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哉订的是米花酒店的双人间,这是东京最高级的五星级酒店,一晚上的费用比景光半年的工资要高。
是的,作为警校生是有工资的,警察的收入即便是放在社会上也算得上是中上流,尽管有危险,但在时下经济不景气的社会背景下,成为‘除非罪大恶极不然不会被辞’的警察也是一条对没有背景的普通人而言很好的出路。
虽然想往上走要么要有能力学历,要么要有身家背景,但若是只想要份稳定且体面的工作,成为警察还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毕竟绝大多数的警察,一生也就卡在巡查部长这个位置直到退休而已。
景光目标明确的进了浴室洗澡,耀哉坐在床头,按下了讲机,浴室里的对讲机传出了他的声音。
酒店为了方便老人会在浴室安装对讲机,对讲机不仅能让人与房间里的人交流,也能直接和前台联系。这时候反倒是方便了耀哉和景光。
“你们几个是约好的吗?怎么一个个都跑去当警察。”耀哉这么问着,“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没必要连职业都选一样的吧。”
降谷零和山村操另说,这两人老早就定下了志愿。但景光、松田和萩原的选择就让他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三人明明有别的选择,尤其是以松田和萩原的性格,警察这种讲究纪律性和服从性的工作与他们的性格都挺不搭配。
至于景光……
耀哉:“我还以为你会成为一名厨师呢,毕竟你从小就对做饭很感兴趣。我都想好了要给你开一家全米花町最贵的私人餐厅。”
“最贵的私人餐厅是什么啊……”景光的声音透过流水声传来,虽然有点失真,但还是能听出里面的笑意。“而且我的厨艺可达不到让人甘愿用那么多钱来消费的程度。不过,做饭确实挺有趣的,很解压。”
耀哉:“我不能说钱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但至少九成九的问题,只要有钱都能搞定。只要请几个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人做下宣传,再做一下包装,就算是味道一般般,消费者都是给自己洗脑是他们山猪吃不了细糠,就跟所谓的古董啊画作一样,有时候东西本身并不具备太大的价值,但只要赋予一些特殊的意义,总有傻子晃着钞票抢破头。”
景光那边沉默了几秒,他关掉了水,应该是在给自己涂沐浴露,能听到皮肤被摩擦的沙沙声。
他的声音传出来:“小耀是在迷茫吗?”
“嗯?”
“你是在不安什么?”
耀哉没有回答,似乎是这个问题难住了他,让他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浴室里又传来了水声,过一小会门打开,景光从门缝探出一个脑袋,头发湿哒哒的,水滴在了门口的防滑垫上。
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神情却很自然,嘴角带着让人安心的笑意,说:“如果你不明说的话,就算是我也猜不出来的。”
耀哉坐直身:“真的猜不出来吗?”
景光歪了歪头,道:“就算能猜出来,也会花费一些时间,在那之前说不定小耀已经处理好,不需要我了。”
“在说些什么东西呢。”耀哉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躺在了床上伸个懒腰,“别说得我就像个小鬼,在找你撒娇一样。区区一个诸伏景,别太看得起自己。”
“我可不敢拿自己和小老大比较。”景光走出来,腰间还围着一条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你在烦恼着很多我不理解的事情,感觉是短时间内我无法追赶上的,在那之前,你就先履行作为一个小老大的职责,和我开诚布公的说吧。”
耀哉看着他:“但我没有什么需要跟你坦诚的东西吧。”
“撒谎。”景光说着将擦头的毛巾放在一边,一边套上衣一边说,“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什么开餐厅和职业的事情。你以前不关心这种事,会认为一个人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是他自己的选择,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到底就行。”
他说完,注意到耀哉的视线,问:“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耀哉朝他招了招手。景光:“等一下,我先穿裤子。”
借着腰间毛巾的遮挡,他快速的套上底裤和裤子才走了过去,一边过去还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等走过去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耀哉,笑容不变的说:“要我拉你起来吗?”
“不用……”耀哉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你变高了,身体也变强壮了。”
“因为我有很努力的锻炼,每天都补充各种营养。”看着耀哉单薄的身躯,景光道,“但你明显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他很想知道过去的十三年对方是怎么度过的,但小狐狸已经通过澡堂事件告诉他,想从这小子嘴里掏出实话没那么容易。
耀哉离开的时候,他自己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耀哉的病情不是。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血脉亲人在医院里,很可能一辈子醒不来,而琼斯家明显抱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目的。
在那样的环境里,景光很难不去想耀哉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根本没有一个健康的环境让对方安心的成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耀哉的耐心很足,对他偶尔说出的一些不明就里的话也只是记住,没有寻根究底的问。
耀哉:“因为没有味道。那些食物没有我想要的味道。”他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吃饭。
景光:“咦?”
