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赶到卧室的时候胖小子正在哼哼唧唧, 看样子像是要醒了。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起来,刚想哄两句,跟着他进来的钱嘉禾突然拍了拍他的背。
待他转过去后, 钱嘉禾直接从他手里将胖小子接了过去, 然后他又将人放回了小床上。
“你干嘛又把他放回去?”钱进轻声问。
钱嘉禾轻柔地拍着胖小子的背,嘴里哼着钱进没听过的儿歌。
等胖小子不再哼唧了, 他才轻声回道:“他没睡饱。”
钱进看了眼似乎又睡过去的胖小子,挑眉问:“你确定?”
钱嘉禾没立刻回答,而是先将钱进拽出了卧室才说:“确定, 我看过他的作息表, 今天早醒了二十分钟,而且我妈生的那个大阳阳也这样,中午睡醒就哭, 看着像是饿了, 但东西喂到嘴边又不吃,就扯着嗓子嚎,我哄了几次才发现他是惊醒了却没睡饱。”
钱进惊讶地看着他, 欲言又止。
钱嘉禾挑眉:“有话就说。”
“你是个好哥哥。”钱进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钱嘉禾耳朵红了,却面无表情道:“哦,谢谢夸奖。”
钱进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书房说:“坐下和我聊聊吧。”
钱嘉禾看他:“聊什么?”
钱进没回应,直接往书房走。
钱嘉禾因为好奇跟了上去。
等两人坐定, 钱进问对面的钱嘉禾:“你以后有想做的事吗?”
钱嘉禾闻言将椅子转正, 一脸疑惑问:“什么想做的事?”
“你有没有梦想?”钱进问的具体了一些。
钱嘉禾一愣:“梦想?”
钱进点头:“对。”
话音刚落,钱嘉禾就直接摇头说:“没有。”
钱进被他干脆的回答噎了一下。
钱嘉禾露出不满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人一定要有梦想吗?”
钱进轻轻摇头道:“那倒不是。”
钱嘉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奇怪, 不明白钱进为何突然找他说这些。
直到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刚才在茶室看到的画面。
他停顿一瞬, 然后试探着问:“臭弟弟刚才找你聊了什么?”
钱进没有隐瞒,直说道:“他和我说了你的学业问题。”
钱嘉禾猛地站了起来,激动道:“他和你说这个干什么?!”
“他想让我督促你好好学习。”钱进实话实说。
钱进始终平静,钱嘉禾也不好继续大惊小怪。
他坐回转椅上,问:“所以你刚才问那些有的没的就是为了劝我学习?”
“那倒不是。”钱进摇头。
钱嘉禾:???
钱嘉禾被钱进搞迷糊了,问:“老头儿,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弟弟是担心你上不了大学才找我劝你,但是我并不担心你上不了大学……说句狂妄的话,就算你考了零分我也能让你有学上。”钱进语不惊人死不休。
钱嘉禾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评价道:“确实挺狂妄的……”他轻咳一声,又问:“你既然不在乎我学习成绩如何,那你找我要说什么?”
“我担心你。”钱进突然道。
钱嘉禾皱眉:“你刚才不是说不担心吗?”
钱进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担心你的成绩,但我担心你过的不开心啊。”
钱嘉禾闻言愣在原地。
钱进将手臂放在办公桌上,身体微微前倾,温声道:“嘉禾,爸爸能养你一辈子,也愿意养你一辈子,但人不能太闲了,太闲容易出问题,一辈子总要找点事情做,否则你自己也不会开心的。”
钱嘉禾面色复杂地看了钱进好一会儿。
他曾经幻想过有一个父亲如此关心他,现在幻想成真,他心里有些酸,又有些高兴。
他不好意思地躲开视线,低下头说:“可是我确实没有想做的事,我没有梦想。”
话音刚落,钱进就接话道:“正常。”
钱嘉禾惊愕地抬头看他:“正常?”
“对,正常,或者说,没有梦想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钱进波澜不惊道。
钱嘉禾隐约明白了钱进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追问道:“什么意思?”
钱进耐心地解释:“嘉禾,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梦想的,生来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都是十足的幸运儿。”
钱嘉禾这次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梦想不能后天获得吗?”
