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身形一僵,薄唇抿直。
舒心好笑地看了过去,便见羽阳站在后方使劲往前挤了挤,明显是不给他师兄留退路。
“明泽君,您瞧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马甲已掉,舒心索性也懒得装,只笑吟吟看着他,颇有几分耍无赖的架势。
明泽静默了一瞬,闪身消失在原地。
舒心轻笑一声,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片刻后,两人停在山涧一处小溪旁,四下幽静,偶闻几声鸟鸣。
她静静与他相对而立,不说话不动作,一双美眸驻留于他脸上,细细的光线从林叶间洒下,妩媚的狐狸眼中碎芒频闪,似是动情的剖白,且再专一不过了。
他虽一心向道从无杂念,到底年岁、阅历摆在那儿,世间男女之事他虽没碰过,却并非完全不明白,所以在她如此专注的逼视下,他的心头不由自主的狂跳了几下。
只是不知是因着先前的恼怒,还是性格使然又或者是旁的原因,总之他不想主动开口。
他向来克制自持,情绪鲜少外露,可方才一刹那的眼神波动还是没有逃过舒心的眼睛。
若是论别的,她不一定比得过他,可如今在她熟悉的领域,且终究占据有利形势,所以舒心也不去计较心上岭花的那点子小心思。
女人嘛,当心胸宽广些,否则何以容纳那一领海的鱼虾。
“此处环境清幽,确实是个好地方。”舒心转身踱步来到溪水边,随意寻了块石头坐下,便退了鞋子,两只雪白的玉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肆意踩玩着。
许是真如她所说四下过分幽静了些,因此水花溅起的声响格外清晰,明泽本不想理会,却还是被她这番动作弄得莫名其妙,目光不自觉追随过去,心中微微一荡。
不料,她却在此刻突然回头,“明泽君可是生气了?”
他微敛眸子,掩住了眸中的幽色,“你多虑了。”
“若我是明泽君,今日一番好意却遭人误解也会生气的。”舒心先是老老实实承认错误,随后继续道,“说来不怕明泽君笑话,当日初见之时,我便被明泽君身上的清风朗月所吸引。这世上皮囊万千,此番华彩我却是头一次遇见,甚幸哉。”
听着这番似诉请一般的呢喃低语,他的眸色越发幽深,目光不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脸上,美目阖起似在回忆,不知为何他的耳根处突然有些发烫。
只是到底克制惯了,因此这番迷魂汤虽劲头十足,却不足以让他乱了神智。
舒心闭目静了几个呼吸,这才深深吐息,赤足起身看向他,细嫩的足毫不在意地踏在肮脏的泥石中。
“纵使道不同,可今日见仙门一众弟子命陨,且场景如此血腥,我确实情绪激愤,出言莽撞,所以在此向明泽君郑重致歉。”舒心说得情真意切,演得入木三分。
听她再次提起幻境中的事情,他下意识忆起她红着眼眶与乌山不死不休的模样,先前连条小蛇都怕的人,却不惧怕乌山,甚至为了并不相识之人也愿倾力一搏。
这般想着,他心中的恼怒顿消,只是回神间才发现目光不知何时竟然落在那双踏在泥泞中的玉足上,在巨大反差感的强烈冲击下,他连忙收回视线。
“此事你本就不知情,所以无需介怀。”
“我介不介怀不要紧,关键是明泽君可还介怀?”舒心步步逼近,问得认真。
“...此等小事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舒心展眉一笑,长舒一口气,“明泽君怕是不知我方才心中有多忐忑。”
看着尽在咫尺的笑脸,他的心神微动,面上却清峻如常。
“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明泽君为我解惑。”
“你是想问我何时知道你隐藏修为一事?”
听他主动提起,舒心稍稍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点了头。
“一开始只是有所怀疑,在幻境中见了你...壳中的珍珠方才确认。”再次提及那方狭小空间,他的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两道缠绕的呼吸声,心中稍微有些不自在。
“珍珠?”舒心有些诧异,她想不通这和珍珠有什么关系。
明泽也想不通,她本就是砗磲,为什么一副诧异的模样,却难得给了解释,“稚妖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珍珠。”无论是自身孕养或是从别处得来的。
舒心:“......”难怪当初赠珠之际恒尧君笑得耐人寻味!
话已至此,她定了定心神,索性大着胆子道,“明泽君真是心细如发,令人敬佩,想来个中缘由也当是瞒不过明泽君吧?”
明泽未料到她竟然没有解释,反而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沉稳如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似乎怎么接都不对!
“求道...”
