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二天。

早上起来, 晨风带着糖霜一般的细雨扑面而来。冰冰凉凉地覆盖在脸上,让人清醒了不少。

棚子底下,大牙猪哼哼唧唧了一早上。此刻不停地在地里拱食。

白杬拿着备好的刀和酸果树花跳下山洞。

曜跟在后面, 端着已经捣得融烂的胡草。

“阿杬,要帮忙吗?”

白杬笑眯眯地将手里的酸果花递过去。“让它们先睡一觉。”

山接过, 抬脚往围栏里去。

白杬后退几步,看着他把兽皮打开。

几个猪仔以为是吃的, 等他放下退后, 立马围了过来。

只需要几秒,刚刚还活泼不已的猪就倒在了地上。

“阿山叔,剩下的包起来。”白杬捏着自己的鼻子道。

山点点头, 鼻子微痒。

“阿嚏——”

手上的粉末四溅,顷刻散落在地。

白杬双眼瞪大, 忙拉着围栏边上的蓝和圆后退十几步。

“啊——”

“啊……阿嚏!”

“看来得等一会儿才能过去了。”白杬看着围栏里摇摇欲坠的山,轻轻摇头。

转眼见站在原地的曜,眼轱辘一转,道:“曜!猪抓过来!”

那边他去不得, 但是猪仔可以来这边。

白杬立马去把拿了干净无毛的兽皮铺在地上, 再往树桩子上一坐。十二只小猪仔就已经摆在了兽皮上。

“阿杬,你要干嘛?”

“阿天叔啊, 正好, 你来学学。”白杬单手捏着猪仔的两个后腿,锋利的刀片过了火之后, 比划了两下。

“阿杬!你干什么!”

围着的兽人纷纷后腿, 看白杬的眼里全是惊恐。

白杬眨眨眼:“曜, 你、你……”

算了!他自己来吧。

“阿天叔, 看清楚了啊。”

白杬屏息, 薄片一般的刀子轻划,手一挤——

“嗷!!!!”

白杬手一哆嗦,差点给手里的猪扔出去。

这力道大了可是会肚子都割破的!

他下颚绷紧,抬头却看见树一脸错愕。

树的嘴巴已经被湖捂住,对上白杬视线,他更为激动地“吱吱哇哇”地唔叫。

“你叫什么?!”白杬气恼。

“你你你你……”树掰开湖的手,“你要吃猪也用不着这样嗷!”

白杬翻了个白眼,往伤口上糊了一点胡草根,然后把猪仔放一边。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做什么吧?”

“说什么了?”树瞳孔震颤,显然是吓着了。

白杬低叹:“这么做了,猪肉味道会好一点,也好养大。”

天点点头:“我试试。”

白杬让出位置,叮嘱:“割的时候手要稳,要快,力气不能太大。不然肠子割破了就活不了了。”

“好。”天学着白杬的手法,将猪仔抓起来。

相比于白杬的生疏,他做起来更像一个老师傅。

兽人杀猎物杀惯了,只要掌握了技巧,这点活儿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剩下的十一个猪仔,除了两头能生仔的,其余都割了。

“最近这几天多注意一下,不要让伤口感染……就是化脓或者是烂了就行。”

“好,阿杬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的。”圆道。

白杬去洗了手,接着便没事可做。

细雨绵绵,转而变成黄豆大小。

吃过早饭后,白杬顶着兽皮把地里的草收拾了下。

第二波的缺缺菜已经发芽了,两瓣小叶子,圆圆胖胖的。聚集在一起,便像绿色的绒毯。

两块地都撒了种子,所以收拾起来也花了一点时间。

忙活完地里,白杬进山洞休息了下,随后抱着自己的兽皮又往狐狸洞去。

该学习了。

进洞,玩闹的小崽子们像被定住,接着一个拉着一个的尾巴,围了过来。

白杬:“来,跟我一起上课。”

小狐狸们抱在白杬腿上的爪子立马松开。

“噔噔噔”后退几步,又嘻嘻哈哈堆到了一起。

白杬低头,将剩下的两个苗苗抱起来。

一个小阿宁,一个小狼崽子,捧在手里竟然是差不多大。

“阿杬哥哥,我跟你一起。”阿宁道。

小狼崽子抱着白杬手指,软甜撒娇:“嗷~”

十分钟后。

白杬摸了摸围着自己打呼的狐狸崽子,再轻轻碰了一下端坐身前的小狼崽子的背。

吧唧——

趴下了。

白杬失笑,手指转个弯儿,点点精神最好的小山猫的额头。

“阿宁喜欢?”