钱进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不怕尝试,总会找到让你心潮澎湃的事。”
钱嘉禾:“真的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有光,钱进被他希冀的双眼看着,心里也是一暖,他迎着他的视线说道:“当然。你才17,有的是时间探索自己的兴趣,爸爸也会陪着你。”
钱嘉禾嘴角一弯,笑意几乎要压不住。
“你好肉麻。”不过嘴依旧硬。
钱进笑了:“臭小子。”
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好了,说完长远的目标,咱们聊一聊眼前的困难。”
钱嘉禾难得懵了一下才问:“什么眼前的困难?”
“你的学业问题。”钱进点明道。
钱嘉禾:……
他瞪眼问:“不是说不在乎我的成绩吗?”
钱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问:“那你自己在乎吗?”
钱嘉禾表情一变,不吭声了。
钱进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直言不讳道:“你自己也是在乎的,对吗?只是你发现自己和别人差的太多,有些茫然,觉得自己永远赶不上别人,是吗?”
钱嘉禾这次干脆别开脸不看他。
钱进不急,耐心地等他想清楚。
两分钟后,钱嘉禾率先破功说:“算是吧,行了吧……”
钱进心里一松,这才将自己早就盘算好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问:“爸爸之后想给你安排补习,你愿意接受吗?”
钱嘉禾看着他:“每门都补吗?”
“等李希给你做完评估后我们再商量,你看好不好?”钱进问。
“行吧。”钱嘉禾终于开口应了下来。
就在钱进准备打内线叫李希上来的时候,009突然冒出来说:【宿主,程舒意带着程也上门了,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钱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猛地站起来说:“走吧,我们去找李希。”
“今天就开始啊?”钱嘉禾懵了,他本想着还能再逍遥一个周末呢。
钱进看着他没说话。
钱嘉禾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好吧。”
钱进笑了。
离开前他没忘了和009交代道:“009,让钱爱上来看着点儿阳阳。”
009:【好。】
父子俩一起往楼下的方向走去,然后在楼梯口撞上了刚上来的王小宝和向晚。
“怎么了?”钱进问。
王小宝着急地回应:“爸爸,来客人了,找你的。”
一旁的钱嘉禾闻言好奇问:“谁啊?”
王小宝冲着钱嘉禾疯狂使眼色。
钱嘉禾没有get到,一脸懵地问:“你干嘛?眼睛抽筋了?”
王小宝:……
钱进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他压下笑意主动问王小宝::“小宝,谁来了?”
王小宝泄了气,他看了眼向晚然后如实道:“是四姐和她妈妈。”
这话一出,钱进还没怎么反应呢,钱嘉禾就刷地一下看向向晚,他总算明白王小宝刚才挤眉弄眼是为了什么,他瞄了眼向晚,然后为难地和钱进说:“额,老头儿,要不……”
话没说完就被钱进打断:“先下去看看。”说完他还特意问了一下向晚:“晚晚要一起吗?”
向晚这时也明白了王小宝刚才为什么那么怪异——
原来是程也来了。
她想了想,最后点头应了下来。
钱进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带着她往楼下走。
两人走后,钱嘉禾和王小宝对视一眼。
王小宝:“大哥,她们会不会打起来?”
钱嘉禾摇头:“不知道,去瞅瞅。”
钱进带着三个孩子赶到大门口的时候,程舒意还没进来,而程也正想方设法阻止孟圆钻狗窝。
孟圆:“姐,你看啊!这个大黄狗好漂亮!!!”
程也着急了,直接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拽了出来,嘴上警告着:“你别拽它,小心它咬你。”
话音刚落,孟圆突然惊呼一声:“啊!它舔我了!”
程也唬了一跳,赶紧检查了下他的手掌。
没看到伤痕后,她毫不留情赏了孟圆一个铁砂掌。
孟圆:“哎呦!”
程也蹬他:“让你别拽人家,没咬你就不错了!”
钱进远远的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程舒意居然会带孟圆过来。
“老头儿你不过去吗?”追上来的钱嘉禾问顿在原地的他。
钱进回神,他先是冲着狗窝的方向喊了一声。
等大黄狗安静下来后,他才走到姐弟俩面前。
程也看到他,愣在原地。
孟圆则一脸兴奋地看着他,等他走进后,更是直接扑到他怀里说:“叔叔,你果然是我姐姐的爸爸!!!”
钱进半蹲着接住了扑过来的他,然后笑着说:“那你是谁啊?”
