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落雪落得凶猛,沈祁语一连好几天都困在这坤宁宫里,从未往外涉过足。
倒不是说她是真的一点不想出去,只是坤宁宫外重兵把守,她想出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玦竟直接将她软禁了。
这还没完,早在半月前说的凤袍一事那边也下来了结果。因为是纯手工缝制且凤袍花样繁多,半个月下来终究是无法赶工完成。
她算是彻底被关在这里了。
沈祁语饮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那本已经看过好几次的话本。
其实就是一些很俗套的民间传说,文风相比起现代也有些生涩,偶尔遇到两个不懂的通假字她还需要想很久。
看似乐在其中,实则无奈之举。
她开始对未来感到迷茫。
“娘娘,窗户就关上吧。”雨杏着实为自家主子心疼得紧,“这么冷的天开着窗怕是又要受寒了。”
沈祁语继续翻着话本,并不言语。
若是把窗户都关了,是不是代表她也可以直接溺死在这间房子里了。
算了算日子,她来这个时代约莫已经一个月,而大多数时候她都在这豪华的坤宁宫里依靠着话本过日子。哪怕是想尽办法和萧玦走得近一点,也还是因为时代的差距和帝王的戒心有了功亏一篑的意思。
就像是在等死。
而有的时候人一旦有点被逼急了就会产生一些极为危险的想法。
帝王一言,天下颤动。
皇后之位竟然保不住她,那若是她直接篡位呢?
杯中的茶凉了。
.......
罢了,她倒是不想借着帝位将自己活生生累死。
窗外像是传来踩雪的声音,与风声配合着一起,这些天下来,简直是新鲜至极。
沈祁语往窗外看过去,下一秒,太监高喝之声乍起。
“圣旨到!”
似乎是有盒胭脂掉了,散落在地上,一片清新的粉。
雨杏眼眶红了,细弱的身子忍不住地打颤。
约莫是废后的圣旨吧。
沈祁语心想。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硬要说反应,也只能谈得上平淡。
于是起身跪下磕头一气呵成,“臣妾接旨。”
老实说,接下来那太监念的什么东西沈祁语已经听不见了,她盯着自己弯曲的膝盖,思绪飘得有些远。
没有恐惧,也没有慌张。
在这个史书上没有任何记录的朝代,她的结局并不会在历史上掀起任何波澜。
相反,是后宫嫔妃要聚众欢庆的程度。
沈祁语忽然觉得有些感慨。
都说帝王面前需谨慎,任何耍心机的东西都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流程的安全性,如今看来,确实是不假。
她只是才刚刚跨出第一步,便走到了死路。
她好像只是将原身的生命往后浅浅拉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可悲又可笑。
身子忽然被推了一下,沈祁语回过神,眨着那双无光的眼眸朝雨杏看过去。
“娘娘快接旨,谢主隆恩啊。”雨杏激动地快哭了,“陛下来赏赐了!”
沈祁语花了两秒时间消化了一下雨杏的话,第一反应竟是萧玦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虽然不知道萧玦赏了个什么,但她仍旧垂眸磕了个头,双手接过圣旨,“臣妾谢陛下恩典。”
那太监将沈祁语扶起,语气里尽是谄媚,“皇后娘娘深得陛下喜爱,陛下还拖奴才给您带个话,今夜陛下留宿坤宁宫,还望娘娘备好晚膳。”
“.....”沈祁语笑了笑,“公公传话辛苦了,雨杏,去拿点好东西给这位公公。”
送走那太监,沈祁语终于将视线放在了雨杏手中的托盘上,“这是什么?”