“嗯嗯。”阿宁眼睛发亮。

“那咱们继续。”白杬也笑。

阿宁回头,继续一笔一划地在属于他自己的兽皮上写他会的单字。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上课中度过。

*

休息了两三天,开始盘炕。

北方用的火炕,一边连接着柴火灶,一边是床。

做饭的时候火炕就热了,这样不用单独烧,能剩下不少的柴火。

房子建了三个,清理完的那片地还有剩余空间。

白杬没打算单独在那边就修个烧炕的,所以得把做饭的灶台也做出来。这样一来,冬天天冷,做饭也能在室内做。

这样厨房得单独建一座。

这事儿费砖,只烧一窑怕是不够,还有得等。

白杬也没闲着,他拿着规划好位置的兽皮,先去去大山洞那边把修火炕的位置确定好。

炭笔画完了之后,白杬才对身后的人道:“曜。”

“嗯。”曜随叫随到。

白杬扔了手上的木棍转身,他展开兽皮,示意曜一起来看。

他指着兽皮图上的三个小房子后头的空置位置。

“咱们把厨房再单独做一个房子怎么样?”

“我最开始想的是搭棚子。”

“搭棚子虽然简单,但是风吹日晒的,毕竟没有房子来得舒服。”

“而且厨房不用特别大,够我们部落兽人使用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要很大。”曜看着白杬的眼睛道,“部落的兽人只会越来越多。”

白杬一愣。

“什么意思?”

“咱们部落的兽人再多不也是新生的小幼崽了吗?”

曜摇头:“不够。”

“什么不够?”白杬抓着曜的手臂,心脏紧了紧。

他预感,曜说的是个大事儿。

“要与兽王城抗衡,不够。”

白杬惊愕,他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白杬心里把兽王城当成威胁,但是曜已经把人家当成了对手,还有主动出击的心思了?

曜垂眸,指腹轻轻蹭了蹭白杬的脸:“你好了之后。”

“阿杬,你在,部落里的变化只会越来越大。”

“即使我们不主动,那边是不会容忍黑狼部落壮大。只有让更多的兽人融入,黑狼部落才能够压倒兽王城。”

白杬侧头,一张脸全埋进曜的手心。

他心底轻叹。

忽然一下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

是他想法天真了。

当初还想着就守着已经不算少的兽人们过日子就知足了。

但是一旦对比西荒的庞然大物,他们黑狼部落此刻就像大象脚下的蚂蚁一样。脆弱易折。

白杬双手撑着曜的手臂,道:

“好。”

“看来建筑队以后是真的要一直负责房子的事儿了。”

白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跳得过于快的心脏。拢着眉头正忧愁呢,忽然下巴被逗猫似的挠了两下。

白杬无奈,攥住他的手指:“我得重新规划一下。”

曜玻璃珠子般的灰色眼睛闪动着微光,他低头,鼻尖碰了碰白杬的额头。“辛苦阿杬了。”

白杬一爪子拍在他的脸上。

“为大家服务。”

“不辛苦。”

眼下的黑狼部落只是有了几座房子而已。曜的期待,怕是要建一座与兽王城相当的城市才行。

任重道远啊……

*

兽人们在修建房子的时候,空余时间就会去做砖。

现在每个洞里都积攒了起来,所以全部烧下来,又得烧很久才行。

这期间,白杬全权将建筑队的事放手给金跟炎。

金是队长,炎是副队长。

部落现在还是发展初期,不可能集中全部人力来建房子。白杬只跟几个老兽人们讨论把厨房建得稍微大一点。

要是有钢筋水泥,白杬甚至打算直接盖一个四层楼出来。

就像食堂一样,可以同时段供应成千上万名学生。一劳永逸。

“阿杬,咱们部落的兽人不多,就算是用兽形吃饭,房子也太大了。”丘爷爷道。

桦思忖片刻,语气不似刚刚那么轻松:“阿杬,是不是曜跟你说了什么?”

