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老街。
因为房屋比较久远，看起来摇摇欲坠，墙面带着岁月的痕迹，被涂鸦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街道狭窄行走困难，时不时还会闻到一些难以言喻的气味。
徐媛小心地从里面走过，尽量让自己的高跟鞋不要踩到地面上的污水，无视掉来来往往路人诧异的眼神，她按照地址一户一户找到了一家门前，仔细确认了一番，才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第一声没有听到回应，徐媛多喊了两次，才有一位中年妇女从里屋走了出来，隔着一层生了锈的铁围栏问：“你找谁？”
“您好，请问这里是应起的家吗？”
中年妇女下意识一愣，才犹豫道：“是的，有事吗？”
对方警惕的神色太过于明显，徐媛尽力地微笑着：“您好，我是乔氏集团乔总的秘书，有些事情想要和应起先生商榷。”
中年妇女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犹豫地看了看徐媛身上精致的套装，似乎在想要不要请她进家里坐坐。
家里的情况，即使是在围栏外也能看得清，一共不超过三间房子，进去两个人都显得挤。
徐媛有查过，因为父亲借债赌博，家里的存款被花光不说，原本的房子也被抵押出去了，应起一家现在住的地方，是不久前向人问了很久才找到的房子。
租金很低，下大雨时雨水都会渗进家里。
徐媛并没有觉得歧视或是瞧不起，反而微微笑着道：“阿姨，如果应起不方便的话，您可以把这份文件代交给他吗？”
“什么文件？”
徐媛话音刚落，应起就从小巷拐角走了出来。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依旧是白衣黑裤，也许是方才在维修什么，脸颊一边被蹭上一些灰，眼睛很暗，看着徐媛的时候脸上神情平淡。
之前在医院时徐媛见过应起，但当时的对方还在昏迷，头部也被包扎住，第一次看到他的长相还是那张薄薄的两寸照片，所以眼下第一眼看到，她就被惊艳到了。
少年的确很像几年前的江应洲，同样的眉眼走势，同样的冷淡神色，只是应起的眼尾往里收了一点，看起来天生带着一些无辜的感觉。
徐媛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的长相能把冷淡和无辜结合在一起，她走神了两秒，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道：“应起先生，我是乔总的秘书，今天来是想要给你看一份合同。”
听到对方说是乔总的人，少年顿时抿了抿唇，方才有些冷的神色仿佛只是徐媛的错觉，应起看了看还站在铁围栏里面的母亲，目光落在徐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装扮上，犹豫了一下，“附近有一个咖啡厅，我们去那儿聊吧。”
应起不是一个能够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帮助的人，不然也不会在伤势没有好全时就留下借条离开，他以为徐媛过来是为了和他仔细谈钱的事情，但没想到在咖啡厅坐下后，对方递过来的，是一份与剧组的合约。
“考虑到您之前没有参演过，第一部戏就演男一号比较容易引起争议，因此乔总只选了这个男三的角色，您可以仔细看看合同，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签完字后，下周就可以进组了。”
徐媛脸上带着办公时的标准微笑，就准备应起签完字然后带着合同回公司交差了。
可眼前的少年却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来。
“乔总，为什么要帮我？”
徐媛：“当然是因为应先生您很有潜力，我们乔总的眼光很好。”
可应起根本不理会她的彩虹屁。
“潜力好的新人有很多，乔总这样，会让我再也还不清她的人情。”
不管对方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想要博得好名声，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可以依靠自己，而不是伸手去要别人的东西。
徐媛看着他的眼睛，唇瓣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电话打到乔氏的时候，乔音才和宋导确定好最后的男主人选。
整部剧由她投资，选角的权利她当然也有。
如果不是以钟晚晚现在的咖位还够不上江应洲给她做男主，那么她一定会争取把江应洲塞进剧组。
那边才断了通话，这一边就又响了起来。
乔音接通电话，里面果不其然是徐媛有些纠结的声音：“乔总，应先生他……不想接受我们的帮助……”
应起为了她能够安心和乔音交流，已经贴心地离开了席位，徐媛看着少年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同时，听到乔音毫不惊讶的语气：“嗯，你把手机给他，让我和他说。”
徐媛：“？乔总您怎么一点也不奇怪？”
乔音笑了一声：“他会乖乖接受别人的帮助才奇怪吧？”
