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馆,陈织夏抬头望着天空。
今天天气不好,灰蒙蒙的,感觉下一秒就倾盆大雨。
脑海里一直出现着方方的那句话——
“你天生就是属于摄影的。”
摄影这个行业,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人的热情能击退很多专业和能力上的困难,却击不退现实的打击。
许多年轻时的一番热情,到头来却成一番空想。
这条街道两边种满了梧桐树,此刻刮起了不小的风,树叶簌簌落下。
陈织夏没有叫车,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段路。
暴风雨前的风来的迅速又猛烈,她的发丝飞扬,衣摆不停晃动,站在风中,感受风在耳边跑过的声音。
这种风雨欲来前的感觉很奇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
陈织夏举起相机,拍下远处的一片风景。
沿路走了一段,天上开始落下小雨点,她护着相机,恰好走到一个公交站牌前。
陈织夏心底触动,想起上次吃完饭,她和祁降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从包里翻出一个硬币,她上了一辆公交车。
坐到座位上,雨势突然增大,街道上都是连忙跑着躲雨的人,车窗上成股成股的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流。
陈织夏解锁手机,方茹发来一条消息。
方茹:【照片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织夏发过去几张原稿:【差不多了,今天晚上我再修一下,就可以了。】
方茹:【不错,这几张拍得很好。】
方茹:【OK,你弄完明天发给我就行,晚上别熬太晚,注意休息。】
陈织夏:【我知道了,谢谢方姐。】
陈织夏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只可怜的落汤鸡了。
小风一吹,身体更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她回到房间,走进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洗澡的中途,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陈织夏感觉浑身舒服,只是脑袋开始感到晕眩。
时间接近中午,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就没有出去吃饭,上床裹着被子睡了一觉。
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织夏迷迷糊糊的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瞬间没了睡意,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她坐在床边,感觉脑袋像压了千斤顶一般沉重,眩晕感越来越严重,吸了吸鼻子,感觉不是很好。
但是今天晚上还要把参赛的图稿给看了,她只好起身,强撑着给自己灌了两杯热水,然后坐在电脑前,将读卡器插入电脑USB 接口,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咖啡杯。
发现里面是空的,她才想起来自己来怀远前带的咖啡已经在前天喝完了。
夜晚灵感好,陈织夏经常熬夜修图,需要浓咖啡来提神,基本上一个晚上两三杯,已经养成了酗咖啡的习惯。
没有咖啡,她从心底蔓延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比较厚的外套,套上外套,借了民宿里的公用伞,出了门。
艺术街上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在民宿不远处。
陈织夏平常喝的是咖啡豆现磨的,豆子是母亲偶然从国外带回来的一个牌子,她当时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很香,此后就一直只喝这个牌子。
来怀远前,她特地在家里磨了一些,放进密封袋带了过来。
她事先没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碰见了祁降,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在这里暂时住下来的想法。
看着货架上的速溶咖啡,陈织夏没得选,随便挑了两盒味道看起来不错的。
走到房间门口,陈织夏准备刷房卡,却发现自己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脑袋现在很迷糊,想不起来自己出门的时候到底是否锁了房间门。
脑袋晕的发胀,泡咖啡的间隙,她才注意到自己外套里面穿的是睡衣,此时已经湿了一大半了。
又换了身衣服,陈织夏坐到电脑前,感觉到不对劲。
她记得出门的时候电脑明明没有合上,而此时屏幕已经被放下,没有完全合上。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没发现出什么,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今天应该是淋了雨,把脑子淋迷糊了。
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投入进去。
第二天早上,祁降上楼来敲陈织夏的房门。
陈织夏之前入住的时候,只支付了一段时间的费用,现在需要结算一下账单,看是否需要继续缴费入住。
祁降来给她送一些票据和账单。
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应答。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祁降又敲了几下门:“陈织夏?”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心里开始隐隐感觉不妙,祁降心头涌现出一种异样。
他拍打着房间门,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陈织夏的名字:“陈织夏,陈织夏。”
旁边几间房门从里被打开,里面的住客大声抱怨:“吵什么吵?”