白杬扬唇:“桦爷爷,我是部落里的祭司,部落里的所有情况我都应该知道的。我已经不是幼崽了。”

桦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发:“那阿杬想这么做就这么做吧。”

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下了雨之后,万里晴空。

“阿杬,还有时间。”

梧拉过白杬的手,将怀里的小山猫放在上面。“放轻松,部落有事儿还有我们顶着呢。”

“好。”白杬捧着睡得露出小肚皮的阿宁笑了。

安也出声:“我们慢慢来。”

白杬:“嗯,慢慢来。”

还是那句话,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建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兽人们冬天好过。至于厨房的大小,这个是可以扩建的。

白杬估摸着之后烧出来的砖瓦,没有将步子迈得太大。

几天后,砖瓦一出。

兽人们分了一半出来,又投入到建厨房的事情上。

白杬则带着来帮忙的兽人盘炕。

都是北方常见的东西,炕与厨房一墙之隔,烧火做饭顺带能暖炕。

白杬这个做得有点远,用砖做成通道连接。兽人们做一顿饭时间并不短,火力大,睡觉的屋里也不会冷。

白杬跟兽人们忙碌,曜帮他两边传话。

“阿杬,那边阿山叔让你去看看山羊。说已经全好了。”

白杬直起身,手上漆黑。

“好了好呀!”

“那我种的草活了吗?”

曜擦掉他脸上的泥,低声道:“活了。”

“那就好。”忙着这边,那边就顾不上。

“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看。”

“嗯,不着急。”

这一忙,就从孟夏初忙到了仲夏。

*

狼山的夏天热,雨水也多。

动不动就是一声雷鸣提个醒后,激烈的雨水直冲而下。

让兽人们猝不及防。

蝉鸣声声,听在兽人的耳朵里,只觉得吵。

天气热,白天兽人们休息,也就早上和傍晚干活。日头高时,就天天赖在清凉的洞里,平日不怎么能在外面见到他们的身影。

房子那边还没有兽人住进去。

建好了之后,就像摆设一样。

起先兽人们起先还隔三差五地去看个新奇,到现在热了,都躲在山洞愈发地懒。

白杬打个滚儿,趴在曜的背上往外面看。

“天怎么阴了?”

曜眼睛猛地一睁,急促的风声在他的耳膜中震动,全是嘈杂的陌生兽人的动静。

“阿杬,别出来。”曜瞬间冲出去,顺带将门关了上来。

草地上,兽人们拿起弓箭笔直地对着天空上成群结队的鸟。

“敌袭!”

“黑狼部落,我们是来投靠你们的!”

头顶上的苍鹰拍打着翅膀,遮天蔽日。刺目的阳光都被挡了完全,留下一地阴冷森然。

白杬隔着拉开门缝看去,惊得僵直。

又是敌袭?!

不对!

白杬目光一凛。

天上飞的鸟明显有两个阵营。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暗可不管什么投靠不投靠,能飞到他黑狼部落的上空,就是威胁。

“放——”

“嗖嗖嗖——”

箭头直冲云霄,往鸟脖子上去。

惊嚎声声,凄厉怨愤。

白杬立马敛眸。

几只巨大的鹰砸了下来。

“阿杬,回去!”曜回头,沉声道。

白杬立马关门,拍拍自己的胸口,靠在门板上。

好凶的眼神。

锋芒四射,威压深重,要吞了他似的。

天上的苍鹰你来我往,还要躲避下面的暗箭。

苍鹰部落的兽人转往地下兽人们的射程里飞,后头鹰穷追不舍,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暗:“是南边的苍鹰部落。”

曜:“看准了后面的射。”

苍鹰部落族长的弟弟西往黑狼部落领地里的山林穿梭。他声音沙哑道:“独,你背叛部落,还敢回来伤我大哥。”

“亏我大哥当初把你捡回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独目光阴狠,猛地振翅往前。

黑狼还在不停地放箭。

落下的苍鹰越来越多。掉下来之后,没死的,就有兽人拿着绳子将他们绑得严严实实。”

西听见后头的风声,眼睛一沉,忽然转身。

两相撞击,西翅膀一痛,他尖唳一叫。盘旋着砸在了黑狼部落的山洞前。

“是那只苍鹰!”

