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呆呆地望着秦非。
美丽的夫人丹唇微启：“巫婆现在在一楼吗？”
匹诺曹：“？”
男孩不知道对面的人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刚才明明已经说了，自己不知道巫婆在哪里。
“我不——”
匹诺曹的话才开了个头，直接被秦非伸手捂住嘴。
布朗已经明白了秦非的意思, 上前，凶巴巴地警告：“你没听懂吗？问你话你就随便答是或者不是！”
木偶被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巫婆现在在一楼吗？”秦非又问了一遍。
匹诺曹弱弱地回答：“不是……”
他的鼻子没有变长。
“巫婆在二楼吗？”
“不是。”
鼻子依旧维系着原样。
“巫婆在三楼，对吗？”
匹诺曹依旧答了“不是”。
只是这一次，当他将话说出口后，那一小节木头鼻子突然宛若雨后春笋, 直插而出。
匹诺曹慌忙捂住脸, 但已经来不及了，鼻子的长短不会以小木偶的主观意志为转移。
木棍插出手指缝，匹诺曹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巫婆大人, 我可不是故意出卖你的！
直播大厅里的观众们差点笑晕过去, 秦非这波操作着实出人意料，但所有灵体都不得不承认, 的确十分高效。
秦非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不忘提着木偶的后衣领将他滴溜起来，无论匹诺曹多么不情愿，都不得不和两人一起, 向楼上走去。
城堡三楼现在并不对外开放，两名身披铠甲的士兵守卫在通往楼上的阶梯口, 秦非放出鬼婴制造出动静,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名NPC引开。
三人鬼鬼祟祟地踏上台阶。
三楼灯光昏暗, 房间全部紧锁着门, 走廊两边挂着许多肖像，秦非瞥了那些画框一眼, 迅速将目光移开。
他把匹诺曹用胳膊夹住，随机找准一个方向行去。
秦非意识到，这个小木偶实在好用得出奇。
在偌大的城堡一层寻找巫婆，本该是十分困难的事，但现在，秦非完全可以张口就来：
“匹诺曹，巫婆就在我们前面这条走廊里，对吧？”
匹诺曹的业务已经十分熟练：“不是！”
鼻子没变，秦非立即调转方向。
鬼婴又回来了，血嗤呼啦地趴在秦非肩头，时不时冲匹诺曹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笑容。
吓得木偶一动不敢动，半分逃跑的心思都不敢起。
“走、走廊两边的画会迷惑人，不要一直盯着她们看。”匹诺曹小声劝告道。
木偶好像已经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了，竟然开始帮助挟持他的凶手，甚至连头顶的好感度条都向上涨了一点点，从0%变成了5%。
匹诺曹是真心实意地希望，秦非能够快点找到巫婆。
虽然这位夫人看上去来者不善，但难缠的人就应由难缠的人去对付。
巫婆或许可以应付得来，匹诺曹反正是应付不了一点了。
秦非一边把木偶当指南针用，一边间或穿插着些其他问题：“你知道巫婆的弱点吗？”
匹诺曹心里一紧，暗道不好。
他们果然冲着巫婆来的。
好在这个问题匹诺曹的确没法回答。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木偶提心吊胆，生怕秦非会因为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直接给他一肘子。
“那好吧。”秦非换了个提问方向，“我听说，巫婆知道后花园那片玫瑰花海的迷宫要怎么走。既然你为巫婆工作，那你清不清楚里面的路线？”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匹诺曹能用来指路，那他直接把它拎去迷宫里，或许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但转念一想，花海估计不是普通物理意义上的迷宫，假如其中藏着其他玄妙，光凭幕鼻子恐怕应付不来。
匹诺曹摇头如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个画门的。”
队伍拐向左边，匹诺曹捂住因为指路而变长的鼻子，使劲将它往里面按：“你们、你们也是来找巫婆问问题的？”
它还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秦非目光微闪，顺着木偶的话道：“嗯。”
“巫婆能够回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匹诺曹有些骄傲地仰起头，“总是有很多人来找巫婆问问题。”
“然后呢？”秦非很感兴趣地追问，“那些人怎么样了？”
匹诺曹尴尬一笑：“他们都死了。”
