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人茉莉话音落下, 房间内陷入一片安静。
“然后呢？”秦非轻声询问。
茉莉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眼神中充斥着疲惫：“哈德赛不能接受新世界将由奴隶掌控。他决定反抗神明，拯救命运。”
神明。
在这个世界中, 神明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神明创造世界、掌管世界，突发奇想时动动手指就能摧毁一切。
可想而知，神明拥有多么大的能量。
猪人哈德赛想要背弃神明，假如是在洪水的灾汛传来之前，这话说给谁听，大家都会笑他在讲天方夜谭。
“可当神明的意愿, 与自身的利益背道而驰时, 谁又能继续维系虔诚呢？”鹿人茉莉低声感叹。
能够当上执政官，猪人哈德赛的行动力自然是极高的。
他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不可能做成这件事，但消息又不能传播得太广, 否则容易引起动乱。
因此, 他拉拢了内阁的十位大臣。
“哈德赛将我们召集在一起，述说了他的想法。”茉莉苦笑了一下, “整个内阁中，只有我一个人反对这场反叛。”
鹿人家族是整个内阁中信仰最纯粹的一族，可由于唯一草食系的身份，在参与内阁议事时一向受到排挤。
这次事关所有动物与贵族的切身利益, 更不会有人听她的了。
一比九，茉莉毫无话语权。
“那天晚上, 哈德赛宣布了两项决策。”
“第一, 控制那个造船的奴隶。”
“第二, 杀死所有的鸽子。”
鸽子是神明的使者, 负责向神明传讯。
只要鸽子永远留在这片被洪水淹没的土地，地面上的人就能最大限度地蒙蔽神明。
茉莉道：“虽然我在会议中反对了哈德赛的想法, 但事实上，神明的决策同样也使我非常迷茫。”
“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假如事情真的按神喻发展，在新世界的岛屿上，奴隶成为了世界的主人，而动物变成了新的奴隶，那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被压榨了上百年、活得毫无尊严的奴隶，会怎样对待这些昔日残害他们的奴隶主？
这种恐惧让茉莉犹豫了，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想失去尊严地活着。
茉莉默许了内阁的决策，选择了冷眼旁观。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好几天。几天以后，我终于想通了，打算趁哈德赛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之前偷偷向鸽子通风报信，但是……”
但是那时，鹿人却发现，她已经被他们软禁了。
内阁的其他人将鸽子藏了起来，茉莉不知道它们被藏到了哪儿，她也不能随意走动。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个月。
“圣船下水的那一天，他们把我带到了启动仪式上。我没有看见鸽子，也没有看见那个神选的奴隶。”
为了防止茉莉坏事，这几个月中，内阁的一切行事全是瞒着她进行的。
秦非半眯起眼睛：“哈德赛都做了什么？”
茉莉的眸子闪过一丝恐惧，作为神明的信徒，她觉得接下来的一切都十分难以启齿。
“下水仪式举行的那一天，哈德赛执行了他的计划，他杀死了所有的鸽子，并将他们的尸体抛入水中。”
“至于那个本该执掌邮轮方向的奴隶，哈德赛直接将他关到了船舱最底层，那里有一个特意为他打造的监狱。”
果然。
这位被神明选中的奴隶，就是污染源。
弥羊听得颇为不解：“不是说，要靠那个奴隶控制船的航行方向吗？”
关起来了，还怎么让他开船？
茉莉摇了摇头：“不，不是的，这艘船并不需要人开。”
这是一艘圣船，只要神选之子身处船上，它就会自动航向新世界。
做完这一切的哈德赛，因为害怕被神发现破绽，为登船的所有贵族每人发放了一张面具，并规定直到登岛之前都不允许他们将面具摘下。
秦非：“面具，就是贵族们戴的人皮面罩？”
茉莉点头：“对，”
哈德赛将贵族打扮成奴隶，又把奴隶伪装成了动物的模样，佯装一切都在按照正轨进行。
贵族们想当然地以为，没有了鸽子的通传，神明就发现不了这些隐蔽的细节。
贵族们十分疯狂，即使在海上漂泊逃难，他们依旧不忘享乐。
而且，似乎正是因为神明指定了一位奴隶作为神选之子，反倒更加激起了动物们的反叛之心。
这些动物贵族感到荒诞、愤怒和难以理解。
神明的眼睛是瞎了吗？
为什么要扶持卑微无知的奴隶，却打压他们这些地面上原本的主人？
“因为这种逆反心，在建造圣船时，哈德赛才会特意规划出了一个游戏区，用来做所谓的‘动物表演’。”
秦非明白了。
这其实是一种对于神明隐秘的挑衅。
就好像在说：
看啊，你不是想推翻我们吗？可事实上，还不是只能被我们玩弄得团团转！
那些你想扶持的奴隶，依旧被我们踩在脚下，当成最卑劣的玩物。
“对。”茉莉肯定了秦非的话，“哈德赛已经疯了，内阁中的其他人全都疯了。”
“圣船入水仪式的第二天，暴雨如期而至，在洪水淹没大地之前，拿到船票的贵族们依次上船。”
“而我也是直到这时才得知，前一天夜里，港口出了事。”
