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除了特别大型或者关系到整个企业前景的合作外,这种类型的发布会,锐意其实已经交到了公司各位副总或者相关产品与项目经理手里。
聂凤君已经极少出面。
所以,这场集“云开幕后神秘掌权人”及“聂凤君亲自出席”的发布会规模与热度可谓空前。
除了大批想要抓住热点制造爆点的媒体记者外,还有众多新能源相关业内人士。
毕竟,云开第一次出手,就已经对新能源行业造成了巨大影响,甚至彻底改变了行业内电池产业链的整体格局。
这种现象级别的存在,足以引起圈内任何人的警惕与戒备。
更何况,云开幕后掌权人的神秘身份,也确实让人好奇。
此刻,距离新动力官宣新技术才不过一月有余,云开再次出手,业内几乎没有人不紧张,又没有人不向往好奇。
因此,媒体区外,几间大型宴会厅通开的巨大空间里黑压压一片,几乎座无虚席。
台上,叶知秋已经在聂凤君身侧落座。
他微微含笑,将主办方为保神秘一直倒扣的名牌面向观众席方向立起来。
一瞬间,乌金铭牌上,“叶知秋”三个烫金小楷在不停闪烁的闪光灯下,反射出阵阵金芒来。
而聂凤君则微微倾身,在叶知秋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叶知秋微笑侧眸,两人低低地交谈了两句。
发布会正式开始,跟随着主持人对项目的介绍,台上两位总裁礼貌客气地互相谦让一番后,由叶知秋率先发言。
一瞬间,现场好不容易被主持和工作人员安抚下去的震惊喧嚣声再次响了起来。
虽然和娱乐圈里明星争番位的情况不太一样,但在多企业联动的活动中,却也一向是用实力说话的。
以锐意的地位,体量,以及在圈内的影响力来说,除开二十年前,聂云松病重,聂凤君离婚那段低谷期,锐意还从没将活动主动权交到别的企业手里过。
就算到场的不是聂凤君,只是相对项目的负责人,一贯来说,第一炮也绝对该是锐意来开才对。
究竟是什么样的项目,又或者叶知秋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可以让锐意,让聂凤君抬举至斯?
一时之间,台下众人的好奇心更是被吊到了顶点。
台上,主持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叶知秋也一时没有发声,他含笑从容地调了调话筒的位置,抬眼向台下看来。
无论再惊讶,再抓心挠肝地好奇,但此刻,在他的目光下,众人还是慢慢安静下来,只摄像机一刻不休地默默运转。
场中总算安静了下来,可网络上看直播看新闻的众人却炸开了锅。
一时间,发布会热度再创新高,就连一对公布恋情的小明星,都被压得毫无热度。
商业活动,无论规模如何,但影响力大都局限在一定的圈层和范围之内,像今天这样的热度,确实空前。
一时间,网友们一边兴奋吃瓜,一边忍不住刷屏调侃,称叶知秋屡次跨界,次次成功,热度更是一次比一次更高。
而这场发布会,也因为他的存在和操作,几乎成为了迄今为止最为出圈的一场商业活动。
随着话题不断叠加,热搜榜上,“锐意云开”“叶知秋 云开”等词条后面缀着的“热”字也渐渐变成了深红色的“爆”字。
本以为这样的热度已经达到了极致,可随着会场里,叶知秋的侃侃而谈,网络上的热度再次迅速炸开。
像新年的烟花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下面高高仰头观看的观众们,好像永远都猜不到高、潮点究竟在哪里,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生怕错过最精彩的那一幕。
并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爆发出欢呼声。
【我靠,也太炫酷了吧?个人飞行器?】
【真的假的?如果不是聂总就坐在当场,我真的不敢相信!】
【所以,聂总坐在当场你就可以相信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我可太期待了,简直像科幻片一样。】
【想一想每个人出门都可以飞行,啊,做梦一样。】
【其实个人飞行器的想法早就有人提出来了,只是成本太不可控,而且,把理想照进现实,也有太多不可控因素以及无法攻克的难题。】
【这会儿现场连最初一直稳着的那批人都站起来了,虽然我在家里也是嗷嗷叫,但是请你们冷静下来,你们这样让他可怎么说下去?】
【天哪,我激动得头皮都发麻了,如果是真的……啊,无法想象该有多美妙。】
【……】
而同一时间,Q.L顶楼办公室内,秦见鶴漆黑双眸也正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镜头不停地切换。
现场观众难以置信又兴奋高亢的表情……
以及,叶知秋唇角从容自若的笑意。
面对着将近失控的现场,他先安静片刻,让众人释放心底激烈澎湃的情绪,随后才从容自若地抬起手来。
很神奇地,他雪白的手掌只虚虚一抬,现场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渴望,期待又急切地齐齐凝在了他的身上.