“我是孟圆,是我姐姐的二弟。”孟圆高兴地回应。
正说着,程舒意带着保镖进来了,她淡淡地看了眼钱进身后的几个孩子,然后问钱进:“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钱进立刻把路让出来说:“请进。”
程舒意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程也和孟圆往主楼方向去了。
钱进跟上。
钱嘉禾想了想,然后带着向晚和王小宝回避了。
钱进将程舒意三人带到了客厅。
坐定后,他问程舒意:“怎么突然过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程舒意回应,孟圆突然举手说:“叔叔,不是妈妈找你,是我要找你。”
钱进惊讶一瞬,然后笑着问:“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孟圆偷瞄了程舒意一眼,然后捂着嘴嘟囔道:“我没什么事,就想见见你。”
钱进被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逗笑了。
程舒意适时地出声解释:“他明天就回京市了,闹着要见你。”
不知是不是钱进错觉,他总觉得程舒意在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无奈。
他看了眼孟圆,心想,儿女果然都是债啊,程舒意这么冷清的人都抵不过孩子的痴缠。
钱进冲孟圆勾了勾手指。
孟圆眼睛一亮,立刻跑到他身前。
钱进问他:“和叔叔出去说悄悄话好不好?”
孟圆惊喜地看向他:“可以吗?”
钱进没回答,而是看了眼程舒意。
程舒意觉得头疼,最后却还是妥协道:“去吧。”
钱进于是问孟圆:“我们去狗窝那里说好不好?”
“好!!!”孟圆立刻激动地回应。
钱进给守在一旁的钱坤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孟圆走了。
两人走后,程舒意看着坐立难安的程也,无语片刻说:“你想去就去吧。”
程也闻声立刻收回看向花园的视线,她紧张地问:“妈,你真的不介意吗?”
程舒意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们大人的事和你们孩子没关系。”
“我就是好奇……”程也低头轻声说。
程舒意只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程也最后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了花园。
钱坤像是知道她要找谁一样,在她出客厅前给她指了指池塘的方向。
程也犹豫了一下,顺着钱坤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到了池塘的一个观景台,然后看到了正坐在池塘边发呆的向晚。
向晚本来想和钱进辞别的,结果来了客人,就只能等等。
她看着池塘里的鱼,想到的却是刚才见到的程也。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去看,然后就和程也打了个照面。
她惊讶地站起来问:“你找我吗?”
程也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你是我四姐。”向晚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程也噎了一下,然后说:“我也就比你大20天。”
向晚愣住了。
程也说完就后悔了,生怕向晚以为她要说两个母亲的事情。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向晚回神,一脸惊奇地看着她:“20天?哇哦,那你是处女座吗?”
程也又是一噎:“额,是的。”
向晚往程也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说:“我听说处女座的人都特别念旧特别重感情。”
程也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跳到星座上了,但对上向晚亮晶晶眼睛,她还是将话接了下去:“你研究星座?”
向晚摇头:“没有,我听剧组的人说的。”
“拍戏好玩儿吗?”程也问。
向晚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说:“还行,就是有的时候……”
两人渐渐聊了起来。
与此同时,观景台外的灌木丛里,王小宝挠了挠头问钱嘉禾:“大哥,她们要这样尬聊到什么时候啊?”
“我觉得尬聊挺好,比打起来好。”钱嘉禾评价道。
“你们在干吗?”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钱嘉禾和王小宝都吓了一跳。
钱嘉禾回头,看到周朗后,他没忍住问:“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周朗没回答他,而是看了眼观景台的方向。
“程也什么时候来的?”他问。
“就刚才……”钱嘉禾解释了两句。
周朗听明白后点了点头,然后他将视线转向王小宝:“不是说上厕所吗?已经过了十分钟了,跟我回去。”
“可是……”王小宝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观景台的方向。
周朗突然轻笑一声:“要不我把你推过去,你站在她俩中间听?”