在游轮上守夜的船工半夜被巨大的噪音吵醒，起身去甲板查看。
他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是鸽子变成灰色剑齿鱼了？”猴子追问道。
“是的。”茉莉揉了揉眉心，“哈德赛和杰拉德他们连夜赶回港口，船身被剑齿鱼啃得不成样子。”
起初，大家还没发现剑齿鱼是鸽子变的。
当时暴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地面上虽然还没积水，可天气情况恶劣异常。
哈德赛为了处理鱼大费周章。
“那些鱼就像是某种奇异又邪恶的生物，用任何常规的方法都无法杀死他们，它们坚不可摧。”
茉莉道：“后来还是杰拉德的一句嘟囔，让哈德赛幡然醒悟。”
“杰拉德说，这简直就像是神的惩罚。”
哈德赛的头脑中就像有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掉了。
是啊，这简直像神的惩罚。
以前从没有人见过港口边的浅海域有这种鱼。
这些剑齿鱼面貌怪异，长着长长的尖嘴，就像鸟一样。
他们还像鸟一样会飞，能够跃出水面高达几米，甚至十几米。
“当哈德赛意识到，水里的鱼是鸽子变的以后，他想到了一个非常歹毒的主意。”
他开始往水中扔奴隶。
猪人哈德赛的逻辑是这样的。
既然这些鸽子如此坚定地想要执行神明的安排，那他们一定不会伤害被神明所庇佑的奴隶。
果然。
鱼群原本无差别攻击出现在船周围的一切，它们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游轮出海。
但当它们品尝到奴隶鲜血的味道以后，就从那处地方散开了。
哈德赛一不做二不休。
那一夜他杀死了数不清的奴隶，为游轮围出了一个安全区。
“哈德赛很清楚，他无法彻底处理掉鱼群，这些鱼肯定会在接下来的一路都跟着我们。于是，他连夜在底层船舱中隔出了一间暗室，用来放绞肉机。”
趁着洪水还未彻底爆发，哈德赛从肉畜中拉来了一大批用作食料的奴隶，将它们扔在底层船舱中，时刻准备着制作成鱼饵。
鹿人茉莉：“很可怕，不是吗？但哈德赛做的离谱的事还远不止如此。
茉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觉他已经完全失控了。”
本来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贵族们依旧掌权，动物们解决掉了一切的麻烦，大家完全可以在游轮上夜夜笙歌，舒舒服服地抵达新世界，继续他们的生活。
可哈德赛还是不知满足。
“或许是那些鸽子变成的鱼，让哈德赛产生了危机感。”
猪人意识到，神明的意愿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违背的。
他开始担心船上那个被关押起来的奴隶。
为了彻底打消一切隐患，哈德赛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怎么个一不做二不休法？”猴子忍不住问道。
“哈德赛抽掉了他的骨头。”茉莉说。
“？”
猴子怀疑自己耳朵进水了：“抽掉骨头？”
“哈德赛抽出了神选之人全部的肋骨，挖出他的心脏，将石头放进了他的胸腔中。”
茉莉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贵族们把他的心脏放在了三楼的一间暗室里，现在，那个被关在地牢里的神选之子，彻底成了一具空壳。”
哈德塞打算一到岸上就把他杀掉。
只要有那颗心脏在，神明就不会觉察到什么。
直播间的弹幕刷过一排问号。
“？？？？？”
“什么玩意儿？是我听错了吗，石头？？？”
“救命，看个直播看得我小脑萎缩了……”
“呃，反正这个世界都能有神明了，用石头做心脏，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秦非倒是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在圣经中，耶和华用亚当的肋骨创造出了夏娃。
在古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因为盗窃火种被囚禁在悬崖之上，恶鹰每日来啄食他的心。
这个副本原本就带有一些宗教背景，鹿人茉莉应该没有说谎，而且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这就是所有的一切了吧。”秦非默默复盘着手中的线索。
“茉莉小姐，你无法苟同他们的行为，你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过于肮脏，而不愿同流合污。你试图说服内阁中的其他成员向神明忏悔，所以他们才将你囚禁了起来？”
秦非这番话说得非常心机，过于义正言辞的言论成功使得茉莉心虚了起来。
“不……不是的，格菲斯先生，我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高尚。”
茉莉小姐的确是神明的信徒，秦非所说的也的确是她反对内阁决议的原因之一。
但这并不是全部。
也并不是最重要的。
“我之所以如此坚定地想要说服他们，是因为，我在船上找到了一条箴言。”
箴言。
NPC又一次提到了这个词。