无论之前多么震惊,多么难以置信,甚至心生疑惑,但这一刻,没有人不被他的专业性所折服。
好像,就连聂凤君身上强大的光环与气场都被碾压。。
从开始到现在,面对这样空前盛大的场面,叶知秋从容,冷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条理清晰,信手拈来。
不该说的,一个字没有。
需要挑明的,每个字都有存在的理由。
屏幕中,聂凤君欣赏的眼神一闪而过。
而屏幕外,秦见鶴漆黑深邃的眼眸却更加沉暗了下来。
莫名地,锐意和云开第一次接触那晚,叶知秋给他的那种奇异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好像他离他很远很远一般。
又好像,他是从极远极远,远到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穿过狂风暴雨,披星戴月地来到他身边一样。
秦见鶴微微凝神,曾经脑海中那点突如其来却无法捉摸的想法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他闭了闭眼,随后拨通内线电话,让魏杰进来。
而场中,叶知秋侃侃而谈,对项目做出大致介绍后,将话筒递到了聂凤君手上。
一瞬间,场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移到了聂凤君身上。
而坐在叶知秋身侧,被媒体以及商界誉为“商界新贵”,暂充叶知秋助理的章冕,也终于从这股浪潮般强大的巨大压力下缓过气来。
下意识地,他再次看了叶知秋一眼,忍不住再一次被叶知秋的从容淡定所折服。
聂凤君的发言简单精炼,相对于叶知秋对项目的介绍,她则解答了众人心底的疑惑。
并向媒体以及大众介绍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聂凤君一向言出必行,她的话几乎无人不信。
一瞬间,无论现实的会场之中,还是虚拟的网络之上,无不掀起了又一波的热潮。
台下无论同行还是记者,各个激动万分。
自然,有人激动向往,就有人为未来这种变革性的发展而忧心忡忡,怕被时代的大潮彻底拍死在沙滩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到了“答记者问”的环节,场中等待许久的记者们瞬间骚动起来。
“慢慢来,慢慢来,”主持人也分外激动,“除了涉及商业机密的问题外,大家想问什么,咱们都会尽量照顾到。”
“聂总,叶总……”
主持人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去,场中记者已经纷纷抢着提问。
嗓音重叠,问题各异。
聂凤君抬手指了指媒体区第一排的小个子女记者,含笑:“你先来。”
“聂总,叶总,”女记者显然正处于激动之中,嗓音都带着轻微的颤音,“如果您说的这种个人飞行器真的可以研发成功,那么空中的飞行秩序,以及能源耗尽时的危险性,又该如何化解?”
空中毕竟不是地面。
指示,标志,路面等各种基础建设早已成熟。
目前为止,除了飞机航道外,广袤的天空几乎还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荒原。
而飞行,又远比地面交通危险刺激得多,管制上也更加艰难。
高空之中没有着力点,又该如何规范和支撑大面积大范围的个人飞行?
尤其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朝九晚六人流密集行色匆匆时,又是否会意外频发?
