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不可能将009卖了, 于是和程也说：“你走路还是有点声音的。”
程也闻言看了眼自己的皮鞋，然后低头应道：“哦。”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钱进主动问。
程也突然抬起头说：“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期盼的看着钱进, 钱进一怔后差点儿点头。
最后一刻, 他理智回笼，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说道：“你叫程也, 我刚才听你们老师说了你的名字。”
程也愣了一下，然后蹙眉道：“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蹙眉，钱进心里一酸, 他想了想问：“你妈妈知道你来找我吗？”
“我偷跑出来的。”程也也不隐瞒, 说：“我趁她和王老师说话，偷跑出来的。”
没等钱进回话，她又问：“你是因为我妈才不想认我是吗？”
钱进怔住, 他仔细措辞了一番道：“也不能这样说……”
话没说完就被程也打断, 她语气愤怒道：“那你为什么装没认出我？”
看着她愤怒的双眼，钱进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他心里一软，走到了程也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程也的小脑袋说：“小也, 你好，我是钱进，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你的父亲。”
程也愣了一下，然后喜出望外道：“你肯认我了？”
看她这样，钱进更是心酸, 然后他微笑着说：“我很想认你, 但是我要尊重你母亲的意见，我和她……”
“你们之间有矛盾对吗？”程也迫不及待地问。
钱进不知道怎么解释, 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比矛盾要复杂一点。”
程也闻言狐疑地看着钱进。
就在她想继续追问的时候，树林的拐角处突然传来程舒意的呼喊声：“小也你在哪儿？”
程也一惊, 转头看了眼身后，然后又转回来和钱进说：“你别和我妈说我们相认了。”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看他点头，程也明显松了口气。
然后她才高声冲着拐角处喊道：“妈妈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程舒意就出现在林荫道上，她先是淡淡地看了眼钱进，然后蹙眉问程也：“小也，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也立刻指着钱进说：“没什么，这个叔叔迷路了，我给他指路。”
钱进：……
程舒意闻言又看了眼钱进，然后她走了过来。
她走到程也身边拍了拍她的背说：“去车上等我，我和这位叔叔有话说。”
“哦。”程也应了一声后撒腿就跑。
看着她飞奔离去的背影，钱进沉默一瞬，然后才向程舒意伸手道：“好久不见。”
程舒意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然后直奔主题问：“你没和鹿离在一起，是吗？”
钱进早猜到她要问这个，他露出迷茫地表情问：“鹿离？”
他演得用力，程舒意也没辜负他这份用力，立刻明白了过来。
她眉头紧锁道：“看来是没有了。”
“和你分手后她就没再联系过我了。”钱进适时地说道。
这句话含的意思很多，一是说他和鹿离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二是向程舒意暗示，他知道他和鹿离之间是谁在掌握着主导权。
程舒意也果然秒懂，她试探着问钱进：“你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
钱进就等着她问这个，闻言立刻回应道：“起初不知道，但后来我打听清楚了。”
见程舒意沉默，他想了想问：“我们能坐下来聊两句吗？”
程舒意回神，问：“聊什么？”
钱进直说道：“说说小也的事。”
程舒意这段时间已经让人查过钱进了，知道他在到处认孩子，也知道对方察觉到了程也的身世，于是她不再装傻，同样直白道：“你自己有孩子，何必和我争？”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没打算和你争孩子，只是小也看上去很需要自己的父亲。”
程舒意立刻激动道：“她不……”
钱进想也不想地打断她，笃定道：“她需要，而且我觉得你也知道她需要。”
程舒意沉默了，因为她无法反驳。
程也是她生的，也是她亲手带大的，她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程也这一周为了什么心不在焉，她这个做妈的怎么会不清楚。
一想到这个，她就不得不感慨，虽然宗景城对小也很好，但亲生父亲到底是不一样的。
看她冷静下来，钱进又说：“她要是不在意，我倒是愿意随你的意，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但你也看到了，她需要的。”
程舒意动摇了，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周六的同学聚会，想到那个人，她簇了簇眉说：“这个事改天再说。”