徐媛失去了表情管理，过去把手机给应起的时候还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
被乔总看上……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这一边，拿在手里的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应起只稍微一想就知道对面是谁。
他抬手将手机放在耳边，声音平静：“乔总，您好。”
乔音：“你好。”
“很感激您对我的帮助，只是其他的东西，我想我没有办法接受。”
少年的语气很尊敬，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持。
乔音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在办公桌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才缓缓道：“你不想出名？”
应起一愣。
“你是戏剧学院的，应该知道现在的机会有多难抓，如果我没有查错的话，你的很多次机会都已经被别人抢走了。”
乔音的声音算得上温柔：“你难道不想拿回来？嗯？”
应起的唇瓣颤了颤。
有些东西他从前不屑一顾，认为凭努力凭天赋，他早晚也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
可是一次又一次被别人轻而易举地抢走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已经不再对曾经的梦想抱有期望。
父亲开始赌博之后，压在他心口的石头又重了几分。
他喘不过来气，也看不到未来。
可是现在，有人在他耳边轻轻问他。
难道不想拿回来吗？
当然想。
他的沉默已经让乔音明白了一切，乔音嘴角微微上扬，却在落地窗对面大厦换上江应洲的应援图片后又落回去，顿了顿，她才道：“你说你欠我的钱会还，可靠你自己，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笔钱，把合同签掉只是第一步，你要利用这第一个跳板，从此出人头地，等到别人能记住你是谁的时候，才能还得上我的投资。”
她把这叫做投资。
应起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颤，他的眼睫毛上下动了动，隔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
…
从应起那接过手机，只看少年的神色就知道自家总裁把人给说服了，徐媛暗自骄傲的同时，还不忘把文件最下方的一个房产证拿出来。
“不是市区的房子，就在老街不远，但是比老街条件要好一些，乔总说等你以后火了可能会有狗仔跟拍，住在那边稍微安全点。”
最开始徐媛还在想乔音怎么不给人家准备个好点的房子，只是现在坐在这里她就想通了。
给了他也是不会要的。
公司的司机把车停在老街外面几十米的地方，应起礼貌地把人送到车边，徐媛想起什么又道：“我们乔总人很好的，她倒不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才刚开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不知道她这一番话听在应起耳朵里又是什么意思，徐媛只见他愣了两秒，之后才点了点头。
合同已经签好，剧组也全都准备好了，开机那天宋导邀请乔音去，但乔音出国谈了个生意没有时间，等她回来后，这剧已经开拍了一周时间。
宋导知道这部剧真正想捧的人是谁，因此对应起也格外照顾，但这一周时间，他倒是真的对应起有几分欣赏。
拍戏肯吃苦，肯钻研，能一个人闷不作声坐在那看半天的剧本，比一些不做正事只想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新人好多了。
只是性格有点直，在这个圈子里，要是没有人护着，很容易吃亏。
看到宋导对他的评价，乔音不由得也笑了。
她才下飞机，徐媛来接的机，在身后帮她拿了一件外套。
她右手推着行李箱，左手拿着手机给应起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直到司机已经帮乔音把行李放进车里，徐媛把保温杯递给乔音让她小心烫。
她轻轻“嗯”了一声，再看手机，就看到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应起的声音：“乔总。”
乔音又“嗯”了一声。
许是因为心情好，她的声音都显得很温柔：“最近拍戏怎么样，觉得吃力吗？”
应起虽然没有过拍戏的经验，可早已经为拍戏准备了很久，虽然一开始会有些新人注意不到的错误，但是他改得很快，宋导每回拍完都要夸他有天赋。
只是这话他不会自己告诉乔音，因此对方这样问，他只是微微压低着声音，显得语气平淡：“嗯，目前还好。”
乔音又笑了一声。
徐媛坐在副驾驶，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瞧见乔音脸上的笑，忽地不由自主地想，这段时间没有和江先生联系，但乔总的心情却一直都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