这也是大部分人心头的疑惑。
闻言,叶知秋微微笑了一下,再一次开口。
“空中和地面不同,可以一层一层递进,建造无数道立体航道,而航道的建设,时机成熟时,自然也需要政府以及相关部门的参与,至于空中路标之类的建设,不知道大家听说过飞秒激光没有,利用类似技术,其实现在就可以做到。”
他顿了顿,微笑。
“每一种新型交通工具的诞生,我相信大家都会优先考虑其在应用上的安全性,关于这一点,我们自然也有最全面严谨的考量,最基础的防护装置,自然是飞行器自身佩戴的气囊,和目前汽车所拥有的气囊不同,飞行气囊除了防撞功能外,还有类似降落伞的功效,至于能源耗尽……”
他停顿了一刻,将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才继续微笑说下去。
“就目前而言,新能源电池行业已经有人在利用氢能源作为发电动力,虽然技术还有很大的局限性,但将来,一旦水氢循环技术成熟起来,理论上来说,飞行器的能量永远不会耗尽或者枯竭。”
闻言,台下再次响起一片哗然声。
叶知秋微笑,徐徐而谈,将那原本遥不可及的未来,如画卷般一点点在众人面前展开,让人无不神往期盼。
问题一个个抛出来,聂凤君和叶知秋回答得从容不迫,这场发布会可谓十分圆满。
临近尾声时,关于项目的疑问大都已经得到解答,而因为对相关专业了解的局限性,大部分人也已经无法提出更深层次的问题。
而大家的好奇心,这经历过这一场盛宴冲击后,终于又回到了叶知秋身上。
“叶总,”一位男记者远远地喊,“方便讲一下之前高文烨发您的那几条信息吗?您和他真的有过感情纠葛吗?”
这句话一出,现场立刻又打了鸡血。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听八卦。
尤其还是兄弟阋墙,带着禁忌色彩的八卦。
闻言,聂凤君眼风不动声色地一扫,她旁边的蒋先立刻就要站起身来。
不过,比他更快的还是叶知秋身侧的章冕。
问题一出,他立刻扶住面前的话筒,就要阻止记者的问话。
见状,叶知秋不太在意地抬了抬手,淡声:“没关系。”
“不过,”他又说,“私人问题,仅此一个。”
闻言,台下那些最会咬文嚼字,最会在文字上做文章,恨不能有一万个心眼子的记者们立刻齐齐点头,一个比一个还要乖巧。
就连聂凤君都没忍住被逗得笑了一声。
“高文烨那种人渣,”叶知秋缓缓道,语气漫不经心中染上了明显的鄙夷与厌恶之色,“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一句脏话出口,台下不由大哗,叶知秋眸底又渐渐回暖,“我若喜欢,必是苍冷挺拔如松柏,清隽高洁如明月。”
闻言,聂凤君看向叶知秋,眼中欣慰,心底感动。
镜头狂闪,台下一群人激动如鸭,嘎嘎嘎嘎……
“叶总,您说的如松如月的人是谁?”立刻有人过来追问。
“抱歉,”叶知秋微笑,“之前说过了,只回答一个私人问题。”
众记者:“……”
原来这场发布会,不仅公事上让人摸不着准确的高、潮点,私事上亦然啊。
众人既好笑无奈又颇为不甘。
时间已到,主持人忍着差点让自己晚节不保的笑意上前,宣布这场发布会正式圆满结束。
而此刻,网友们也正在发疯。
【我就说,叶知秋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高文烨那狗比?】
【必定是高文烨那色中饿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见到叶知秋这样的绝色就起了色心呗,想想都恶心。】
【是啊是啊,谁见了叶知秋能不心动?更何况是高文烨那样的色鬼?】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文烨去死。】
【啊啊啊啊啊,让高文烨恶心到疯狂转圈,他不会真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吧,不会吧不会吧?】
【例行先骂高文烨,LOW逼玩意儿,一想到他幻想小秋就恨不能把他JJ锤爆,日,另外,现场记者们怎么这么好笑?】
【哈哈哈哈哈,今天的欢乐是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给的,这是终于碰到对手了吧?】
【叶知秋为什么这么牛?为什么他做什么都可以这么优秀?我现在往着松柏明月上修还来得及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叶知秋啊,我好爱他。】
【毕竟,谁能不爱叶知秋啊?】
【楼上几位,快醒醒,我觉得叶知秋应该有喜欢的人了。】