“在船上的第一夜，我找到了一些鸽子的羽毛。”她解释道。
船上第一夜，也就是玩家们刚刚开始副本，在圈栏区中老老实实昏睡过去的那个晚上。
“那些羽毛是鸽子们被哈德赛杀死之前挣扎留下的，羽毛中夹杂着一张字条。”
【一切恶孽终将得到偿还】
这样的字条，鹿人并非第一次看见。
在猪人哈德赛那里，她也曾见到过，因此她知道这是鸽子们随身携带的，来自神明的箴言。
“这句话使我深受触动，我认为，这是神明对我们的警告。”
茉莉道。
茉莉觉得，假如贵族们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迎接他们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神明既然能够毁灭世界一次，就可以毁灭第二次。”
“而格菲斯先生，你刚才所说的，让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茉莉说着，抿了抿嘴唇：“格菲斯先生，你说，你之所以会知道灰色剑齿鱼和鸽子之间的关系，也是因为箴言的缘故？”
“是的。”秦非肯定道。
【101只鸽子落入水中，变成了101条嗜血的恶鱼】
那张字条是玩家们第二次进入辛西娅的玩具房时，由房间给出的提示。
秦非还记得上面的每一个字。
“果然……”
鹿人茉莉的声音虚弱得好像马上就要断掉了。
神明之所以是为神，就是因为他无所不知。
整个世界都是神所创建的，他又怎么可能被这小小一搜航船上的谎言所蒙蔽呢？
神明知悉一切。
秦非找到的那条箴言说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早在鸽子们降临人世之前，神明就已经得以预见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了。
所有的所有，全都在神明的掌控之中。
“他们做的全都是笑话，我们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NPC痛苦地捂住了脸。
秦非“唔”了一声：“我倒是觉得，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
秦非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我在哈德赛的办公室里，还找到了另外两句箴言。”
【有光在的地方，就有神明的眼睛】
这一句话恰好印证了鹿人茉莉的观点。
她想的没错，神明的确对船上所发生的一切全都一清二楚。
动物们自以为是的伪装，怎么可能骗得过高高在上的神呢？
可或许正因为神明是高贵、伟大而仁爱的。
即使是到如今，他依旧给犯罪的动物们留下了一条生路。
正如秦非所搜到的另一句箴言上所写的。
【将鸽子还给鸽子，将船还给船】
“哈德斯拔掉了鸽子的羽毛，把鸽子丢进水里，让它们变成了鱼。”
秦非摩梭着下巴，若有所思。
“所以，把鸽子还给鸽子，指的应该就是把鸽子的羽毛物归原主，让他们能够重新回归神明的身旁。”
“至于将船还给船，那就更加简单了。”
秦非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房间角落。
装扮成无名NPC的少年版污染源正垂首站在那里。
从进入房间到现在，他没有发出过任何一丝声音，就像一块安静的石头伫立在一旁。
“我们要找到那颗神选之子的心脏，将心脏交还给他。”
秦非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只要将这艘海上的游轮，重新归还给本该执掌他的人，神明就会原谅我们这些误入歧途的罪人。”
副本也就能提前结束了。
秦非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听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茉莉即使再怎么边缘，作为内阁的十名成员之一，她肯定知道污染源的心脏被锁在哪里。
没想到茉莉听完秦非的话，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不，这是不可能的。”茉莉使劲摇着头，表现的十分悲观。
“那颗心脏被锁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觉得希望渺茫，茉莉小姐肉眼可见地颓靡了下去。
她半靠在椅背上缓缓道：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格菲斯先生，我说，哈德赛抽出了那位神选之子的肋骨。”
“他将肋骨做成了10把钥匙，分给了内阁的十人。”
茉莉小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玩意儿，放在桌上，推到秦非面前。
“那间暗室，我知道在哪里，所有人都知道。”
但没有一个人能打开它。
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能够单凭自己打得开。
要想打开那扇门，必须集齐内阁所有人手中的所有钥匙。