钱进知道她还有顾虑，而且也十分清楚她在顾虑什么。
他同样想到了009说的那场同学聚会。
想到程舒意膈应“他”的原因，他觉得认亲的事再推两天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应了声好，随后又掏出名片递了过去说：“上面有我的电话，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程舒意这次没有拒绝，接过了他的名片。
钱进松了口气。
就在他想要提出告辞的时候，程舒意突然问：“你和刚才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听她问起这个，钱进面色一囧，斟酌了半天说道：“她和你一样，背着我生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比小也大三岁。”
“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孩子？”程舒意挑眉问。
面对这意有所指的问题，钱进噎了一下。
不过他也不奇怪，之前009就和他说过，宗家的人这两天在到处调查他。
宗景城不是傻的，那天肯定看出了什么。
程舒意之前没和宗景城提过他，但那天后，她肯定和宗景城说了程也的身世，所以宗家才有了行动。
于是他也让009放了一些消息过去，尤其是他最近在到处找孩子的事。
想到程舒意对他的近况有了些了解，他也不再隐瞒，实话实说道：“额，不算小也的话，目前认回来七个。”
程舒意惊愕：“多少？”
钱进硬着头皮说：“七个。”
程舒意：……
程舒意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她之前从宗景城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她着实没想到钱进会一下子认七个孩子回去。
震惊片刻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亲子鉴定造假的事我有所耳闻，你的认得孩子都是……”
钱进挠了挠头说：“不是。”
程舒意：……
钱进赶紧找补道：“不全是，或者说只有双胞胎是，剩下的几个孩子和小也的情况差不多，我事先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有些是无意间撞上认了出来，有些是出了那造假的事后，我让人好调查发现的。”
程舒意闻言看了钱进好一会儿才感慨道：“你的人生还真是精彩。”
“过奖了。”钱进想也没想地说，说完他回过神，然后一脸尴尬地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程舒意：……
程舒意无语片刻，随后才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说：“我会和小也说清楚你的情况。”
钱进虽尴尬，却也没忽略程舒意的言外之意。
他想了想郑重地点头道：“好。不过，麻烦你转告她，如果她嫌弃我不想再认我，我也尊重她的意愿。”
程舒意闻言看了他好一会儿，她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进也不急，耐心地等着她回应。
不过出乎他预料，程舒意这次只说了句知道后就直接告辞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钱进愣了一下，然后他欲言又止：“那个……”
程舒意看向他，问：“还有什么事？”
钱进也不拐弯抹角，他指了指初中部的方向说：“刚才那对母女要我出手吗？”
程舒意愣了一下，然后她摇头说：“不用，我今晚就会和我先生去找李东海说个清楚。”
这话一出钱进就懂了，程舒意恐怕早就知道了程也的状况，也早对李家有了安排。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道：“好的。不过，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之后，两人一起去了停车场。
两家的车停在两个方向，两人在停车场入口就分开了。
钱进很快找到自家的劳斯莱斯。
上车后，他先看了眼王雨，然后又看向双胞胎。
刚想问什么，双胞胎突然指着车窗外的一个方向说：“爸爸，漂亮姐姐在那个车上呢。”
钱进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去看，然后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正从他们旁边驶过。
宾利的车窗降了下来，程也的侧脸从他们旁边一闪而过。
钱进怔了下，然后转头问双胞胎：“你们很喜欢那个姐姐？”
“超喜欢的！”双胞胎异口同声道。
钱进闻言笑了，然后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宾利上，程舒意同样在问程也：“你真的想认他？”
程也本来在看着车窗外发愣，听见这话，她惊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头问程舒意：“他和你说了？”
程舒意摇了摇头，直说道：“我听到你们谈话了。”
程也僵了一下，然后她小心翼翼地问：“妈你不想让我认是吗？”