【松柏明月啊,这个世界真有这样的人吗?】
【我猜到一个。】
【楼上,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我已经跪下来了】
【磕头ING】
【叶知秋现在的顶头上司……】
【我靠,楼上忽然点醒了我,我说聂总今天气场怎么这么柔和。】
【靠!不会是真的吧?】
【靠靠靠靠靠,嗑拉了。】
【……】
而此刻,电脑前,本就已经落入绝境的高文烨更是再一次被无情重创、
他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直至被彻底抛高后坠进深渊。
云开的突然崛起,即便如高文烨这般焦头烂额,都略有耳闻。
更不用说,今天叶知秋还一连爆了好几个热搜。
他知道云开有钱,有钱有实力到甚至可以与锐意达成合作。
所以乍一知道其幕后掌权人竟然是叶知秋时,他简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又惊又喜。
只要叶知秋可以帮他,只要叶知秋可以在税务那边规定的期限内帮他把之前逃掉的税款和罚金补上,只要叶知秋肯接纳他……
他的命运将会峰回路转,重新变得光鲜亮丽。
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发布会,盯着叶知秋的镜头,他又是喜悦沉迷又是心酸心碎,又是充满希望……
以至于神经紧绷到,连指甲将掌心抠烂都毫无所察。
直到最后记者抛出那个私人问题后,他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的听力神经,好像除了叶知秋的回答外,什么都无法再捕捉到。
只是,那希望那么巨大,所以,那绝望才那么彻底。
直到这一刻,回忆起和叶知秋过往的点点滴滴,高文烨才终于意识到,好像从来都是自己在纠缠叶知秋。
而叶知秋则如临水的蜻蜓,只无意间轻轻一点,就将他的心湖点出层层的波涛涟漪来,却从未对他说过爱。
一时之间,他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自作多情还是被叶知秋耍了。
但一想到叶知秋已经高居云端,而自己却落到如鞋底烂泥,再想到叶知秋口中的松柏明月……
疼痛嫉妒不甘心……
所有的情绪齐齐涌来,百味杂陈到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
痛意太过剧烈,必须要更疼痛的感觉才能压下去。
高文烨咬牙嘶吼,一拳拳不要命般砸到了墙上去,像是完全未察觉到他的拳峰早已鲜血淋漓。
而同时,心中同样升起绝望与痛苦的还有姜楠。
他刚刚才因为叶家崩了而生出的希望,也随着这场发布会叶知秋的名字被念出来那一刻彻底化成了灰烬。
而叶知秋口中,所谓的“苍冷挺拔如松柏,清隽高洁如明月”,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抖着手将齐鑫的电话调出来,又忽然意识到,叶知秋对齐鑫根本毫无感情。
明白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再难自控,发疯般重重将手机摔了出去。
只可惜,齐鑫却远没有此刻姜楠的觉悟。
他正被巨大的喜悦席卷冲击到不知如何是好。
一是惊喜于叶知秋对他“松柏明月”的形容,二是激动于,叶知秋竟然就是云开幕后的掌舵手。
既然如此,那么,他现在的危机岂不是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叶知秋来说,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的事情而已。
而叶知秋又怎么可能会不帮他呢?
齐鑫心头滚烫,激动到坐立不安。
不仅如此,就连齐瑞昌都一改过往的态度,对叶知秋称赞有加,催着他立刻打电话给叶知秋。
只可惜,电话一通一通拨过去,叶知秋却始终都没有接听。
“他肯定在忙,还不方便接电话。”他紧紧握着手机,被目前困境折磨到灰败的脸色难得溢出红光来,激动地对齐瑞昌说。
“这一次,你可要抓紧他啊。”齐瑞昌也难掩喜悦,谆谆叮嘱。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吃瓜。
就连Q.L秘书室都一片欢腾。
“我的老天鹅,”潘枝花做惊吓状,“他们竟然吃瓜吃到了领导头上。”
噗嗤~
正喝水的周同鑫一口水没忍住喷了满屏。
顾不上擦,他说,“他们一定不知道咱们领导是没感情的吧?”