可是这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钥匙出现的一刹那，站在角落里的污染源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从他之前在副本中的表现，秦非可以看出，哈德赛对他做的绝不仅仅是抢走了心脏和肋骨这么简单。
这个少年失去了记忆。
或许是因为被挖掉心脏的后遗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他虽然在船上，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记得哈德赛对他做过了什么，同样，也并不清楚自己需要去做什么。
他几次从底舱的监狱中逃脱，都只是出于本能。
出于他虽然身为人类，却如同野兽一般的本能。
啧。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弥羊盯着桌上的钥匙看了几眼，有些头痛地倒抽了口气。
他凑到秦非身边低声道：
“NPC说要打开门，必须凑齐十把钥匙？”
那他们岂不是完犊子了吗？
弥羊担心的点和鹿人茉莉并不一样。
他倒没觉得从另外八个内阁成员身上拿到钥匙会是不可能的任务。
可是，有一件事远比这更加糟糕。
猪人哈德赛已经被他们扔到水里去了！
他的办公室，他们也已经搜查过了。
里面并没有什么骨头做的钥匙。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哈德赛的卧室看看？”
那里是玩家们最后的希望了。
假如卧室里没有的话……
羊妈妈开始异想天开地思考，现在游回去捞还来不来得及？
他有那么多的形象，里面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两个，是可以在水中呼吸的。
秦非似笑非笑地瞥了弥羊一眼：“去什么卧室？”
哪用得着去卧室。
青年伸手，从口袋中随意一摸。
会议桌上出现了另一把钥匙，和茉莉的肋骨钥匙并排放在一起，那是秦非之前使用过的，哈德赛先生办公室的钥匙。
猴子好奇地凑上来看：“哥，你什么意思？这就是哈德赛的那把骨头钥匙吗？”
可这不是金的吗？
“金就不能是镀上去的吗。”
秦非将哈德赛的钥匙拿起来。
钥匙顶端那颗金色的猪头还在冲着大家微笑。
秦非伸手，直接将这小东西从钥匙头上掰了下来。
小小的猪头咕噜噜滚落在会议桌面上，钥匙的断面处显露出来灰白色的痕迹，颜色和质感的确和桌上的另一把钥匙一模一样。
“我之前就发现了，这钥匙里面有东西。”秦非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纯金和镀金，拿在手中的手感，自然是天差地别的。
茉莉小姐怔怔地望着桌面，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忽然之间十把钥匙就集齐两把了呢？
“那、那。”她憔悴的声线中渐渐浮起了些许希望，“剩下那些怎么弄？”
格菲斯先生拿到了哈德赛的面具和钥匙，鹿人茉莉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哈德赛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对格菲斯先生产生任何恐惧，反倒在心中涌起了强烈的信赖。
格菲斯先生，真的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啊。
会议室里，包括污染源在内，五个人，十双眼睛紧盯着秦非。
弥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好大儿。
其实玩家都心知肚明。
还能怎么样获取钥匙？
去偷，去抢，还是去威胁？
总之都是靠暴力胁迫罢了。
“咱们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出手，逐个击破？”猴子道。
仔细想想，茉莉的担忧的确没错。
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八个，而且是八个武力值不低的大型猛兽。
秦非之前在哈德赛的办公室里那样轻易地解决掉了他，一是因为秦非占了对方轻敌的便宜。
二则是因为，哈德赛先生在内阁成员中，本来也是战斗力底层的存在，并不比草食动物茉莉小姐好多少。
可是其他那些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蛇狮子还是郊狼，玩家们对上都势必是一场硬战。
“都不。”秦非摇了摇头。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圈，似乎不明白，大家的思路为何如此局限。
为什么要硬碰硬呢？
偷？
抢？
威胁？
这么危险的事，高贵典雅的格菲斯先生可不屑去做。
“我当然是打算，要靠骗啦。”秦非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安排。
他要让那些狡猾的动物们，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钥匙交到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