螺乔婆婆丢了个炸弹,现在他很困,但同时也很清醒。

反正睡不着了,不如看完。

当然他也不是光看,他看的时候还会打赏。

是说,帮螺乔婆婆的“占卜”作弊。

我好适合当直播之神,林深思。

当然他不是只在神国里看乐子,螺乔婆婆看起来是糊弄过去了,实际上还是很危险,老太太的姿态、手段,都没有什么问题,她的欠缺之处是她不太懂神秘学。

螺乔婆婆已经比一般的普通市民懂许多神秘学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错综复杂的案件很难不牵扯到神秘学,但作为一个“占卜师”,她的神秘学知识还是不太够。

面对比她更懂神秘学的邪神信徒,只要她出了一点错漏,“占卜师”无形的逼格就会被破坏,让邪神信徒不再相信她的话。

当然,资深行骗的“占卜师”,肯定会有挽回客人的手段,但如果能一开始不出错漏,那当然比出错好不是吗?

虽然林没有这个时间盯着她,帮她预防错漏……

那么,这时候,在审判官学校学习过各种神秘学的奈可,不应该派上用场吗!

“呜……”

“呜什么?是你把螺乔婆婆带进这个境地,她没哭你哭什么。”

“嗝。”

传送师开始不停打摆子。

他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头顶粗硬如针的头发都蔫了下来,哆哆嗦嗦迈腿往外走。

尚在沉思的“影棒”看得茫然,男鬣狗人,也就是她的丈夫——第三个丈夫——想要拦住他,螺乔却在这时候发声了。

“我有事让他去做。”她说,没等镜中瞳向她说明。

可我们没看到你和他说话啊?“影棒”和男鬣狗人想。

他们又看奈可,猬人少年脸上挣扎的不情愿是那么的真实,让人不由相信,他真的不想离开。

是操纵人的能力吗?

看起来和魔人的欲望操纵不太一样啊?

“影棒”和男鬣狗人交换眼神,此刻已经完全相信了镜中瞳是心灵主宰,而奈可被螺乔操纵。

其实上是用语言威胁了奈可的镜中瞳,遥控指挥道:“你出门,对,站在中间。”

双眼紧闭,比林更像“盲目之书”的猬人少年,呜咽着跨出影之刃据点,听话转身。

他按理来说和林这个假盲人不一样,闭上眼睛后是真的看不见,但林叫他站中间,他就很准确地站在了石房子大门的中间,身体的中线,和大门的中线,完全吻合。

林应该对此惊讶一下,不过,奈可这个貌不惊人的猬人,前有捂着脸,却精准解体了灰袍邪神信徒头部的事迹,后有得知了车上都是邪神信徒,于是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一路被螺乔婆婆带着,却没摔过跤,还躲开了花之牧者试探的表现。

这些地方,足以见得奈可作为传送师的天资。

不用眼睛,不用耳朵,甚至不用触觉,以第六感判断空间变化和空间位置的天资。

按理来说,低级传送师只能传送视线内的东西,或只能将自己传送到视线内范围,因为他们只要看不到,就无从判断空间位置。

甚至,哪怕看得到,他们有时候也会因为事故,把自己卡墙里,卡土里。

奈可却用他强大的空间感,无视了这条限制。

明明只是低级传送师,却能爆发出很强机动性。

从这点看,林能理解胶匠教会为什么送他去审判官学校,但个性不合适,就是个性不合适。

好在奈可还有一个优点。

让他自己做决定,他能做出留一封退学申请书从学校逃走、因为个人感情放走邪神信徒的事,但如果对他下令——

“以你的朝向建立标准立体坐标轴,”镜中瞳道,没给奈可反应的时间,报出一连串的数字,“把位置上的物体传送过来,该物体大小为正零点一。”

“啊?”猬人少年张开嘴巴,确实没反应过来邪神为什么懂传送师的标准坐标,手却已经合拢,抓住了一只突然出现在他双手之间的蝙蝠。

蝙蝠不过乒乓的大小,因为传送的眩晕瘫在奈可的手心。

“哇啊!”

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温凉活物,奈可吓得把蝙蝠丢出。

——就是这样,如果对他下令,哪怕再不情愿,他都能(在传送术的领域内)完美做到。

而从他出来开始,这条街上或明或暗盯着他看的邪神信徒们,见到蝙蝠,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传送师……怎么会是传送师?!

传送师不可能没办法逃跑,他却乖乖跟着那个羊人老太婆,跑到这个黑市营地里来,果然是被控制了吧!

想法比较直接的邪神信徒是这么想,想法比较绕弯的邪神信徒,如复生会的那个老鼠骷髅,则注意到了被丢开,被摔在地上,依然眩晕,飞不起来的蝙蝠。

突然传送蝙蝠做什么?亡灵法师学徒站在土房子门口,老鼠骷髅站在自家学徒的头顶,两个一起陷入思考。

“不至于吧。”学徒呢喃。

“什么不至于?”老鼠骷髅问。

“‘粉粉’的情人是一个蝠人。”学徒道,在畸变教派中,情人可以指代得力下属。

学徒继续说:“他还是个兽化人,可以变成蝙蝠,但他变成的蝙蝠……应该没这么小?”

当然没那么小。

比人还高大的蝙蝠,倒挂在人们头顶的树叶之间,和他一样倒挂其中的,还有许多真正的野生蝙蝠。

兽化人有恒定通晓语言(兽语)的天赋,被逼迫着行动的英俊下属决定,先用兽语驱使蝙蝠,潜入影之刃的据点。

却没想到,那蝙蝠才飞到石房子的窗户外,还没能从窗户缝钻进去,就在回声定位里凭空消失了!