“那倒是。”王姐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
周同鑫撸撸袖子亲自上场,匿名去泼网上正嗑CP嗑到疯魔的网友们冷水。
【不会吧,不会吧,竟然有人觉得Q.L总裁有感情?你们可真会想屁吃。】
只是,这一条刚发出去就被汹涌如潮的评论压了下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周同鑫:“……”
“没关系,”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周同鑫缓缓道:“真理总是要经过血的教训与检验才能被正确认知。”
思想总是很快,一秒苍海,一秒桑田。
而发布会后台,叶知秋刚刚与锐意代表团握手告别。
他返回休息室,将包里的手机掏出来。
不知道多少条信息与电话进来,以致于他手机机身都微微有些发烫。
叶知秋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消息。
有难以置信,有真心恭贺,但更多的却是污言秽语。
来自于他亲生父亲的污言秽语。
他无动于衷地一一略过,只在群里回复了金宝宝和李少君信息,约二人次日见面,当面解释赔罪。
两人自然是不怪他的,顶多骂他锤他让他请一百顿大餐后继续爱护他。
只是,叶知秋却觉得,只有那样做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些。
刚回完信息,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还是叶洪宪。
叶知秋接了起来,没听对面叶洪宪的咆哮,只淡淡道:“我现在回去。”
随后,他冷漠地将自己的白色西装脱掉,抬手扯松领带,只剩下一身冷肃黑装。
这边章冕不过取个车钥匙的功夫,再抬头时就不觉微微一怔,被叶知秋身上透出来的冰冷锋锐气息压得心头一窒。
“老大,”他将车钥匙递过去,“真不用我带人跟你过去?”
“嗯。”叶知秋淡淡应了一声。
章冕轻轻叹了一声,片刻后说,“你车里的东西,我已经全都让人放进新车里了。”
在聂凤君的操作下,原先要等大半年的车子从国外加急运了过来。
章冕昨天才刚上好车牌,今天就亲自驾了过来交到叶知秋手里。
至少,他去叶家,该开一辆和自己身份匹配的车子才对。
“好。”叶知秋淡声,接过车钥匙,在酒店安保人员的引领下,和章冕一起乘专属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章冕在前,驾他原来的车子吸引了大批未能进入内场,正在出口处蹲守的娱记们的视线。
叶知秋从容脱身,往叶家驶去。
一路前行,叶知秋格外专注。
直到在叶家门口停下时,他略略沉思,才又将手机掏出来,低头给秦见鶴发了条信息。
【一叶知秋:去超市买点东西,晚点才能到叶家,你半小时后到就好。】
他不想他那么早过来,不想他听到那些让人恶心的过往,污了他的耳朵。
那些东西,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只是,大概因为太过专注,他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小路尽头,秦见鶴经常等他的那个位置,已经停了一辆极低调的黑色车子。
而在他弯过来不久,那辆车子便跟了过来。
车厢里,放在身畔的手机一震,秦见鶴垂眸看了过去。
他解锁,低头回复。
【秦见鶴:好。】
看到秦见鶴的回复,叶知秋没再停留。
他微微仰首整了整衣领,随即神色冷肃地驾车入内。
叶家已经乱了套。
此刻,就连平时一直躲在楼上的陶若晴和叶知夏也早已下来。
原本分崩离析的家庭因为叶知秋终于再次团结到了一起。
陶若晴泪流满面,一边痛骂叶知秋恩将仇报,一边不切实际地幻想,是不是可以将云开也收到叶家来。
她又哭又说,一会儿恨,一会儿怕,一会儿又满腹希冀,疯疯癫癫,烦得叶洪宪恨不能将客厅给砸了。
叶知夏则怔怔坐在沙发上,因为强烈的嫉恨而满脸扭曲,一言不发。
只叶铮情绪最为复杂,他站在窗前喷云吐雾,既想要叶知秋回来,又担心他会回来。
直到外面车子的声音传过来,室内才终于安静下来,陷入冰一般的沉凝中。
只叶洪宪快步来到落地窗前,面目狰狞地往外看。
看清叶知秋开的车子,他神色更是一沉。
他在这里捉襟见肘,他却开着三千多万的车子……
呵,可真威风。
看他等会儿怎么教训他!