祁降像是听不到似的,一遍又一遍拍打着房门。
房间打扫的阿姨推着车走过,他拦住,指着房间门,红着眼对阿姨厉声说:“403今天有人出来吗?打扫卫生的时候打扫这个房间了吗?”
阿姨被他这个样子吓到,慌张说道:“没……没有……今天早上敲门的时候里面没有人应,我看门上也没挂外出的牌子,就没打扫。”
房间打扫一般是在早上九点,打扫人员推着车敲门的时候,房间内并没有人回答。
祁降说:“钥匙,你那里的备用钥匙给我。”
“这……”阿姨有些犹豫,她和祁降接触不多,只知道他是这里的前台,民俗极其注重住户的隐私,她不敢随意把钥匙给陌生人。
“钥匙。”祁降咬着牙出声,额头青筋暴起,像是隐忍着,感觉下一秒就能立马爆发。
阿姨犹犹豫豫,最终递上钥匙。
祁降拿着钥匙去开门,连插了几次都没能对准钥匙孔。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陈织夏睡了一觉,但感觉不好,还做了个不好的梦。
前半程她浑身冰冷,手边没有能御寒的东西,像掉进了冰窖里。
然后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有人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她想回应,可是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
她动了动手,抓住了什么东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也没能放开。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能看见灰尘浮动在空气中。
陈织夏缓缓睁眼,意识逐渐恢复。
一旁坐着的林与玫看见她睁眼,立马开心道:“夏夏,你醒了!”
陈织夏声音很轻:“我……我不是……”
她不是在看图吗?怎么躺到床上了?
“知道你想做出好成绩,但你也不用那么拼命吧。”林与玫说,“你发烧了,四十度,吓死我了。”
挂不得她昨天晚上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她以为只是小感冒,就没着急着去看医生。
“你不知道。”林与玫看了一眼站在阳台上抽烟的祁降,悄悄说道,“你当时昏迷的时候,死死抓住祁降的手臂不放,嘴里还喊着他的名字。你不知道祁降当时的样子,红着眼睛,跟疯了一样,抱着你就往外面冲,说来不及了,要马上带你去医院。”
林与玫听说江聿怀前段时间在怀远新开发了个度假村,就逮着他可劲儿薅羊毛,让他带自己去免费玩一趟,本来想着也来把陈织夏叫上,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林与玫继续说:“我和江聿怀都拦不住他,最后还是江聿怀骂了他一顿,他才清醒过来。”
陈织夏红着眼睛,说不出话。
林与玫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医生进来,又给陈织夏量了一□□温:“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息就行。”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她也站起身,说道:“那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陈织夏虚弱的点点头。
祁降还站在阳台上抽烟,周身烟雾缭绕。
她想,原来她睡梦中抓着不放的东西,是他的手臂。
陈织夏下床,打开阳台的玻璃门。
她看着祁降,声音虚弱:“谢谢你,又……”
“陈织夏。”祁降冷声打断她,侧脸弧度紧绷,目视前方。
陈织夏怔住。
半响,祁降掐灭烟头,侧过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却很凶:“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死在这个房间里了?”
“嗯?是不是?”他的嗓音充满磁性,却也冰冷无情。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陈织夏只能往后退。
直到她的后背触碰到冰凉的墙面,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不是……”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碎掉的东西,下一秒就随风散去。
或许是生病使人感性,陈织夏眼圈红红的,眼里蓄满泪水,随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噎掉下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越说声音越大,像是要将所有委屈发泄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我又不知道自己会发烧,我又不知道自己会晕过去。”
祁降比她高一些,低头看着她,下颌线越绷越紧,仿佛在极力忍着什么痛楚似的:“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常识吗?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不会提前准备一些药吗?”
“生理期跑出去淋雨,还熬夜灌咖啡,陈织夏,你脑子呢?”
“你……”陈织夏被他问的无法还口,仰头看着他,只能赶他走:“你出去,你走!”
她气得胸膛一起一伏,指着门口轰他走。
祁降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