英俊下属颇感奇怪地又派出一只,这一只才扑棱着起飞,就一样消失。

英俊下属:“?”

下一秒,他眼前天旋地转,倒悬着的他头着地倒立地上。

为防止摔倒,他下意识伸出两爪撑在地上,展开翼膜,稳住自己。

然后他抬头——或者说低头看,看到了他没当一回事的猬人少年。

猬人少年在发抖,但同时,有一块石头连带石头上的苔藓,从相同的位置突然出现,掉在大蝙蝠的两腿之间。

猜到英俊下属已经在行动,其实只是用他当烟雾弹的“粉粉”,正准备意识沟通石头上的苔藓。

她沟通着沟通着,突然就发现,她偷偷令其生长在影之刃据点墙角上的苔藓,不见了。

身体一部分已经植物化的“粉粉”,怀疑影行者们清理掉了苔藓,感同身受地愤怒起来。

她按捺着愤怒,继续寻找能连接的植物,毕竟影行者们又不是源血之母的职业者,她不信他们真的能清理干净所有微小植物。

比如影之刃据点内,装水水缸里漂浮的细小绿藻——

哗啦!

退出兽化,才得以翻身的蝠人,狰狞笑着爬起,瞪着奈可,手又重新化为爪子。

他刚要迈步,一团水砸落在他头顶,把他精心打理的卷发砸塌了下去。

奈可听着镜中瞳在他心里哈哈大笑,又感到前方的杀气,呜呜抱着头蹲下。

但下一串坐标又报出来了,“把他移动到这个位置。”镜中瞳说,像个审判官小队的队长,报出第二个坐标。

发型变化后,英俊大打折扣的蝠人愤恨扑上来,一边扑一边在空中兽化,黝黑的面孔张嘴长出泛着冷光的尖牙。

那带着钩子的利爪,眼见就要刺进奈可的身体,比起应对眼前危机,对命令反应更快的猬人少年,在这时候开始又一次的传送。

他面前的大蝙蝠刷地消失,另一边,树洞里,连绿藻都没找到的“粉粉”刚意识到不对,就被突然出现的大蝙蝠整个扑倒。

大蝙蝠的利爪钩进“粉粉”上半身还没有植物化的肉里,同时,“粉粉”刚才祈祷时情绪激动,弥散开的花粉,也被大蝙蝠吸入肺中。

刹那这个大蝙蝠就僵直了,“粉粉”恼火地用藤蔓将他抽开时,他已经因为中毒停止了呼吸。

“传送师!”并不打算现在杀死这情人的“粉粉”咆哮,声音之大,连树洞外面都能听到。

哪怕是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的邪神信徒,也知道她吃了大亏,而复生会的老鼠骷髅,收回盯猬人少年脚边那块泛绿石材的视线,一边想着他们的据点也该打扫一下那些总是会冒出来的植物了,一边道:

“我猜,刚才畸变教派想偷偷入侵影之刃据点的手段,恐怕都被传送了。”

“好像是这样。”学徒说,退后一步,躲进土房子里,不想出现在传送师的视野里。

但他很好奇,道:“可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是怎么发现的?重新连接上笼罩全营地的巨树,“粉粉”复盘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同样疑惑。

她简直难以相信,传送师的每一次传送,都预判了她的行动,和他下属的行动。

哪怕银月少女还在催促,她也不敢立刻动手了,决定先将这次试探的结果汇报,以此请求宽恕,请求更多的时间。

就在她重新俯首于祭坛前时,外面的街上,亡灵法师学徒又听到人声。

头顶的老鼠骷髅扯了一把他的头发,传达远方他导师的指示。

学徒只能再次探出头,看到“影棒”将那个镜中瞳职业者,那个占卜师羊人老太婆,送出了据点。

“交给我们吧,”“影棒”一副热心大姐的模样,嶙峋的脸甚至看得出几分柔和,道,“这个营地是我们影之刃负责管理的,不过是给您支个摊子开占卜馆,明天就给您办好。”

“那可真是谢谢啦。”螺乔看起来比她更热心肠,“女士,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问我。”

“影棒”已经确认了这羊人老太婆真是个占卜师?

随着镜中瞳的出现,真正的神秘学占卜师诞生了?

镜中瞳果真有着命运的权柄?祂是拥有完整的命运权柄,还是只拥有命运的某个面貌呢?

街上的邪神信徒互相交换眼神,又见占卜师转头,对受她控制的传送师道:“你是按照我说的位置传送的吧?”

啊?奈可刚要张开口,就听到镜中瞳恶狠狠命令:“回答她说,是的。”

猬人少年眼泪直接滑落,结巴道:“是……是的。”

很难看到审判官哭,审判官预备役也一样,街上的邪神信徒们张大嘴巴。

邪恶,镜中瞳的信徒真是毋庸置疑的邪恶。

学徒听到他导师低声感慨:“厉害,我都想和她讨论一下,折磨审判官的技巧了。”

但比起折磨审判官的技巧,老鼠骷髅认为,刚才传送师的几次传送,都是按照占卜师提前给出的位置传送这件事,更值得注意。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占卜应验。”他带有敬畏的语气,通过老鼠骷髅传来。

做出了“占卜”的螺乔,却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她已经和镜中瞳沟通过,婉拒了“影棒”邀请他们住下的提议,重新拉起哭得停不下来的奈可,慢慢走过这条街。

螺乔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尤其是她盯上的那个嫌疑人。

从嫌疑人身上观察到了一些细节,她才按照镜中瞳的吩咐,走到营地角落里的金属圆房子前。

她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

螺乔清了清嗓子,道:“流浪诗人的眷属啊,我代表我主的善意,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门内又沉默良久。

咔嚓,门开了。

门内什么都没有,却有狂风一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