“是礼袍。”雨杏吸吸鼻子,“雨水祭祀大典上娘娘穿的礼袍,陛下命人做的呢。”
沈祁语脑子顿了一下,几乎是下一秒,她迅速打开手中圣旨,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那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忽然覆上了一层光。
圣旨通篇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大致意思便是因为凤袍赶工需要时间便做了这么一套相对来说简单得多的礼袍,用以明日的祭祀。
往更深层次的意思去想,萧玦并没有废后的意思,甚至因为凤袍没这么快做出来而给她准备了别的衣裳。
帝王低头。
沈祁语笑了一声,她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富贵险中求。
看似很不满她涉政,实则对她那心得关心的不得了。
萧玦,口嫌体正直是吗。
坤宁宫外的一众官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沈祁语放下圣旨,又独自对着窗外发了会呆,“雨杏,今日的晚膳准备得清谈一些吧,陛下爱吃。”
有台阶不下是傻子。
雪停了。
只剩风声。
沈祁语冷得有些窒息,终究是没忍住,窝被子里睡了个安稳的午觉。再次睁眼,桌案边已经坐上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人。
萧玦今日又穿了龙袍,看着端庄又有威慑力。
沈祁语想继续装睡,但她那一醒就爱伸懒腰的坏习惯毫无同情心地暴露了她。
“......”她有些不情愿地坐起身子,勉勉强强挤出一个自认为高兴的笑,“陛下来了怎的也不叫醒臣妾。”
跟个鬼似的。
萧玦不语。
他今日又差人抬了些奏折过来,此刻正看得认真,即使听到了沈祁语的话也并不想理。
若不是那篇文章确实大有益处,后宫早已没有沈祁语这个人了。
于是气氛又有些尴尬。
沈祁语想了想,窸窸窣窣穿好衣服,走到萧玦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
竟然萧玦的心思那么难以摸透,那沈祁语便不摸了,乖乖在他眼前装哑巴。
两人这一沉默就是一个时辰,雨杏带着一众宫女给二人上了菜。
沈祁语夹了一筷子鲜嫩的豆腐到萧玦的碗里,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萧玦淡淡瞥沈祁语一眼,没说什么,将那筷子豆腐吃了。
沈祁语心里松了口气。
这就对了嘛。
她琢磨着开口,“陛下送来的衣服,臣妾很喜欢。”
萧玦原本夹菜的筷子顿了在半空中。他仍旧是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那原封不动的托盘,又转头看了看沈祁语略微心虚的眼睛。
沈祁语追着萧玦的目光看过去。
“.......”她找补,“就算是没有看过,但只要是陛下送的,臣妾就很喜欢。”
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萧玦呵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沉默且迅速。
帝王都已经放筷子了,那沈祁语也没有理由再接着吃会,即使她真的完全没有吃饱。
趁着雨杏收拾桌子的空隙,她又问道:“臣妾明日穿这身,那陛下呢?”
这问题算是问到了点上,萧玦总算是开了口,“朕有一套和你差不多的。”
懂了,一套龙一套凤。
好歹是一个需要帝后出席的大型祭祀活动,在服装上自然是龙凤统一。但因为凤袍欠妥,只能以此代之。
“没关系,百姓们若是看到陛下未着龙袍只会更加觉得陛下亲民的。”沈祁语声调软糯,“况且,陛下穿什么都是天人之姿。”
为了和萧玦打好关系,她已经在嘴炮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萧玦皱眉看她一眼。
真心以待和单纯狗腿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
沈祁语闭嘴了。
没关系,只要她能把和萧玦的关系稍微缓和一点点,能让她日后还可以再有机会,现在的狗腿就是值得的。
她对萧玦,从未真心。
萧玦看她随意散在身后的头发和素净的小脸,“明日需隆重收拾一番,典礼在晚上,记得带上皇后亲用的斗篷。”
沈祁语连忙说了声好。
只是这话听着像是在关心她,但稍微仔细点想想就知道萧玦只是担心两人服装不统一担心百姓说他俩不合罢了。
“陛下民日不同臣妾一起出发吗?”沈祁语小声问道,“听公公说陛下今日留宿坤宁宫。”
萧玦忽然勾唇回头看她,答非所问,“皇后觉得朕今日留宿坤宁宫是为了什么?”
沈祁语心中忽得一咯噔。
或许是两人身份关系,沈祁语每次与萧玦同床共枕的时候总是会提着心。而萧玦相比起前几次的手足无措,如今掀开沈祁语的被子躺进来的时候已经极为自然。
跟掀自己被子似的,这让沈祁语生出了很浓的危机感。
屋内一片黑暗,窗外是呼呼风声。
沈祁语蜷在角落,默默属羊逼自己快速入睡。
旁边的人忽然翻了个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朝自己侵袭而来。
沈祁语呼吸一窒。
“转过来,面对朕。”萧玦淡淡出声。
沈祁语只得伴着剧烈的心跳声照做。
两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逐渐交缠在一起。
气氛暧昧,夫妻共处同一温暖舒适的被窝,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身子往前靠一点点就可以有一个湿润缠绵的夜晚。
但偏偏谁也没有。
萧玦在暗黑里眨眨眼睛,语气听不出情绪,“沈祁语,朕最后问你一次。”
沈祁语闭眼。
萧玦道:“那真的只是一篇心得吗?”
这问题问得虽危险但却是个很好的机遇,她若是承认这不是一篇单纯的心得,或许直接命丧当晚。
“真的只是臣妾写得一篇心得。”她夹着嗓子,“陛下这样不信任臣妾......”
"睡吧。"萧玦打断她,翻了个身背对她。
沈祁语在黑暗里弯弯嘴角。
只是很快她便有些笑不出来。
连续好几次被肚子咕噜的声音打扰,萧玦终于没忍住,“饿就让雨杏给你弄点吃的。”
在被窝里疯狂捂肚子的沈祁语:“.......”
作者有话要说:甜文甜文~
我佛糍粑~阿米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