耀哉:“你给我吃过你做的玉子烧,我请了很多日本的大厨,还有私家餐馆店的老板给我做,就算让他们按照你说的步骤和材料比例去做,吃起来还是和普通的鸡蛋味道差不多。”
他顿了下,说:“我从那个时候才明白,你当时说想吃妈妈做的玉子烧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味道。”而在去美国之前,他都体会不到那到底什么追求。
景光愣住了,他强迫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稳:“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耀哉:“我的记忆力很好。”他拍了拍床垫,让景光坐下。他爬过去,后脑勺枕着景光的膝盖。
其实他并不喜欢过多的肢体接触,但可能是因为面前的是景光,他认定的第一个亲人,这个接触反倒让他常年超载运行的大脑能够获得些许宁静。
他抬起手,双方放在景光的脸颊,轻声说道:“我说我很想你,这并不是谎话。但我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抛弃了你,可这种话隔着一个大洋,不管是电话还是书信,都不能告诉你。我觉得我需要当面跟你说。”
景光眨了眨眼,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很是乖顺的耀哉,他失笑:“那我知道你有多么重视我了。”
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用一种表现亲昵的方向,酝酿一下氛围,等差不多了才会说出口。
这个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总想要把握好节奏。
耀哉也笑了笑,道:“我去美国后,家族的私人医生给我做过全套细致的检查。琼斯家毕竟是医药起家,有些最先进的设备,也查出了普通的医院查不到的很多东西。”
感觉到枕着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耀哉就像是没看到景光脸色大变的模样,继续道:“问题不是很大,便宜爷爷挺重视这件事的,有一个专门的研究所在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我的身体确实发育得比常人迟缓,估计是为了延长孩童杀手这个便利条件,那些大人给我注射了一些什么药剂。”
景光抬手,抓着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有些用力。
耀哉:“不要露出这样可怕的眼神,诸伏景。”他道,“你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哭。”景光低声说着,头也跟着低下去。他身体的柔韧性很好,额头抵在了耀哉的额头上,想透过感觉对方呼吸铺面的热气来确定对方的真实。
他说:“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耀哉:“如果不是只有这样而已,我不会跟你说的吧。”
景光觉得也是。“那你现在这么瘦也和这个药剂有关系?”人体实验……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这个。
但他说不出口。‘人体实验’这个词汇,他厌恶得都产生了恨意。
耀哉看上去反而有点心虚:“瘦这个你先别管,但是……蜘蛛小子确实消失了。”
景光:“……”
耀哉:“你不奇怪为什么我小时候力气那么大吗?想要四肢贴在墙上行走,没有巨大的抓力是办不到的。研究员说是透支了生命力……所以我必须留在琼斯家。幸好来得及,但不代表我变弱了。”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说:“你们五个一起上,我也能把你们打趴下!”他十分自信的道。
景光觉得紧张感这种东西真的很容易被这小子轻易的破坏。“……不会有人敢这么做的,至少我和伊达班长,还有萩原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至于降谷零和松田……呃,懂得都懂,这小子幼年给这二人带来的印象实在太刑了,如果真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还真没法子担保。
景光一直知道耀哉的身体有些状况,幼年时在医院检查,医生总说他营养不良容易影响骨骼发育。
但他完全没想过……会和什么药剂有关系。
耀哉不想他继续想下去,切了一声的道:“去做饭吧。晚餐的材料我已经让工作人员买好放在冰箱了。”
这个双人间是有带厨房的,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厨房是和客厅连在一起的开放式厨房。
景光显然很想再说什么,但耀哉已经岔开话题:“你快点放手,很痛。”
他连忙听话的松手,看到自己刚才抓住的对方的手腕已经红了一片,愧疚的想道歉,但耀哉可不想听这些。
他神气的道:“别太嚣张了,你应该听说过生长素吧,一针十万美金那个。我打了,我还能长高。”
肯定比你们五个高!
说完后,他又问:“等等,伊达航那小子几米了?”
景光:……几米?
他没指出对方的口误,说:“上次量身高的时候,一米8九?现在应该又高了几公分。”
耀哉坐起身,背对着景光,单手捂着胸口,末了说道:“算了,比松田那个臭卷毛高就行了。”
景光:“放弃得太快了吧……”他忍不住吐槽着,问,“为什么是和松田比较?”不应该是和我比较吗?
耀哉侧过身,认真道:“因为那小子一看就胆大包天的样子。”一群人里,就这小子随时想着挑战我的威严。
别问为什么他这么笃定,是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