“不过。”见布朗瞬间变了脸色，它连忙补充，“在死之前，他们也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匹诺曹的木头眼珠在眼眶中打转：“你们有两个人，婆婆一次只杀一个。”
布朗：“……”
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布朗用力瞪了木偶一眼。
话说回来，他也不仅是脖子在凉，后背同样阵阵发寒。
布朗完全无法理解，秦非是怎样在这样阴森诡异的走廊中，还能面不改色地和怪谈角色交流的？
走廊的地毯毛茸茸的，踩在上面就像一脚踩进了流沙，仿佛随时会深深陷入其中。
走廊两侧悬挂着一幅幅画像。
自从布朗踏入三楼的那一刻起，那种曾经在蓝胡子别墅中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就再次出现了。
虽然布朗几次回头都并未发现画框的异状，但他心中一清二楚，这些画中的人们，正在盯着他们看。
布朗吞咽了一下，紧跟上秦非的步伐。
前方，木偶牌指南针得到了重大突破，匹诺曹的鼻子锁定了面前的走廊。
秦非微垂的眼皮蓦地掀起。
他追问道：“巫婆是不是在走廊尽头的房间？”
匹诺曹：“是。”
鼻子没有变长。
布朗的目光骤然一亮。
一楼舞池中的奏乐顺着空气飘入二人耳中，现在，他们已经在跳第五支舞。
仿佛感受到了有人入侵走廊，两侧的挂画忽然猛烈颤抖起来。
画框撞击在墙壁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平整的油画布面向外鼓起，宛若气泡翻腾。
画面里的人，似乎正挣扎着想要出来。
“不要看他们，朝前面跑！”走廊油画，原本也算是一道危险关卡，可惜有了匹诺曹这个叛徒，变得不堪一击。
秦非木光坚定全程不为所动，布朗心惊肉跳，两侧墙面仿佛有着某种诡异的吸引力，正在极力撕扯着他的注意力，想要将他的眼神朝侧方拉去。
“看我。”
“看我一眼。”
轻柔而不知来由的气声在布朗耳侧响起，仿佛有一双柔荑正缓缓抚过他的脸。
布朗完全没有心神荡漾，反而被吓得不轻。
不得以，布朗干脆紧紧闭上了眼睛，就算因为看不清路，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仍然不敢将双眼睁开，跌跌撞撞地继续朝前跑。
“咚！”
一声闷响，布朗一头撞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秦非看得嘴角直发抽，拍了拍布朗的肩：“好了，我们到了。”
秦非将匹诺曹松开，这小木偶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自然不能直接将它拎到巫婆面前去。
匹诺曹脚底抹油就想溜，秦非却又拽住了他的后领，咧嘴一笑道：“别走远，一会儿出来了我再找你。”
鬼婴蹲在木偶面前虎视眈眈，仿佛正在警告它：就算你走远了，我一样能抓住你。
匹诺曹差点又要哭了，它感觉自己的后半辈子，迟早要断送在这位夫人手中。
秦非才不管自己会不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和城堡华丽唯美的装饰风格不同，这间房间内空空荡荡，没有摆放家具，也没有装饰用的画像。
唯独在角落放着一只硕大的木箱，木箱一旁的地板上，燃着几只高高低低的蜡烛。
一位身披黑纱的老人垂首坐在蜡烛之后，一只浑身长满金色羽毛的小鸟掀动翅膀，飞舞在空中。
它一边飞一边唱着歌：
“我的妈妈杀了我。”
“我的爸爸吃了我。”
“妹妹捡起我的骨头，埋在榕树下。”
“啊~埋在榕树下~”
布朗听见这诡异的歌词，直接又是一抖，秦非却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望向黑暗中，那行好感度提示。
【城堡女巫：好感度-不可攻略（谁也不要妄想从女巫手中得到一星半点好处，贪婪，是会要人性命的！）】
“你们来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被黑纱笼罩的巫婆抬起头，露出褶皱遍布的脸庞。
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两人的到来，浑浊的瞳孔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空气中弥散着若有似无的臭味，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这间房里死去多时。
“很荣幸见到您。”秦非面带微笑地答道。
过于镇定的回应，似乎让巫婆一怔。
巫婆饶有兴致的目光擦过秦非的脸。
她幽幽然开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问什么？”
秦非眨了眨眼：“我来找您，不是为了提问，而是想要向您借一样东西。”
秦非看向盘旋在巫婆头顶的小鸟。
在他进入屋内这段时间里，小鸟不断地重复唱着那首歌。
秦非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他总觉得，这只鸟似乎很想离开巫婆身周的范围，可那周围却仿佛围了一堵空气做的墙壁，将小鸟的去路全部堵死。