只是,看到叶知秋推门下车,他又不觉微微一愣。
虽然是在夏日的阳光下,可他一身黑衣黑裤,却格外冷锐。
与往日气质大不相同。
叶家的庭院并不大,不过愣怔间,叶知秋便进了回廊,推开房门。
无视满屋的狼藉,无视全家人的狼狈,他平静地站在了门口。
“你还敢回来?”憋了大半天,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了这一声尖利的嘶吼质问上,叶知夏率向他扑过来。
他的事业没了,叶鼎也完了,连怎么活下去都成问题。
而叶知秋却万众瞩目,坐拥巨大财富……
强烈的嫉恨让叶知夏恨不能杀了他。
叶知夏一向泼辣,以前,每每两个人打架,叶知秋都占不了他的便宜。
本以为今天也同样会轻轻松松,可眼看已经扑到叶知秋面前,但不知怎么,他只轻轻松松一侧身,叶知夏就扑了个空。
不仅如此,因为蓄了全身的力量,他一时收脚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实打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手掌被地上的玻璃碎刺伤,鲜血一下就染红了雪白的瓷砖地面。
陶若晴惊呼一声,忙过来扶叶知夏,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哭骂:“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明知道地上全是玻璃碎,还要把弟弟推下来。”
闻言,叶知秋鄙夷地笑了一声。
“是吗?”他说,明明不是他推的,他却故意顺着陶若晴说下去,“我不仅想推他,我还想打他,怎么,不是他应得的吗?”
“混账玩意儿!”叶洪宪冷喝一声,额头青筋爆突,“这个家里要教训谁,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他快步向叶知秋走过来,气势汹汹,“把云开交出来,向你弟弟和妈妈道歉,我就还是你的父亲。”
像是再忍不住一般,叶知秋笑出声来。
“父亲?”他问,“我何尝有过父亲?”
叶洪宪喉头一窒,嗓音微哑:“你说什么?”
叶知秋淡淡地看着他,那双极像母亲的浅棕色眼眸此刻却化成了灰黑色,冷漠的让人心惊,也让人害怕。
就连叶洪宪都被他的气势逼得心头一跳。
“我没有父亲,”不理他的气急败坏,叶知秋一步步强势地逼上去,与叶洪宪四目相对,讥诮如刀,“你也配做父亲?”
“少爷,要进去吗?”门内的争吵声隐约传过来,李叔站在大门口的短廊里略显焦急。
“不用。”秦见鶴垂眸。
叶知秋练了大半年,在他看来虽然是刚刚入门,但对付几个普通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竟然他不希望他早到,那么,他就听他的。
“畜生!”门内,叶洪宪气得直抖,对着叶知秋抬手欲打。
只是这一次,他重重落下来的巴掌却被叶知秋稳稳接在了掌心里。
伴着咔哒一声响,叶洪宪痛呼出声,腕骨生生被叶知秋卸了下来。
“小秋!”叶铮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叶洪宪。
一连两人吃亏,瞬间,陶若晴和叶知夏也又惊又惧地齐齐看了过来。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叶知秋问。
“你!”叶洪宪疼得额头冒汗,条件反射抬起另一只手来指向叶知秋,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原来你也怕?”叶知秋微笑,“我还以为,你这么爱打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是痛呢。”
“畜生,你这个畜生!”叶洪宪骂,气得脸色紫胀。
“乖乖把收购合同签了,”叶知秋冷漠地看着他,对他的辱骂无动于衷,“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痛。”
“小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陶若晴消瘦了许多,满面泪痕,情真意切。
叶鼎是叶知夏的,她不容许他动它。
“你有本事,家里人只会为你高兴,”她问,“可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成立别的公司,为什么有好的创意要和别人合作,而不是为自己家谋利益,为什么要用这样狠毒,这样羞辱性的手段来收购叶鼎?”