看她这样，程舒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了想说：“他家里有很多孩子。”
程也闻言眼睛一亮，她看出程舒意动摇了，立刻帮着钱进找补道：“咱们家也有很多孩子啊，打平了。”
程舒意无语片刻，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她一言难尽道：“不是一个量级的。”
“啊？”程也愣住了，没听明白。
程舒意也不隐瞒，直接将钱进的情况说了个大概。
程也听完后很久没反应过来。
隔了好一会儿，车里才传出她惊愕的叫声：“七个？？？”
程舒意又补充道：“而且据你宗叔叔打听到的消息，他应该还有别的孩子没认回去。”
说完她认真地看着程也问：“你现在还想要认他吗？”
程也噎住了，她表情十分精彩，回过神后，她别扭地看向车窗外嘟囔道：“我考虑一下。”
程舒意看着她的后脑勺，刚要把钱进托他说的话说了，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听声音，是微信通话的提示音。
程舒意闻声蹙眉，她不喜欢用微信通话，所以很少有人会用微信给她语音或者视频。
程也也知道她的习惯，也立刻回过头看向她的小包。
她好奇问：“妈，谁啊？谁给你拨微信视频啊？”
程舒意将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眼屏幕后她表情一变。
她摇了摇头：“没谁，不是视频，是语音。”说完她将语音通话接通了：“喂？”
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大嗓门：“喂，舒意，我是娄晴。”
程舒意淡淡道：“我知道你是谁。”
“额呵呵，这不好久没联系了嘛，我害怕你忘了这个账号是谁的。”那头说。
程舒意不想和对面的人多说，直接问：“嗯，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顿了一下，然后问：“我联系你就是想问问，周六的同学聚会你参不参加啊？这次在海市办的，你应该很方便的。”
“去。”程舒意言简意赅道。
“去就好，去就好。”对面听上去挺高兴。
“你还有什么事吗？”程舒意问。
对面这次立刻道：“没别的事了，我就是想看看这次都有什么人去。”
“嗯。”程舒意漫不经心地应了。
那头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咱们周六国金见。”
程舒意嗯了一声，然后将语音挂了。
挂断后，她皱着眉头看了微信页面好一会儿。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娄晴为什么要骗她，不过，想到还有一天就能明白了，她眉头又舒展开来。
回过神后，她发现程也一直在看她，立刻挑眉问：“看着我干什么？”
“刚才是你的大学同学吗？”程也问。
程舒意不意外她会听到，毕竟车内空间有限，娄晴又是出了名的大嗓门。
她点了点头。
“你和他也是大学同学吗？”程也突然又问。
程舒意几乎立刻懂了她说得“他”是谁，她面色复杂地摇头说：“不是。”
就在她以为程也要继续追问的时候，程也哦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看着她蔫哒哒的背影，程舒意叹了口气说：“你如果想认就认吧，我和他……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大仇，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程也脸上一喜，然后头也不回地说：“哦。”
之后，母女俩沉默了一路。
而刚和程舒意通话的娄晴，在程舒意挂断电话后，她立刻给鹿离去了个电话。
“对，她说她会去。”
“是啊，我也很惊讶。”
“那你还来吗？”
“什么？你现在就在海市？”
与此同时，海市，南城影视基地。
鹿离被娄晴的大嗓门震了一下。
她将电话从耳边拿开了一些，然后嫌弃道：“你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有什么好惊讶的？之前不是和你说了，我家晚晚接到了王导的邀请，我陪我家晚晚出差呢。”
娄晴：“哦，我想起来了。”
鹿离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晚晚的助理小维带着几个人往她的方向走。
她立刻打住了话头说：“不和你说了，晚晚要接受采访了，待会儿你记得把聚会的地址发给我。”
娄晴自是不会打扰她做正事，立刻应道：“好吧，晚上再说。”之后又主动挂了电话。
就这一会儿工夫，向晚的助理小维已经将几个记者安排妥当了。
看着记者都很听话地坐在了片场外围，鹿离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冲着小维招手：“小维你过来。”
小维是个毕业没两年的大学生，干什么都利索，她闻声立刻小跑着到了鹿离面前，问：“夫人有什么事吗？”
鹿离指了指几个记者的方向问：“红包都给过了？”
小维点头：“给过了，您放心吧，不会有人问关于晨哥的问题的。”
鹿离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别扭地说：“你倒是叫的亲昵。”