岩认出了独,他顿时冲着林子里跑去。

曜一把逮住他。

暗搭上箭,眯眼,松手。

闷叫传来,曜手一松,山猫兽人们争先恐后地冲过去。

梧站在后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

见其他的红狐跟黑狼兽人要过去,梧拉住,摇了摇头:“山猫兽人的仇恨压抑很久了。”

梧眼中的伤感一闪而过:“我去看看就行。”

天上的飞鹰落下。

黑狼兽人们围成一团,用箭对着他们。

为首的毛发凌乱的苍鹰低头:“谢谢。”

曜:“离开黑狼部落。”

对给自己部落带来隐患的兽人,曜很难给出好的脸色。

苍鹰兽人们沉默地互看了一眼,随后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去。

兽人们肌肉绷紧,就这么看着。

树:“放他们走了?”

苍鹰兽人们的目标不是黑狼。

他们走到奄奄一息,身上插着尖头木棍的巨鹰面前。爪子一伸。

轻易便结束了这些鹰兽人的命。

走到一半,苍鹰兽人转头:“我们欠你们黑狼部落一件事。”

“谁稀罕!你们只要不过来就是好的了。”树嫌弃不已。

白杬挤在门的缝隙处看着外面,等鹰兽人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拉开门。

“曜!”

白杬跳上曜的背脊,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上面。

“什么情况?”

“内斗。”曜反手,将白杬勾到自己的身前单手抱着。

白杬勾住他的脖颈,半眯着眼睛去看地上已经死了的苍鹰。

不是人形,看着就没有那么恐怖。

每一只苍鹰身上都直挺挺地戳着箭,好几个都是直接一箭封喉。

血色斑驳,沁润到了草地上。

白杬喉结滚了滚,默默将脑袋藏在了曜的脖颈。

有点可怕。

曜拍了拍他的肩膀,收紧手臂。

“去林子里看看。”

山猫兽人厌恶苍鹰厌恶到极致。

刚刚落到林子里的那两个其中一个是来过他们部落的,当时山猫兽人们的反应没有这么大。

这么说,他们的仇人是另一个。

林间草木深,要不是兽人们经常在其中行走,恐怕难以下脚。

白杬一直挂在曜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四处探看这仿佛藏着什么凶兽的林子。

树木高大,几乎将阳光挡住了。林鸟叫声在其中显得更为旷远。

眼中晃过那站着血迹的叶片,白杬忍不住紧了紧抱着曜的手。

他没看到的是,地上血迹像标记的路牌一样,几步一团。是刚刚走的那一批兽人留下来的。

到里面,隐隐听见说话的声音。

不仅有山猫兽人的,还有苍鹰兽人的。

黑狼跟红狐兽人加快速度,匆匆围在了山猫兽人们的跟前,剪头对着他们。

“梧祭司。”

“阿杬。”梧冲着白杬笑笑,眼睛却是发红。

苍鹰兽人看了一眼黑狼们,纷纷后退了两步。刚刚这些东西要是对着他们,他们的下场也只会跟那个叛徒一样。

西想到自己哥哥,恨恨地盯着他们身前已经死了的独。

“兽王城容不下我们。”

“之所以过来,本来是想请求你们帮忙的。但是中途被他们追杀,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山猫兽人眼中满是愤恨。

“你们这是把危险往我们部落带!”

“你们已经毁了我们部落了一次,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不、不是的。”西声音微弱。

“滴答——”鲜血落下。

西扬起一个苍白的笑,疾声辩解:“独把你们的情况告诉黑爪部落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等他回来之后,我们、我们……”

岩嗤笑:“别假惺惺的。”

“你们既然当初捡了他,那就该知道会遭到报应!”