她抽咽着缓了口气,更见凄切,“从小,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们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这样恨我们,把我们当做仇人来对待?”
“你问我?”叶知秋看向她,唇角笑意冰冷,“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从小就漂亮,长大后更漂亮,就算上一世,被折磨了足足十年,形容枯槁,也遮不住他五官骨相上的俊美漂亮。
可现在,这么漂亮一个人,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底生寒,情不自禁地心生惧意。
陶若晴抖了抖,一时语塞。
“我妈清楚什么?”叶知夏一向吃不了亏,此刻咬牙切齿道,“你自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恨只恨我妈当年没有掐死你?还让你有机会来问到脸上。”
闻言,叶知秋又笑了。
“她当然想掐死我,只可惜,她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既想要叶家的产业,又想要外面的好名声,”叶知秋微笑,笑意冰凉,“虽然没能真的掐死我,但却千方百计想用别的方式杀死我。”
他刚说的话有些拗口,但懂得却都懂。
“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想尽办法地PUA我,”他看着陶若晴,“过得也不容易吧?”
“你……你说什么?”陶若晴自认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任谁都不可能看出端倪来,闻言虽心底巨震,但仍矢口否认。
“我说你啊,”叶知秋微笑,“原本被你养废也就罢了,但偏偏我在设计上还算有一点天分,所以你便和齐鑫联手,想要把我骗进感情和婚姻里继续你的PUA计划,将我彻底毁掉,不是吗?”
“叶家的财产,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你想要给叶知夏就给,可你却用那么阴毒的手段对待我?”叶知秋继续逼近,一字一句似淬了毒的针一样,“你说我的手段狠毒,只是,又哪里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除非,是齐鑫受不住他这张脸的诱惑,将真相告诉了他。
难不成他们真的站在了一起?
陶若晴头脑中蓦地嗡鸣一声,想到了自己投在齐鑫那里的那笔巨款。
那不仅仅是她的养老救命钱。
甚至,其中还包含一大笔银行贷款。
陶若晴心头大乱,一时忍不住惊问出声:“齐鑫告诉你的?”
她这句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啊,”叶知秋轻笑一声,“现在,就算我不想要,也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过来,就算扔了,也绝不会给你,给叶知夏。”
闻言,本就震惊的叶洪宪大喝一声:“毒妇,我让你进门是为了照顾孩子,你竟然这样对他?”
“小秋,”叶铮的脸色也白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知道陶若晴为了叶家的财产想要把叶知秋养成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
只是,他没想过陶若晴还有更深层的打算。
更不知道齐鑫竟然也是陶若晴下给叶知秋的套。
“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你的好母亲不就知道了?”叶知秋笑着看他,目光同样冰冷,“还有,你母亲第三者插足,在我母亲产后过来找她,将她逼到自杀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清不清楚?”
那时候叶铮六岁,正处于懂点事儿但又不怎么懂事儿的年龄。
而且,毕竟是大人的事儿,他不知道也算正常。
但叶知秋还是想要问清楚。
“我……”叶铮瞳仁黑得渗人,满是绝望地摇头,“我不太清楚。”
幼年时,他确实不太清楚。
但随着年龄渐长,在慢慢知道叶知秋生母的事情后,他心底其实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测的。
只是,他却也并不知道,陶若晴来找过蓝月。
叶知秋安静地看他片刻,许久,终于慢慢移开视线。
“还有你。”他重新看向叶洪宪,“她为了你放弃一切,一片真心待你,依赖你信任你,你呢?你做了什么?”
看着叶洪宪被冷汗迷蒙了双眼,剧烈喘息如脱水的鱼一般,他一字一顿地加重砝码,“你害死了她。”
“我……”叶洪宪嘴唇开合,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她是产后抑郁。”
“舅舅照顾她坐月子时,她都尚且对未来充满期盼,怎么可能会突然抑郁,”叶知秋声音抬高,字字如锥,“你告诉我!”