小维刚才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想到鹿离的脾气以及她与继子不咸不淡的关系，她老老实实地道歉：“夫人，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鹿离顿了一下，然后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向晨那孩子在法律意义上确实是晚晚的哥哥。”
说完她没忍住一脸不爽地坐在了向晚的休息椅上。
然后……
然后她就被椅子上的一个东西硌到了屁股。
“哎呦。”她惊呼一声，伸手从屁股底下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硬皮书。
“这是谁的书？”她皱着眉头问。
小维一惊，立刻将书抢了过来。
她挡住书的封面，然后说：“啊！是我的！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收起来！”
鹿离没来得及看书的封面写着什么，也真以为这是她的书，她揉着被硌疼的地方抱怨道：“你怎么和晚晚似的，喜欢看像砖头一样的书。”
小维表情僵硬一瞬，然后讪笑道：“额呵呵，催眠用的。”
鹿离闻言手上一顿，然后她指了指前边的拍摄场地轻声道：“你可不敢在片场睡觉，片场鱼龙混杂，你得时刻警醒着，不能让我家晚晚吃亏了。”
小维偷偷将书塞到了包里，又赶紧点头应了：“是是，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片场的正中心传来导演的声音：“好！cut！”
鹿离闻声眼睛一亮，然后怼了怼小维说：“快去！快去！”
小维在她说话前就拿上了毛巾被，听到她的吩咐后立刻拿着毛巾被冲到了片场中间。
五分钟后，她带着围着毛巾被的向晚回来了。
向晚一看见鹿离就开心地笑了：“妈咪！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今天有两场群戏，夫人不放心你。”小维帮鹿离解释道。
向晚愣了一下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这话一出，没等鹿离说话，向晚身后突然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是啊，向夫人，小晚这么招人稀罕，哪有人会舍得对她不好。”
鹿离闻声看去，然后看到了这部剧的女主姚霜的脸。
她表情一变，正要说什么，向晚先一步转身高兴地回应：“谢谢霜姐的夸奖。”
姚霜表情一僵，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谢。”
说完她指了指片场外的地方问向晚：“那些记者是等你的吧？”
这次鹿离赶在向晚开口前上前说道：“是的，记者们都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不好让他们多等，我现在就要带晚晚过去接受采访了，姚老师辛苦了。”
这话有些赶客的意思，姚霜冷哼一声，然后假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就带着自己的助理走了。
等人走后，鹿离不放心地和小维说：“你看着点儿她，我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小维闻言刚要点头，向晚突然插话道：“妈咪，你不要乱说啦，姚霜姐姐很好的。”
鹿离无语片刻，说：“你这孩子，要按你的标准来论，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坏人。”
“那我确实没遇到过坏人啊。”向晚一脸单纯道。
“你……”鹿离噎住了。
“夫人，那边的记者要等着急了。”小维赶紧帮向晚解围。
鹿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后说：“走吧。”
向晚高兴了，冲小维眨了眨眼后跟着两人去见记者了。
记者们看到向晚眼睛都亮了，立刻围了上来。
“你们好呀！”向晚也很高兴，甜甜地打招呼道。
几个记者立刻向军训一样整齐划一地回应道：“晚晚好！”
看几人犹如看到亲闺女的表情，鹿离：……
就在这时，一个破坏气氛的人突然问：“向晚，终于可以开始采访了是吗？”
向晚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虽然她不认识这个突然说话的叔叔，却还是礼貌地问：“可以的，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不客气的记者立刻意有所指道：“有的，我看过你之前的采访，你曾经说过想要成为一个科学家，请问你现在的想法有变化吗？”
鹿离黑了脸，这问题是个陷阱。
就在她要打断的时候，向晚一脸单纯地说：“没有啊。”
“啊？”在场的人都愣了。
然后向晚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说：“其实也有一点。”
不客气的男记者高兴了，立刻激动道：“是不是因为在圈里见过的市面多了，所以放弃了所谓的科学家梦？”
向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是啊，我没放弃我的梦想，我只是梦想的内容更具体了一点而已。”
“额，能具体解释一下吗？”男记者没懂，追问道。
向晚闻言眼睛一亮，然后问：“叔叔，你知道宇宙大爆炸吗？”
“啥？”男记者傻眼。
鹿离也迷惑了。
只有一旁的小维不敢再看，轻轻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