“道有千万,何曾从一。”舒心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再说了,山上雪皑皑,并不妨碍云间月皎皎。”
舒心这话通俗来理解就是“你清冷你的,干/我/屁/事”。
很明显他听懂了,就此歇了音儿,说实话,他自己都不分不清自己此刻内心到底是欣喜多些还是不快多些、是庆幸多些还是烦乱多些。
“好了,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明泽君可还有话对我说?”舒心一派轻松的模样,返回溪边冲洗着脚上的污秽,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身后久久无人应声,舒心也不急,只专心冲洗干净脚穿好鞋子。
过了片刻,才听到他淡淡道:“话都让你说了。”还想让他说什么?
“那便不必说了。”舒心转身回到他跟前,轻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
明泽看着她这副志满意得得模样,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彷佛是在和自己较劲儿了。
两人重新返回队伍中,留守的四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师兄,眼见着那张仙门绝色的脸上表情依旧冷硬,纷纷对舒心投来谴责的目光。
她不仅没有自责,反而笑得十分得意。
其他三个尚且顾及脸面,只将话闷在心中,羽阳却是个不顾及的,“你怎么回事?还没将人哄好?”
她接回小狐狸,老神在在道:“你不懂。”
羽阳忍不住反问:“我不懂?”
“那你懂吗?”
“...如果我懂了还用问你吗?!”
“嘘。”舒心眼睛微微眯起,纤白的食指在唇上比了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完,也不理他,径自来到明泽身边。
见她没有继续和羽阳叽叽喳喳,他的眉间稍稍松快了些,跃上星坠后并没立刻飞出,却也没有招呼舒心。
这次舒心倒是自觉,径直跟上站在他身后,还大大方方道了谢。
一行人这才朝着西北方赶去。
由于有了他俩的小插曲,所以不大一会儿天变黑了,众人改乘葫芦继续赶路。
一路披星戴月,总算在后半夜赶回了他们宗门。
就着夜色,舒心抬头打量着山门上的字,细细研究半晌,她终于认清现实:很好,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她并不想露怯,所以也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明泽驻步看向她道:“你要随我进去,还是...”
舒心答得飞快,“明泽君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明泽敛眸,沉吟片刻,似是在考虑她的去留。
不知何时萧蔓挪了过来,睁着溜圆的大眼,羞答答道:“舒心,不如你住我那儿吧。”
舒心知道这小妞儿因自己救了她,外加也是个看脸的,所以如今对自己颇有好感。
舒心思索了一瞬,突然转头问道:“明泽君以为呢?”
这个问题一经抛出,包括小狐狸在内的六双眼睛便齐齐看向他。
面对着各色的目光,他倒是沉得住气,面不改色道:“随你。”
他这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令舒心有些不满,不过,她今日刚哄了他,他既然想装模做样,那就不防抻一抻。
于是方才那句“明泽君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转瞬就不作数了。
“多谢蔓蔓收留我。”舒心勾唇一笑,媚眼如丝,腾出一只手直接挂上萧蔓的胳膊。
萧蔓眸中一亮,口中还不忘客气,“不用客气,你今日还救过我呢。”
“走吧,早些回去也好早点休息。”舒心挽着她向前走去。
萧蔓乐颠颠地看着她,两人都没有与留在原地的几个男人打招呼,一个是兴奋到忘了,另一个就是故意的。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羽阳才撞了撞身旁的衡筠,示意他看看另外两个。
衡筠虽老实,但是常年枯燥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好奇心,所以便撞着胆子看了过去。
只是刚看完应舜,尚未来得及看向另一个,便见那人一甩袖子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衡筠愣了一下,直到听到耳边扑哧一声才茫然转头。
羽阳弯腰抱腹,笑得直打跌,“瞧见没,师兄生气了,他甩袖子,光风霁月的明泽君竟然气到不顾仪态。”
衡筠虽然不知道这事好笑在哪儿,但是仔细想想确实头一次看见明泽师兄这般。
羽阳边擦眼泪边道:“啧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完,一转眼发现还有一个死要面子的没走,便闪身来到他身侧,将胳膊往他肩头一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不是师兄说你,你如果再不抓紧点,萧蔓师妹只怕就要被舒心勾得失了魂儿。”
应舜斜了他一眼,一晃肩将他的胳膊震了开,冷着脸便向前走去。
“我可提醒你,就舒心那样的妖孽,连明泽师兄都扛不住,更不用说萧蔓师妹了,到时候你可没地儿哭!”
他越说应舜走得越快,转眼人就没了影儿。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明天暂停一天,后天正常更。快到第一个小修罗场了,我有点紧张,下章有点问题需要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