叶洪宪有些透不过气来,胡乱地扯着衣领,听叶知秋继续说下去。
“害死了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的孩子交到杀人凶手手里去,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因他而死,”叶知秋冰冷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也快活够了吧?外面情人不断,对自己的孩子却不管不问,非打即骂,可真威风啊。”
“你连条狗都不如,也配被人称为父亲?”叶知秋问,眼底笑意染上了悲怆愤恨之色。
叶洪宪脸色紫涨,眼看一口气就要透不上来,叶铮忙忍住心底的烦乱上前按揉他的胸口。
“小秋!”他喊,“别闹了,别闹出人命来,求你。”
闹出人命来,叶知秋自然也脱不了麻烦的。
闻言,叶知秋冷笑一声,不躲不避地看向他。
“人命?”他满眼讥诮,“你肯定不知道吧,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倒是真想要了你们的命。”
过去种种皆不可追,他们的罪行又何止这一星半点。
叶知秋抬腕看看时间,半个小时竟这么快就要过去。
他还有后招,足以让他们在深渊底部还会不停地再次坠落。
“叶鼎的收购书尽快签了,否则,你们将会知道,之前那些不过是我闲着无聊给你们的开胃小菜,至于正餐受的受不了,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他冷漠道,“还有,半个月后,从这座我妈住过的房子里滚出去。”
他曾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搬出这套房子,为的就是要在这里狠狠羞辱他们。
“房子也是你……”陶若晴问,问了一半儿后又停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庭院里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叶知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话已至此,我对象来接我了。”
“你对象?”陶若晴立刻想到了齐鑫,“是齐鑫?”
“你觉得他配么?”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她,“如果他那么好,不如你收了给叶知夏二婚用。”
“哼!”叶知夏冷笑,“是之前来给你送解酒药那个吧?”
叶知秋没说话,淡淡地笑了一下。
“秦家老管家的孙子,”叶知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你啊,也就配个下人。”
门口处光线暗了一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而入,秦见鶴走了出来。
他没说话,只垂眸紧紧握住了叶知秋的手。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像被冻实了的厚土,将所有人裹成了没有生命的化石。
在场没有人会不认识秦见鶴。
当日,叶洪宪一心想要叶知秋攀上的人,如今,他们真的站在一起,却是这样的境况。
而叶知夏更是在反应过来后,紧紧握住拳头,牙关紧咬,嫉妒愤恨到眼底一片血红。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
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换了他,估计也只是敢偷偷想想,连靠近都不敢。
因为在任何人眼里,这都该是一个死局。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叶知秋?
苍冷挺拔如松柏,清隽皎洁如明月……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叶知夏恨得银牙咬碎,连舌尖都冒出了血腥气来。
只是,他虽然恶毒,但毕竟年轻,所以比起陶若晴来还是差了点。
同样的嫉恨与不甘,陶若晴则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冲叶知秋爬了过去。
她无比可怜,无比卑微地趴伏在叶知秋脚下,将叶知秋在秦见鶴面前衬托得恶毒而残忍。
“小秋,求求你,看在我从小把你养大的份儿上,不说别的,至少你给弟弟留条活路吧,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她冲他磕头,额头重重地砸下去砰砰作响,“你连车子都几千万,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就能养活他,就当妈妈求求你好不好?”
她的额头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但叶知秋却只冷漠地看着她,心安理得地受着她的跪拜。
直到额头快要出血,陶若晴演不下去,不得不自己停住抬起眼来。
叶知秋在看她,眼底冰冷讥诮。
而如出一辙地,秦见鶴眼底是同样的冷意。
男人上位已久,外加那双凤眸本就威严,此刻看向她的视线倒是比叶知秋还要冰冷,还要无情,锐意在那双眼睛里,不像利箭,倒像漆黑无底的深渊。
下意识地,陶若晴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