王小宝立刻摇头:“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学习。”
周朗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突然妥协道:“再休息五分钟。”
说完他冲钱嘉禾道:“五分钟后我要看到他出现在书房。”
钱嘉禾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周朗满意了,他又看了眼观景台的方向,然后就回书房了。
钱嘉禾全程一脸懵。
王小宝在周朗走后靠着他“哽咽”:“呜呜呜,大哥,你管管二哥啊,他好可怕……”
钱嘉禾咽了咽口水,然后说:“喊我没用,我也怕他。”
王小宝:……
正说着,钱进牵着孟圆回来了,正好路过这里。
他惊讶地看着躲在这里的两人:“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钱嘉禾指了指观景台的方向。
钱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清楚后他愣在原地。
他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
他和钱嘉禾说:“她们应该吵不起来,你们去忙吧,不用守在这儿。”
钱嘉禾点了点头,刚要“护送”王小宝去书房,钱进又叫住了他。
钱进将孟圆交给他说:“帮我招待一下这个小弟弟。”说着他看了眼主楼的方向。
钱嘉禾会意,然后主动冲孟圆伸手。
孟圆立刻热情地牵住了他的手,然后一脸高兴地跟着他走了。
安排好孟圆后,钱进去找了程舒意。
两人很有默契地直接谈起了程也的事情。
程舒意开门见山道:“以后我不会再阻拦她见你,周末她要是愿意也可以住在你这里,只是,我还有两个儿子,他们都很黏小也,尤其是孟圆,以后恐怕多有叨扰,希望你见谅。”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没事的,我已经和孟圆约定好了,欢迎他随时上门。”
程舒意已经隐约猜到钱进和孟圆刚才出去说了什么,她不意外,只叹了口气说:“他很能闯祸……万一他闯祸,你不要插手,交给小也处理就好。”
钱进应了下来。
之后程舒意又和钱进说了下程也的喜好,还和他同步了一下程也的学业进度。
事无巨细地说完后,她没有停留,立刻告辞道:“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那孩子?”钱进问。
程舒意看了眼花园的方向,沉默片刻说:“让他们在这里吃顿晚饭吧,晚饭过后我让人来接他们,可以吗?”
钱进自是不会拒绝。
程舒意和他约定了接人的时间后就带着保镖离开了。
钱进看着程舒意离开的方向愣了会儿神。
009突然出现问:【宿主,你在想什么?】
钱进叹了口气说:“就是有些感慨,人不可貌相,看着冷情冷性的人其实最细心周到。”
他目前认回来的孩子,有好几个家里都有兄弟姐妹,但唯独只有程舒意会特意登门说明这个问题。
她点明了孟圆可能会跟着程也来钱家的事,并观察钱进的态度。
她这样做,无非是害怕钱进心里膈应,进而不待见程也。
钱进相信,若是自己刚才对孟圆冷淡一些,她以后都不会让孟圆以及另一个孩子登门了。
钱进只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然后在客厅遇上了来和他告辞的向晨。
向晨本来想带向晚回去,但知道程也来了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和钱进说:“叔叔,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和晚晚说一声。”
钱进惊讶:“我以为你会带她走。”
向晨笑了笑说:“反正都在一个小区住,她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钱进点了点头,挽留了一句:“不留下吃晚饭吗?”
“我爹地还在家等我的消息呢。”向晨实话实说道。
钱进明白了,没再留他,送他离开了。
送走向晨后,钱进在书房找到了几个孩子。
因为孟圆的突然造访,周朗提前结束了几个人的补习。
之后钱嘉禾组织着一帮孩子玩起了桌游。
看他们其乐融融,钱进放了心。
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胖小子已经醒了,钱爱和尤阿姨正围着他转。
钱进插不上手,于是去了书房。
他拿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宿主,你在写什么?】
钱进回应:“规划一下任务金怎么花。”
【补习学校、娱乐公司、赛车场、足球俱乐部,你要买这些啊?】009看着他列出来的东西问。
钱进点头:“对啊,家里孩子都在上学,与其一个个去请老师不如直接买个补习机构回来。”
【那你要买多大规模的啊?我帮你找找。】
钱进想了想说:“最好上市吧,太小了好老师肯定不多。”
009应了下来,然后又好奇地问:【足球俱乐部我知道,是你给小七买的,可是这个赛车场和娱乐公司是给谁买的啊?】
钱进解释道:“我前几天看见多多一有空就看赛车视频,她好像很喜欢,我买个场地给她备着。至于娱乐公司,还用我解释吗?当然是买给晚晚的。”
【可是向晚不想当明星啊,她想做物理学家。】009突然语出惊人。
钱进停住了笔,惊讶地问:“什么?你从哪儿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