“你想借它？”巫婆露出了然的表情，满含深意地微笑道，“它可是我最宝贝的孩子，你想带走它，总要先付出一些代价。”
巫婆说着，指向一旁的箱子。
“去那口箱子里，帮我取一样东西。”巫婆道。
秦非没有立即动弹，他正在思索着匹诺曹进门前透露给他的消息。
巫婆每次都会杀死提问者。
但同样，巫婆会回答他们的问题。
秦非在进入房间，看见箱子的第一眼就已有所揣摩，当他听见那只金色小鸟的歌喉以后，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是《格林童话》中十分有名的一篇故事，《杜松子树》。
在那个故事中，一位恶毒的后妈欺骗自己的继子，引诱他打开箱子，去拿装在里面的苹果。
当继子揭开沉重的箱盖、将头探入其中以后，后妈狠狠将盖子甩下，夹断了孩子的脖子。
按照故事的发展路径，提问者只要打开那口箱子就会死。
所以，巫婆给出问题答案，肯定是在打开箱子之前。
秦非觉得，既然别人可以。
那他也可以。
想通了这一点，秦非立即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他仰起头，吊儿郎当地讨价还价：“帮你拿东西可以，可是我怎么知道，等我把东西给你以后，你会把鸟给我呢？”
巫婆：“？”
好好一个贵夫人，怎么突然像个小混混一样？
巫婆忍住心中的不适，继续引诱：“你先把东西给我，我保证不骗你。”
秦非两手一摊：“你先把鸟给我，我保证不骗你。”
巫婆：“……”
巫婆深吸一口气！
以前别人来，她先告诉他们问题答案，是因为知道他们没法跑。
但是她头顶的这只小鸟……
秦非双手抱臂，翘起一只脚，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巫婆咬了咬牙。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在这里讨价还价？
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将这莫名其妙的家伙赶走，但她舍不得。
城堡里的生人不多了，难得来一个……
巫婆从衣摆下翻了翻，翻出一卷线，将线头缠在了鸟的脖子上。
然后依依不舍地将线尾交到秦非手里。
“诺，给你。”巫婆满脸不情愿。
瞬间，小鸟身旁无形的牢笼似乎消失不见，它再也无需只被围困在巫婆头顶那小小一圈范围内。
虽然缠在小鸟脖子上的线头仍限制着它的自由，但它依旧十分高兴，就连歌声都雀跃了几分。
秦非接过绳子，塞到布朗手中，十分信守承诺地来到箱子边。
巫婆的眼神越来越热切。
在巫婆的紧密注视下，秦非打开箱盖，装模作样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箱子最靠角落的位置，正躺着一只金光灿灿的苹果。
那是多么纯正的金色！足以引诱得所有见到它的人伸手采撷，可秦非盯着那苹果看了两秒，却丝毫不为所动地移开了视线。
“诶？”玩家发出疑惑的声音，“这箱子里，怎么什么也没有啊？”
巫婆：“？”
巫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这箱子里什么也没有。”秦非一脸无辜。
这口箱子极大，也极深，倘若他听命于巫婆的话，去够箱子里的苹果，是必须要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入其中的。
但他现在却身姿笔挺地站在箱子旁。
也正是由于这口箱子极大，巫婆坐在另一端，完全看不清箱子里的场景。
秦非的表情太过真挚，令巫婆一瞬间有些混乱。
“所以你到底要我帮你拿什么？空气吗？”
秦非露出焦急的表情，“还是说，这箱子里本来应该有东西？”
“现在为什么不见了，天呐，哎哟，不会是被人偷了吧！”
巫婆：“？？？？？”
巫婆瞪大眼睛。
一向善于蛊惑他人的巫婆，在此刻，竟真的被秦非饱含情感的话语声鼓动了。
怎么会没有呢？
不可能。
不会……是真的被人偷了吧？？
假如被偷了的话——巫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布朗手中的小鸟身上。
她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道忽然从后传来，有个东西猛力撞了巫婆一下，巫婆脚下踉跄，失去平衡朝前扑去。
而原本遮挡在她与箱子之间的秦非，却十分突兀地后退了一大步。
巫婆顿时目眦欲裂！
完了！
被暗算了！
她想稳住身形，但已经来不及了，年轻力壮的玩家就算穿着裙子依旧未被限制住身手，秦非一把将巫婆拽了过来，把她的头狠狠按进了箱子里，同时另一手飞快盖下箱盖！
彭！
惨叫声从箱子里传来，遍地血污飞溅！
整个过程都在一眨眼之间完成。
没有读过这个童话的布朗全程处于懵逼状态，看见女巫死了，直接吃惊地张大了嘴。
“一力降十会。”秦非拍了拍手。
浓黑的污血在他脚下蔓延，他却仿佛浑然不知，神情轻松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