“滚,以后别让我们看见你们。”

“梧,你救救我大哥……”西眼中含泪,已是猩红。

梧别开头,紧紧握拳。

白杬抓着曜的头发,眸光泛着波澜。看这个样子,梧跟苍鹰部落好像还是很熟悉的样子。

白杬歪头,脸贴在曜的脸上,望向他的眸中酿着疑惑。

曜轻轻凑在他耳边:“回去说。”

白杬点点头。

苍鹰部落的兽人走了。

阿宁看着面前死去的兽人,抓着贯穿他脖颈上的箭狠狠一拔。

鲜血喷出,溅到腿上。

晶莹的泪花“啪嗒啪嗒”连续不断。

山猫部落的兽人们顿时沉默。

球轻轻一叹,拉着阿宁的手转了个弯。“走了,跟阿球叔回去了。”

“剩下的东西,我们来处理。”飞道。

山猫部落尽数被带回,白杬数了数人头,一个不少。

回到山洞,大家顿时有些沉默。

兽人们把空间留给山猫兽人,各自出去。

白杬挠了挠曜的手心:“山猫部落不是跟苍鹰部落井水不犯河水吗,为什么他们刚刚看起来像是认识的样子。”

曜五指收拢,捏住白杬。

“或许几十年前认识。”

“他们的先辈认识?”

曜捻着白杬细软的手指,温声道:“山猫部落能跟苍鹰部落生活在一个山头,在近几百年的大荒本来就是很难见到的事。”

“那他们几百年前就住在一起了?”

“嗯。”

“在此处之前,南边的山上一直没有听说过什么争斗。”

白杬脑门撞了撞要曜的肩膀,轻声道:“这有点像两个好朋友反目成仇。”

“嗯。”

“就是因为刚刚那只死了的苍鹰兽人?”

“可能。”曜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但是有一半的概率是。

白杬:“我还以为兽人们都简简单单的呢,只有打斗,没有算计。”

曜顺着他的头发。

“不怕。”

“我会一直保护阿杬的。”

白杬脸一红,立马盖住他灰色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

*

苍鹰部落那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现在几乎都是些受伤的,一旦被其他的部落盯上,很容易灭亡。

黑狼们不想自家部落周围又来一个不熟悉的、新的威胁。

所以刚刚才敢动手帮了苍鹰部落一下。

几百年的邻居,还是比新来的了解得多一点。

即便是动手,苍鹰部落也在他们手里占不到什么便宜。

*

风波平息,山猫兽人们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肉眼可见的,他们脚步轻盈了不少。

白杬看着在草地里疯跑的阿宁,笑得粲然。

小孩子家家,心思这么重。

河边,兽人们正在把捡回来的箭放在水里清洗,至于那死了的苍鹰兽人,已经不知道被黑狼部落的兽人们移到了哪里去。

草地上晾着许多兽皮。

都是他们平时用来吃饭的和当做电垫子的。

软绒绒的兽皮之中,幼崽们呼呼啦啦在其中穿梭。

白杬杵着下巴,坐在自己的洞口安静地看着。

目光一顿。

曜从林子里回来,身上就围着一张兽皮。四肢涂满了绿色的驱虫草汁,绿油油的。

头发披散,带着一圈儿草帽。还光着脚丫子,看着活脱脱一个野人。

白杬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弯眼。

“曜!”

曜大步走来,站在山洞下。

白杬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水,蹲下,目光与他齐平。

“你去哪儿了?”

“去后山上看了看,阿杬要去吗?”

“去!”

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也要去。

曜张开手。

白杬往侧边跳下山洞:“太热了,不抱。”

*

后山山顶,白杬以前去过的那个山洞。

里面已经被清理出来,洞里放着帘子。本以为会热,但是风直接从洞里出来。

白杬疑惑:“洞是通的?”

“嗯。”

曜带着他往深处走。

山洞往里,空间越大。但是拐个弯儿就是个洞中洞。洞口的石头被移到了旁边,白杬跟着曜矮身进去。

一直深入,走着走着,地势陡然往下。

起码几百米之后,他们看见了一道光亮。

出去的那一刻,白杬闭眼。

曜的手正巧盖在他的眼皮上。

白杬长睫眨动,双手盖在曜的手背,慢慢拉下。刚睁开眼,瞬间又将他的手盖上去。

“你别告诉我,你带我来找灰灰鸟了?”

曜:“阿杬不喜欢?”

白杬拉下他的手:“这里全是粑粑,亲爱的。”

举目望去,狭窄的两个山崖之间,好像横亘着一条细长的白色河流。河流浪大,骨白色的浪花被拍打着悬崖两岸。

一片惹眼的白。

除了跟下雪的时候颜色有点差别,味道有点大,也没差多少。

曜牵着白杬往前。

白杬面露惊恐,呼吸猛滞,迫切拉住他的手。

“你干嘛!”

“带你去看看。”

“不去不去不去。”白杬死命摇头。

曜低笑:“明明阿杬说了要去的,现在说话不算话。”

白杬狠狠瞪了他一眼,往他背后一跳。望着那些白花花的窝里的灰点点,又滑下来,将自己往他的怀里一塞。

“抱,走。”

“鸟屎不能落在我身上。”

曜哑然:“好。”

夏天温度高,要不是这边山谷还算通风,不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白杬窝在曜的身上,鼻尖抵着他脖颈处的动脉。一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儿,一边转着眼珠子看着地上。

曜抱着他,两个人的重量不轻。

走的时候,地上的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年的鸟屎“咔吱”作响。

白杬恶寒,一口咬住曜的肩膀,磨了磨牙。“大热天的,你怎么想到跑到后头来玩儿的。”

曜沉默一瞬,声音微低:“阿杬好久没有吃灰灰鸟了。”

“所以你过来抓?”

“嗯。”

“抓到了吗?”

“抓到了。”

“阿杬,快点快点,你总算来了。”山谷的里面,树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冲着白杬招手。

“我说呢,怎么没在部落看见你们,原来全跑来后山抓鸟了。

地上摆了几十只的灰灰鸟,都是十几个兽人的杰作。

白杬在曜的手上晃了晃腿。“叫我干嘛?”

“走走走。”

大家活儿扛起灰灰鸟就走。

曜跟在他们身后。

出了山谷就是一条小溪,溪水往北,周遭都是深树林子。

“所以呢?看什么?”

“看这儿。”树指着一棵掏空的中空的大树。

“蛋?”

“看吧,我们对你好吧。”这个季节想要吃蛋,也就林子里的野鸡会有。

“什么蛋?”白杬在曜的身上扑腾,得跟鹅蛋差不多了。

“鸡。”

“鸡?有这么大的鸡?!鸵鸟蛋还差不多。”

“就是鸡,笨笨鸡。”

白杬扯了扯嘴皮子。“不信。”

湖随手从一个大树后头拎着一个大鸡脖子出来。白杬抬眼对上一双鸡眼,吓得立马往曜的肩膀上藏。

“这是鸡啊!”

河拍了一下鸡头。

笨笨鸡:“咕咕咕——”

白杬瘫软在曜的身上,他拍拍曜的胳膊:“放我下来。”

曜松手,将他放在了石块上。

白杬蹙眉,仔细打量被湖抓住了脖子之后一动不动的野鸡。

是真的大,比鸵鸟矮一半,小一半,但一只也有十几二十斤了。

长得是个鸡样,可是这体型……跟吃了激素似的。

白杬忽然想到部落里那贼大的大荒牛,还有他们吃的那大鸟……

大荒的东西,好像都不小来着。

“那……你们打算吃还是养?”

“阿杬你不是说想养吗?我们看你现在没事儿了,所以抓一群回去,你养着试试。”

“养好了,我们做给你吃。”树拍拍胸口,不是一般的自信。

白杬哑口无言。

感情还是他一句话才有了现在的事儿。

白杬:“现在不好孵蛋,容易坏。”

树无所谓道:“反正这么多,试试?”

白杬沉重点头:“好吧,试试。”

也不知道阿山叔他们四个人忙不忙得过来。这鸡……

这鸡一看饭量就很大。

相比起来,灰灰鸟才像个正经的鸡。

不是,正经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